第50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三)
盛淺再出來的時候, 似是經過了較強的運動,小姑娘臉上明顯染上了幾分紅暈。
這樣一來,她那種纖弱的、弱柳扶風的氣質明顯削弱了許多, 展現出了幾分屬于這個年紀的小孩子該有的朝氣來。
“怎么樣?”林菀很樂意見到這個模樣的盛淺。
見盛淺似乎因為熱, 脫去了外裳, 怕她著涼,林菀又連忙脫下自己的狐裘小心為她披上, 詢問出聲。
果不其然, 盛淺的回答一如林菀預料的那樣——
“還好,胡先生教授了我一套強身健體的拳法。”
小姑娘接過林菀遞過去的帕子, 擦了擦額角的汗, 看了林菀一眼, 似是為了證明她確實能夠承受,又小聲詢問出聲:“姐姐, 我日后能常來尋胡先生嗎?”
“當然可以。”
林菀笑了笑,帶著盛淺往外走:“不過你還小, 獨自前來有危險。你以后每次來找胡先生的時候, 記得先跟我說一聲, 我派人帶你來……”
林菀面上笑著,心中卻暗自決定,找機會一定悄悄和胡一商量一下, 讓他適當安排盛淺的運動量。
畢竟像盛淺這樣的嬌嬌公主, 自有她的傲氣在, 就算是運動過量,估計也不會直白地講出來, 很容易過勞受傷。
盛淺還小, 不能揠苗助長, 增強體質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慢慢來……
為了方便林菀往返,鏢局離林家并不遠,不到一刻鐘,兩人就回了家。
回家之后,怕盛淺不習慣,林菀又撥了兩個丫鬟專門照料她,將自己房間一些好玩的,好看的器物都搬去了盛淺的房間,特意找了幾個繡娘為盛淺縫制了好多漂亮的衣裳……
林菀這番動靜并沒有瞞著其余人。
于是府里的人都知道林菀待這個半路收下的妹妹十分親厚,下人們對盛淺也多了幾分客套。
盛淺就這樣在林家待了下來。
盛淺十分乖巧,比林菀想象中更好養活,一點兒也不嬌氣。除了隔幾日都要去鏢局找胡一學習強身的拳法,盛淺其余時候一直待在家中,很少外出。
她小小年紀有一手很好的女紅,來到林家不久就為林菀的父母親手縫制了鞋襪,給林菀做了香囊,為此累得甚至在林菀面前昏倒了一次。
林菀嚇了一大跳,拉著盛淺說了一番“我認你當妹妹是希望你來跟著我過好日子的,而不是讓你來給我做粗活的……”此類的話,不管盛淺理不理解,她堅定地表明了態度,此后再也不允許盛淺做女紅。
盛淺十分聽話,林菀沒再見她碰針線。
但盛淺不愧是世界意識眷顧的良善女主,她十分感恩,林菀不允許她做女紅,她便每日都去林菀的父母面前請安,幾個月下來,林母甚至開始打趣林菀,說盛淺比她更像是他們的女兒。
林菀并不怎么在意,甚至有些感激盛淺——在接回來盛淺之后,她這段時間一直在忙著鏢局的事情,有些冷落了林父林母,盛淺也算是在幫她盡了孝。
盛淺待人溫和,從不刁難人,林府上上下下都很喜歡她。
而且,盛淺似乎一直記著之前林菀的戲言,林菀經常看到她在看一些民生方面的書籍,小到一顆雞蛋賣幾文,大到官府公文,甚至盛淺還買了一把算盤,整日里練習珠算……
幾個月后的某一天,盛淺攔住了林菀,紅著臉,怯怯地問林菀要不要她來幫忙管賬。
盛淺這么膽小,她這么開口估計做足了準備……
當時鏢局規模很小,想著計算起來也沒什么難度,且盛淺的努力林菀這段時間一直看在眼里,為了讓盛淺安心,林菀便將賬本交給了她。
等到鏢局有了一定的規模,見到盛淺將一切料理得井井有條,并沒有被這件事累著,林菀便也將這件事徹底交給了盛淺。
林菀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她開始纏著林父要求林父給生意。
林父身為首富,業務范圍不僅涉及到酒樓茶肆,也有一些珠寶首飾方面的店鋪,往常這些店鋪運貨的時候都是請了外面的鏢局,如今自家有了鏢局,林菀自然不讓林父再在外面請人。
林父拗不過林菀,嘗試著給了林菀幾單,之后見到成效不錯,便將大部分訂單都給了過來。
林菀的鏢局前半年幾乎接的都是林父的生意。
胡一為人極為靠譜,縱然林父的生意遍布天南海北,時常需要外出,但一旦有外出的單子,他從不推辭。
不過,胡一外出的時候,也會大包小包運送一馬車他自己的器物。
胡一說得很坦率,說他想要自己做點生意,還有些東西是他以前的朋友托他帶出去賣的,希望能搭上林家的東風。
如今賦稅愈發繁苛,做生意也越來越艱難,每過一個地方都需要路引,繳納一定的錢財。
林父每年都向國庫捐贈大量的錢財,也因此獲得了免除部分賦稅的資格,胡一跟著林家的車隊一起走,可以免除部分稅收。
這對林菀來說是順手的事,林菀自然不會去追究。
倒是胡一,大概是因為這件事對林菀一直心懷感激,他每次出鏢回來都會到林府一趟,為林菀送去他去的地方的特產。
順帶著,他也會給盛淺送上一份。
盛淺在林府鮮少收人東西,但大概是因為胡一是她半個師父,盛淺每次都會收下胡一的禮物。
林菀感念胡一這份品行,對他愈發器重。
很快,半年的時光一閃而逝。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像林菀預料的那樣發展——
大概是黃芙派來的殺手們認定盛淺死在了那場罕見的雪災之中,之后陸陸續續減少了搜查。
盛淺柔順乖巧,細致周到,管賬能力一流,好好培養,這必定能成為她在這亂世安身立命的本領。
而胡一精明強干,帶領著鏢局愈發壯大,鏢局已經有了三十個人的鏢師。
……
六月中后,天氣到了一年中最炎熱的時候,林菀迎來了她的十四歲生日。
林菀并不覺得過生日有什么特殊的,然而在生日的前一個月,林母就找上了她,神秘兮兮地遞給了她一大摞畫像——
“菀菀,你年紀也不小了,一般人在及笄的時候就會定下親事。”
“之前你一心癡戀著你李表哥,我們父母也不催你。如今你既然不再吊在他那棵樹上,也是時候看看其他人了。”
“你先看看,看里面有沒有看得上眼的公子,沒有看得上眼的也沒關系,我們再給你挑……”
林菀被畫像塞了滿懷,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林母是想要讓她相親。
林母生林菀的時候傷了身子,此后都不能再生育,林母便將林菀看作了命根子,一點委屈也不想讓林菀受。
林家家大業大,林母舍不得林菀嫁去別的人家,便一直想著給林菀招贅。
林菀原本以為林母只是想想,沒想到她竟真的付諸實踐,一時間有些啼笑皆非。
招贅是不可能招贅的,盯著林家的人不少,一不小心就會引狼入室。
而且林菀骨子里的教養也不允許她遵從盲婚啞嫁這一套。
不過,林菀拗不過林母,還是將這一大摞畫像收了下來。
她只要采取拖字訣,拖過兩年就好了——
過兩年皇帝就會病逝,國喪之間民間不能婚嫁,而之后戰亂即將起來,估計林母也顧不上再給她擇婿的事情……
心中打定了主意,林菀沒再推辭,借口慢慢相看,將畫像抱回房間,隨手就丟在了書房的座椅上,又開始處理起鏢局的事來。
沒多久,房門“嘎吱”傳來一聲輕響。
盛淺拿著幾本賬本,推開門慢慢走了進來。
每一次看到盛淺,林菀都覺得自己是在欣賞一副無比美好的畫卷——
尤其是這半年來盛淺的臉頰豐盈了一些,身量抽了條,夾在少女和孩童之間的美感,就像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盛淺將賬本放在林菀面前,臉上難得的揚起了笑:“姐姐,這個月我們終于盈利了!”
前兩月聽聞皇帝想在宮內蓋一座空中樓閣,國庫空缺,他便又下令加重了賦稅。
這樣繁重的賦稅,就連林家都有些承受不住,各方掌柜們叫苦不迭。
百姓們被逼得沒了活路,落草為寇的人越來越多,局勢動蕩,一般的鏢局根本應付不了沿路上層出不窮的強盜。
胡一很機靈,每次陪林家的商隊出鏢的時候,他都會帶上林菀鏢局的旗幟,又在劫匪手下救過好幾次被打劫的商戶。
這些商戶見識到了鏢局的實力,之后紛紛給鏢局下單,一傳十十傳百,林菀鏢局的生意愈發紅火……
林菀本來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萬一鏢局沒有生意,就一直由林家養著。
沒想到鏢局這么快就開始盈利!
林菀心中極為高興,忍不住就抱住了面前的盛淺:“多虧了淺淺幫忙,我們鏢局才會這么快就開始盈利……”
等到她松開盛淺,果不其然,盛淺一張臉已經變得通紅。
盛淺什么都好,就是這臉皮薄的缺點改不了,而且每天就像一個小大人一樣成熟懂事。
林菀想要讓盛淺過得自在些,不要思慮太多。這段時間變著法子去逗她,時不時的說些夸張的話鼓勵她,經常將盛淺逗弄得滿臉通紅……
盛淺抿唇瞪了林菀一眼,似是無比害羞,轉過了身。
她位置靠近書桌座椅,這一動,便碰掉了凳子上的一幅畫卷,卷軸松散了開來。
盛淺隨手將畫卷撿了起來。
看清楚畫里的內容后,盛淺視線一凝。
她轉過頭,目光又落在椅子上其余的畫卷上,微微抿起了唇——
“姐姐。”
她慢條斯理卷起看到的畫卷,轉過身,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一雙眼卻是不錯眼地望著林菀:“你是想要為我尋一個姐夫了嗎?”
……
【📢作者有話說】
N年后,盛淺打開書房某個柜子,望著滿柜子的畫軸,慢條斯理撫摸林菀通紅的臉頰——
“姐姐那些年看過共一百二十一人的圖冊,好巧,我這里也有一百二十一份不同姿勢的卷軸。”
“姐姐來抽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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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四)
◎姐姐,都怪我不好,耽擱了你這么長時間。◎
林菀愣了一下, 半晌才反應過來盛淺是在說她相親卷軸的事情。
盛淺性格內斂,從不說人閑話,她又是個十一歲的小孩, 面對盛淺的時候, 林菀從不設防。
林菀坦率地認了下來。
“我已經十四了。”
林菀嘆了口氣:“母親老想著給我招贅, 這些是她給我選好的、讓我相看的男子。”
見到盛淺目光一動不動望著她,并不像一般的小女孩那樣害羞, 林菀便湊過去拉起盛淺的手, 笑著詢問——
“淺淺呢?雖說你現在考慮這件事還早,但你有沒有想過日后想找一個什么樣的夫婿?”
盛淺垂下眼, 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搖頭:“沒有想過。”
“也可以想想的, 我好幫你留意, ”林菀以為盛淺是害了羞,出聲安撫:“但我真的想多留你幾年, 讓你晚些出嫁……”
林菀其實一直想和盛淺聊一聊這件事——
縱然這個時代多的是十五六歲就成婚的生子的例子,但林菀不想盛淺也這樣:這個時代醫術發展得并不好, 生產的時候極為危險, 林菀更寧愿盛淺晚幾年。
“然后, 無論你找了什么樣的夫婿,希望你都帶過來先給我瞧一下,我實在是好奇什么樣的男子才配得上我家淺淺……”
縱然盛淺看起來極為懂事, 但這并不代表她挑人的眼光好, 林菀總想著能諸事都給盛淺把把關。
“那姐姐呢?”
盛淺抿起唇, 卻并沒有回答林菀的話。
她抬起頭,目光掠過一旁的那堆卷軸:“這二十個人中, 姐姐有心悅的男子嗎?”
“當然沒有。”
“我都沒來得及看這些卷軸, ”林菀皺起了眉:“最近鏢局的生意這么好, 我天天操心鏢局的事情,拿到這些卷軸之后都沒打開。”
“淺淺你不要擔心我,”林菀彎起唇望向盛淺:“我心里有分寸的。”
盛淺和林母的關系很好,林菀怕盛淺在林母面前不小心說漏了嘴,思索了一下,林菀還是隱瞞了一部分,沒有告訴盛淺她根本不想打開卷軸的事情。
“這樣啊……”
盛淺沒再追問了。
她的視線落在林菀面前的賬本上,眸色流轉,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林菀一眼——
“其實,雖然我們這個月有了盈余,但有幾筆賬我有些算不清,不知道錢花去了哪里,想來請教一下姐姐……”
“若是姐姐不方便,我可以改日再來的。”
林菀信手拿起了賬本,盛淺難得有事主動找她,林菀自然不會推辭。
“我來瞧瞧,你別著急……”
林菀腦子里有的計數方法,原身也是從小在林父的商鋪耳濡目染長大,林菀自認查賬并不是問題。
然而越看,林菀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盛淺的賬做得格外細致,但是恰如她所說的,有幾個地方的數目對不上。
這其實是小錢,如果是別的時候,林菀會選擇直接把賬抹平,不花精力去找,但是被盛淺眼巴巴地注視著,林菀哪能半途而廢?
林菀在盛淺一聲聲“原來還能這么查賬,姐姐真厲害……”的夸贊聲中硬著頭皮往下查,又找了相關的負責人,一番折騰下來,直到晚上,林菀終于查清了賬。
見到青青進門提醒林菀用晚膳,盛淺才似是突然察覺到時間已經到了這么晚,內疚地垂下了眼——
“姐姐,都怪我不好,耽擱了你這么長時間。”
“你遇到事情肯來求助于我,我心中真的十分歡喜,你我是姐妹,莫要說這些客套話。”
盛淺什么都好,就是太過善良。
林菀當然不會任由她內耗,打斷她的話,拉著她一起用了晚膳。
等到吃完飯,時間已經比較晚,盛淺便勸著林菀歇息,對上盛淺內疚的視線,知道自己如果不睡的話盛淺肯定良心難安,林菀自然不忍心拒絕,這一晚就這般睡了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林菀起來想要繼續之前沒處理完的事情,剛起床,青青就來告訴她,說胡一已經候在了她家門口——
“小姐,”胡一垂著頭,似乎有些內疚于他的突然打擾——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您。前段時間我偶然救了云陽王世子身邊的長隨,那長隨心中感激,打算將世子府的部分生意給我們,今天突然接到那邊傳訊,說敲定后日在別莊和我們的東家見面,您看……”
林菀瞪大了眼,立即答應了下來。
云陽王世子谷澤,是這個世界的男主,未來他會帶領軍隊一手終結這亂世。
能和云陽王世子身邊的人處上關系,在這即將混亂的世界必定會又多一層保障。
要想談下這筆生意可不能空手去。
林菀在談生意方面還是欠缺了點經驗,于是請教了林父,又是準備禮品,又是斟酌著聊天時候的詞藻,忙得幾乎腳不沾地。
幸好,商談的結果是好的。
不過,云陽王世子的長隨和林菀想象中并不一樣。
原世界線里,云陽王世子平易近人,極受百姓擁護,在百姓的擁戴下才坐上了王位。
這長隨又知恩圖報,想著照顧林家的生意,林菀原本以為這長隨是個平易近人的人。
然而林菀見的這人雖然只是一個長隨,渾身卻充滿著掩不住的傲慢,看人也斜著眼。
明明是談生意,談成的那一剎那,他不僅要了大份額的抽成,更是擺出了一副恩賜一般的架勢……
要不是為了和云陽王世子府邸搭上關系,有那么一剎那,林菀甚至不想接下這筆生意。
雖然生意談成了,林菀的心情卻并不怎么好。
這真的是劇情里平易近人的云陽王世子的身邊人嗎?
……
不過,回到家之后,林菀倒是從盛淺口中聽到了一個好消息。
“姐姐,我今日同夫人去廟里上香,路上見到一個男子在調戲賣花女,夫人路見不平,派人拿了那男子,卻發現那男子是她給您的卷軸上的某一個。”
“當時那媒人說的天花亂墜,說那男子氣度不凡,心地良善,誰能想到他居然是這般品行!”
“姐姐,幸而這幾日你不在家,沒在冊子上挑人。”
盛淺一臉關切:“知人知面不知心,夫人也極為后怕,決定日后不再催著您擇婿,打算摸清楚對方的為人處事,再徐徐圖之……”
盛淺一向寡言內向,鮮少有說這么多話的時候。
林菀心中十分感動:顯示盛淺是將她真的當成了姐姐,所以才這么關心她。
“多謝妹妹對我這么上心。”
迎著盛淺微微瞪大的眼,林菀一把抱住了她。
盛淺的身體一如既往地僵硬,耳根迅速紅了,垂下了頭,顯示仍是有些不習慣林菀突如其來的親近。
“姐姐,你若是仍想要擇婿,我可以幫您跟夫人說一說……”
盛淺抬起眼,目光里帶了幾分明顯的擔憂,咬唇看著林菀。
她接下來的話被堵在了嗓子眼。
——林菀忍不住戳了戳她通紅的耳垂。
見到盛淺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瞪了過來,林菀彎起唇,真心地贊嘆出聲:“妹妹真的很討人喜愛。”
“妹妹你放心,我才不會覺得難過。”對上盛淺的視線,林菀臉上的笑意愈發深厚。
“有妹妹這樣懂得疼人的姐妹陪著,就算是一輩子不嫁出去,我也覺得無所謂。”
似是沒想到林菀會這么開口,盛淺有些驚愕地望了林菀一眼,微微垂下頭,沒再說話了。
*
恰如同盛淺所說的那樣,林母似乎從這件事受了教訓,之后幾個月都沒有催促林菀。
而世道果然如同劇情里描述的那樣,一日日越發混亂。
皇帝開始迷信起了丹藥,不問朝政。
這幾個月同云陽王世子府打交道,林菀了解到了更多的信息——
那煉制丹藥的道士是云陽王世子的叔父引薦給皇帝的。
更讓林菀震驚的是,云陽王世子居然是奸妃黃芙的表弟。
縱然知道這些權貴們相互之間都有盤根錯節的親戚關系,但林菀總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接觸越深,林菀心中的陰謀感愈發強烈——
林菀甚至隱隱覺得,無論是之后皇帝的暴斃還是后來云陽王世子的繼位,都是出自云陽王府的設計。
林菀調了云陽王府走鏢的路線,發現他們喜愛往西南那邊走。
而西南盛產鐵礦,近幾年屢屢發生暴亂,皇帝派人圍剿了很多次,都是收效甚微。
如若那不是叛亂,是云陽王府在豢養私兵……
越想,林菀越覺得毛骨悚然。
然而,縱然同情那些因為云陽王府的野心陷入水深火熱的百姓們,林菀卻并沒有能力改變什么。
她只是來到這個世界收集氣運的一個任務者,世子身為男主,有世界意識眷顧,如若和他對抗,十之八九,林菀會敗得很慘。
林菀曾經遠遠地見過云陽王世子一面,身為男主,云陽王世子身上有30%的氣運值。
林菀只能力所能及地幫助一些流民,鏢局盈利之后,她就將自己的收益抽了出來,全部用來賑災施粥……
在日復一日的忙碌中,時間又到了年尾。
過了年,林菀即將滿十五歲,很多女孩在這個年紀已經開始待嫁。
林母又開始忙著給林菀招婿的事情來。
但不知道為什么,每次總會有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出現,打亂林母的計劃,林母每每鎩羽而歸。
林母甚至為此特意去廟里抽了個簽。
也不知道她抽中了什么,林母消停了一段時間。
林菀原本以為林母想通了,暗中松了口氣。
卻沒想到即將過年的時候,某天林菀從鏢局回來,便看到一輛馬車停在了她家面前。
“菀菀,你看誰來了?”
林母一臉喜氣,等在門口,身旁的盛淺卻是緊抿著唇。
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李家表哥,林菀瞪大了眼!
【📢作者有話說】
盛淺:呵,你到底有幾個舊情人?
感謝在2024-01-10 00:17:42~2024-01-10 23:33: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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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五)
◎盛淺是好孩子,看人只往好處想。◎
林菀整個人都傻了!
她看著李表哥頭上那5%的氣運值, 從記憶里勉強想起了李表哥這個人來。
原身的記憶里,對李表哥這個人充滿了濾鏡——
李表哥李思確實不負他頭頂那5%的氣運,是傳統的‘別人家的孩子’, 生得清俊, 又自小聰慧過人, 被李家人寄予眾望,是林菀這一代孩子中才學最出色的一位。
原身從小就喜歡跟在李思的后面跑, 一心想著嫁給李思, 沒少和其余的女孩子爭風吃醋。
然而李思并不因為親戚的關系對原身予以優待,反而處處和原身避嫌。
原世界線里, 李思后來對盛淺一見鐘情, 但是這段感情還沒來得及發展就被原身打亂, 李思在得知盛淺的死訊之后黯然神傷了很久。
其實如若盛淺要擇婿的話,李思勉強應該算得上是一個好歸宿:在原世界線里, 李思后來投靠了男主云陽王世子,在男主麾下大放異彩。
等到后來男主當了皇帝, 李思必定也會跟著飛黃騰達。
但如今盛淺的年紀實在太小了一些, 估計李思不會和原世界線一般對盛淺一見鐘情……
想到這里, 林菀忍不住又看了盛淺一眼,對上林菀的視線,盛淺緊抿著唇, 移開了視線。
她這是怎么了……
“你還愣著干嘛?”
林母見到林菀久久沒有反應, 恨鐵不成鋼地湊近她, 用手肘撞了撞她的胳膊,悄聲在林菀的耳邊開口:“你這孩子, 不會高興傻了吧?”
“你這幾次都沒有談成親事, 我就去廟里問了菩薩。菩薩說萬事隨緣, 我想著你小時候時常說你李表哥是你的緣分,他最近又要科考了,便做主將他請了過來……”
“說不定他來了,你的緣分就來了呢?”
“你李表哥先前不喜你跋扈的做派,但你最近改了許多,想必他這回一定對你刮目相看……”
林菀一時間怔在了原地。
她也真是服了林母的理解力,一個‘隨緣’居然被她注解成了這番模樣,想必菩薩在天上聽見了必定兩眼一黑。但眼見著李表哥走到了她面前,林菀只能勉強提起精神,小聲開口:“表哥。”
李思‘嗯’了一聲,目光落在林菀身上,微微抬高下巴,滿臉倨傲地開口:“聽姑母說你最近洗心革面,不僅收養了一個孤女,而且屢屢賑濟災民,我著實頗感意外。”
“望你持之恒之,莫要一時興起,之后就撂了挑子。施粥賑災的時候莫要只顧你自己掙名聲,也要以家人的名義多做一些善事……”
李思只比原身大半歲,此時還在變聲期,說話的聲音粗啞,實在不好聽,尤其是他趾高氣揚又老派古板的模樣,看著更是讓人想笑——
林菀憋笑漲紅了臉。
父母都沒有指摘林菀施粥的事情,他倒好,上來就品頭論足,明里暗里說林菀沽名釣譽,且不說林菀一直是匿名施粥,就算沒有匿名,做了好事大大方方說出來,林菀覺得并沒有什么不對。
而且,林菀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李思口中的那個‘家人’,是不是也包括他本身……
原身以為李思這是沉穩,林菀看李思卻覺得浮在表面——不過是一個恃才傲物、自視甚高的小孩罷了!
打碎了原身的濾鏡之后,林菀立即打消了將李思作為盛淺備選對象的念頭——這樣的浮夸小男孩,才配不上她的寶貝盛淺……
被林菀直勾勾地打量著,李思的眉頭皺了起來,而林母也拉下了臉:原身往日跟在李思后面跑,林母也不好整天盯著。
縱然聽說了李思待女兒并不好的傳聞,但想著兩家人是親戚,李思待林菀再不好也不會過分到哪里去,也沒有在意。
原本還覺得他和女兒郎才女貌很般配,今日眼見了李思的態度,林母看李思一下子就不順眼起來……
她林府嬌養著長大的女兒,哪能輪到他李思這么看輕……
見到李思似乎又要開口,看著他的樣子想必說的也不是什么好話,林母開口冷冷打斷了他:“別在大門口吹風了,進屋吃飯吧!”
李思并沒有察覺到林母話語里的冷淡,在他心中,林家一家都是卑微的商戶,待他好是想要討好他,日后在他高中之后好從他手中行方便,他若不是顧忌著和姑母的親情,才不會進這滿門銅臭的商戶之家。
不過,李思自詡遵守孝道,林母畢竟是長輩,他也不想違了林母的意思,點了點頭就往林家家門內走。
路過盛淺身邊的時候,看到小小年紀已經能看出日后絕色的盛淺,李思眼神中明顯劃過一絲驚艷,心中暗自嘆息:林菀善妒,這樣美的女孩子跟在林菀身邊,必定是受盡了磋磨,得想辦法救救這可憐的姑娘……
李思看盛淺的眼神都被林母看在了眼里,林母的臉一下子拉得更長了。
林母其實很少和李思打交道,她當年執意嫁給林菀的父親,李家一群人自詡讀書人,萬般阻撓,和她幾近決裂,這些年林父厚道,私下里給了林家不少錢財,才讓林家供出了李思。
但給了李家那么多錢,李家卻認為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從沒表達過感激。
之前女兒老在她面前說李思的好話,她原本以為李思和老家的那群哥哥們不一樣,為了林菀的婚事,林母舍下面子主動聯系了李家,說想要接李思過來小住,現在看來,李思和李家人分明是一丘之貉……
女兒被豬油蒙了心,她卻不會這么糊涂,她寧愿一輩子養著女兒,也不想要女兒嫁給李思受氣!
這般想著,林母待李思的態度明顯冷淡了下來。
李思不覺得意外——畢竟他在家的時候,他家的親人時常對他耳提面命,說姑母脾性古怪,自甘墮落,嫁給了一個商戶,林母有這樣的態度在他看來反而是理所應當的。
更讓李思在意的是林家的豪奢——他這是第一次進林家主宅,他以往認為林菀滿頭昂貴的珠翠是在刻意炫耀,但如今他才發現是他誤會了林菀。
林家博古架上隨意一個花瓶都是價值昂貴的珍寶,足夠李家一年的開銷……
李思自認為沉穩,但是在成年人眼中還是有些不夠瞧……
他打量的視線都落在了林菀和林母的眼里。
林菀越看越覺得李思配不上盛淺。
她緊盯著李思,唯恐李思會勾搭盛淺,畢竟盛淺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李思一張臉長得還算可以……
然而也不知道李思抽的是什么風,他之后在飯桌上并沒怎么搭理盛淺,反而給林菀夾了三次菜……
林母再次拉長了臉,差點維持不住臉上客套的笑容。
幾人吃完了午飯,林母便改了將李思安排到林菀院子旁邊的計劃,將李思放到了離林菀最遠的客院。
她擔心林菀會鬧,忍不住望了林菀一眼,卻發現林菀的視線都落在一旁的盛淺身上……
林母忍不住心中一個‘咯噔’——
林菀不會看到了李思看盛淺的眼神,妒忌上了盛淺吧?
林菀之前沒少因為盛淺和其余女孩子接近鬧脾氣……
盛淺這女孩雖說失了憶,但通身的氣度并不像是小門小戶養出來的,也因此,面對盛淺的時候,林母總是下意識多幾分禮遇,何況盛淺溫柔小意,又生得貌美,十分招人喜歡。
盛淺來了以后,林菀的脾氣也好了很多。
若是林菀糊涂,因為李思和盛淺決裂,和盛淺離了心,林母是真的忍不住想要敲打這不爭氣的女兒了……
幸好,林菀只是看著盛淺,并沒有來得及說什么讓盛淺傷心的話,之后林菀鏢局的一個人就過來了,似是有急事,喊走了林菀。
林母松了口氣,在安頓好李思之后,便拉著盛淺說起了悄悄話——
“淺淺啊!林菀這孩子啊,自小喜歡纏著她表哥。”
“七歲的時候,我們不讓她同表哥玩,她偷偷跑進馬廄騎了一匹烈馬就跑,摔斷了腿,十歲時……”
林母一一訴說著記憶里女兒為了李思做過的傻事,心中嘆息:她怎么攤上了一個這么不省心的女兒,居然看上了李思!而且撞盡南墻也不回頭……
“淺淺啊!如若菀菀因為李思同你起了什么沖突,你莫要怨她,是我這些年太嬌慣她了,才養成了這樣無法無天的性子,我先替她向你賠禮……”
說完幼時林菀干過的事情之后,林母拉住了盛淺的手,小聲開口,說出了她的目的。
“夫人您說哪里的話,我當然不會因此同姐姐生分,而且姐姐人這般好,她怎么會慢待我?”盛淺一臉不敢置信:“夫人您多慮了,”
“您這般關心姐姐,真讓人無比感懷。有夫人護著,難怪姐姐會養成這般赤忱的性子。”
盛淺拉住林母的手,輕聲安撫。
“而且,我瞧著李公子待姐姐也是有心的,他今日同姐姐說了這么多話,想來心中也極為關心姐姐。”
盛淺仍是一如往日般善解人意,感慨出聲:“我以為姐姐待我已是極好,日日想著不負姐姐的恩情,如今看來姐姐不止是待我好,估計是待她遇到的人都這般好……”
盛淺垂下眼,語調聽起來無比感慨:“我從未想過姐姐會為李公子做這么多事。”
“想來,李公子此時應當也是同我一般,心中無比在意姐姐……”
“你是好孩子!”
林母心不在焉地拍著盛淺的手,臉色卻是沉了下來,越想越覺得心中憋悶——
盛淺是好孩子,看人只往好處想,也懂得知恩圖報。
但林母哪里看不清李斯的心思?
李思真是狼心狗肺!
自家女兒對他一片癡心,這些年送了他不少值錢的東西,這鐵石心腸的家伙居然之前敢這般輕慢她!
如今見了林家的財富,估計李思又起了別的心思。
想起飯桌上李思的眼神,林母就覺得晦氣——
她就算是留著女兒在家做老姑娘一輩子,也不愿意將女兒嫁給這樣見利忘義的人……
*
林菀是被胡一喊走的。
胡一這次似乎很急,叫她走的時候也沒有說是什么事情。
“胡先生,到底怎么了?”
林菀焦急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好遠,忍不住追問出聲,胡一的視線游移了好一會兒,才磕磕巴巴開口:“其實,我是想……讓你幫黃姑姑脫了奴籍,我愿意給她付贖身的錢。”
“對!就是這樣,我想給黃姑姑脫了奴籍……”第二遍的時候,胡一說話總算是流暢了起來。
“還以為是什么急事,讓你這么急匆匆的來找我……”林菀松了口氣。
黃姑姑是前段時間林菀在集市上買的奴隸。
隨著鏢局規模的日益增大,原來的煮飯大叔忙不過來,林菀就想著去找幾個幫廚的人。
路過大街上的時候,林菀看到一個男子在用鞭子抽打一個可憐的奴隸。
這個時代,當家人犯了錯,或是本人犯了罪的時候,都會在臉上刺字,發放成奴隸。
大冬天的,那奴隸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單衣,在那男人的鞭子之下,卻是脊背挺直。一分也沒掙扎。
若是不出手相助的話,這個奴隸很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
林菀心生憐憫,忍不住買下了這個奴隸。
管理奴隸的販子漫天要價,說這個奴隸是從皇宮里面出來的,比一般奴隸多要了林菀一兩銀子。
林菀也沒和他講價,買下的那個奴隸就帶回了家,送了幾件衣裳給她,想讓她修養好了之后就在廚房幫廚。
這時候林菀才發現這個奴隸居然被割掉了舌頭。
而且,更讓林菀驚訝的是,胡一似乎認識這個奴隸,見到奴隸的剎那當即瞪大了眼。
黃姑姑看到胡一也愣了一瞬,死灰般的眼眸里燃起了幾分明顯的生機,流下了淚來。
兩人進了房間敘舊。
再出來的時候,胡一告訴林菀這個奴隸姓黃,是胡一的同鄉,前幾年不小心被人拐來了這里,請求林菀也收留她。
林菀原本就同情黃姑姑,做好了收留她在廚房做事的打算,自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黃姑姑有一手很好的廚藝,而且待人接物很細致,即便沒了舌頭也不自怨自艾,這段時間鏢局里的人都很喜歡他。
林菀心中覺得無比可惜——
黃姑姑若是能說話,她一定將黃姑姑任命為鏢局的管事。
黃姑姑身上有一種溫和的氣質,待人接物極為妥貼,比起林菀父親身邊的大管家來也不遑多讓。
此時聽到胡一想為黃姑姑斷掉奴籍,林菀也并不覺得意外,畢竟在胡一西南部的家鄉那邊有傳統,他們崇尚自由,很少愿意為奴。
這般想著,林菀一口答應了下來,陪同胡一去官府辦了相關的手續。
辦完手續已經到了晚上。
林菀回家的時候家里人已經吃過了,李思已經回去了他自己的客房。
即便是林家最簡陋的客房,也比他自家的府邸好上很多,李思半天住下來已經有一些樂不思蜀。
李思原本還想等著林菀回來的,但科考在即,李思只能回書房繼續學習,林菀回家的時候,李思已經不在客廳。
林母張羅著上了菜。
林菀感到有些驚奇,畢竟以往她回來再晚,林母都會等著她一起吃飯,怎么勸林母都不聽。
林菀并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她吃完了晚飯,便迎著林母晦澀的視線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她離開的時候,林母看起來似乎松了一口氣。
而她剛剛回到房間,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林菀打開門,便見到盛淺站在門口。
“姐姐,”見到林菀,盛淺低低喊了一聲,垂下了修長的脖頸,咬緊了下唇:“我能進你的房間坐坐嗎?”
“當然可以。”
林菀側開了身體,目光落在盛淺的身上,微微擰起了眉——盛淺看起來似乎有點不對勁……
盛淺進了房間,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目光看著林菀,對上林菀的視線又躲避開來,垂下頭,半晌沒有開口說話。
林菀見到她這個模樣,心中泛起了嘀咕,忍不住率先打開了話匣子——
“淺淺,你是有什么事嗎?”
“我……”盛淺卻是吞吞吐吐,抬起彌漫著水霧的眼眸,看了林菀好幾眼,仍是沒有說出話來。
林菀沒有催她,替她倒了一杯水,輕聲開口:“慢慢來,不著急,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說。”
似是從林菀的話里得到了勇氣,盛淺終于開了口——
她漂亮的眼眸里泛著明顯的水澤,似乎下一刻就會流下淚來。
“姐姐,你莫要笑話我,我是想要問你,你……你嫁給李公子以后,會不會不理我了?”
“我想同姐姐一直在一起,不想分離,一想起以后會同姐姐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我心中就無比難過。”
……
林菀瞪大了眼,一時間有一些啼笑皆非。
沒想到盛淺吞吞吐吐說了這半天,居然是這樣一件事情。
“怎么可能?”
林菀失笑,拍了拍盛淺的胳膊:“你從哪得到的消息?我根本沒有想跟李表哥結婚的念頭……”
“真的嗎?”
盛淺抬起一張在燈光下顯得越發楚楚可憐的臉龐,似乎并不敢相信,又詢問出聲。
“當然。”
林菀扶住盛淺的手,斟酌了一下,又拍了拍盛淺的胳膊安撫她:“我說要嫁給表哥,那都是小時候的客氣話,如今我年紀大了,自然不會再那么幼稚……”
“你莫要害怕。”
林菀沒想到盛淺會這么依賴自己,一時間心中越發自得,拉著盛淺的手,繼續開口:“我至少得等到看淺淺長大成人,之后再考慮自己的事情,才不會這么早離開淺淺……”
“我舍不得姐姐。”
然而盛淺卻似乎仍然沒有被林菀安慰到,一雙美目充滿著水澤,看上去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淺淺,你還在想什么?”
林菀想要解除盛淺的顧慮,主動詢問出聲。
“我真的好害怕,姐姐曾經待李表哥這么好……”
盛淺吸了吸鼻子,看了林菀一眼,低著頭,卻是一樁一樁,將林菀小時候為了接近李思而做的蠢事都念了出來……
林菀很想打斷盛淺,又擔憂盛淺會覺得自己是在兇她,只能硬著頭皮將盛淺的話聽完。
看著林菀因為羞惱而漲紅的臉,盛淺湊了過來,像林菀擁抱她一樣,頭一次主動抱住了林菀——
“姐姐,”盛淺的聲音在林菀耳畔響起,聲音幽幽:“你曾經為李公子付出了那般多,你真的不想嫁他了嗎?”
“但姐姐承諾過我的。”
盛淺輕輕開口,聲音染上了一層明顯的委屈:“你會永遠同我在一起。”
“姐姐,你是我的。”
【📢作者有話說】
今日份的盛淺是綠色的。
茶完林母又茶林菀。
……
還是沒有日六成功,少了五百字,下一更盡量也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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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六)
◎她從沒遇到過像林菀這樣的人——待她無比細致,并不因為她‘失憶◎
林菀這才發現, 盛淺平日里脾氣很好,但鬧起別扭來真的特別難哄。
“以往我是年紀太小不懂事,但而今我對李表哥毫無歆慕之意, 你且看著, 之后一段時間我必定避開同表哥接觸……”
說著, 想起阻礙盛淺同李思接觸的計劃,林菀靈機一動, 又開口道:“淺淺你若是不信, 之后一段時間,你可以每日都來盯著我的……”
林菀這般說完, 盛淺才似是終于相信了她, 唇角微微彎了彎。
“我每日來看著姐姐, 姐姐真的不會厭煩我嗎?”
盛淺顯然對林菀的建議極為意動,水盈盈的眼眸盯著林菀, 小聲開口:“我怕姐姐會嫌我礙事。”
“怎么可能?”
看著盛淺的小模樣,林菀一顆心都化成了水, 立即開口:“淺淺你莫要妄自菲薄, 你生得這般美, 我幾乎想要每日都看到你,有你陪著,我做事也更有干勁一些, 哪會嫌棄你……”
盛淺的唇角徹底勾了起來, 微微昂起下巴, 目光落在林菀身上:“既然如此,我會盡力幫姐姐的。”
盛淺答應下來了, 林菀心中也松了口氣:這下盛淺也沒什么時間再同李思接觸了。
“我自是相信淺淺的。”
雖然心中覺得盛淺還小, 應該享受無憂無慮的孩童時光, 并不想讓盛淺涉及太多俗物,但盛淺既然這般開口,林菀自然是鼓勵她:“淺淺這般聰慧,做什么事都能做成。”
盛淺笑彎了眼。
兩人就這般敲定了計劃。
第二天一大早,盛淺果然按時來到了林菀的房門前。
她帶來了筆墨紙硯和算盤,儼然是真心想要幫助林菀。
剛開始的時候,林菀只嘗試性地給盛淺一些小的活計,在盛淺又快又好地完成之后,林菀給盛淺的活也多了起來……
盛淺將所有活計都完成得很好,她不僅做事情很快,而且極為善解人意,每次盛淺做完手頭的工作,并不會打擾林菀,只會靜悄悄地在林菀的書房里找書看。
林菀每次從繁忙的事務中抬起頭,看到盛淺安靜的模樣,心中就會不由自主地涌起一種滿足感:養著盛淺這樣的乖女孩真的很省心,即便盛淺不是女主,林菀覺得自己也會想要養著盛淺。
而出乎林菀意料,之前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李思居然過來找了她幾次,并且談話間似乎也不再同以前一樣,對林菀避之唯恐不及。
李思每次來的時候,盛淺都坐在一旁,睜大一雙漂亮的眼眸,不錯眼地望著林菀。
想起對盛淺的承諾,林菀哪敢和李思多加接觸?每次都借口很忙,打發走了李思。
比起現在的李思,林菀倒是更愿意他還是之前陰陽怪氣的模樣,但李思日后是男主麾下的大將,未來頗有前途,林菀也不能將他得罪死了,思來想去,林菀在李思再次到來的時候,迎著盛淺瞇起的眼,將書房里一套上好的筆墨送給了李思。
“表哥,而今科考在即,我不想因為我讓你分心,”林菀垂頭將筆墨送給李思,違心開口:“這段時日,表哥還是莫要來尋我,我怕擾了表哥讀書……”
“你果然懂事了!”李思接過林菀遞過來的筆墨,認出筆墨的來源之后唇角的笑容更甚:“也罷!你說得也有理,之后一段時日,我還是潛心讀書。”
“我必將潛心攻讀,不負表妹囑托。”
見到李思如同預料的那般,之后一段時間都不會過來,林菀心中松了口氣。
然而緊接著林菀就瞪大了眼——也不知道李思這廝是抽了什么風,臨走前居然伸手摸了摸林菀的頭!
林菀整個人都傻了,站在原地僵直著身體。
李思望著她又笑了笑,這才昂著頭背著手慢慢走了……
林菀過了好一會,后知后覺才反應過來:李思是在撩她。
他不會覺得這樣很招人喜歡吧?
……
林菀這一剎感覺像是吞了只蒼蠅,心中無比難受。
然而偏偏盛淺也不知道怎么了,林菀還沒反應過來整件事,身后就傳來了一陣力道,林菀后退了一步,便聽到盛淺輕聲開口:“姐姐,你隨我來。”
盛淺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林菀卻莫名渾身一冷。
盛淺握著她的手的力道極緊,牽著她往屋子后走,林菀覺得這樣有些不像樣,想要掙脫,卻驚愕地發現——她掙不開盛淺的手。
林菀下意識想要盡全力掙脫,但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盛淺大概是因為生氣,才爆發出了這么大的力量,她若是盡全力掙脫,估計會傷害到盛淺。
被拽著就拽著吧,反正其余人都在院子里,周圍沒人看到。
這般想著,林菀便也放任了盛淺施為。
走了大概十來步,林菀知道了盛淺的目的,忍不住開口:“還不至于吧?”
盛淺停了下來,回頭望了林菀一眼:“姐姐覺得這樣也無礙?”
盛淺的神情看起來和往日并沒有什么異樣,但林菀對上她的視線,反對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盛淺那雙漆黑透亮的眼眸里似是燃起了火焰,襯得她的眸子愈發明亮,林菀恍惚間甚至產生了一種感覺:如若沒有答應盛淺的話,盛淺會做出不可控的事情來……
但盛淺這樣的一個弱小的孩子,能做出什么事情來呢?估計只會躲在被子里,難過地哭上好幾場。
林菀是舍不得看盛淺哭的:她將盛淺養在身邊,是想看她開開心心長大的,而不是因為一些不相干的人惹得她難過。
罷了!小孩子總有一些占有欲……
以往的盛淺實在是太乖巧了一些,林菀幾乎都忘了她才是一個小孩。
其實也很容易理解:盛淺失去了記憶,醒來后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估計心中就將她當成了最重要的人,自然不能容忍別人覬覦她……
這樣一想,林菀嘆了口氣,主動牽住了盛淺的手,放緩了聲音,率先服了軟:“好啦!我都聽你的,你別氣了好不好……”
然而盛淺的唇卻是更加抿緊了一些。
她抬起頭,意味莫名地看了林菀一眼,沒有說話,拉著林菀的力量倒是放輕了一些。
盛淺拉著林菀來到了浴房。
林府帶著林家的商隊走南闖北,在某個小國發現了一套結合爐灶、能隨時有熱水的熱水體系,林府便也將這套體系引入了林家。
迎著盛淺黑漆漆的眼眸,林菀嘆了口氣,躺在了平時洗頭的小床上。
盛淺湊近過來,慢條斯理拆掉林菀的長發,在木盆里放了水,然后取來皂角,慢慢梳洗著林菀的長發……
盛淺估計是第一次替人洗頭,動作有些不知輕重,剛開始的時候扯掉了林菀好幾根頭發。
林菀有些疼,但怕打擊到了盛淺,并沒有聲張,只是望著盛淺笑:“現在消氣一些了嗎?”
盛淺仍是沒有說話,她看了林菀一眼,垂著眼,手上的動作卻輕柔了很多。
林菀被盛淺小心地揉捏著頭皮,只覺渾身無比清爽。
周圍無比安靜,一時間只聽到‘嘩啦啦’的水聲,林菀有心說些什么,眼皮卻越來越沉,不覺中便睡了過去。
恍惚中似乎有人在逗弄一般撓她的下巴,林菀昏昏沉沉,潛意識里就來了一句“白音,別鬧”,她話一說完就忘了自己說了什么,而周圍忽然變得無比安靜,果然沒人再鬧她。
過了好一會,當林菀更深地睡過去,她身邊響起了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
“白音是誰?你到底同幾個人交情匪淺?”
*
睡得極深的林菀自然不會回復盛淺,盛淺也并不指望林菀回復她。
她神情憤怒地坐在林菀身邊,心里頭的委屈、不解如若潮水一般不斷翻涌,有那么一剎那,她真的很想將林菀叫醒,追問她口中的‘白音’究竟是誰,她是不是對遇到的每個人都那般甜言蜜語地哄騙……
但最后理智還是勉強壓下了憤怒,盛淺眸色復雜地在林菀身邊坐了下來,神情莫測地盯著林菀。
她平生一直隨波逐流,很多事情都是旁人要求著她去做,還是頭一次這樣想要一個人。
盛淺自記事開始,就知道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存在。
她的母親胡晴原本是樂依部落族長的女兒,因為和哥哥賭氣,選秀進了宮,原本天真浪漫、屬于天空的部落之女,從此被困入了深宮,見識到了宮內的鬼蜮心術之后,只想戰戰兢兢當著她的小宮女,等到年限一到就出宮。
然而誰也沒想到,她會碰到酒醉之后的皇帝,她那張絕色的臉將她推向了深淵,她被皇帝臨幸,更讓她絕望的是——她懷了盛淺。
有了皇家子嗣,她一輩子就只能困在這無盡的深宮之中。
胡晴恨皇帝,也恨著帶了皇帝血脈、斷絕了她出宮之路的盛淺,從小就不怎么搭理盛淺。
盛淺五歲的時候,胡晴的哥哥派護衛胡一過來京城,說要讓他保護胡晴母女,胡晴斷然拒絕了胡一的保護,于是胡一轉而找上了盛淺。
胡一瞧著盛淺瘦弱,教盛淺武功的目的是想要讓盛淺強身健體,日后也不至于被人欺負,而盛淺卻比他預料之中出色太多,盛淺學走了他的大半部分功夫。
盛淺始終有危機感:黃芙在后宮中的地位越來越高,而她自己始終沒有懷孕,這樣的情況下,她難免對皇帝的其余子嗣下手。
這些年,已經有兩個皇子‘意外’死亡。
皇帝本就子嗣不豐,皇子死光之后,說不定黃芙也會向皇女下手。
說起黃芙,她全身上下也充滿著謎團,她原本也是個不受寵的嬪妃,性子極為膽小,然而一夜之間,她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突然變得極為大膽,而且似乎有預知未來之能,因為這項本領,她逐漸被皇帝器重,最后橫行后宮。
胡晴長了一張絕色的臉龐,卻沒有任何野心,一門心思蝸居在她的小院里,對待皇帝也不假辭色,皇帝哪能受得住三番四次的慢待,之后就越來越不待見胡晴,常年不去胡晴的院子。
然而是非并不因為胡晴的蝸居而退避。
大家都覺得黃芙陷害胡晴是因為某一次宴會,胡晴和黃芙穿了同色系的衣裳,容色上壓了黃芙一頭,黃芙懷恨在心,所以才污蔑胡晴。
只有盛淺和少數人知道,黃芙陷害胡晴,是因為她想要收養盛淺。
在她陷害胡晴之前,她已經私下里接觸過盛淺很多次,贈與盛淺華服首飾,讓盛淺認她為母。
盛淺假意逢迎,黃芙卻似乎越來越暴躁,盛淺不止一次聽到她在私下里嘀咕:“為何還不漲氣運”?
再之后,黃芙陷害了胡晴,不知道她發現了什么,她一改之前試圖拉攏盛淺的做派,打算對盛淺趕盡殺絕。
盛淺猜測,這一切都和黃芙口中那所謂的‘氣運’有關。
胡晴死的時候是笑著的,她早就不想活了,但盛淺不一樣,她仍是想要好好活著,縱然她自己也不明白活著是為了什么。
盛淺拼死逃出了皇宮。
在那充滿著陰謀的環境里,盛淺自小便被環境同化,偽裝幾乎成了她的本能,當被林菀救起時,她為了能有棲身之地,假裝失去了記憶。
她原本以為林菀救她也是別有所圖,冷眼觀察著。但和林菀一日日相處下來,一切和她想象中不一樣。
她從沒遇到過像林菀這樣的人——
待她無比細致,宛若她是她真正的親人。
林菀有什么心緒都寫在心上,看人的時候總是笑盈盈的,讓人愉悅的甜言蜜語張口就來……
盛淺原本是抵觸林菀的,做好了隨時離開林家的準備,然而在林家呆的時間越長,盛淺發現自己開始逐漸期待看到林菀,在林菀身邊,她感到無比安心。
她甚至刻意去阻撓林菀成婚,她受不了林菀離開她,明明林菀跟她允諾過會好好陪著她的。
盛淺不明白這是什么感覺,但她知道,她不想離開林菀。
好不容易,她用各種辦法攪黃了林菀的相親,卻沒想到又來了一個李思。
聽著林母和她敘述林菀為李思做過的事,盛淺咬碎了一口牙,心中無比嫉恨。
李思這樣見錢眼開、沽名釣譽的人有什么好的?林菀為什么會看上他……
盛淺越想越氣,找上林菀,費勁手段不讓林菀和李思單獨接觸。
林菀倒是聽她的話,似是認清了李思的真面目,之后一直回避著李思……
她卻沒想到,林菀會被李思摸頭!
她更沒想到,林菀做夢時候念著的,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作者有話說】
現在的林菀:不敢使大勁,怕掙脫起來掙脫不開。
未來的林菀,兩只手被盛淺一只手輕松壓制,竭盡全力哭著也掙脫不開。
嗷,捂臉,flag還是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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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七)
◎姐姐,我一想起今天看到的景象,就覺得好害怕。◎
林菀沒一會就睡醒了過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盛淺一眼, 小聲開口:“淺淺,我倒沒想到你洗頭的技藝這般嫻熟,著實讓人沉醉, 我竟不覺中睡了過去……”
盛淺愛聽夸贊, 這是林菀這段時間同盛淺相處時積累的經驗。
她原本以為盛淺拉著她洗完了頭, 她再夸贊幾句,盛淺會消了氣, 這一茬就會過去。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 盛淺眼眸冷冰冰地望著她,抿著唇根本沒有接她的話。
“淺淺?”
林菀困惑地眨了眨眼, 上前拉住了盛淺的手。
“姐姐, 我沒事。”
盛淺望了她一眼, 似是剛反應過來,沖著林菀笑了笑:“我只是心中納罕——”
她拿起布巾幫林菀擦拭著沒干的長發, 似是不經意詢問出聲,語氣帶著幾分好奇:“姐姐睡過去的時候一直在含著一個叫‘白音’的人, 那是姐姐幼時的玩伴嗎?”
“有嗎?”林菀微微瞪大眼, 仔細回顧, 自己認識的人里面并沒有叫做‘白音’的。
但林菀想了想,覺得盛淺不至于說謊,于是感覺盛淺應該是聽錯了, 小聲詢問:“你是不是聽錯了?”
“我并不認識白音, ”林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小時候倒是養過一只純白色的鷹, 那只鷹毛色雪白,極為稀罕, 可惜養不熟, 我養了半年多就把它給放了……”
林菀的眼神極為誠懇, 看起來并不像是在說謊。
盛淺定定地望著林菀,眼眸眨了眨,笑了起來,輕聲開口:“原來是這樣啊!”
她這才像是終于被林菀哄好,臉上露出了林菀熟悉的笑,湊近過來,更加細致地擦拭著林菀的頭發。
“不氣了?”林菀好笑地乜了她一眼。
盛淺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卻是如實地‘嗯’了一聲,老老實實回答:“我不想姐姐同別人好。”
林菀心中失笑,刮了刮盛淺挺俏的鼻:“我知道了,我日后只同淺淺天下第一好!”
她本想打趣一下盛淺,卻沒想到盛淺‘嗯’了一聲,認真地點了點頭:“只要姐姐不背棄我,我日后也只會同姐姐好……”
盛淺這話聽起來有些孩子氣,卻亦是一片赤誠,林菀聽了心中不由得一陣嘆息,對盛淺的憐愛又多了一分。
是因為心中實在沒有安全感,所以盛淺才會這般將她看得緊……
這其實也怪她,先前只想著保護盛淺的安全,將盛淺護在自己的羽翼下,卻沒想過幫助構建盛淺的內心世界。
盛淺怎能只同自己交好呢?她是這般聰慧耀眼的女孩子……
“淺淺,我知道你待我好。”
林菀認真地望著盛淺,斟酌著開口,決心掰正盛淺的觀念:“但天下之大,出色的人實在太多了,我希望你日后認識更多想要接觸的人。”
“我家淺淺這么出色,合該受更多的人喜歡……”
然而平素聰慧的盛淺此番卻似乎沒有理解林菀的意思,微微皺起了眉:“可我只愿待在姐姐的身邊,哪都不去。”
在林菀所在的時代,早就實現了男女平等,因而,林菀內心極為不認同這個時代的某些觀念。
女孩子的眼界,不能只囿限于身邊的人事。
或許千帆過盡后,有些女子仍是選擇回歸家庭,但那應該是在她有選擇、已識乾坤大的前提下,如若被蒙著眼,始終蒙昧著,根本沒有選擇,那所謂的甘愿,只是一個笑話。
但林菀并沒有和盛淺爭論,畢竟她的思想對于這個時代來說,實在是太超前了。
林菀也不知道這一切對盛淺來說是好還是壞,但她總要帶盛淺出去看看,不能因為未知的危險,就帶著盛淺裹足不前。
*
林菀一向是說做就做的性子。
之后青青就在門外敲響了門,提醒林菀去用飯。
林菀吃飯的時候望著盛淺思索了一會,很快就想明白了之后的規劃——
她的鏢局如今已經開了起來,并且規模已經超過了許多鏢局。
如果說她開鏢局的初衷是想著未來保護林家,如今林菀卻有了更多的羈絆——這世道越來越混亂,對鏢局的很多鏢師來說,這鏢局是他們能維系一家老少生計的重要支柱,為了讓鏢局上上下下百來號人過上更好的生活,林菀不得不加倍努力。
她沒有專門的時間去教導盛淺,而且盛淺心中頗有主意,也未必聽得進她的說教,倒不如出去的時候要多帶著盛淺在身邊,潛移默化下,盛淺總能認識到更多的人。
這般決定之后,恰好有個要去郊區的生意需要談,林菀決定下午就帶著盛淺出了城。
她這趟要去的是城外的蔣員外家,蔣員外辭官前是朝中的侍郎,在朝中頗有人脈。
蔣員外人老喜靜,所以在城外置了宅子,但這些年隨著流民越來越多,蔣員外家里遭了好幾次竊,蔣員外不堪其擾,最終決定搬回城內。
他有大批家當需要運輸,縱然城外離城中并不遠,但一路上的流民實在是太多了,蔣員外唯恐他的家當出現紕漏,所以才叫了個鏢局來護著。
但林菀這個鏢局畢竟是最近兩年才出來的,蔣老爺心中仍是有些疑慮,所以才提出來要見鏢局的當家者一面。
林菀和盛淺喬裝打扮一番后,去掉了釵環首飾,坐上一輛低調的馬車,在五個人的護送下,出了城去了郊區。
一年多前林菀在城郊的莊子里呆過一段時間,往返的路途中,雖有流民,但好歹并沒有聚集成規模。
然而如今的景象卻和曾經完全不一樣。
無數流民聚集在城郊,一看到有人出來,一雙雙因為饑餓而冒著綠光的眼睛就望了過來。
遠遠望去,流民幾乎看不到盡頭,到處都有哭泣聲響起。
“他們都以為到了京城的情況就會好,畢竟這是傳聞中最富饒的京都。”
“誰知道京城根本容不下這么多人,上頭根本不允許流民進城……”
縱然已經有了心理預期,看著這樣的狀況,林菀還是愣了一瞬,過了好久才消化完眼前的一切,轉頭小聲跟盛淺解釋。
盛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許是嚇傻了,她的眼神十分平靜,看不出任何異樣。
林菀一群人特意騎上了老瘦的馬匹,和盛淺兩個人都裝扮成了男子模樣,挑了幾個最魁梧的鏢師跟著。
即便如此,他們一群人出城的時候,也有幾個衣著襤褸、拖家帶口的流民跟在他們身后,不斷哀求——
“好心人行行好吧!給點口糧……”
林菀看著那人手中抱著的孩童,那孩子看起來極為瘦小,哭的聲音就像是小貓一樣羸弱。
林菀閉上眼,不敢看那孩子,壓制著心軟,壓低聲音:“我們也沒糧,往東一里處,過半個時辰,林家鏢局的人會出來施粥,你們不如先去排個好隊……”
那幾人跟了好一會,見林菀始終沒有意動,才悻悻地返回到流民的隊伍之中。
“上個月,王家小姐去城外踏青,她心好,將帶著的糕點送給了流民,流民見她有錢,一哄而散綁架了她,等到家人找到她時……”
林菀望著流民們離開的背影,抿起唇,小聲跟盛淺解釋。
“姐姐,”目睹了一切盛淺卻是微微嘆息出聲,打斷了林菀的話——
“姐姐斷不能成為第二個王家小姐。”
盛淺比林菀想象的更要了解林菀,也比林菀想象中要淡定許多,反倒是林菀克制不住心緒,成了需要被安慰的那個。
“姐姐無需歉疚,那孩子自有他的命格,姐姐救得了一個,卻救不了全部,很可能還會搭上你自己。”
“這亂世,眾生皆苦,這些流民淪落到此等境地,和你并沒有關系。”
林菀抿起了唇。
這亂世歸根結底的原因在誰那里,其實林菀和盛淺都明白。
但明白是明白,那孩子奄奄一息的模樣卻不斷在眼前浮現……
“我會叮囑鏢局,”林菀閉了閉眼:“有孩子的流民日后多施半份粥。”
“姐姐素來良善。”
盛淺笑盈盈地接了林菀的話,望著林菀的眼眸暗色流轉——
“我日后會變得更加強大,護著姐姐,讓姐姐去做所有想做的事情……”
“哪能讓你護著我?”
林菀心中有些感動,沒想到盛淺會有這樣的心意,卻是笑著嘆了口氣:“我比你大這么多,要護的話也應該是我來護著你。”
盛淺笑著看了林菀一眼,沒再說話了。
沒多久,兩人就到了蔣員外的家。
難怪蔣員外想要搬遷,顯然他的府邸經受了好幾波流民入侵,氣派的大門上也變得破破爛爛。
“你們不知道,這些流民已經開始入室行竊了,感覺他們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甚至過不了多久,很可能打家劫舍……”
見到林菀擺出了誠意,蔣員外也不忸怩,痛快地簽下了合同。
他對著林菀不住地長吁短嘆:“這世道,要亂了哦……”
林菀跟在蔣員外的身后,附和著蔣員外的話,同時一五一十記載著他需要搬走的東西,腦子里構思著需要安排的人員……
天黑下來之前,林菀終于核對好了一切,回到了城里。
回程的路上,林菀看到好幾個人抬著死人,去了旁邊的山林里……
林菀怕盛淺害怕,一路上觀察著盛淺的模樣,盛淺神情一如既往,看不出異樣。
林菀放下了心來。
她也沒想到,等到她回家之后洗漱完畢,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陣響動,盛淺抱著枕頭,出現在林菀的房門前——
“姐姐,我一想起今天看到的景象,就覺得好害怕。”
“姐姐,”她目光楚楚地看著林菀,輕聲開口:“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
【📢作者有話說】
盛淺:主打一個該害怕就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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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八)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丟不開這個傻子。◎
林菀還是頭一次看到向她示弱、直白表露出畏懼情緒的盛淺。
想想也是, 一個孩子目睹了那樣的場面,很難獨自消化,會感覺到畏懼也是情有可原。
但依照嬌嬌公主的傲氣, 她說出這樣的話來估計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淺淺, 我還正打算問你呢!”
“其實我白天看了那樣的場面, 一個人睡也有些害怕,但怕你已經睡著了, 所以也不好意思來打擾你。”
迎著盛淺抬起的眼, 林菀收起眼眸中的憐憫,綻起明媚的、似是驚喜的笑靨, 側開身體, 放盛淺進了房門。
盛淺的唇角明顯勾了勾。
她垂著頭走進林菀的房間, 將她的小枕頭放在林菀的床沿,規規矩矩躺了下來。
盛淺身形瘦削, 睡在被子里只有小小的一只,當她睡下之后, 整個人挨著床沿, 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被子里還睡了個人。
她離床沿實在是太近了, 林菀是真的很擔心她會掉下去。
“淺淺,你睡里面來!”林菀走到床邊,忍不住喚出了聲。
盛淺偏頭望她, 眼眸黑白分明, 卻并沒有動彈。
林菀太了解嬌嬌公主的傲氣了——若是直白地告訴她是怕她摔下去, 估計盛淺不會答應睡進來……
林菀眨了眨眼,想了個借口, 裝作不好意思一般小聲開口:“我時常半夜起來如廁, 怕擾了你睡覺。”
說著, 林菀又放低了聲音,小小地打了個呵欠,目光帶上幾分疲倦:“淺淺,我好困啊,你聽話,快去里面睡,好不好……”
盛淺定定地望了林菀一眼,垂眸‘嗯’了一聲,這才去了床里頭。
然而小姑娘不知道是拘謹還是別的原因,她緊貼著墻壁,始終背對著林菀。
這樣下去,盛淺估計很容易著涼……
但小公主性子嬌,循規蹈矩,若是直白講的話她估計會多想。
林菀咬緊唇,折中想了個辦法。
她吹熄燈上了床,努力放緩身體,佯裝出睡著的模樣,甚至還偽裝出了細微的鼾聲。
等到過了一會,瞅著時機差不多了,林菀索性伸出手,飛快地一撈,直接將盛淺撈到了懷里。
盛淺掙扎了一下,林菀怎么也不肯松開手,甚至還禁錮住盛淺的手,裝模作樣夢囈一般囁嚅出聲——
“別鬧,我好困啊!”
如同林菀預料的那樣,盛淺的身體一僵,沒再動彈了。
林菀在夜色中無聲地勾了勾唇:果然是善良的女主,這種情況下盛淺肯定會不想擾了自己的睡眠,必定不會再掙扎……
小姑娘身上硬邦邦的,宛若一根骨頭一般干瘦僵硬,心中暗自下定決心以后要將小姑娘養胖一些,林菀這才放下心頭顧慮,真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恍恍惚惚中,似乎有人捧起了她的臉,語氣不滿地開口:“你騙我!”
但過了一會,那人往她懷里拱了拱,又環住了她的腰——
“但我也騙了你,我們扯平了……”
*
林菀第二日醒來的時候,盛淺仍在睡著。
陽光透過窗欞下的花葉,散漫地灑在盛淺的臉上,在她纖長的眼睫上躍動,盛淺的肌膚帶上了一層剔透的亮澤,整個人看起來靈動得不可思議。
盛淺長大之后,必定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林菀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她不想吵醒盛淺,正準備下床,還沒來得及動作,盛淺就睜開了眼。
剛睜開眼的盛淺眸光看起來無比冷冽,宛若一柄暗藏鋒芒的劍,乍一看甚至有些陌生。
但當林菀再次看過去的時候,盛淺已經垂下頭,悄悄縮回抱在林菀腰間的手——
小公主是害羞了!
說不定之后還會內疚,怕她打擾了自己睡覺,日后即便害怕,也不肯向自己求助……
林菀眼眸里劃過一絲笑意,她太了解盛淺這樣善良女主的心思了!
林菀自然不會任由盛淺內耗,盛淺剛剛縮回手,林菀就猝不及防伸出了手,撓起了盛淺的癢癢——
打亂盛淺的思緒,她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果然,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以后將盛淺帶在身邊,帶她多見見世面,她必定不會再敏感內耗……
然而出乎林菀意料,盛淺居然不怕癢!
林菀撓了幾下,盛淺臉上的神情都極為平靜,望著林菀的眼神里甚至帶著幾分明顯的困惑。
難道以前她沒被人撓過癢癢?
林菀不信邪,感覺盛淺應該是為了維持公主的氣度故意裝出來的,還想再嘗試,盛淺卻是眼眸眨了眨,忽然反客為主,學著林菀的模樣,伸手撓起了林菀的癢——
林菀最怕癢了!
她整個人差點彈跳起來,拼命往后躲,看到林菀的模樣,盛淺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眸里溢出一絲明顯的笑意,也不知道盛淺哪來的力氣,明明整個人看起來只有小小軟軟一只,林菀居然沒有躲開。
林菀被撓了幾下癢,臉漲得通紅,眼睫上掛上了淚,看起來極為可憐。
掙扎間她的身體不由得往后一仰,從床上摔了下去,拉著她的盛淺一個不察,也被她帶了下去……
林菀嚇了一大跳,下意識伸手護住了盛淺的頭,自己的腦袋卻撞在床沿上,`‘嘭’的一聲!
一時間,萬籟俱寂。
“別鬧了,起來洗漱。”
過了好一會,林菀才從那陣疼痛中緩過來——
瞥見盛淺抬眸望過來,并沒有受傷,林菀松了口氣,收回手,在自己額上的大包上揉了揉,從地上爬了起來。
“姐姐不怨我嗎?”盛淺望著林菀,抿著唇,忽而低聲開口。
“我為什么要怨你?”
林菀嘆了口氣,很明白盛淺的心情,盛淺這么善良,估計此時會認為是因為她的緣故,才導致是林菀摔下床。
“但是是我先撓你癢癢的。”
林菀縱然欣賞盛淺良善的品德,也很想守護盛淺的善良,但并不希望盛淺總是忍耐退讓。
“我既然來撓你癢癢,就該做好會被你反擊的準備。”
在這樣弱肉強食的世界里,一味忍讓,只會淪為他人的腹中之食。
“淺淺,我知道你良善,但有些時候,我更希望你能考慮你自己。”
林菀望著盛淺,努力使自己的眼神顯得無比懇切。
她此時臉上還帶著先前玩鬧時的潮紅,眼眸里氤氳著水澤,發髻微亂,濕漉漉的眼眸看著人的時候,眼神說是懇切、不如說是一種無聲的邀約,那模樣,似乎旁人對她做什么都可以……
盛淺也不知道為什么,像是心口被什么撞了一下,忽而就覺得喉嚨有些發干。
盛淺垂下了眼——
林菀這模樣,斷不能讓李思瞧見!
她來找林菀,是因為埋伏在李思周邊的探子聽到了李思的小廝在提議,說最近月色正好,李思正好可以約著林菀出去賞月。
李思雖然用要專心讀書回絕了小廝,但是語氣聽起來并不是那么堅定。
盛淺聽著探子回報,越來越坐不下去了,畢竟林菀先前那般癡迷李思,說不定李思撩撥一番,她又會對李思燃起舊情。
思前想后,盛淺索性抱著枕頭找上了林菀。
現在看來,這確實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盛淺微微咬緊了下唇——
李思還是太閑了一些,得想辦法讓他忙碌起來了……
但在此之前,她還是得日夜盯著林菀,不讓林菀被李思哄騙。
自從小時候目睹一個宮女被人在床上暗殺,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深宮之后,為了能及時察覺到危險能順利逃脫,盛淺便養成了睡在床沿的習慣,每晚驚醒好多次。
這一晚她睡在里頭,原本以為是睡不著的,然而處在充滿著林菀氣息的環境里,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竟是前所未有地睡了一場好覺。
不得不承認,林菀是她目前為止碰到的、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
她也不知道林菀對她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只是本能地不想離開林菀。
總歸,護著林菀對她來說并不是難事……
她手中其實有一定的勢力,舅舅胡海繼承了族長的位置之后,勵精圖治,部落發展愈發強大,如今就連皇帝見了,也得給他幾分臉面。
可惜因為意外,胡海再也無法擁有后裔,又一直后悔當年和妹妹爭執導致妹妹選秀入宮,所以待盛淺如若親女,一心想讓盛淺去往部落,繼承族長之位。
盛淺并不想去往部落——她想在京城看著,慢慢收緊她的網。
她知道云陽王一家的狼子野心,也知道黃芙必定會聯系谷澤,畢竟黃芙曾以為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私下里念叨谷澤是世界的男主,未來必定繼承大統。
甚至皇帝如今篤信的道士,都是她通過胡海刻意安排的人……
據那道士反饋回來的消息,縱然他明面上跟黃芙說他在禍害皇帝,實則一直在努力維持皇帝的性命,但皇帝藥石罔顧,已經活不了多久。
而谷澤和黃芙已經達成了協議,等到谷澤榮登大統,便安排讓黃芙假死,屆時再迎黃芙入宮為妃。
黃芙是谷澤的遠方表姐,少時黃芙有一段時間極為戀慕谷澤,谷澤一直以為黃芙對他情根深種,所以在冒天下之大不韙成為奸妃,意圖幫他奪得天下,卻不知道黃芙早就換了魂魄,如今的黃芙接近他,只是為了那所謂的氣運。
道士說,他有辦法驅趕走黃芙體內那渾身黑氣的魂魄,盛淺卻阻止了他。
盛淺想要看一場戲——
當皇帝發現他無比信任、寵愛的妃嬪私下里和他信任的云陽王府有染,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一向暴戾傲慢的云陽王府為了皇帝之位,又能隱忍偽裝到什么時候?
黃芙收集不到她心心念念的氣運,又會落得怎么樣的下場?
……
這世界熙熙攘攘,皆為利來,人人勾心斗角,自認聰明,真是一副丑陋的眾生相。
道士是有真本事之人,他之所以愿意投靠盛淺、幫盛淺做事,用他神神叨叨的話來說是因為盛淺展露出來的聰慧并不像一個十二歲的孩子。
他曾經用天眼窺探過未來,盛淺會釀下滅世大禍,他投靠盛淺,是想阻止盛淺,甚至因此對盛淺也起過殺心……
盛淺并不理解道士內心的糾葛,她只做自己想做之事。
如今所有的網都在慢慢收緊。
盛淺以為自己是會覺得興奮的。
然而出乎她意料,她心中極為平靜,甚至感覺有一些乏味,這一切皆在意料之中,甚至遠不如逗弄林菀來得有趣……
想到這里,盛淺抬起眼,忍不住又望了林菀一眼,卻發現林菀背過身,一點也不避諱她,居然已經在換衣裳!
潔白的中衣下,若隱若現,是林菀如若牛乳一般嫩滑的肌膚……
盛淺眼皮一跳,趕忙垂眸,臉頰上又一次泛起了熱意。
她……真是……
心臟的跳動一點也沒有消停,甚至越跳越快。
盛淺忍不住憤憤咬緊了下唇——
她想錯了,在這利祿薰心的世道里,還有像林菀這樣做事不求利益、只求良心的傻子。
而更讓她憤怒的是——她發現自己越來越丟不開這個傻子!
……
【📢作者有話說】
盛淺:我就靜靜地看著你表演。
嗚,最近期末,一堆教案備課要補,一堆試卷要出,又感染了流感,所以有點沒規律,flag倒了好多次,非常抱歉,我盡量在我不久后到來的、只有十天的寒假里日六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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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九)
◎她那么個柔弱的小公主,怎么抱得動自己?◎
第二天晚上, 當盛淺又抱著枕頭出現在林菀房間門口時,林菀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被嚇到的人,哪能一晚上就緩過來?估計之后盛淺還會害怕好幾晚。
不過, 她原本以為經過了前一晚, 盛淺會放開一些, 然而事實證明她似乎高估了盛淺的承受度,盛淺仍然如同一個小可憐一樣, 抱著她的小枕頭緊緊擠著墻角, 似乎一點兒也不敢睡到中間來。
林菀嘆了口氣。
她故技重施,閉著眼睛裝睡, 過了好一會, 又佯裝出睡熟的模樣, 將盛淺扒拉進了懷里。
盛淺這回倒是沒再掙扎。
林菀安下心來,正打算再睡過去, 便感覺到盛淺伸出手,小心地抱住了她的腰……
林菀在夜色中瞪大眼, 無聲地勾了勾唇, 感覺一顆心似乎被什么撞擊了一下, 前所未有地覺得滿足:這種感覺就像是養了一只認生的小獸,之前小獸一直警惕著,不肯卸下防備, 如今終于卸下了爪牙, 開始親近自己……
盛淺靠墻睡了一會, 此時手腳冷冰冰的,林菀一顆心卻熱情澎湃。
她一點兒也不在意盛淺此時的狀態, 將被子往盛淺那邊推了推, 仍舊繼續抱著盛淺, 溫暖著盛淺冰冷的體溫。
這一晚,林菀睡得前所未有地好。
第二日醒來,盛淺不知何時下了床,已經穿好了衣服。
“你先別急,等會一起用早膳。”對上盛淺望過來的眼神,林菀連忙開口。
盛淺垂頭‘嗯’了一聲,見到林菀推開被子,似乎正準備換衣服,忽而立即站起身出了門,‘咯吱’一聲從外頭關起了房門——
林菀愣了一下,不明白一向沉穩的盛淺為什么突然間變得風風火火,仔細想想也沒太在意,跟盛淺一起吃完了早飯,想了想,在問過盛淺的意思之后,還是決心帶著盛淺出門參與蔣員外的搬遷活動。
鏢局也是頭一次承接搬遷的活計,盛淺心細,有她跟著,說不定能發現一些疏漏之處。
但盛淺身份特殊,林菀出發前還是將她打扮成了男子的模樣。
出門的時候,林菀也沒想到會在府門口碰見李思。
李思正在和一個蓄著須,神情有些倨傲的男子聊天。
李思半彎著腰,模樣前所未有地恭敬,甚至看起來接近于諂媚。
林菀只看到男子點了點頭,之后便上了轎子走了,而李思待在原處,模樣看上去極為志得意滿。
“張翰林是這次的考官之一,”李思過了一會才看到林菀,忍不住昂高了下巴,毫不掩飾眸中的愉悅:“他邀我明日去他府上小聚,參加詩會……”
林菀眨了眨眼,想起原世界線里,皇帝就是被一場科考舞弊案氣得吐血。皇帝也沒想到,科考中居然存在考官為培育朝中人脈,刻意泄題的現象,皇帝嚴懲了考官一系,此后纏綿病榻,再也無力主持朝政,國家愈發混亂。
原世界線里,李思是沒被牽連進去的,縱然因為舞弊案名次下降,只謀了個小官,但卻完整避開了這次風波。
這張翰林身為考官,即便不是主謀,估計未來也會被牽連進去。
因而,林菀想了想,還是決定委婉地提醒:“表哥,如今科考在即,還是專心讀書為好,莫要浪費光陰,這詩會我看還是別去了吧?”
“婦人之見!”
李思卻似乎根本沒聽進去林菀的話,皺起了眉:“張翰林不止邀請了我,還請了諸多有名望的學子,我去了這詩會,恰恰可以摸清楚其余學子的學識,哪是虛度光陰?”
“倒是你,”李思覷見兩人身上的偽裝,皺起了眉:“姑娘家整日往外跑,成何體統?”
見到李思似乎鐵了心,林菀眨了眨眼,便也沒再勸。
“等等。”
她轉身牽起一旁盛淺的手想走,李思卻再次叫住了她,目光落在她身邊的盛淺身上——
“明日詩會,去的人必定有家世顯赫之人,我無法在家世上與他們抗衡,只能另辟蹊徑。”
李思的聲音含上了兩分祈盼,殷切地看著林菀:“你這義妹生得這般出挑,能否讓她明日扮作我的捧墨婢子……”
“你休想!”
盛淺是公主,雖然失了記憶,但李思何德何能,敢讓公主偽裝他的婢女?
李思話還沒說完,林菀就出聲打斷了他,冷笑出聲:“你想去爭權奪利是你自己的事情,別想將我淺淺妹妹扯進去!”
李思居然打起了這樣的主意!
林菀心中又是憤怒又是后怕,幸好她早有提防,將盛淺拘在了自己身邊好好養著,若是盛淺和原身一樣因為李思失了魂,指不定盛淺真會哭鬧著跟李思去了詩會。
詩會那樣的場合,盛淺的容色又這么出眾,很容易被其余人認出來,而且即便其余人沒有認出盛淺,這樣一個貌美的小姑娘進了滿是男子的名利場,誰能保證里面不會有禽獸?
真出了什么什么事,依照李思的個性,他必定不會選擇回護盛淺。
李思之后會位高權重又怎樣?
林菀此時根本不想再考慮會不會得罪他的事情,冷下臉來——
“表哥想去詩會,我自是管不著你,但若你想要攀扯我淺淺妹妹,”林菀冷冷地望了李思一眼:“我林家廟小,容不下表哥這尊大佛,還望表哥早日返家!”
李思瞪大了眼,顯然從未想過林菀會對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林菀的話很明顯,如果李思還打盛淺的主意,那林家必定會將他送回李家。
這還是總是巴結著他,生怕他不如意的林菀嗎?
……
李思屈辱地漲紅了臉,瞪眼望著林菀,卻始終沒開口說離開林家的事情。
林菀并不在意他的神情,轉頭牽著盛淺就走……
倒是盛淺,似是從沒想過笑臉迎人的林菀會有這般疾言厲色的時刻,望著林菀的眼神有些奇異——
“姐姐,”走了幾步之后,盛淺低著頭,小心翼翼問出了聲:“李公子氣得臉都青了,不和他再談幾句嗎?你先前待他那般上心,何苦為我傷了和氣……”
“淺淺,你聽著,”林菀看著盛淺的模樣,心中一個‘咯噔’,忍不住提起了心來:依照盛淺善良的個性,為了不讓自己和李思鬧別扭,她說不定真的會偷偷去尋李思,答應李思的要求。
“這本就是極為無禮的請求,”林菀轉身看著盛淺,一字一頓:“我知道你性子良善,但你是我林菀的義妹,你代表著我的顏面。”
"我林菀,絕不會為了取悅一個男子,讓自己的妹妹受委屈。"林菀握住盛淺的手,目光極為殷切:“淺淺,你是我的底線。”
盛淺彎起了眼,漂亮的眼眸里像是突然綻開了煙花,充滿著耀眼的亮澤。
林菀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逗笑了盛淺,但顯然此時盛淺的心情極為愉悅。
看著盛淺的笑靨,林菀忍不住也彎起了唇。
“我知道的,姐姐。”
過了好一會,盛淺才主動握緊了林菀的手,用幾乎不能聽見的聲音小聲開口:“我亦是一樣的,姐姐也是我的底線。”
*
城外這么多流民,被皇帝拘著不肯放進城,想從城外搬家進城內,若是規模浩大的話,很容易引起他人嫉恨。
因而,林菀這次給蔣員外搬家出動了所有留在京城的鏢師。
胡一十分有經驗:若是將蔣員外的家當一次性運進城,定會引起流民注意,于是他從城外一些交好的商鋪那里借了伙計的衣服,讓鏢師換上,讓各類鏢師偽裝成伙計,這樣便能騙過流民們進城。
于是這一日,流民們發現往來的商戶伙計特別多。
但是這些商戶們分散在各類,什么綢緞布匹玉石生意都有,如今綢緞布匹玉石在流民中眼中遠不如糧食那般緊缺,且商戶們都雇了鏢局的人守在一旁,流民們想著科考在即,城里的商戶都指著這個機會大賺一筆,也沒懷疑什么。
鏢局分次分量不停地搬,直到到了晚上才忙完所有的活計。
林菀累得眼睛都快睜不開,回家之后匆匆洗浴完就想睡覺。
但平素性子極為軟和的盛淺卻是制止了她,一定要拿出布巾幫她擦拭著沒干的頭發。
擦頭發的時候,林菀撐不過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悄悄地掐了掐她的臉,將她抱了起來,放在了床上。
盛淺應當是喊了丫鬟,不然她那么個柔弱的小公主,怎么抱得動自己……
林菀迷迷糊糊地想。
她困極了,眼皮根本睜不開,睡到床上之后習慣性地往墻角一撈,并沒有撈到人,正要再撈,身旁傳來一聲輕笑,一個柔軟微涼的軀體靠近過來,主動抱住了林菀,小聲開口:"姐姐,我在這里。"
林菀‘嗯’了一聲,潛意識放下了心來,這才安心地睡了過去。
*
之后幾天,林菀都待在家里,處理一些鏢局相關的事情。
李思還是舍不得離開林家為他提供的讀書好環境,并沒有再提要帶著盛淺去詩會的事情,只是成天不著家地往外跑,參加張翰林組織的各種各樣的詩會。
這樣下去,李思能考好嗎?
但李思看起來吃了秤砣鐵了心,林菀不想再自討沒趣,也懶得再搭理他。
時間很快就到了科考的日子。
科考的前一日,李思總算是舍得離開了林家。
“表妹,我定要讓你因為你說過的話而無比后悔!”上考場之前,李思志得意滿,神情陰鷙。
林菀瞪大了眼,并不是被李思的話嚇到,而是她發現李思頭上的氣運值在不停地變動。從‘5%’跌到了“2%”……
難道這次的科考會出什么岔子?
林菀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而事實證明林菀的預感無比正確:科考進行的時候,好幾個學子身上搜出了小抄,竟像是早就知道了考題!
【📢作者有話說】
N年后,柔弱的小公主捧著心口氣若游絲,眼淚盈盈地控訴:“姐姐,你當時承諾過的,我是你的底線,你不會讓我受委屈,可你居然推我!”
林菀雙腿發抖,后悔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你還想怎樣?我已經委屈了自己十八次了!這個姿勢真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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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十)
◎她一直害怕獨自睡覺,經常抱著枕頭來找林菀。◎
李思的身上倒是沒有發現小抄, 但茲事體大,幾乎所有參加科考的學子都被拘在了科考的格子間里,等著皇帝派來的人將事情調查清楚。
那幾個帶小抄的人并沒有多強的心理承受能力, 也禁受不住嚴刑拷打, 用刑之后很快招認, 僅用了三天,皇帝就查清了事情的經過——
是張翰林故意泄的題。
他一心想著日后當首輔, 決心從現在開始培養門生黨羽, 所以舉辦了好幾場詩會,物色了一些好操控的學生。
張翰林也不知道從哪里得到了風聲, 當緝拿的人過去的時候他已經畏罪自裁, 但參加過他詩會的人都成為了皇帝的懷疑對象, 皇帝不僅斬了那幾個作弊的學子,更是頒下命令, 所有參加過張翰林詩會的學子,十年內不得再參加科考。
當幾天之后, 李思渾渾噩噩從考場出來, 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登時癱軟在地。
而剛處理完科舉舞弊案, 皇帝就氣急攻心一病不起。
這些年皇帝的子女‘意外’亡故,只剩下年幼的兩三個孩子在世,如今朝堂中暗流涌動, 重臣們都有了各自的擁護對象, 其中不乏有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人, 朝局一片亂象。
這些事情林菀是聽母親說的。
隨著天下動亂,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林菀的鏢局。而胡一極為能干, 招徠了好多生意, 林菀每日愈發忙碌, 整日帶著盛淺奔波,根本無暇再顧及更多的事情。
林菀心中隱隱有猜測,張翰林的后面,很可能站著云陽王府,張翰林只是明面上被推出來的替罪羊。
但依照林菀的能力,她沒有實力和云陽王府抗衡,且她魂魄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能介入太多,若是鬧出徹底改變世界線的事情來,必定會攪亂這個世界的秩序,直接導致世界毀滅。
林菀只能默默賑災施粥,盡最大努力幫助難民。
半月之后,林菀某次談完生意,碰到了攔路的李思。
李思滿臉低落,一點也沒有了曾經的倨傲,身上甚至還帶著臭烘烘的酒味,看起來極為落魄潦倒。
“表妹,你信我,”看到林菀瞪大眼望著他,李思以為林菀對他余情未了,眼眸一亮,解釋道:“我當時確實參加了詩會,但張翰林待我算不上熱絡,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他卻并不知道,林菀瞪大眼看的是他頭上的氣運值。
他頭上的氣運值已經徹底變成了零。
難道氣運值還會消弭?
林菀垂頭思索沒有說話,周邊跟在她旁邊的鏢師已經不滿地推搡著將李思趕離——
“什么東西?當時小姐待你好的時候你愛答不理,現在落魄了,倒記著我家小姐來了……”
李思似乎還想再說些什么,鏢師已經捂住了李思的嘴,將他拖拽著送遠。
這是林菀見李思的最后一面,此后李思再沒出現在林菀面前。
知道了氣運值能消弭的事情之后,林菀迅速趕回了家,她想看看盛淺身上的氣運值有沒有變化。
盛淺在書房幫她整理賬本,林菀本想去書房找她,但出乎林菀意料,她剛一回到家,便見到盛淺站在門口,似乎正在等她。
“姐姐,聽說你碰到李表哥了?”盛淺一雙眼眸擔憂地望了過來:“姐姐,李表哥還好嗎?”
看見盛淺頭上變成了“45%”的氣運值,林菀心中嘖嘖稱奇,感覺或許是世界意識偏愛盛淺,所以此消彼長,盛淺的氣運值才會上升。
依照世界意識的偏愛度,只要她好好照顧盛淺,未來肯定能得到大額度的氣運值饋贈!
林菀的心中愈發充滿了干勁。
見到盛淺詢問李思,林菀心中頓時警鈴大作:盛淺這樣柔弱良善的小姑娘,最是憐憫弱者,那天見到城外的亂象,盛淺都怕了這么久,每天抱著被子過來說要和林菀一起睡,若是被盛淺看到了李思的凄慘模樣,說不定會整天惦記著……
“他好得很。”
林菀睜著眼睛說瞎話:“以往讀書,宵衣旰食,個中辛苦一言難盡,如今十年不能科考,他也熄了科考的心,和朋友們吟詩作畫,十分快活,淺淺你無需惦記著他……”
“原來李表哥居然這般心胸寬闊,是我狹隘了。”
盛淺望了林菀一眼,眼神看上去有些奇異,林菀對上她的視線,昂高下巴,努力使自己的狀態看上去無比正常,佯裝無辜地望著她。
盛淺望著林菀,忽而笑了起來。
林菀以為盛淺是看出了什么,心里有些忐忑,畢竟盛淺縱然良善,但并不愚蠢,甚至稱得上極為聰慧,如今的鏢局日益強大,賬務往來十分繁雜,但盛淺手中從未出過一筆壞賬……
“這樣也好,”幸而,盛淺似乎對她的話并沒有懷疑,反而望著林菀淺笑盈盈:“如今李表哥賦閑在家,正是有閑暇的時候,姐姐何不多約他幾次,說不定能成一對眷侶……”
盛淺的話聽起來極為真摯,似乎一心為林菀考慮,但相處這么久了,林菀哪能不知道盛淺的小心眼?
盛淺將自己看成了最重要的伙伴,喜歡黏著自己,如果自己真的約了李思,她表面上會笑著祝福,指不定私下會躲在被子里偷偷流眼淚……
林菀才不想因為一個不相干的李思害得嬌嬌公主流眼淚。
想到這里,林菀立即斬釘截鐵否認。
“我為何要去約表哥?”林菀說著就掏出先前給盛淺買好的點心,塞到盛淺的懷里:“我才不想去找他,他有什么好找的,比起找他,我更寧愿和妹妹待在一處。”
表完態之后,林菀不想再繼續這個危險的話題,決定轉移盛淺的注意力,又摸了摸盛淺的頭,驚奇道:“淺淺,你是不是又長高了一些?我明日就喚裁縫進來給你制新衣……”
以前的盛淺身高只到林菀的肩膀,如今盛淺抽了條,身高已經到了林菀的額頭。
盛淺眨了眨眼,似乎才跟上林菀跳躍的話題,過了一會兒才‘嗯’了一聲,唇角卻是止不住地上揚。
林菀瞥見盛淺的小動作,心中松了口氣:總算是將這一茬揭過去了。
不過盛淺果然是小孩子,一聽到要給她買衣服,就止不住嘴角的弧度……
看著盛淺唇邊的那一絲笑意,林菀的心情也突然好了起來——也不知道盛淺日后長開了會是什么模樣……
林菀忽然間就有些期待。
*
日子一日日緩緩流逝。
朝局愈發動蕩,皇帝一病不起,朝中沒有能夠主事的人,各方勢力爭論不休,邊疆多個地方開始自建軍隊,脫離朝廷掌控,其余地方民亂頻頻,邊境鄰國又有異動……
這樣的環境下,商人們要輸送貨物,難度比之前大了幾倍不止。
動蕩環境下,走鏢的危險性大幅度上升,走鏢的價格也水漲船高。
林菀從不漫天要價,一直將價格控制在最合理的范圍內,每次走鏢都給鏢師們配備最齊全的設備,給鏢師們的福利待遇也極好,這幾年鏢局的規模已經翻了好幾番。
不知道是鏢師的質量高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其余鏢局走鏢難免遇到劫匪,但林菀名下的鏢局卻有如神助,從未丟過鏢。
林父這時候才意識到擁有鏢局的重要性,他將這一切認為是林菀有經商天賦的表現,開始有意將林菀當做接班人培養。
林菀每日幾乎忙得腳不沾地。
看到林菀這么忙碌,林母也不好意思再直接催她相親,只是每次見到林菀總是旁敲側擊,長吁短嘆。
林菀看到林母這個模樣,心中也不好受,只能拜托盛淺幫忙安撫一下林母。
也不知道盛淺用了什么方法,她和林母去了廟里一趟,回來后林母對林菀的態度就變了,再也不提林菀成婚的事情。
林菀十分好奇,私下里詢問盛淺,盛淺倒是一五一十告訴了林菀——
“我用姐姐平日里給我的銀子買通了那里算命的和尚,他刻意解讀夫人拋出來的簽文,說姐姐是大貴獨身之命,要有更貴的命才能和你契合,否則會有意外殃災……”
林菀瞪大了眼,沒想到盛淺會用這種方法,但仔細想想,對篤信神佛的林母來說,這是最有效的辦法了。
林菀對盛淺更加放心了一些:有這樣的心智,只要忘記過往,不要再隨意發善心,盛淺未來必定不會過得太差。
而一切恰如同林菀在世界線看到的那樣,林菀十六歲的時候,皇帝駕崩了,民間一年內禁止嫁娶喜事。
大概是世界意識也不想讓盛淺受到刺激想起皇宮內的事情,皇宮喪鐘響起的時候,盛淺和胡一在前幾天湊巧去了外地:盛淺自學了許多小地方的語言,能幫助胡一和其他地方的人暢快溝通。
盛淺是皇帝死去后第三天才回來的。
她看起來顯得極為疲倦,抿著唇似乎在思索什么,眼眸里的亮芒無比黯淡,整個人也消瘦了許多。
“以后咱們不出去了!”林菀心疼地給她揉著肩膀,小聲嘀咕:“我不想看到你這么累……”
林菀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卻是忽而聽見了一聲輕笑,盛淺的眼眸又亮了起來,看著林菀的眼神變得無比專注。
她轉身抱住了林菀的胳膊,輕聲喟嘆出聲——
“還好有你。”
*
聽到皇帝駕崩消息的時候,林菀立馬開始準備,在家中囤積了大量糧食,加固家里的房門,又給鏢師們定了、最好的裝備。
做完這一切之后,林菀總算是稍稍放下了心來。
而開始抽條之后,盛淺的個頭也越長越快,十三歲的盛淺只比林菀矮上一點點。
抱著想讓盛淺見世面的想法,林菀在外辦事的時候時常會帶上盛淺,大概是因為盛淺是女主的原因,每次帶著盛淺,林菀的運氣就會特別好,辦的事情沒有一樁是不成的。
只是,明明盛淺在外人面前是寡言少語、一發聲便會直擊要害的干練形象,內里卻似乎一直是個膽小鬼,她一直害怕獨自睡覺,經常抱著枕頭來找林菀。
林菀想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在加固房門的時候索性順帶著施工,將自己的臥房和旁邊的客房打通,中間只隔著一道屏風,然后讓盛淺搬過來和她一起住。
盛淺在這樣的事情上從不忸怩,一口答應了下來。
于是,之后一段時間,林菀的樂趣就變成了早起去隔壁房間給盛淺化妝打扮,這是林菀每日最輕松的時候了:她給盛淺買了許多衣服,每當看著鏡子里盛淺不同著裝的模樣,林菀心中總有一種像是看著一朵花在綻放的成就感——
她養著的女主,一定是最可愛,最聰明,也最漂亮的!
林菀十分得意,決心給盛淺最好的一切。
盛淺及笄的時候,林菀說服林父林母,每個人都給盛淺送了一個鋪子,外加一些宅院,依照盛淺而今的能力,她一定能將鋪子打理好,就算未來林家有了不測,盛淺日后的生活也有了保障。
而就在盛淺及笄后不久,皇帝的喪事辦完之后,整個世界進入了最為混亂的時代……
【📢作者有話說】
未來的林菀(哭哭啼啼翻舊賬):你騙了我那么多商鋪和宅子給你當嫁妝,你還這么可勁欺負我……
未來盛淺(泫然欲泣跌進林菀懷里,呵氣如蘭):就是因為姐姐給的太多了。我沒錢還給姐姐,只能以身抵債,怕姐姐不滿,只能分外賣力……
因為大雪,我明天后天不要上晚自習啦!我這兩天日六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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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十一)
◎之后的一段時間,盛淺都不再喊林菀姐姐,開始喊起了‘菀菀’。◎
先祖建國時冊封了許多藩王, 此時皇帝一駕崩,藩王們紛紛自立為王,再也不聽京城的號令。
被亂世逼著已經活不下去的流民們也組建了好幾支流民軍隊。
縱然形勢惡劣, 京城這里卻仍是明爭暗斗, 到了最后, 皇帝僅存的幾個孩子都相繼亡故。
林父的生意做得很大,但樣的亂世下, 休養生息才是長久之道, 林菀砍了不少林父名下的鋪子。
但這局勢實在是太亂了,縱然早就有了準備, 林菀仍是時不時因為這混亂的局勢而覺得心驚。
她在各個比較安寧的地方都買了房產, 打算見勢不妙就舉家搬離京城。
這些事情林菀并沒有瞞著盛淺, 甚至也給盛淺在其余地方購置了宅子。
盛淺似乎對林菀的舉動有些不解,美目盈盈地望著她:“姐姐, 你放心,即便是世道亂了, 我也會護好你的。”
她一個落魄的嬌嬌公主, 哪來的能力護好自己?
但林菀感念她的心意, 所以也沒直白地說出來,只是笑著安撫盛淺:“我只是打算日后得空,便帶著妹妹到處游玩, 擔心妹妹住不慣客棧, 就先購了自家的宅子……”
盛淺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哄。
林菀這么說過之后, 盛淺果然沒再追究這件事情。
林菀原本一直隱隱擔心盛淺會突然間恢復記憶,尤其是皇帝死的時候, 林菀十分擔憂盛淺會被這件事刺激, 進而恢復記憶。
但盛淺一直沒有表現出異樣。
與此同時, 隨著鏢局的生意越來越多,盛淺開始跟著胡一天南地北到處奔波,一年出去了大半年,每次回來都會瘦上一大圈。
林菀不想讓盛淺過這樣顛沛的日子,畢竟林菀如今已經有實力護著盛淺,給她最安穩的生活,但林菀心中也明白,盛淺心地仁善、知恩圖報,一直因為被林菀養著而內疚,她這般賣力地跟著胡一外出,也是想要報答林菀的收留之恩。
若是林菀不答應讓她出去,依照盛淺的性子,說不定會郁郁寡歡。
林菀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操心的老母親,一方面想著想要永遠將盛淺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理智卻明白,盛淺這樣多出去交際、培養她的生存能力,才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因而,林菀只能壓抑著心疼,每次回來都給盛淺準備一大堆好吃的,想著給盛淺補身體。
她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縱然知道待在胡一旁邊很安全,林菀還是每次都給盛淺準備一大堆自我防護的物件。
林菀原本以為盛淺永遠用不到這些物件的。
然而出乎林菀預料,在林菀即將十七歲生日的時候,某天清晨天還沒亮,急促的敲門聲在林府的偏門上響起,下人推開門,看到的是一個昏迷不醒的盛淺。
林菀從沒看到這樣虛弱的盛淺。
看到盛淺模樣的剎那,林菀幾近心臟驟停。
請來的大夫給盛淺開了藥,說盛淺的情況極為危險,如若高熱一直不退,即便后來醒來,也很可能變成癡傻。
然而奇怪的是,明明盛淺的情況這般危急,她頭上的氣運值不減反降,居然變成了‘55%’的氣運。
“是我沒照顧好小姐,”胡一眼眶通紅:“我們這次要路過一個……土匪窩,本來打算徐徐圖之,但小姐想趕著回來給您慶賀生辰,將計就計進了賊窩,縱然最后全殲了土匪窩,但……小姐也受了重傷。”
“我在邊境給小姐找了大夫,本來靜養著就不會出事,但小姐硬要往回趕,在路上傷口又一次惡化,所以才昏了過去……”
聽完胡一說的經過之后,如若不是盛淺昏迷著,林菀是真的想狠狠將盛淺教訓一頓。
她生辰又不是什么大事,盛淺何必這么著急?
但盛淺人現在昏迷著,林菀也沒辦法教訓她,又知道盛淺不喜旁人接近,只能自己守在一旁,衣不解帶地照料著盛淺。
這一次盛淺出去了兩個月,整個人又瘦了一圈,顯得一張臉格外小,十四歲的姑娘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因為抽了條,盛淺看上去更瘦了一些,褪去了孩童的嬌憨,帶上了幾分少女的嬌美。
這樣漂亮柔弱的嬌花,哪能經得住外界的摧殘?
林菀無比后悔自己以往的聽之任之。
她心中又是著急又是心疼,暗自下定決心,等盛淺醒來后,即便盛淺不情愿,也要制止她再往偏遠的地方跑。
說來奇怪,據胡一所說,盛淺生病之后很難喂藥,旁人給她喂藥她都不喝,才導致她的傷情急劇惡化。
但或許是潛意識記得林菀的氣息,林菀已經做好了給盛淺強硬灌藥的準備,然而當她喂藥的時候,昏迷的盛淺超乎尋常地乖順,喝下了她喂過去的每一滴藥。
而沒一會,藥性就上來了。
盛淺一張小臉燒得通紅,不斷地扯著領子喊著‘姐姐’,額上也冒著細汗,林菀怕她觸碰到還沒愈合的傷口,只能用柔軟的布巾將她的手綁在床頭,又不停地給她擦著汗,試圖幫她降溫……
縱然知道盛淺聽不見,林菀還是回應著盛淺的每一聲‘姐姐’。
折騰到半夜,盛淺才終于消停下來,睡了過來。
林菀松了口氣,又打了干凈的水放在盛淺的床頭,她原本是想著一夜不睡守著盛淺的,但她忙碌擔驚受怕了一日,坐下之后,就忍不住挨著床沿睡了過去。
她恍恍惚惚間又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了愿世界線盛淺死后的事情——
原身家被流民闖入并不是一場意外:是原身癡戀著的李思給云陽王府獻的計,那時的云陽王府缺乏軍費,李思便說了原身家中富可敵國的事情。
云陽王府惦記上了林家的財富,又怕明搶會招來非議,妨礙他們繼承大統,于是云陽王便派出軍隊偽裝成流民,將原身一家滅了門。
而男主谷澤踩著千萬人的鮮血踏上皇位之后,一切并沒有消停——
他偽裝得一時,偽裝不了一世,很快就暴露了視人命如草芥的真實面目,他親小人疏賢臣,朝臣們敢怒不敢言,又急功近利,根本沒有能力平復國內一波一波的內亂……
林菀總感覺似乎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推動著這個國家迅速走向滅亡。
而之后沒多久,周邊對這片國土覬覦已久的敵國入侵,國土淪喪,谷澤不思考迎敵,試圖帶著親信遷都,卻不料還沒出城門,一支裝備精良的軍隊突然冒了出來,全數殲獲谷澤一行人。
夢境的最后,谷澤狼狽地被士兵用刀劍抵在地上,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只看到一眾士兵之中,帶血的一雙繡花鞋。
領兵的人是個女子?
……
“姐姐。”
夢境到了這里戛然而止,林菀聽到了盛淺輕聲喚她的聲音。
林菀睜開眼,便見到盛淺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眼神看上去有些怪異。
對上林菀的視線,盛淺的眼神立即變得極為無辜,臉頰上甚至染上了一抹緋紅。
她眨了眨眼,目光落到林菀綁著她手腕的布巾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盛淺的眼睫顫了顫,小聲開口:“姐姐,你這是?”
“現在你知道害怕了?”
盛淺總算是醒來了!
林菀心中松了口氣,面上卻板下了臉,刻意不松開綁著盛淺的布帶,冷聲開口:“等你什么時候學會愛惜自己了,我才會松開你。”
看到盛淺咬唇垂下了頭,林菀忍不住繼續開口:“我們日后還會在一起過好多個生辰,你何必冒著這么大的風險硬要趕回來……”
“姐姐,是我錯了。”
林菀原本以為盛淺是會再犟一陣的,相處這么久,林菀也進一步了解了這位落難嬌嬌公主的脾性,盛淺看似柔弱好商量,實則內心自有成算,認定的事情很少改變。
盛淺低聲繼續開口:“我不該冒進讓自己受傷。”
她目光無比認真地望著林菀:“若是我因此喪了命,姐姐日后忘了我,我就算是變成鬼,內心都不得安寧……”
“呸呸呸,童言無忌!”
林菀很滿意盛淺的態度,卻聽不得盛淺說這種話,板著臉打斷她,又覺得盛淺已經認識到了錯誤,自己這模樣看起來有些太兇,只能嗓音干巴巴地繼續開口:“希望你記住這次教訓,如若還有下次,我必定不會再理你。”
“不會再有下次了。”
盛淺目光溫和地看著林菀,明明年紀比林菀小,林菀卻從她的眼神中莫名看出了幾分寵溺的意味來。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盛淺又微微昂高了下巴:“經此一役,我日后定能好好地保護好姐姐……”
林菀卻是皺起了眉。
盛淺這話,聽起來似乎還有些得意,明顯地證明了她還是將自己至于她的安危之上,估計下次遇到什么事,盛淺還是會以身涉險。
林菀并不需要盛淺的犧牲。
迎著盛淺瞪大的眼,想起她之前奄奄一息的模樣,林菀還是沒忍住,一巴掌打在了盛淺的屁.股上!
“我以往沒打過你,”林菀的力道并不重,這樣一下,只是想要表達自身的憤怒,然而看著盛淺漲紅的臉,蓄積滿了水澤的眼,那陣子憤怒過后,林菀又忍不住生出了一絲心虛。
她板起臉,想著事情都已經開始了,斷然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極為冰冷:“以往你說這種話,我都會當成孩童開玩笑,但你而今已經長大,到了需要議親的年紀,我不想再聽到你說這種話。”
“我知道你良善,總是想著為他人考量,”她對上盛淺淚光盈盈的眼,認真開口:“但這亂世之中,良善的人往往會被利用,比起良善,淺淺,我更希望你能學會為你自己考量,沒有什么比你自己更重要。”
盛淺顯然很不服氣,緊咬著下唇,臉色漲紅,眸色幾度變幻。
再開口的時候,她的聲音便帶著幾分明顯的咬牙切齒——
“要是我想做的事情是姐姐不情愿的呢?”盛淺望著林菀的眸色無比深沉,甚至帶上了幾分啞:“姐姐還會覺得我的心愿更加重要嗎?”
嬌嬌公主的心愿實在是太好猜了,估計又是想著不計代價去幫助他人,怕自己反對……
“在我心中,沒有什么比你的安危和幸福更加重要。”林菀不想讓盛淺舍己為人,但也不想阻止盛淺行善,只能嘆了口氣,折中開口:“即便你想做的事情我不情愿,但若是你極為渴望,我亦是會嘗試著去理解、幫助你……”
“林菀,這是你說的。”
或許是被打這件事極大地挫傷了嬌嬌公主的自尊心,她顯然極為生氣,眼眸里水霧彌漫,竟連‘姐姐’都不愿意喊了。
她瞪眼望著林菀,冷笑出聲:“到時候你休要后悔!”
*
盛淺估計是氣狠了,抿著唇低下頭,沒再說話了。
兩人之間并沒有僵持太久。
沒多久,青青就敲響了房門:“小姐,粥熬好了,您一夜沒有歇息,我來喂淺淺小姐喝粥吧?”
盛淺眼睫顫了顫,抬起頭看了林菀一眼。
林菀覺得自己懂盛淺的意思:兩人之間私下開玩笑還好,但依照盛淺的個性,肯定不愿意讓旁人看到她被自己綁在床頭。
嬌嬌公主還需要修養身體,可不能氣壞了……
這般想著,喚青青進門前,林菀順理成章給盛淺松了綁。
“姐姐一夜沒睡,先去歇息吧!”
青青進來之后,林菀不打算假手于人,原本想要自己給盛淺喂粥的,盛淺卻是抿唇開口:“青青在旁邊候著,我自己喝粥就可以了。”
林菀一向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個性,沒想到盛淺這么快就主動和她說話,還擔心她的身體,林菀心中也不由得涌起了一絲悔意:或許之前不該打盛淺,孩子大了,已經有了自尊,而且,盛淺也是在意自己,所以才會說那樣的話……
但打都打了……
林菀只能干巴巴回答了一聲“好”,卻并沒有歇息,反而出門叫來了大夫。
盛淺醒來了,燒也退了,大夫判定盛淺度過了危險期之后,林菀才放下了心頭大石。
目送著大夫離開之后,林菀繞過兩人房間中間的屏風,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下去睡了一覺。
她這一覺睡得極為舒爽,醒來之后已經到了下午。
想著之前盛淺主動和她開口說了話,估計那陣子氣性也已經過了,抱著彌補的心思,林菀親自下廚給盛淺做了一堆吃的,盛淺極為給面子,吃光了她做的食物。
林菀松了口氣,感覺這件事應該算是過去了。
而盛淺的恢復能力比林菀想象中要好很多。
林菀原本以為嬌嬌公主會休養很久,卻沒想到躺了幾天之后盛淺便能夠下床。
而盛淺的氣性比林菀想象中要大很多,縱然盛淺待林菀的態度如常,但或許是為了證明她不再是小孩子,之后的一段時間,盛淺都不再喊林菀‘姐姐’,開始喊起了‘菀菀’。
想著那天的動作確實有點傷嬌嬌公主的自尊,林菀自認不是迂腐的家長,便也隨了她去。
而在盛淺養傷的時候,一個消息傳遍了整個國家。
這些年來,無論其余地方如何鬧騰,西南部最大的樂依部落卻始終安靜。
樂依部落這些年發展得極為迅猛,手中的兵力和云陽王府不相上下。
部落的族長將領地治理得井井有條,并不參與各地的紛爭,這些年商人們都喜愛往這片凈土行商,帶動得鏢局也經常往西南那邊跑。
原本以為樂依部落會一直和平下去,成為最后一片凈土,然而近段時間也爆發了紛爭。
族長想要將位置傳給一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女孩,一些部落的勢力不服,紛紛叛變,誰能想到那個女孩竟擁有雷霆一般的手段,不到三個月就打敗了所有叛亂的隊伍,用能力徹底征服了整個部落,獲得了繼承權。
大家都對那個女孩極為好奇,但傳聞女孩在征伐的過程中受了重傷,族長將她保護了起來,誰也不能見。
大家都在猜測那個女孩是族長的私生女……
聽到這個消息后,林菀當八卦告訴了盛淺,并且認可了大眾的觀念:“那個女孩應該確實是族長的私生女,所以族長才會這般力排眾議,一定要讓她當族長。”
“雖然傳聞里那個女孩確實很能干,但說不定背后有族長的幫助……”林菀憂愁地嘆了口氣,覺得樂依部落未來的前景不容樂觀。
如若樂依部落也起了紛亂,林菀勢必又要砍掉一大批生意……
“族長沒有幫她。”
剛從那邊回來的盛淺卻似乎知道更多消息,抿唇回答:“她也不是族長的私生女,是族長妹妹的女兒。”
"你放心,我們之后仍是可以繼續去西南經商,樂依部落之后不會再起紛亂。"
縱然不明白為什么盛淺會這么篤定,但想著盛淺性格沉穩,斷不會拿著這件事開玩笑,林菀便相信了盛淺的話——
“那我們要不要在樂依部落的聚居地也買一套宅子?”林菀興致勃勃開口:“那里比旁的地方確實要安全一些。”
盛淺卻是搖了搖頭,目光深深地望了林菀一眼:“不必。”
似是怕林菀會私下行動,她說完之后又補充了一句:“我在那邊看到一處宅院風景極好,便買了下來。”
林菀沒想到盛淺不聲不響就置辦好了宅子,心里頭有些欣慰,忍不住生出了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成就感,感慨道:“那就好,若是少了銀錢,你跟我說。”
“日后若是有機會,我一定要去淺淺的宅子里看一看。”
林菀只是隨口客套。
盛淺瞇起眼,卻是微微彎起唇,認真允諾——
“會有機會的。”
*
林菀之后還要陪著林夫人參加一場酒宴,看過盛淺之后便繞過屏風,去了自己那邊的房間換衣服。
夕陽斜斜地從窗欞照入,將林菀的影子影影綽綽投到了屏風上,從盛淺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清楚屏風上林菀的一舉一動……
盛淺知道自己是該移開視線的,然而不知怎的,她的眼神完全無法挪開,腦子里忍不住浮現出受傷發高燒時做的那個夢。
夢里林菀嫁給了一個模糊面目的男子。
她在夢里嫉妒得發狂,殺了那個男子。
夢里的林菀歇斯底里地恨她,她便將林菀用絲帶綁在了床上,對林菀做盡了過分的事情……
所以她醒來后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雙手被束縛,她心中有一瞬間的恍惚。
然而她發現自己不僅不像以往那般排斥,甚至隱隱還有一絲期待……
她其實早就已經壞掉了,也比林菀想象中要知道更多。
幼時有太監見她生得玉雪可愛又不被皇帝重視,對她動了歪心思,若不是胡一暗中護著,她估計會被那太監得逞。
而她那不稱職的母親聽到這件事之后,哂笑著丟給了她一冊冊子,說讓她了解世上最骯臟的事情……
她看了那冊子,吐了兩天,此后厭惡一切人靠近。
然而自從她遇到林菀之后,便屢屢生出異樣的情緒,被林菀觸碰時也不會覺得厭惡……
這些年她設想的一切都如同她計劃的那般逐步實現:皇帝死了,死前知道了黃芙和云陽王府的背叛,面目猙獰丑陋,痛徹心扉。
如今云陽王府志得意滿,過不了多久就會走到臺前,緊接著,便會逐步走向滅亡……
而她這些年假借行鏢,逐漸和舅舅取得了聯系,這次發動的戰爭,她和舅舅已經籌備了很久。
胡一估計是為了讓林菀照顧好她,說的話半真半假,她的傷是平亂時候受的,并不是為了林菀,只不過她昏迷著不肯喝別人喂的藥,無奈之下,胡一才將她送回來。
經此一役,她算是徹底拿到了樂依部落的掌控權。
如若她愿意,即便是這天下,她也有一爭之力。
這是舅舅想要看到的,舅舅一直想讓她兵臨天下,她卻并沒有一點兒愉悅感,甚至覺得在林菀身邊做一個單純的富家女其實更好。
她以往一直以為她是將林菀當做有趣的玩物在逗弄,然而這個夢卻是明晃晃地提醒了她——
她對林菀的不止是逗弄寵物一般的感情。
她對著林菀生出了欲。
她想要對林菀做夢里一樣的事情,或者,只要林菀愿意,林菀對她做那些事其實也可以……
但她無比明白,若是直白地告訴林菀,林菀鐵定會拒絕她,甚至會破壞兩人現在和諧的關系……
盛淺閉了閉眼,胸腔涌起了一種陌生的酸澀情緒,抿起了唇——
先這樣吧!
先保持著義妹的身份,留在林菀的身邊。
總有一日……
想起夢里的場面,盛淺垂下眼,咬緊了下唇。
【📢作者有話說】
年下不喊姐,心思有點野。
盛淺(心中暗爽,昂起下巴):我已經拿到了兵權,在這亂世里必定能保姐姐安寧。
林菀(她這小身板居然還想著保護我,氣不過):‘啪’的一巴掌。
盛淺:‘嘩啦啦’,少女的自尊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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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十二)
◎林菀的名字卻儼然在秀女的名單之內。◎
傷好之后, 林菀又拘著盛淺將養了近一個月,見到盛淺瘦削的臉頰又圓潤了一些,林菀才放下了心來。
說不聽林菀的話, 傷好之后的盛淺并沒有像之前那樣頻繁地往外跑;然而要說聽林菀的話, 盛淺還是每個月都會跟著胡一出去小半個月。
只不過胡一賭咒發誓說會保護好盛淺, 不再讓她陷入危險之中,且盛淺也軟聲細語地求她, 胡一這些年極為照顧盛淺, 林菀不能不給胡一顏面,最后還是答應了兩人外出的事情。
而盛淺果然信守承諾, 之后從未再受過傷, 每次外出回來, 都會給林菀帶各式各樣的禮物,待林菀也愈發親近。
見到盛淺聽話, 林菀也放下了心來。
按理說林菀此時是該覺得高興的,畢竟她的任務進度完成得極好, 且或許是因為小世界格外偏愛, 盛淺這些年的氣運值一直在增加。
等到護著盛淺壽終正寢, 林菀幾乎可以肯定自己一定能得到小世界的氣運饋贈。
然而大概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這亂世讓林菀聯想起了自己世界里最后血流成河的場面,林菀看著這世界哀鴻遍野的場景, 很難高興起來。
一切都太難了!
縱然心中已經有了準備, 但戰爭遠比林菀想象中要殘酷, 外頭的流民軍隊愈發壯大,京城里人心惶惶, 許多店鋪都關了門, 曾經熱鬧的街道變得無比蕭條, 與之相對的,林菀這類的鏢局生意卻愈發紅火。
林菀接了許多舉家搬遷去西南的單子。
林菀見多了之后也有些意動,和林父林母私下里也商量了一下搬遷的事情。
如今北邊越來越亂,南邊卻少有戰亂,尤其是樂依部落統帥的西南邊,這幾年愈發富庶,最近新的族長露面之后,更是頒布了一系列有利民生的政令,對飽受戰火摧殘的百姓們來說,西南部是難得的理想家園。
傳聞中這個族長雖然年紀輕,極少露面,卻無比聰慧。
剛開始的時候林菀跟眾人一樣,對這個年輕的女孩心存疑慮,不過之后女孩的一系列舉措讓林菀打心眼里佩服,徹底打消了疑慮。
若是搬遷到了西南,必定能過上安生日子。
林菀說了這個想法之后林母倒是無礙,林父卻是長吁短嘆,面露難色:“菀菀,爹其實也有這樣的想法,但我們林家一族祖居京城,爹自小喪父,族親對我多有庇護,若是舉家遷去南方,爹放心不下一眾族親……”
林父是個老好人,吃族中百家飯長大,發跡之后也不忘提攜鄉里,捐贈了不少錢財,林家也科考出了幾個官員,自此才發達起來。
在林菀看來,這些年來林父其實已經還了族中的恩情,甚至族中的一些老人仗著當年的恩情,對林父提了不少離譜的要求。
但林父一直主張誠信立命,一榮俱榮,林菀也能明白他對族親的那一份情懷,想著有鏢局護身,林家確實沒到需要搬遷的地步,林菀便也沒再提起這回事。
轉眼間,林菀便即將到十八歲。
這在這個時代,已經算得上是大齡的未嫁姑娘。
林菀這才了解到,這個世界的律法有規定,滿十八未婚的女子需每年向朝廷繳納賦稅,但滿了十八未嫁,便也有了繼承家業的權力。
林菀很反感這條律法,女子在亂世中本身生存艱難,這賦稅對林菀來說不值一提,對很多貧苦的女子來說卻是一筆巨額數字。
知道這條律法之后,林菀特意私下里專門撥了一筆錢財,想要幫助這些可憐的女子繳納稅額。
這件事林菀是托前些年收養的奴隸黃姑姑去做的。
胡一一個大男人,去調查這件事很可能引起這些姑娘的警惕,黃姑姑雖然被拔掉了舌頭,但這些年她自立自強,不止有一手好廚藝,更是有一手好字,且氣質親和溫柔,大家都很喜歡同她打交道。
林菀很喜歡她這種歷經大變卻仍是倔強生存的韌勁,待她極為親厚。
似是沒想到林菀會有這樣的想法,在聽到林菀說完規劃之后黃姑姑愣了一瞬,隨即面色似有觸動,拿起筆似乎想寫些什么。
但恰在這時,門口傳來了盛淺的聲音:“菀菀,你和黃姑姑在聊什么?
黃姑姑臉色一變,手一抖,垂著頭沒再寫字。
她待別的人都還好,見到盛淺的時候卻是低眉順眼,不敢抬頭。
林菀心中隱隱有猜測:黃姑姑是宮中出來的,指不定知道盛淺的真實身份,所以宮中的習慣讓她面對盛淺的時候總是保持著嚴謹的禮節。
但黃姑姑從未和盛淺言明,林菀便也當做不知道。
她對如今的盛淺有信心,即便恢復了記憶,盛淺也不會做出沖動的事情來。
盛淺走進門來,林菀也不瞞她,將計劃告訴了她,盛淺做事細心周到,說不定能發現一些她沒有考慮周全的地方。
“菀菀不打算嫁人了嗎?”盛淺聽完林菀的話之后,并沒有第一時間點評林菀的計劃,她笑盈盈望著林菀,漂亮的眼眸里似有光暈流連,依偎過來握住了盛淺的手:“剛好,我也不打算嫁人,我一輩子都陪著菀菀。”
大概是到了年華,盛淺改了之前只穿深色的習慣,終于肯穿林菀買給她的各色衣裳,任由林菀梳妝打扮。
本就絕色的小姑娘穿上漂亮的衣裳,俏生生就像是枝頭的鮮花,看了無比讓人賞心悅目。
“傻孩子,不是什么事情都要跟著我來的。”
如今的盛淺和幼時的容貌只有兩三分相似,林菀便也放心帶著盛淺外出,盛淺的容色擺在那里,又是待嫁的年華,已經有好幾家公子一見傾心,上門求娶。
林夫人對待這種事一向熱絡,積極幫忙相看,讓林菀私下里幫忙打聽那些人的品行。
林菀將打聽的結果告訴了林夫人,林夫人便挑著品行較好的人家引給了盛淺,之后卻始終沒有后續,甚至在知道林菀也參與了引薦之后,小姑娘跟林菀生起了悶氣——
“我就知道姐姐嫌棄我累贅,所以總想著要將我推出去……”
當時的盛淺看起來委屈極了,眼淚墜在眼眶里要掉不掉,心疼得林菀哄了很久,直到賭咒發誓再也不給她介紹相親,盛淺才重新展顏。
此時見到盛淺的心情看起來不差,林菀覺得盛淺是因為失憶的事情心存顧慮,不敢去接觸,所以才說這樣的話,忍不住就摸了摸盛淺的頭,還是斟酌著開口——
“若是之后淺淺遇上了心悅之人,也要勇敢去求,我家淺淺這般品貌才學,合該擁有最好的姻緣。”
“若是受挫了也不必畏懼,”林菀笑得無比溫和:“我永遠會給淺淺撐腰。”
“菀菀待我真好,”然而林菀這番話卻似乎又觸碰到了盛淺的逆鱗,盛淺臉上的笑容消散了一些,睨了林菀一眼,似笑非笑:
“我想要什么,我自己心中有數。”
“我就是舍不得離開菀菀。”
“倒是菀菀,你總是這般言道,可是嫌棄我了?”
盛淺傾著身體靠近林菀,眸色中光影明滅,似是挑笑一般,眼眸微微彎起。
她長得很快,此時身量已經和林菀已經差不多高,朱唇殷紅,望著林菀的時候雙眸似是永遠含情,這般近的距離,林菀能清晰地看到盛淺眼眸里自己的倒影……
明明心中覺得盛淺放在現代不過是一個初中生的年紀,林菀卻是忽然間生出了一些緊張。
垂著頭的黃姑姑一個哆嗦,突然咳了一聲。
林菀這才猛的回過神來,推了推盛淺:“別鬧了!我們在說正事……”
盛淺的視線掃過一旁的黃姑姑,眸色一冷,面上卻是彎了彎唇,說話的聲音無比柔和,帶著幾分慵懶——
“菀菀一片善心,但人心叵測,說不定會招來豺狼,依我看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姐姐不如開設一些女子的工坊,教授她們謀生的技藝,讓她們能夠憑真本事養活自身……”
說著,盛淺便接過黃姑姑手中的紙筆,一條條羅列出來之后需要的注意事項。
其實林菀之前也有這樣的想法,想著亂世之中,尋找適合女子的營生并不容易,便也暫且擱置了下來,但顯然這些年盛淺走南闖北積累了不少見識,在她的規劃下,工坊一下子便出現了雛形。
盛淺甚至考慮到了未來工坊中的女子遇到難處,可以提前預支半年薪水的細節……
只要按照盛淺的計劃來,工坊很大可能可以做起來!
“淺淺,你實在是太厲害了!”
在林菀心中的盛淺一直是那個雖有一些小聰明但處事周到細致的小姑娘,從沒想過盛淺會在即刻間拿出這么詳細的規劃來。
面對林菀贊嘆的眼神,盛淺微微昂起了頭,她臉上的得意都快滿溢出來,卻是開口道:“我只是隨手規劃而已,多虧菀菀良善,情愿投入錢財……”
林菀卻并不這么覺得,盛淺才是最為善良柔弱的女主,她短時間拿出了這么細致的規劃,說不定已經在心里演練了很多遍,所以才會這么快就拿出方案來。
“淺淺莫要謙遜,你在我心中,才是最良善聰慧的姑娘……”
不過盛淺不愿意說出來,林菀也沒有戳穿,又夸贊了盛淺幾句,隨即體貼地望向一旁的黃姑姑。
“黃姑姑,您有什么想說的嗎?”
黃姑姑抬頭望了林菀一眼,眼神無比奇異。
她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又一次垂下了頭,連連搖頭。
*
事情便這般定了下來。
林菀之后便開始忙著工坊選址,而她想要修建工坊的事情,也逐漸傳揚開去,許多寡婦、未嫁的女子都尋了過來……
林母也是個心善的,見到這么多可憐人,心中無比感慨,也加入了林菀的隊伍里幫忙。
林菀十八歲生辰即將到來,工坊也即將蓋成,林菀這幾天一直在監督著趕工,打算在生辰之前將工坊蓋起來,那樣她便可以在生辰宴席上將工坊里的東西推出去……
這天林菀正在監工,林父的小廝卻是突然找了過來,說有要事讓她回家。
林菀回到家中,便看到正堂上坐著族長和另外幾個族老。
“你瞧瞧你現在像什么樣子?哪有一點女兒家的淑靜模樣?”林菀剛進門,便對上了族老不滿的視線。
林菀剛剛從工地回來,她自己監工,事事親力親為,難免發髻散亂。
她卻沒想到,父母都沒對她有什么看法,族老們這趟找上門來,卻是對著她吹鼻子瞪眼——
“你這么大年紀還未婚配,族中的女兒家都會被你帶壞風氣!聽說你還在搞什么工坊,把那些不吉利的嫁不出去的女子和寡婦都集中在一起……”
“你哪來的膽子?趕緊把那工坊給停了!若讓你繼續折騰下去,日后他人提起我們族的年輕閨女都會在背后指摘!”
族長一過來就被林父迎著坐在了主位上,開口就是一頂大帽子扣下來:“你家倒是發達了,卻是一點也不顧念我們族中其他閨女的處境!”
林菀沉下了眼,林父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
那族長卻并沒有察覺,讓他帶過來的幾個男子過來喊人。
這幾個男子要么相貌平平,要么身量極矮,甚至有一人走起路來有一些跛。
“這是我們族中適齡的未婚男子,都是極為老實本分的人,”族長對著林菀繼續開口:“這么大姑娘不出嫁像什么話!若是挑揀不到好的,族中便替你挑了,都是自家族里的人,相互間也有個幫襯……”
林菀沒說話,林母卻是再也忍不住,拍著桌子站了起來,譏諷出聲——
“三老太爺,你這是故意來埋汰我們菀菀!”有些話林父顧念著情誼,無法言明,她卻沒有那些顧慮。
“別以為我不知道您帶過來的這些人的德性,”林母氣得直撫胸口:“一個十七歲都尿□□,一個常年喝花酒壞了身子,一個做賊摔斷了腿……這就是您說的老實本分的人家?”
這些年林母操心林菀的婚事,自然也打聽過族中的適齡男子,當然知道這些人的底細。
林父聽著林母的話,看著族里人心虛的模樣,臉色越發黑沉。
他這些年行商,當然會察言觀色,大抵明白了族老這趟上門是為了什么。
他膝下只有林菀一個女兒,之前的林菀不成器,他原本是打算給林菀備上最厚的嫁妝,等林菀出嫁之后就在族中過繼一個男丁繼承他的家業。
但林菀這幾年來愈發上道,打理生意井井有條,且看起來也沒了嫁人的意愿,他便想著留著女兒在家也好,過幾年等女兒年紀大了,再去族中選幾個孤兒給女兒養老,這樣也便沒了遺憾。
之前他隱隱跟族長透過過繼的意思,卻沒想到族老因此惦記上了他家的財富,帶過來的幾個人好巧不巧,都是族老的近親。
若是林菀嫁了這幾人,估計族老們之后更有了借口來瓜分他的錢財!
林父平時是個老好人,但林菀和林母是他的逆鱗。
顯然族老們沒想到林母會知道他們帶過來的人的底細,一時間沒了主意,只能仰頭不滿地望向林父:“你瞧瞧你養的好閨女和媳婦!”
“怎么,嫁給我們族里的人是虧待了她?”說著,族老又嘲諷了起來:“她這么大年紀,難道還想嫁給王孫公子?”
林父氣得都快嘔出血來,這嘲諷的三叔公家的兒子在朝中任侍郎,當年要不是他花錢打通關系,供他讀書,逢年過節幫他打點,他兒子必不可能入朝為官!
林父從沒想過自己會供出這樣一頭白眼狼來,只覺胸口血氣翻涌。
林菀倒是沒那么生氣,她本就對族老等人沒多少感情,瞅著林父的狀態很不對勁,趕忙在林母的手上悄悄掐了一把。
林母了解了林菀的意思,當即就捂著胸口“哎呀哎呀”往下倒……
林菀趕忙過去攙扶,林父也嚇了一大跳,趕忙去喊大夫,來來往往間,幾個族老便被擠出了家門。
族老們滿臉不忿地走了。
大夫來了之后,林母倒是沒大礙,林父卻是倒了下來,也幸好大夫就在場,當即施針開藥,林父纏綿病榻兩個月,才逐漸好了起來……
經此一事,林父和族中有了芥蒂,和族中的關系再也不像以往那般密切。
而林菀這兩個月更是忙得腳不沾地,一邊給自己操辦十八歲生辰,一邊開工坊,一邊照顧林父,還要處理鏢局的事情,也幸虧盛淺知道族老們來過的事情之后一直在她身邊幫著她,不然林菀是真的忙不過來……
或許是蒼天有眼,那幾個族老和他們帶來的人回去之后接連出現了意外,有人走路摔斷了腿,有人掉進了河里受了風寒纏綿病榻,有人和嫂嫂私通的事情曝光……
那個埋汰林菀的三叔公,更是摔壞了門牙,此后說話一直漏風。
而在林菀忙碌的時候,世界的發展也如同她接受的世界線一樣,在皇帝的子女死光之后,黃芙提出過繼云陽王世子為皇子,繼任皇帝。
男主谷澤這些年善于偽裝,在民間有比較好的民聲,且又有軍隊在手,沒過多久,谷澤仍是如同原世界線那般坐上了皇位。
但谷澤面臨的局面并不好:天下大亂,流民四起,藩王割據,他想要坐穩皇位,估計還要花費一番功夫。
林菀接收到的世界線到了這里便結束了。
縱然這是個亂世,林菀也為自己日后的生活做好了萬全的安排:她并不打算出嫁,打算好好繼承好家業,供養父母,成為盛淺永遠的后盾,護盛淺喜樂安康。
然而事情的發展遠遠出乎意料——
谷澤成為新帝之后開始選秀,林家并不打算進宮,且林菀是獨女,按律有不參加選秀的資格,自然沒有遞交名冊。
誰也沒想到,等到入宮的秀女的名單下來,林菀的名字卻儼然在秀女的名單之內!
【📢作者有話說】
黃姑姑:菀菀小姐就是太良善,才招來了公主這頭豺狼。
我有罪,我有罪,我真的是想提醒菀菀小姐的,可公主她實在太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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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十三)
◎“你日后就住在我的紫檀宮,我必定盡快將你引薦給陛下……”◎
傳圣旨的小太監來的時候, 林菀一家人正在欣賞一幅繡畫。
林菀也沒想到,她幫助的那些女子會回饋她一幅繡品,繡品是萬花圖, 工坊里的每個女子都參與了繡品的制作:正面是綻放的鮮花, 背后是繡花人的名字。
那些女子準備了一個多月, 趕在年前送到了林家。
那繡品極為用心,繡了那么多朵花, 卻觸手絲滑, 看不到一根線頭。
林母心中極有感觸,拉著林菀的手不斷感慨:“我原本以為女人這一生若是不出嫁, 便沒了依靠, 注定后半生凄苦。可看著我家菀菀最近做的事, 我忽然發現不出嫁其實也沒什么干系。”
“即便是女子,也能成為旁人的倚仗……”
林菀聽著林母的念叨, 心中也有些高興:她原本并沒有指望那些可憐的女子能給她什么回饋,只是憑心做事, 卻沒想到即便那么艱難了, 那些女子都還在想著回饋她……
苦難不值得歌頌, 但苦難上開出的善良花束永遠讓人感動。
林菀心中開始構思著下一步計劃,打算未來等到這邊的工坊有了規模了,再去另外的地方開另外的工坊。
林母也很支持她的決定, 興致勃勃說要給她捐贈錢財……
原本一切極為和樂, 突如其來的秀女名單卻宛若一道晴天霹靂劈在了眾人頭頂。
林府上下所有人都懵了:林家根本沒有人給林菀報名, 為何秀女名單上會有林菀的名字?
還是林父見多識廣,最先反應過來, 塞了好多銀錢給那小太監打探底細, 小太監才松了口, 意有所指——
“您家確實沒報名,但您族里有一位一心想要為陛下分憂的侍郎……”
小太監點到即止,說了下秀女年后二月初八集中入宮的事情后就離開了。
林父出門打探事情的起因,林菀和林母留在家中等待消息,縱然面上安慰著拭淚的林母說自己不會有大礙,林菀心中同樣有些迷惘——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入宮。
她原本已經規劃好了之后的道路。
然而如今選秀的圣旨已經下達,上頭明晃晃寫著林菀的名字,若是抗旨不進宮,皇帝追究起來,整個林家都逃不開干系。
難道日后一輩子都要在宮墻里度過了嗎?
林菀這才發現這個時代的蒙昧暗黑之處,皇權就像是壓在眾人頭頂上的大山,處在這座山的陰影之下,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被吞噬……
而沒一會,林父就氣沖沖地回來:他已經打聽清楚了所有經過——
是那摔了門牙的三叔公在朝的侍郎兒子搞的鬼。
自那天從林家不歡而散灰溜溜出門后,三叔公氣急敗壞,到處說林菀家的壞話,他那兒子休沐回來之后,他自然朝著兒子抱怨——
“不就一個嫁不出去的閨女,居然還朝著我們擺譜,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難道她還想配皇孫貴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知道父親和林菀家鬧翻之后,那侍郎原本操心以后再也得不到林家的打點銀兩,聽到這話,卻是計上心來——
這些年戰亂,大部分商戶都遭了災,林家卻因為自家開了鏢局,并沒有受到多少損失。
林老爺這些年的積蓄,估計能填滿小半個虧空的國庫,如今新帝登基,正在為國庫空虛的事情憂慮,若是他獻策讓新帝迎林菀進宮,給她個低分位的妃嬪,再給林老爺一個散官,對他們這種商戶來說,是打著燈籠找不著的好事。
林菀入了宮,再怎樣林老爺也得慷慨解囊資助國庫,自是能解了國庫的燃眉之急。
而他獻策解了新帝的困境,加官進爵自是指日可待。
因而,那侍郎當即回去寫了折子,說自己族中有一巨富,獨女尚未婚配,愿進宮侍奉皇帝……
沒想到居然是往日里厚待的族親害了女兒!
林老爺氣急攻心,本就痊愈沒多久,打聽到始末之后又一次倒了下來……
林菀又要照顧病人,又要料理生意,幾天下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她的情緒一向穩定,縱然這道突如其來的圣旨打亂了她的全部規劃,但她很快就接受了現實。
如今聽聞黃芙還在后宮之中,依照她和新帝的關系,估計后宮還是由著黃芙在管轄,但只要不出現在男主面前,安安分分地當著小宮女,或許能等到五年之后宮女期滿放出宮。
即便出不了宮被困在深宮之中,那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提前憂慮也解決不了問題。
林菀唯一擔心的只有盛淺。
盛淺年紀還小,長得又那么招人,若是遇到了危險,林菀害怕自己日后在深宮之中沒能力及時維護盛淺……
因而,在知道年后就將進宮的消息之后,林菀就寫信給了又一次跟著胡一出鏢的盛淺說明了始末,想讓盛淺早點回來,方便叮囑她一些事情。
琢磨著時間,她寫的信已經到了盛淺的手中,且盛淺出發前也承諾過,說要回來和她一起跨年,然而直到年關,她遲遲都沒有收到盛淺的回信。
是出了什么岔子嗎?
林菀擔憂盛淺出事,又送了一封信過去,這次總算是收到了盛淺的回信。
盛淺的回信極為簡短——
“菀菀,我這邊出了些岔子,一言難盡,短時間不能回來同你過年了,你好好將養身體,莫要慌張,我總會護住你的。”
林菀看著盛淺的回信,心中又是擔心又是啼笑皆非:也不知道盛淺哪來的習慣,年紀輕輕,總愛說些老成的話。
她還這般小,哪能讓她來護自己?
……
伴隨著盛淺的回信送來的,還有一大堆千金難尋的藥材,其中恰好有林父急需的幾款藥材。
林父用了藥之后,身體總算是逐漸康健了起來。
林菀又寫了一封信,想要問清楚藥材的來歷,又怕盛淺著急出事,打算催著盛淺回來。
然而信還沒來得及寄到盛淺的手中,過小年的時候,一個消息傳遍了全國——
樂依部落那個新任的族長,自曝乃是被奸妃黃芙害死的宮妃之女,打著清君側、除奸佞的名號,舉兵朝著京城而來!
戰爭之中,驛站斷了通訊,林菀的信根本寄不到樂依部落。
誰也不知道新族長為何選擇這個時候起兵,畢竟她手下的兵將常年呆在南方,并不適應北邊的氣候,此時大冬天起兵,并不是明智之舉。
但樂依部落這些年休養生息,積攢的實力不容小覷。
這是男主谷澤繼位之后的第一場戰役,但他看起來卻并不慌張,很快就任命好了將領出兵迎戰。
林菀并不覺得谷澤會輸。
畢竟谷澤是男主,身負高額的氣運值,受到世界意識偏愛,更何況他手中也有和樂依部落實力相當的兵權,且云陽王自小便將他送往了軍中,他在軍隊中有少年將軍用兵如□□聲……
如今戰亂起來,林菀聯系不到盛淺,只能希冀著胡一能夠在亂世里護盛淺周全。
顯然,谷澤也覺得他派過去的人不會輸,過了年之后,便照常開宮門選秀女進宮。
林菀只能將盛淺托付給林父林母,抱著忐忑的心情進了宮。
她站進選秀的隊伍里,跟著人群往里走,一路上低眉順眼,原本想著盡可能縮小存在感,在宮里熬過五年便出宮,然而事與愿違,她剛在隊伍中站好,前方便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囂……
“林菀在哪?”
林菀聽到有女聲在問。
那道聲音聽起來含著笑意,顯得極為熱情,林菀卻本能地察覺到危險,不由得挺直脊背,背后一陣發麻。
“快來見過黃太妃!”
引領的太監拿著冊子,滿臉堆笑地將林菀從人群中喊出,領到一個女子面前。
那女子被一眾宮女簇擁在最中間。
她看起來年齡大概在二十七八左右,面上含笑,眼下撒著淡色金粉,顯得極為嫵媚。此時天氣尚寒,她卻穿著一襲薄春衫,細細的腰帶勾勒出纖細腰肢,行走間,繁復的裙擺似乎綻開了花。
這便是黃芙了吧?
不知道黃芙的來意,林菀看了黃芙一眼便垂下了眼,心中卻是充滿了困惑:這個時代的化妝技術以清雅為美,黃芙的妝容卻和主流妝容不一樣,看起來似乎雜糅了一些現代的風格。
而更讓林菀覺得無比震驚的是,黃芙身上也有10%的氣運值!
這是怎么回事……
林菀的震驚在旁人眼中便成了畏懼的表現。
“你莫要害怕,抬起頭來。”
見到林菀小鵪鶉一般垂著頭,黃芙的眼中飛快地劃過一絲輕蔑,卻是柔聲開口:“早就聽聞你是個善心的姑娘,便想著來見見。”
黃芙這般開口,林菀自然不能再低頭,只能再次抬起頭看了黃芙一眼——黃芙頭上仍是明晃晃地有10%的氣運值!
“真是個標致的姑娘。”看清了林菀的面容之后,黃芙眸底的笑意越深,徑自過來牽起了林菀的手。
黃芙的手極為冰冷,被她觸碰的時候一陣寒意,林菀本能地一個哆嗦——
“我今日同你一見如故,”迎著眾人各異的眼神,黃芙笑著拍了拍林菀的手:“你日后就住在我的紫檀宮,我必定盡快將你引薦給陛下……”
林菀不知道黃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黃芙這么開口,林菀也無法拒絕,只能再次垂下了頭,默認了黃芙的安排。
在黃芙的宮殿里,林菀又一次見到了男主谷澤。
林菀曾經遠遠地見過谷澤一面,那時候谷澤有30%的氣運,然而此次一看,谷澤卻只剩下22%的氣運值。
看著和黃芙站在一起,溫聲細語說話的谷澤,林菀心中突然間涌起一種詭異的感覺:總覺得谷澤的氣運變差和黃芙有關……
“陛下,這位就是您跟我說過的林菀。”
黃芙和谷澤聊了一陣,似是才想起林菀,將林菀推到谷澤面前,開口介紹道:“她……”
然而黃芙話還沒說完,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急切的敲門聲。
“陛下!”
一個小太監滿臉驚慌地跑進來,‘噗通’跪在了地上:“常將軍,戰敗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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