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十四)
◎“他們不該搶你的,姐姐。”◎
常將軍是谷澤極為信賴的一位將領, 戰斗經驗極為豐富,算得上是谷澤在軍中的師父。
因為是繼位之后第一場戰爭,谷澤不敢小覷, 才派出了常將軍領兵。
對方是個比他還小的小丫頭, 谷澤原本以為派出常將軍已經是高看了對方, 很快就能聽到告捷的消息,從沒想過自己這一方會輸。
因而, 聽到戰敗消息的一剎那谷澤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么?”
谷澤瞪大眼, 不敢置信地問出了聲。
小太監哆哆嗦嗦,又重復了一遍。
谷澤的呼吸立馬變得粗重起來, 他臉色漲紅, 原本俊美的臉龐變得無比猙獰, 一腳踹開小太監,拿起披風便往外趕……
小太監受了窩心一腳, 臉瞬間變得慘白,又不敢聲張, 只能哆哆嗦嗦跪在一旁。
“阿澤, 這只是個意外而已……”黃芙滿臉擔憂, 跟在谷澤身后跑了出去。
縱然早就有了預感,知道谷澤和外頭傳聞中的仁善不一樣,但眼見著谷澤暴怒, 遷怒小太監的模樣, 林菀仍是感覺頭皮發麻。
周圍的太監宮女眼觀鼻鼻觀心, 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一點兒也不覺得怪異。
林菀深吸了一口氣, 想了想, 還是往前扶起了那倒在地上的、臉色蒼白的小太監。
她知道自己或許該保持冷漠, 這樣才能繼續在這深宮中繼續茍下去。
但是人如若一直冷心冷情地活著,又跟石頭有什么區別?
林菀扶起小太監,小太監低低地道了聲謝,她正要退后,小太監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有什么東西突然塞進了她的掌心。
林菀心中大駭,垂下了頭。
而沒一會黃芙就回來了,見到林菀垂著頭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以為林菀是因為谷澤突然離開而傷懷,眸中飛快地劃過一絲輕蔑,面上卻溫聲寬慰——
“你莫要傷懷,陛下只是因為戰事心中著急,并不是刻意慢待你。”
她染著紅色丹蔻的手指輕輕地拍了拍林菀的胳膊,又坐回到座位上:“你放心,日后時機到了,我再邀陛下與你長談。”
“小女不敢,朝中大事更重要。”
林菀低頭輕聲開口,心中恨不能這兩人日后再也想不起她來。
黃芙卻很滿意林菀這看起來膽怯靦腆的表現,扶了扶額。
她離開這個世界的時間就快到了,然而從谷澤身上收集的氣運值卻遲遲達不到“15%”,她只能加倍體貼谷澤,順著谷澤的意思來……
谷澤缺少經費,她便籠絡這個暴發戶的女兒,為她和谷澤創造機會,看她這容易被擺布的模樣,估計過不了多久,她就會死心塌地地喜歡上谷澤,進而說服她的父親捐贈錢財進入國庫。
如今谷澤為戰事著急,她得想想能做些什么,再加深他的喜愛度,獲取氣運值。
黃芙輕聲咳嗽了兩聲,自有她身邊的宮女站出來,笑著開口:“太妃身子有些不爽利,小主可改日再來尋太妃。”
林菀從善如流告了退,回到自己的房間,才敢打開攥在掌心,已經被汗洇濕的紙條——
紙條上是林菀無比熟悉的字跡——
“菀菀,等我兩個月。”
林菀瞪大了眼,眼前一黑。
盛淺這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這般膽大,居然敢買通宮中的人傳訊進來!
林菀是真的有些后悔沒有告訴盛淺她的身世了——如若盛淺暴露在黃芙面前,后果不堪設想。
林菀心中又是生氣又是著急,如若盛淺在她面前,她真的很想揪著盛淺的耳朵和這不省心的孩子好好聊聊。
然而盛淺遠在宮外,也不知道她在圖謀什么,林菀根本聯系不上她。
林菀心中無比忐忑,只能加倍留意前朝的消息。
谷澤是這個世界的男主,受到世界意識庇護,而且他軍隊的實力并不弱,按理說失敗只是一次意外。
然而出乎林菀的預料,前朝的形勢越來越嚴峻。
樂依部落那位年輕的族長簡直是天縱奇才,明明是第一次帶兵,卻是宛若神助,屢戰屢勝,直接打到了京城外頭。
聽聞最近幾場戰役那位年輕的族長少見地露了面。
但她臉上戴上了一個猙獰的銀質面具,旁人窺不見她的容貌,只知道她有一身極好的功夫,在疆場上所向披靡,如入無人之境。
與之相對的是谷澤氣急敗壞。
這段時間,谷澤遷怒他人,已經打殺了好幾個宮女太監。宮中眾人噤若寒蟬,大家根本不敢往他身邊湊,唯有黃芙,不論谷澤的臉色如何差,仍舊笑著去往他的身邊。
林菀曾經有一次看到了黃芙臉上的巴掌印,還有脖頸上露出的傷痕,心中忍不住感慨:或許黃芙面對谷澤時是腦癱級別的戀愛腦,不然哪能忍得住谷澤這暴力男屢次三番的摧殘?
與此同時,黃芙頭上的氣運值也在不停變化,有時候會到達“14%”,有時候會落到“12%”。
林菀猜測黃芙的氣運值和谷澤對她的愛意有關,或許世界意識也看不過谷澤的暴力行徑,所以才將氣運值補償給被暴打的黃芙。
因而除了打探外頭的消息,林菀幾乎整日閉門不出,心中祝愿這對暴力男和戀愛腦永遠鎖死,而心力交瘁的黃芙整日忙著安撫谷澤,也想不起林菀來,林菀過了一段時間的安生日子。
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林菀忍不住越來越擔心盛淺——盛淺那張紙條明顯說明她在暗中籌謀著什么。
外頭局勢這么混亂,盛淺那般柔弱,又生得那樣招人,林菀是真的擔心盛淺會遇到意外……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就過了一個多月,林菀沒再聽到盛淺傳回來任何消息,而黃芙已經開始受不住了——
她每日陪著谷澤這個暴力男,隨著戰事越來越吃緊,谷澤的情緒越來越不受控制。
剛開始打了她之后還會拉著她哄,之后索性拳打腳踢,國庫空虛,兵力越發吃緊,谷澤一日日愈發暴戾,她盡心扮演著不離不棄的癡心女形象,谷澤給她的氣運值卻始終差一點,達不到規定的要求。
有什么辦法能再提一點谷澤的氣運值呢?
在差一點被谷澤掐死之后,黃芙無意中看到了給林菀送膳的宮女。
黃芙抿起了唇——
那個叫林菀的暴發戶的女兒這些日子閉門不出,應該是被谷澤的真實面貌嚇到了。
林菀長了一張不丑的臉,看起來又怯懦膽怯,估計是遵循著這個時代“嫁雞隨雞”的迂腐古訓長大的……
若是被谷澤奪了身子,她再在林菀身邊灌輸一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思想,估計林菀之后會受她擺布,向家中獻策。
而送了林菀過去,多了個被谷澤折騰的對象,她也能少受一些磋磨……
不過,這段時間谷澤打殺了這么多人,人人畏懼,估計林菀不會心甘情愿去伺候谷澤。
但……林菀如今在她宮里,這并不是什么難解決的問題。
黃芙招了招手,那個送飯的宮女立即被押到了她的面前。
……
*
這天的晚飯比往日來得更晚一些,且只有一碗雞湯。
送飯的嬤嬤換了個人,滿臉陪笑:“如今戰事吃緊,國庫空虛,陛下縮減了后宮開支,還望小主多多擔待……”
林菀喝了一口,感覺雞湯味道無比古怪,皺了皺眉,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碗。
然而沒一會,她便感覺到了不對勁——
身體軟綿綿的,沒有任何力氣,意識卻無比清醒……
糟糕!中藥了!
她癱坐在椅子上,想要反抗,卻提不起任何力道,只能眼睜睜看著黃芙笑盈盈地推開門,指揮著婆子們給她梳洗打扮。
“妹妹啊,這么多天你一直沒見著陛下,想必心中也著急,姐姐我就索性助你一把……”
婆子們給林菀化了妝,換上了一件無比暴露的紗衣,那紗衣薄如蟬翼,幾乎什么都沒遮住,黃芙看了卻極為滿意,完全無視林菀憤怒的眼神,嘆息著撫摸著林菀的臉頰:“妹妹這模樣,連姐姐看了都憐惜,更何況陛下了……”
說要,黃芙便讓人用被子裹住林菀,抬去了谷澤的寢殿。
林菀頭一次這么憤恨一個人。
但她知道此刻憤怒并沒有用,只會麻痹掉她的神智,于是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復情緒。
婆子們把她抬到寢殿的床上,卻并不給她蓋被子,她們點亮了好幾支紅燭,香爐里燃起味道甜膩的香,半撩起簾帳……
打造完曖昧的場景之后,婆子們才關門退了出去。
林菀始終閉著眼。
旁人以為她是不愿接受這屈辱的一幕,并沒有多加注意。
卻沒人注意到,林菀身側的手指,悄悄動了動。
她心中確實覺得屈辱,但此時更重要的是自救。
她只喝了一小口雞湯,在被洗漱完之后明顯感覺那種頭腦發昏的感覺好了不少,但她并沒有表示出來……
直到婆子們退了下去,林菀才睜開眼,咬緊牙關,不斷地蓄積著力氣……
從一根手指,到幾根手指,再到一只手……
更漏一點一滴,不停地往下漏。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林菀心中越來越著急。
外頭有一陣傳來了喧囂的聲音,宮中似乎進了賊,林菀心中祈禱那賊再折騰久一點,最好支撐過這一夜,讓谷澤沒空回寢殿……
然而事與愿違。
喧囂聲漸漸停了下來。
沒多久,門口“吱呀”一聲,有人推開了房門,朝著床榻一步一步走近——
林菀閉著眼咬緊著牙關。
她知道自己是該忍耐的,不說她此時只恢復了一只手,就算全部恢復了力氣,她也不是谷澤一個常年習武的大男人的對手……
然而感覺到那人停在床沿,似乎正俯下身來,林菀還是按捺不住,努力抬起那只恢復了力氣的手,朝著那人的臉上扇了過去……
果不其然,她軟綿綿的手被那人不費吹灰之力壓制了下來。
她憤怒地睜開眼,對上的并不是谷澤陰鷙的臉龐,反而是一張銀質的面具。?!
紅燭灼灼,面具后的一雙眼,看起來似乎比燭光還要熾烈……
林菀一怔,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那位神秘的少女族長。
谷澤是戰敗了嗎?
……
林菀瞬間松了口氣,這位族長是女子,應該不會對她如何……
只是,這副模樣被外人看在眼里,還是有些羞恥……
“你放開我可以嗎?”林菀的臉頰火辣辣地燒了起來,蓄積力氣,小聲開口商量:“我并不是谷澤的妻妾,我中了藥,所以才是這副模樣……”
女孩卻長久地沒有說話。
林菀的眼眸逐漸瞪大——被女孩注視著,聞著女孩身上散發著的血腥味,按理說是會覺得畏懼的,然而林菀卻感覺越來越怪異……
這女孩,看起來似乎有點像她那柔弱惹人憐愛的……
“姐姐認出我來了?”
伴隨著一聲輕笑,熟悉的嗓音響起——
迎著林菀震驚的視線,盛淺摘下面具,仍是往日率真無辜的模樣,笑盈盈望她,染血的手指慢條斯理撫摸著林菀驚愕的臉頰——
“他們不該搶你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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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十五)
◎她想要的不止是林菀的陪伴。◎
林菀眨了眨眼。
有那么一剎那, 林菀本能地覺得這一切都是在做夢。
不然她那柔弱的、嬌滴滴的失憶公主,怎么會變成傳聞中殺伐果斷、多智近乎妖的少女族長?
眼前的女孩似乎比上次見面時更瘦了一些。身量筆挺瘦削,面容絕艷, 乍一看仍是林菀熟悉的模樣。
但若是仔細比較起來, 她平日里嬌滴滴的樣子宛若收斂了鋒芒、秀色內斂的珍珠, 而她如今這樣鋒芒畢露、帶著殺氣的模樣,就像是華光璀璨、價值連城的寶石, 讓人見之心神震蕩。
臉頰上傳來的觸感無比真實……
“不是姐姐一直以來教導我要強大的嗎?”盛淺彎下腰, 帶來的壓迫感越來越強烈,掐住林菀的下巴, 對上林菀的眼——
“為何姐姐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覺得歡喜?”
林菀咬緊了下唇。
縱然不想承認, 但眼前的一切都證明著一個事實——她一直以為的單純軟糯的小妹妹盛淺, 不知不覺間已經黑化成了芝麻餡的小族長……
“你總要給我一些反應的時間,”林菀嘆了口氣, 收拾好復雜的心緒,對上盛淺的眼, 溫聲開口:“淺淺, 你我當真要在這樣的情況下聊天嗎?”
這樣尷尬羞恥的場面被盛淺看見, 是林菀想象中最壞的情況了——若是陌生人,以后大家不會再見,林菀便可不再想起這一茬;然而眼前的是盛淺, 是她終身守護的任務對象, 之后兩個人還得有默契地假裝徹底忘記這一幕……
不過, 盛淺這般聰明,之后應當不會再提起這件事。
意識到林菀在說什么之后, 盛淺的眼神晃了一下, 視線在林菀身上逡巡了一圈,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渾身的殺伐氣息突然褪去,蒼白的臉頰上肉眼可見泛起了一抹紅暈。
紅燭搖曳,燭芯“嗶剝”發出輕響,盛淺怔怔地站立著,卻一直沒有動彈……
是被嚇到了嗎?
林菀看著似乎有些神思不附的盛淺,心中的羞惱愈發強烈。
“淺淺!”
她抿起唇,啞著嗓子,著急地再次喚出了聲。
這一聲出來,似乎無形中打碎了某個幻夢——
盛淺抿起唇,忽的掀起被子將林菀蓋住,然后站直身體猝不及防地將林菀抱了起來。
“淺淺,你放下我!”
林菀驚呼出聲,沒想到盛淺會這般動作,立即抬起頭,試圖自己站立……
然而她的身體根本沒有恢復力氣,掙扎的力氣小得可憐,試了幾次之后,只能無奈放棄。
林菀咬緊下唇,漲紅了臉,又羞又惱,便聽到了盛淺低低的笑——
“菀菀,若我是你,我會擋住臉。”
盛淺抱著林菀走出了房門。
首當其沖映入林菀眼簾的是沖天的火光,刀劍撞擊聲不絕于耳。
林菀看到了被兵將擒住,奮力掙扎,臉漲得通紅,頭頂的氣運值只剩下5%的谷澤,以及妝容狼狽、氣運值已經變成了“0”的黃芙……
林菀還想再看,便看到胡一穿著一身戎裝,從人群中走出,朝著盛淺的方向走了過來。
林菀嚇了一大跳,不敢再看,怕被胡一認出,下意識將臉縮進了被子里,心中緊張,就連被子外頭的腳趾也蜷縮著,縮進了被子里……
她又聽到了一聲低低的笑。
林菀咬緊了牙,臉漲得通紅,還是沒忍住,隔著被子在盛淺的腰上掐了一把——
如果有可能的話,林菀其實更想要掐一掐盛淺的臉頰:這小破孩居然敢嘲諷她!
然而盛淺似乎沒察覺到她的羞惱,又笑了起來!
林菀磨了磨牙,正打算再掐,便聽到前方幾步遠的地方傳來胡一的聲音——
“殿下,四方城門已經控制住了,禁衛軍已經投降……”
怕被胡一認出,林菀身體一僵,屏住呼吸,不敢再動彈。
若是林菀能抬起頭,便會發現一切純屬杞人憂天——
胡一這些年跟在盛淺身邊,哪能不明白盛淺的脾氣?
聽到林菀被選入宮的消息之后,盛淺前些天瘋了一樣不眠不休攻打京城,整個人宛若人間羅剎,所到之處血流成河,胡一在盛淺面前連大聲呼吸都不敢。
如今看著這祖宗滿面春風的模樣,胡一哪能不明白盛淺抱著的是誰?
只是沒想到公主殿下實力這般強大,這么短的時間就讓林菀腿軟得路都不能走……
心中嘖嘖感嘆,胡一面上卻是繃緊臉頰,一板一眼地稟告著事務,頭低得都快到了地上,唯恐看到什么不該看的東西。
……
盛淺似乎察覺到了林菀的緊張,一邊安撫般在林菀身上拍了拍,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回答著胡一稟報的軍務。
林菀不懂軍機,但能感知到盛淺的游刃有余。聽著胡一恭敬的語氣,林菀心中后知后覺生出了一種陌生感——
這是她完全沒有見過的盛淺。
明明是同一個人,盛淺的聲音卻明顯和之前不一樣,那種上位者散漫的、主宰生死的冷漠感,聽在林菀的耳中,宛若一個陌生人……
就像盛淺說的,她已經有了足夠的自我保護的能力。
那之后留在盛淺身邊,她又該以怎樣的姿態面對盛淺?
林菀咬緊下唇:自來到這個世界之后,她從未有一剎如同此時這般感覺無比迷惘。
……
林菀糾結的時候,上方的盛淺和胡一已經聊到了降兵的處理問題。
胡一認為這些降兵大部分是谷澤的手下,谷澤一脈常年駐扎在軍中,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最好是斬草除根,殺了這些降兵以絕后患,就算不能殺盡,也可以將部分降兵臉上刺字降為奴隸,收入軍中做苦力。
胡一提出的方法是這個世界最常見的做法。
上方的盛淺沉默了一瞬,顯然正在思考……
林菀皺起了眉,縱然知道殺了這些降兵是最省事的做法,這個世界也習慣了這樣的處事方法,谷澤上位的時候就曾做出過坑殺一萬降兵的決策。
腦子里這么想著,林菀卻仍是下意識拉了拉盛淺的衣擺——
她不想她一手養著的盛淺也和這個世界的其余上位者一樣鐵血手腕、不將百姓的命當命:林菀更愿意相信,在這個兵荒馬亂的世界里,若是有選擇,這個世界并沒有多少人想要上戰場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
戰爭中,大部分人都是被無辜卷入。
盛淺能放過其中無辜的兵將嗎?
然而面對現在有些陌生的盛淺,林菀并沒什么把握能夠說服她,只能在腦子里飛速地醞釀著說服盛淺的詞藻……
林菀還沒出聲,盛淺已經輕聲開口:“北邊大澤有大片荒地,可先讓這些降兵先過去兩年開荒,派專人監察,若是沒什么異樣,便充入軍中當正規軍……”
胡一詫異地瞪大了眼。
就他這么多年和盛淺的相處,盛淺并不是心慈手軟之人,相反,她比大部分人都要心硬……
作為兵將,胡一自然也設想過戰敗的可能,若能活著,沒人想要去赴死。
如今混戰的年代,大家都更愿意一勞永逸殺了降兵,盛淺提出的計劃并不是不可行,雖然麻煩了一些,好處也是顯而易見——
這計劃一旦推行,必定能俘獲大部分百姓的忠心,畢竟盛淺軍中的待遇是這亂世之中最好的了:這些年他們假借走鏢的名義,各處行商,已經積累了不少財富,有足夠的軍中補給。
只是,這計劃怎么想怎么不像是盛淺提出來的……
胡一忍不住抬頭看了盛淺一眼:盛淺正垂著頭望著懷里那團被子。
胡一瞬間便明白了盛淺這么開口的原因,再次垂下頭,臉上綻開笑,立馬開口:“殿下果然還是一如往常那般仁善,此法極好……”
果然,他迎來了盛淺贊賞的一瞥。
胡一敢發誓:就算是他之前打了勝仗,盛淺都沒給過他這樣的眼神……
胡一得到指令以后便自去辦事了,臨走前他沖著盛淺比了個手勢,示意包括陷害林菀入宮的侍郎在內,給林菀喂藥,收拾林菀的宮人……所有對林菀起過壞心的人已經全部趁著戰亂處理干凈。
看到盛淺面無表情點了點頭,胡一才轉身離開。
林菀并沒看清楚兩人的眼底官司。
她聽著兩人的對話,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一些內疚:她居然以為盛淺會殘忍地殺害那些降兵,是她誤會了盛淺……
其實盛淺變成這樣,也是形勢所逼,她只是想要更好地活著而已。
何況,盛淺剛剛還救了自己。
這幾年的情分不是假的,盛淺走到這一步,背后必定經過了無數自己想象不到的苦楚……
就算盛淺如今偏激了一些,退一萬步來說,盛淺始終是任務對象,就算是看著她頭上如今已經有了90%的氣運值,林菀也不想和盛淺離了心……
這般一想,林菀心中那些因為盛淺新身份生出的陌生感逐漸褪去。
喧囂聲漸漸消失,周圍安靜了下來,當林菀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盛淺抱到了一座看起來有些破敗的小院里。
盛淺推開房門,房間里已經放了一個新的浴桶,床榻上鋪上了全新的被褥。
宮女太監們魚貫褪去,體貼地關上了門,盛淺這才將林菀放在床上,迎著林菀不解的視線,褪去林菀外頭裹著的被子,伸手將林菀抱進了浴桶。
“浴桶里放了解藥,泡一泡便會好起來。”
盛淺的嗓音又變得有些啞,似是察覺到林菀的尷尬,盛淺這次沒再直勾勾盯著林菀瞧,轉過頭視線偏向了一邊。
然而聽著盛淺這與往常迥異的嗓音,林菀還是不爭氣地紅了臉。
她小聲地“嗯”了一聲,被盛淺抱著進了浴桶。
溫暖的藥水驅散了林菀身上的僵硬,除了淡淡的藥材香,浴桶里還有別的香味,是林菀熟悉的盛淺身上的清香。
漂浮著的藥材遮住了林菀的身體,林菀這才找回了一點安全感,側頭看著盛淺掛了一小截枯枝的發髻,忍不住小聲開口——
“淺淺,你這段時間肯定特別累,今天盡量不要熬太晚,早點歇息……”
或許是沒想到林菀會這么開口,盛淺似乎愣了一下。
“姐姐不怪我嗎?”
盛淺側過身體,再次低下了頭,或許是有些緊張,她放在浴桶身側的兩只手緊緊握著桶沿,并不敢直視林菀的眼:“我瞞了你這么長時間。”
“剛開始的時候確實有點。”
“你應當是想起了記憶了吧?”
林菀誠實地回答:“我相信你總有你的不得已之處,且你剛剛才救了我,我并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林菀斟酌著開口,抬起不再僵硬的手,拍了拍盛淺的胳膊:“淺淺,無論你的身份如何變化,你都是我的好妹妹……”
“妹妹么?”
盛淺忽而抬頭看了林菀一眼。
她這一眼無比奇怪,像是憤怒,又像是難過,恍惚間林菀甚至在里面看出了自嘲的意味。
但盛淺隨即又垂下了眼。
她似乎又恢復了以往溫和無害的模樣——
“我確實想起了之前的記憶。”
“我想起我是上任皇帝的女兒,他縱容黃芙在后宮行惡,殺了我母妃,我被逐出皇宮,被黃芙追殺,所以才失去了記憶,若不是姐姐救我,我可能早就死在了那個風雪天……”
林菀看不到盛淺的表情,然而這些事情本身已經足夠讓人難過。
“淺淺,”林菀拉住盛淺的手,誠懇開口,安撫出聲:“沒關系,你還有我。”
“菀菀,”到了此時,盛淺終于肯抬起頭。
她咬了咬唇,固執地仍是喊著林菀的名字,眼眶周邊紅通通的,眼眸里染上了破碎的水澤:“我真的怕,怕你也同我娘親一樣,在這深宮中喪命……”
“我只想著快點將你救出來,并沒有考慮過之后的打算。”
盛淺抿了抿唇,似是不想哭出聲來,然而她整個人的模樣在林菀看來就像是一片剔透的琉璃,仿佛下一剎就會破碎。
“菀菀,”她再次低喃著林菀的名字,俯身握住林菀的手,燭光里,她的眸色深沉宛若無盡深淵,眼眸深處卻有一絲搖曳的暗火——
“你能在宮里陪著我嗎?”
盛淺的聲線顫抖,聲音里帶上了一絲顯而易見的祈求:“我并不會做皇帝,我怕我會做錯事,惹你厭棄,我也知道你不喜歡皇宮,但我會努力讓這個皇宮變得不那么討人厭……”
“菀菀,我只有你了。”
……
林菀一直將盛淺當做最疼愛的妹妹捧在手心嬌慣著,從沒見過盛淺這般脆弱無助的模樣,此時被盛淺低低地哀求著,林菀只覺一顆心像是被什么攥住,瞬間無比心疼……
她并不想待在宮里,這段時間待下來,恰如盛淺所說,她內心十分抵觸這個吃人的皇宮,原本是打算第二天就出宮的。
可盛淺進了這里,盛淺在求著自己……
在外盛淺即便再威名赫赫,她都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嬌嬌姑娘。
高處不勝寒,如若沒人陪著,盛淺日后該怎么面對來自各方的風刀霜劍?
林菀咬緊了下唇——
她舍不下盛淺。
縱然她可能根本幫不到盛淺什么,但她留在盛淺身邊,至少能讓盛淺感覺到她并不是獨自一個人在戰斗……
“淺淺,你別這么說。”
林菀的鼻子有些酸,不明白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般模樣,心中守護盛淺的念頭卻是無比強烈——
“只要你需要我,我會一直陪著你。”林菀望著盛淺,堅定開口。
“我就知道菀菀待我最好!”
盛淺果然還是個小孩,瞬間便笑了起來,目光流傳,眼眸里帶著明顯的喜悅,似是沒注意到林菀此時尷尬的情境,也不在意會被水弄濕衣裳,轉身緊緊抱住了林菀——
“只要菀菀愿意陪著我,我會永遠待菀菀好的。”
*
盛淺原本已經做好了被林菀厭棄的準備——
按照原計劃,她是想著待在林菀身邊,繼續裝作乖巧可愛的妹妹的:縱然她逐漸明白她對林菀的想法并不是那么單純,有時候會難以遏制地對林菀生出欲念,但總體來說,待在林菀身邊的愉悅可以暫時遏制住所有不悅……
但林菀被谷澤選入了宮。
她原本沒想著那么快對付谷澤和黃芙的,但一想到林菀在宮中可能面臨的處境,她不顧一切地提前暴露了一些部署。
出兵的時候,她的心臟麻木冰冷,卻同樣有一種詭異的暢快感——
林菀并不傻,稍一思索便能發現她假借鏢局暗地里進行的那些動作。
發現自己不再是溫順良善的妹妹,被蒙蔽了這么久,林菀會露出什么樣的表情?
……
但林菀恨她也沒什么干系——她知道林菀的軟肋,林菀很好拿捏,林家任何一個人的性命,都能讓林菀對她唯命是從。
然而,以后的林菀不可能再像以往那樣溫溫柔柔地對著她笑,疼愛地喚她“淺淺”,不會再事事為她考量,會恨不能讓她去死……
她再也看不到林菀望著她時,那雙快樂的,總是含笑的眼。
打開宮中那扇門的時候,她的血液在劇烈地沸騰,理智卻冷靜得可怕,甚至趨于死寂——
林菀那個模樣給她造成了強烈的沖擊,甚至比她夢里的狀態還要誘人。
有那么一剎那,她是真的想要不管不顧,直接將夢里的一切付諸現實。
她惡意地將一切原因歸咎到林菀的期待之上,以為林菀見了這樣的她會歇斯底里,會恐懼,會咒罵……兩人會徹底鬧翻。
然而林菀還在喚她淺淺。
即便知道被她騙了這么多年,林菀仍是對她毫不設防……
那一剎那,死寂的心臟瞬間恢復了跳動,那種讓林菀永遠離不開自己、永遠含笑望著自己的想法愈發強烈……
她舍不得傷了林菀。
縱然那種想要得到林菀的念頭折磨得她骨頭發疼,可看到林菀對她溫聲細語說話,她就自動給自己戴上了枷鎖,不敢輕舉妄動……
她發現自己似乎有了弱點。
她厭惡這個模樣的自己,卻發現自己無法掙脫,心中無比知道之后該踐行的路。
是林菀不知不覺中將她變成了這個模樣,讓原本涼薄、狠辣、自私的她體會到了諸多情緒,她怎會放林菀全身而退?
她太清楚林菀的性格了。
當她放低身段,示弱懇求的時候,林菀果然如她所料,對她無比心疼,答應了永遠留在她身邊……
將羞怯不自在、卻因為怕傷害她,不敢推開她的林菀擁入懷中的那一剎,盛淺終是遏制不住內心的喜悅,微微彎起了唇——
這只是第一步。
將林菀綁在身邊之后,之后有的是時間向她證明:自己不再是受她庇護的小女孩。
她想要的遠遠不止是林菀的陪伴。
自己會比林菀想象中更為出色,實現她想要的全部愿景,會讓她再也離不開自己……
會一生一世永不分離,疼她,寵她,尊敬她,庇護她……
也會記住今日隱忍的痛苦,之后在某些事情上,狠狠地,加倍報復、弄哭她……
【📢作者有話說】
林菀好了之后,立即撕掉了那件無比羞恥的紗衣,以為以后再也看不見。
N年后,她撕掉一件又會被哄著穿另一件,穿著哭了無數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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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十六)
◎我必定會在這門廊安上百米花燈,迎菀菀回宮……◎
林菀第二天早上被敲門聲吵醒的時候, 看著睡在旁邊的盛淺,腦海里還有一瞬間的恍惚。
前一晚的經歷像是一場幻夢——
她一手帶大的盛淺即將變成這個國家下一任的統治者,而她解了身上的藥之后才知道, 這個破敗的院子是盛淺小時候的住所, 在黃芙當年嚴苛的統治下, 盛淺小時候根本沒機會外出,童年幾乎都是在這里度過的。
林菀以為盛淺是會很忙的。
但盛淺似乎并不著急, 領著她在院子里到處轉悠, 一一介紹著院子里的每個角落。
盛淺的敘述并不多,但透過盛淺的話, 林菀似乎看到了十歲之前的盛淺:一個孤獨的、沒有玩伴, 被關在小院子里的小姑娘, 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可以成為她的玩伴。
難怪盛淺會這般害怕孤獨,原來年幼的時候, 盛淺承受過一段無比孤寂的時光。
林菀愈發堅定了以后在深宮中繼續陪伴盛淺的決心,她不想再讓盛淺回到曾經孤獨無依的局面。
再之后, 盛淺就開始倚在她的膝頭撒嬌。
林菀本能覺得這樣不妥, 盛淺該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不能再這般模樣,但話到喉頭林菀又無數次咽了回去:她發現自己根本抵抗不住盛淺的撒嬌——
當盛淺用那雙清澈的、包含著期待的眼眸熱烈而依賴地望著她,表達著對她的喜愛和感激的時候, 林菀感覺一顆心都在震顫, 不由自主地就開始臉紅, 好像無論盛淺說什么,都想依著她。
反正盛淺這模樣沒有其余人看見……
盛淺后來聲音越來越小, 逐漸睡了過去。林菀心疼她一路奔波, 也由著她, 本想等著外頭有人催促的時候就喚醒盛淺,但她體內殘存的藥效上涌,不知不覺中也睡了過去……
是盛淺將她抱上床的嗎?
林菀身上倒是衣衫完好,盛淺卻只穿著里衣,衣領處無比凌亂,露出纖細精致的鎖骨,緊緊摟著林菀的腰肢……
然而此時林菀顧不得思索這些,她直起身,按照原計劃那般喚醒了盛淺。
盛淺睜開眼的時候,身體有一剎那的繃緊,眼神銳利,眸子里似乎含了碎冰,但看清眼前的是林菀之后,盛淺的眼眸里瞬間帶上了笑意,宛若春花綻放,極為耀眼。
林菀還在為盛淺這一剎的眼神變化而震驚,盛淺已經笑著湊過來,軟綿綿摟住她的脖頸,笑著撒嬌:“菀菀,還是在你身邊的時候睡得安穩。”
盛淺說話的時候,帶著剛醒時候的鼻音,顯得極為軟糯,她湊在林菀的耳邊,說話時溫熱的氣息不斷地落在林菀的耳側……
林菀縮了縮脖子,感覺全身酥酥麻麻的,整個人極為不自在……
正思索著要不要推開盛淺,盛淺已經站起來開始穿衣。
“菀菀。”她很快穿好了衣服,走到門邊時,忽而轉過頭對著林菀粲然一笑,容色明媚至極:“中午我想吃你做的薯糕。”
薯糕是當地的一種點心,林菀在剛剛收養盛淺的時候的時候為了讓小姑娘安下心來,下廚做過好幾回。
聽到盛淺這么開口,林菀之前因為盛淺突然靠近生出的古怪感瞬間消失,松了口氣——
“當然可以。”
她之前大抵是沒睡醒,居然因為盛淺的突然靠近感覺無比尷尬。
盛淺明明還是個想吃薯糕的孩子啊……
林菀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頰,降下了臉頰的熱度,在盛淺走后,沒多久就有人送上了制作薯糕的材料,林菀立即起身開始準備。
薯糕聽起來只是一道簡單的點心,做起來卻有繁雜的工序,林菀還沒做完,盛淺就回來了。
林菀本意是讓盛淺等等再吃的,話還沒出口,盛淺就洗了手,挽起袖子進了小廚房。
盛淺其實有一手極好的廚藝。前些年林母有一陣子犯惡心,什么也吃不下,盛淺特意為林母做了一道三鮮湯,方子流出去之后,已經成了某些酒樓的必備湯羹。
看著身旁挽起袖子、利落做飯的盛淺,林菀心中忍不住又生出了一些虛幻感:她那溫良賢惠的好妹妹,怎么就成了位高權重,殺伐果斷的小族長……
“菀菀,我臉上是有什么東西嗎?你盯著我瞧了這么久?”
大概是林菀的視線太過明顯,盛淺轉過頭來,朝著林菀笑得無奈:“我知道菀菀想念家里人,剛剛已經差人回家報了信,菀菀明日就可歸家。”
林菀瞪大了眼,可以想見盛淺近期必定是極為忙碌的,卻沒想到盛淺居然還記得她回家的事情……
果然,不論身份如何變化,盛淺仍是那個處事細致、用心的小妹妹。
但也因此可以想見,依照盛淺的個性,坐上那個位置之后必定親力親為,無比忙碌。
這樣的性子,若是沒人提醒著,盛淺必定會無比勞碌,廢寢忘食……
林菀本以為自己跟在盛淺身邊可能幫不到什么忙,此時卻愈發堅定了日后要好好陪著盛淺的決心:至少她能好好照顧盛淺的身體,不讓盛淺熬壞了身子。
有了盛淺加入,林菀很快就做好了飯。
匆匆吃了幾口飯,胡一便一臉著急地找上門來,林菀慌忙給盛淺裝了些吃的,目送著盛淺大踏步出了門。
傍晚的時候,有小太監過來給林菀送了晚飯,告訴林菀說盛淺十分忙碌,不能回來陪她吃飯。
林菀清楚盛淺的個性,盛淺這般忙碌十有八九也沒來得及吃晚飯,想了想,又讓廚房做了幾樣盛淺愛吃的點心放在房間的桌子上,用碳爐溫了一壺水。等到盛淺回來了,也能墊墊肚子。
然而直到過了往常睡覺的時間,盛淺都沒有回來。
林菀第二天要趕早出宮,這天得早點睡,等了一會便沒再等,上了床。
但躺下后想著盛淺最近的黏人,林菀總覺得有一點不安心,想了想,林菀又爬起來,將窗戶稍稍開了一條縫。
盛淺告訴過她,為了保護她的安全,在她身邊安放了一些暗衛,她開窗的動靜應該會被暗衛察覺到,萬一盛淺真的回來了,暗衛應該會說出窗戶開著的事情,盛淺也能從窗戶里爬進來。
做完這件事,林菀才放心地睡了過去。
半夜的時候,果然身旁微微下陷,有人睡在了林菀的身邊。
聞著那人熟悉的氣息,林菀無意識地靠了過去。她聽到一聲輕笑,緊接著,那人抱住她的腰,吹熄了蠟燭,同樣陷入了夢鄉。
林菀第二日起來得很早,身旁并沒有人,然而從里頭關緊的窗戶、桌上被吃掉了幾塊的糕點,以及桌上的一張紙條,都顯示著盛淺前一夜曾經回來過。
“真舍不得菀菀回家,菀菀要早點回來。”
盛淺的字條十分簡短,林菀透過這行字,卻仿佛看到了盛淺寫這張字條時皺著眉頭的不滿幽怨模樣。
林菀忍不住笑出了聲。
真是個黏人的小姑娘,明明林菀只打算回家幾天,搞得好像她要回去幾年一樣……
林菀之后便聯系了帶她出宮的小太監。
坐著馬車光明正大出皇宮的那一剎,林菀心中感慨萬千——她原本以為短時間內是無法出皇宮的。
卻沒想到盛淺會真的做到曾經允諾的話,真的護住了她……
林菀忍不住抬頭往皇宮的中間看。
明明覺得這座皇宮是吃人的牢籠,但或許是因為盛淺的存在,這座皇宮突然間就不再那般陰森可怕。
*
馬車很快就載著林菀回了家。
一路上的情況比林菀想象中要好很多:盛淺率領的兵將入城之后并沒有造成特別大的恐慌,一路上都有兵將在維持著秩序。
林菀回到家中,林父林母都已經知道了林菀會回來的消息,早早地等在了門口,林母更是抱著林菀痛哭了一場。
平復好情緒之后,林父林母問起了林菀之后的打算——
他們也是這兩天才知道,林菀鏢局里的不少鏢師都是盛淺手下的大將,這些年借著走鏢的機會在各地招徠兵將,他們中間很多人都深諳用兵之道,難怪這些年林菀的鏢局走南闖北,從未丟過鏢。
而知道盛淺的身份之后,在皇權下長大的林父林母比林菀更加誠惶誠恐。
他們是知道林菀對盛淺的心疼的,在知道林菀想要留在宮中幫助盛淺之后,縱然心中十分擔心,但林父林母并沒有反對林菀的打算——
他們的家財確實惹人覬覦,林菀之前被設計入宮就是一個例子,如今盛淺坐到了那個位置上,對他們來說其實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菀菀啊!這次真的是多虧了淺淺那孩子!”
“但她即將成為皇上,縱然淺淺那孩子不會介意,如若你和她之后再以姐妹稱呼,皇家血脈非兒戲,估計朝中的官員也會對你們有微詞,畢竟是她失憶時候你們認的姐妹,也當不得數。”
“菀菀啊,日后你們還是斷了這姐妹的稱呼和關系,就當彼此是好友……”
如今王朝百廢俱興,一堆事情需要處理,林父多年商場沉浮,人情世故自是極為練達,觀察力也出眾,交待了林菀一堆事情,更是自愿慷慨解囊,讓林菀回宮以后問盛淺,看國庫是否需要銀錢幫助……
經過林父的分析,林菀愈發意識到之后道路的艱難,畢竟盛淺還這般年輕,要治理好偌大的、內憂外患的國家,實在極為困難。
至于“姐妹”稱呼這件事,大概是考慮到了林父說的點,盛淺這段時間一直不再喊她“姐姐”,林菀并不怎么擔心。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晚上一個人睡的時候,林菀總覺得冷得慌,腦子里更是會突如其來冒出無數念頭:總是擔心盛淺不好好吃飯,可能會熬夜處理公文……
第二日,林菀整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第三日的時候,林菀還是忍不住,跟林父說了她想要傍晚回宮的事情。
沒想到林菀這么早就要回宮,林父林母縱然不舍,但知道林菀之后出入宮中會方便很多,他們也沒有多加挽留。
林菀回到皇宮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宮門亮起了燈。
林菀正準備將通行令牌解下給守門的兵士看,回去給盛淺一個驚喜,宮門自發從里打開,盛淺步履匆匆,笑盈盈從門內迎了出來,迎著林菀驚訝的視線,上前挽住了林菀的手——
“暗衛說你回來了,我便出來接你。”
“這幾日菀菀不在,我心里難受得緊,干什么都不利索,吃不好睡不好。”
“菀菀,你看我是不是瘦了?”
盛淺湊到林菀的眼前,忽的狡黠一笑,塞了一盞小燈放在了林菀的手里——
“菀菀能今天回來,我心中實在是歡喜得緊。”
“天黑了,我本是想要送百米花燈迎菀菀入宮的——”
“但我剛入宮,若是太過奢靡,估計會招了菀菀厭棄。”
兩人手拉手一起往前走,踏入黑暗巍峨的宮殿群中,盛淺轉頭望著林菀,眼眸里顯見地浮出了一抹笑。
“菀菀,待到一切步上正軌,我必定會在這門廊安上百米花燈,迎菀菀回宮……”
盛淺又開始承諾起來。
說這些話的時候,盛淺的眼底印照著微弱的燈光,顯得她整個人的五官更為立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盛淺眼眸極為明亮,眼眸里的笑意宛若水波緩緩流轉,光影流連,昏黃的燈光給她整個人蒙上了一層柔軟的光暈——
林菀也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自己是該制止盛淺的天馬行空的。然而看著這樣的盛淺,林菀這一剎完全無法移開視線,只覺心跳像是亂了的鼓點,忽而加快了節奏,逐漸慌亂無序……
【📢作者有話說】
幾年后,盛淺確實在入宮進門的地方,做了百米燈墻。
但她在預定的時候,特意要工匠留了一批空白的燈籠。
除了林菀,沒人知道這批空白燈籠的用途。
但林菀死都不會開口將這批燈籠的用處說出去——
有誰能想到,盛淺會在燈籠上親手雕出那般羞恥的畫,讓林菀蒙著眼睛撿?撿到哪個燈籠就點亮,一定要和林菀復刻燈籠上的動作?
……
現在的林菀:好心疼即將勞碌的淺淺。
未來的林菀:活呢?活都去哪里了?!(T_T)求求你們讓她累一點,不要讓她每天都琢磨著和我玩新花樣……
哼╯^╰,開搖搖車也是車,各位寶寶不能搞歧視哦。
Ps:最近期末太忙了不穩定,我2.3日開始放寒假,2.14回校,這十天無意外的話日六補償,盡量在23.00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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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十七)
◎菀菀既然玩不起,又何必招惹我?◎
盛淺如今尚未登基, 但大家都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情。
林菀知道盛淺不會再回到原來的小房子居住,會給她安排別的住所。
但當看到盛淺領著她繞過皇宮正中央的一座宮殿,引著她到后面的一個小院, 告訴她說這是她的住所時, 林菀仍是瞪大了眼。
前面的大殿仍有工匠在勞作, 旁邊有臣子來來往往,顯然這是未來盛淺辦公的場所, 她住在這后頭, 合適嗎?
“菀菀,我知道你不愿意住以往谷澤住過的寢殿, 所以擇了這里住。”
盛淺似乎察覺到了林菀的驚異, 解釋出聲:“如今國內內憂外患, 你住在別的地方,我心中不安。”
“菀菀, 你是我在世上最在意的人了。”
說著,盛淺又小聲補充道:“若是菀菀目前覺得不自在, 日后等一切都安寧了, 我們再另擇住所。”
林菀并沒注意到盛淺說的是“我們”, 以為過了這段時間盛淺就會給她換地方住,想著盛淺說的有道理,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盛淺似乎松了口氣, 又拉著她的手, 眸色歉疚地小聲開口:“之前谷澤的妻妾我都遣散了出去, 如今這宮里頭是空著的,有些事情我來不及料理, 便只能勞煩你了。”
“你放心, 我自然會幫你。”
這是林菀入宮的目的, 林菀自是一口答應下來,看著盛淺眼下的青黑,顯然這兩天都沒休息好,林菀忍不住將盛淺頰邊散亂的頭發捋到她耳后,小聲叮囑——
“淺淺,事情要慢慢來,莫要操之過急,該睡的覺要睡,該吃的飯要吃……”
“菀菀老是將我當小孩子看!”
盛淺似是有些不滿,但她從不讓林菀難堪,在林菀思索著該怎么回答她這句話的時候,盛淺已經彎起唇,似笑非笑,挑眉望著林菀:“菀菀這樣,未來必定會吃虧的……”
“我當然知道淺淺已經長大了,只不過一時間改不過來嘛——”
林菀干咳一聲,略帶心虛地開口。
她覺得盛淺這樣少年老成的模樣真的可愛極了,但怕直白笑出來的話盛淺會羞惱,只能努力憋笑:“淺淺這么大度,必定會體諒我的,對不對?”
話說出口,林菀才發現自己仍是哄小孩子的腔調,因為盛淺聽完她的話之后就抿起唇,站直身體,面無表情地望著她,很明顯有些不高興——
是戳傷了盛淺的自尊心嗎?
也是,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總想著證明自己……
林菀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安撫下盛淺,盛淺已經瞇起了眼,直起腰往前伸手,在林菀的臉頰上掐了掐——
“菀菀真幼稚!”
迎著林菀瞪大的眼,盛淺不退反進,湊到林菀面前,眼角眉梢俱是得意的笑意。
“菀菀難道沒發現,我已經比你高了嗎?”
盛淺掐了一下就松開了手。
但她臉上的笑容實在是太耀眼,此時的樣子就像是萬千鮮花綻放,褪去了老成,露出了這個年紀該有的意氣風發……
林菀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那種心跳加快的古怪感覺又冒了出來。
林菀忍不住順著盛淺的話抬起頭,才發現不知不覺中,盛淺確實比她高了半個頭……
盛淺的眼眸彎起,像是一彎盛滿了星光的小船,林菀在那一捧星光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這距離實在是太近了,仿若整個人都被盛淺身上的香味籠罩……
林菀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有點緊張,忍不住想要后退——
然而緊接著林菀便被盛淺禁錮住了腰。
林菀想要表現得爭氣一點,試圖瞪盛淺一眼,對上盛淺斂起的眼,整個人卻像是被猛獸盯住的小獸,雙腿不由自主地發軟……
盛淺的臉頰越靠越近。
她這是……
林菀無比慌亂,想要推開盛淺,雙手卻根本沒有力氣,只能閃躲地偏開頭,閉上了眼——
心臟“咚咚咚”,一聲比一聲跳動得飛快。
幸好,盛淺沒再繼續靠近。
她停在了林菀面前。
周圍一片寂靜,林菀能清晰地感知到盛淺拂過臉頰的細微呼吸,兩個人的呼吸似乎交纏在一起……
林菀的臉頰越來越紅。
“別鬧了!”
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林菀深吸一口氣,閉著眼大喊出聲。
一開口,林菀卻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她的聲音居然帶上了軟綿綿的哭腔,好像在撒嬌一樣……
“菀菀總算是知道怕了?”
過了一會,林菀才聽到了一聲輕笑,不知道為什么,盛淺的氣息似乎也有一點喘。
緊接著,盛淺摟在她腰間的手總算是松開了,再之后,盛淺在她鼻子上輕輕地刮了刮——
“菀菀既然玩不起,又何必招惹我?”
莫名的,林菀在盛淺的聲音里品出了一分寵溺的味道。
盛淺撫了撫林菀通紅的臉頰,湊到林菀耳邊輕聲開口,聲音中的得意愈發明顯。
在林菀羞惱地想要踩她腳的時候,盛淺已經迅速往后避開,背過身,笑著朝著林菀晃了晃手——
“菀菀,晚上見,我宵夜想吃云絲面!”
直到看不見盛淺的背影了,林菀才睜開了眼,心緒復雜地咬緊了下唇——
她變污濁了!
剛剛那一剎那,她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古怪念頭,居然覺得盛淺想要親她……
幸好她當時沒喊出來,不然她以后該如何面對盛淺?
林菀長長地出了口氣,心情無比復雜——
盛淺現在長開了,愈發契合她的審美,像是一朵亭亭玉立的花骨朵,她每次看到盛淺就會感慨造物主的神奇。
盛淺還是個孩子,并不清楚某些動作代表著曖昧。
她只是將自己當姐姐看待,姐妹之間打打鬧鬧很正常,盛淺只是想親近自己,是自己在胡思亂想……
以后面對盛淺的時候,一定不能再失態了!
*
林菀并沒有內疚多久。
沒一會,一隊宮人便魚貫進來。
第一個宮人便是失去了舌頭的黃姑姑,她手上捧著的,是盛淺目前所有財產的賬本。
盛淺告訴了林菀黃姑姑的身世:林菀一直覺得黃姑姑氣度不凡,她的感知并沒有錯,黃姑姑曾經受過系統的培養,是盛淺舅舅放在盛淺母親身邊的大宮女。
只是盛淺的母親并不聽黃姑姑勸,一心求死,也累得黃姑姑最后被割掉了舌頭發賣出宮。
此前一直是黃姑姑管理盛淺的身家支出。
林菀并不想接賬本,她信賴黃姑姑,覺得黃姑姑會將盛淺的財產管理得很好,然而黃姑姑滿臉懇求地望著她,林菀最后還是拿起了賬本——
這一看,林菀瞪大了眼。
她知道盛淺有不菲身家,畢竟盛淺是樂依部落的族長,卻沒想到盛淺名下有那么多產業:除了許多家馬行,客棧,當鋪……甚至盛淺名下還有幾座金礦!
林菀不禁有些感慨:父親還想著給國庫捐錢幫幫盛淺,已經派人將錢財送入宮中,哪想到盛淺有這么厚的身家……
盛淺大抵是不會接受父親的錢財的。
心中這般想著,林菀收好賬本,又有一位宮人拿著皇宮的修繕用度的賬本上前……
林菀忙了許久,直到即將到子時,才大致弄清楚各位宮女的職責。
想著之前盛淺說想吃云絲面的事情,既然盛淺已經這么開口,她必定還會回來,林菀匆匆傳令下去做了云絲面,又派人去前方喊盛淺。
已經這么晚了,盛淺一個小姑娘,天天熬夜怎么得了……
林菀此時已經累得頭腦發沉。廚房送上面,林菀用溫水將面溫起來,正準備洗漱睡覺,盛淺便回來了。
“菀菀還沒睡?”
盛淺步履匆匆,顯然是跑著回來的。
畢竟年少,盛淺忙碌了一日,眼神中卻看不出一絲疲憊,面對林菀的時候,仍是有著無比明亮的眸光。
“菀菀快睡吧!”
她顯然看出了林菀的疲倦,湊到林菀身邊,心疼地撫了撫林菀的臉頰,垂下了頭:“是我的錯,我不該操之過急,累著菀菀。”
盛淺這模樣,真的很像一個犯錯的小孩。
“哪能怪你呢?”
看著這樣的盛淺,林菀只覺一顆心軟成了一灘水,打了個呵欠:“我本就是來幫你的,只不過萬事不可操之過急,一切要以身體為重。”
“菀菀心疼我,我都聽菀菀的。”
盛淺低下頭,乖巧地輕聲開口,吹熄了燈,端起桌上的云絲面去了門外,輕輕關起了房門。
林菀本以為盛淺是想要去別的房間睡的,她此時心態上也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對盛淺,見到盛淺出了門,也松了口氣,去了浴房洗漱。
回來后透過門縫,林菀卻影影綽綽看到盛淺的身影。
盛淺拿著碗,蹲在房門口,一點兒也不顧及她未來皇帝的形象,正在門口吃著面。
白日里努力想要證明她的成熟,卻又做出了這般孩子氣的事情……
盛淺的架勢,擺明了還是想在這里睡……
林菀心中嘆了口氣。
她心中有鬼,確實不能再將盛淺當小孩子看待,兩人繼續同床共枕的話并不合適……
但如今已經這么晚了,盛淺一時半會很難說服,林菀并不想現在和盛淺一起討論這個話題,只能默認這一晚仍是和盛淺同眠。
不過,林菀暗中下定決心,第二日要和盛淺好好掰扯下這個問題。
林菀原本是想著好好思索下和盛淺第二日聊的內容的……
但她這一日實在是太累了,不知不覺中就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恍惚間身邊微微陷下,盛淺在她身邊躺了下來。
林菀本能地朝著旁邊靠了過去,盛淺的身體卻不如往日那般柔軟,似乎有些僵硬……
又過了好一會,林菀額上傳來溫軟的觸感,房間里傳來一聲似是咬牙切齒般的嘆息……
“我才不是你的妹妹!”
“總有一日……”
……
似是不夠泄憤,沒多久,溫軟的觸感再次落下,卻是悄悄落在了林菀的唇上……
似是怕驚醒了熟睡的林菀,這個吻宛若蜻蜓降落水面,一觸即分,快得宛若一場幻夢。
而盛淺心湖泛起的漣漪,卻是一圈一圈不停漾開,一夜都未曾停歇……
【📢作者有話說】
不要怪盛淺以后兇,這兩年她忍得苦。不在隱忍中爆發,就在隱忍中變態。 (*^▽^*)
終于放假不用上課啦,明天開始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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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十八)
◎“菀菀,等我回來!”◎
第二日, 林菀又忙碌了一日,大致摸清了自己要處理的內容。
其實仔細盤算起來并沒有多少事情要做,只是比較細碎繁雜, 一兩天忙不完。
到了下午晚飯時分, 在林菀面前的宮人就像是有默契一般, 即便事情都還沒處理完,到了時辰之后, 這些宮人便不顧林菀的挽留, 紛紛退出了林菀的房間。
這模樣,顯然這些宮人都被盛淺囑咐過了……
縱然不明白為何這些宮人這般畏懼盛淺, 但林菀不想干涉盛淺的御下之道, 便也不再挽留這些宮人。
林菀心中也有事, 想著前一晚的盤算,便帶著幾個宮女收拾好隔壁的房間, 下廚做了幾樣點心,去了前頭尋找盛淺。
盛淺辦公的場所叫“靜心堂”。這時候正好是用晚飯的時辰, 林菀本以為盛淺應當是一個人待著處理公務, 身邊是沒了人的。
然而到了靜心堂外面, 明明已經入了夜,里面卻仍舊燈火通明,人來人往。
見到這模樣, 想必里頭一時半會不會消停, 林菀心中打了退堂鼓, 將點心交給守門的小太監,打算回自己的院子。
然而守門小太監并不敢接林菀手中的食盒, 求著林菀在門外等著, 然后小跑著進了房間。
小太監進去沒多久, 靜心堂的門就打開來,盛淺笑盈盈地從里頭出來,喊了聲“菀菀”。
盛淺的身后還站著幾位官員,那幾人看著林菀的眼神乍一看有些古怪。
迎著幾人看過來的眼神,林菀有些尷尬,她并不想打攪這些人的正事,努力擠出一個笑:“我只是瞧著時間晚了,公主還沒吃飯,便來送些晚膳。”
幾個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接話。
是打擾了他們談正事,心中不悅嗎?
林菀后退一步,正想著離開,便聽到盛淺開口:“今日之事先議到這里,諸位先歸家用膳……”
“多謝公主。”
大臣們明顯松了口氣,紛紛朝著林菀投來感激的眼神,就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一樣,爭先恐后離開了靜心堂。
小太監最后出門,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一時間,寂靜的靜心堂只剩下林菀和盛淺兩人。
沒有外人在場,盛淺便立即黏到了林菀身邊,望著林菀的眼神充滿著明顯的愉悅。
“菀菀,你忙了一天,怎么還親自下廚?”
幾乎是菜肴剛入口,盛淺就嘗出來這是林菀做的飯。
“因為淺淺已經長大了,身上肩負著家國的安危,你這般忙碌,我自然想要淺淺身體永保康健,不染病痛。”
盛淺一直是極為聰明的。
林菀這番話一開口,盛淺就放慢了吃飯的速度,收斂嘴角的笑意,抬眸望著林菀,聲音的語調也低了下來:“菀菀是有話要說?”
盛淺的眼眸清凌凌的,眸子里似是沒有任何情緒,明明是自小看著長大的姑娘,這一剎的盛淺看起來卻有一些陌生……
“我只是發現淺淺說的對,你已經長大了。”
林菀斂了斂神,喝了一口水壓了壓心頭莫名生出的恐慌,笑著開口——
“你畢竟是未來的天下之主,理應無所畏懼,沉穩冷靜。你這般大了,我們再睡在一道于禮不合,若是長久下去被旁的人知道了,恐怕會生出閑話。”
“淺淺,我已經收拾好了我旁邊的屋子,”林菀深吸了一口氣,努力露出溫和的笑:“你今晚便去旁邊的屋子里睡吧!”
林菀說完以后,便下意識留意著盛淺的反應。
她以為盛淺是會不高興的,心中也準備了安撫盛淺的詞藻,因為盛淺抿了抿唇,眼眸凝了起來——
卻不料盛淺盯著她看了一瞬,忽的笑出了聲。
“菀菀這么大陣仗,我還以為是什么大事……”
盛淺望著林菀,仍是和往日一般笑得無比溫和:“菀菀考慮得很周到,我依了菀菀便是……”
沒想到盛淺就這么答應了下來,林菀愣了愣,心中又忍不住生出了幾分心虛:或許是她對盛淺的心思沒那么純粹,所以總會對盛淺的態度有著錯誤的預估。
林菀深吸一口氣,彎起唇,正打算說幾句場面話描補一下,便聽到盛淺繼續開口——
“雖然在菀菀身邊,我感覺更為安寧,”盛淺偏頭看著林菀,低低嘆了口氣:“但其實想想,我過幾日就要出征,日后征伐不斷,也安寧不了多久……”
“怎么突然要出征?”
沒想到突然聽到這個消息,林菀忍不住瞪大了眼。
“流民作亂,邊界梧國蠢蠢欲動,”盛淺斂起了眼:“既然走上這條路,我總要絕了后患。”
“菀菀無需擔憂,”望向林菀的時候,盛淺彎起唇,眼眸里的冰霜悉數消融:“我既有這個把握出征,便有十足的把握獲勝。”
盛淺的話確實有道理。
林菀看過盛淺的賬本,盛淺軍備很足,且她能夠攻入京城,已經能證明她的用兵手段,何況盛淺現在頭上還有了95%的氣運值,意味著盛淺出征以后運氣也會偏向她這一邊……
而盛淺有這個魄力,對百姓們來說是天大的好事,百姓們這幾年實在是過得太難了。
但林菀還是忍不住擔憂——
盛淺還沒十七,這個世界的重擔便都壓在了她身上,且刀劍無眼,縱然可能沒有性命之危,但盛淺在戰場上很可能受傷……
林菀這時候才察覺到,她一心想著保護盛淺,但不知不覺間,盛淺已經成長到了她無法護佑的范疇……
她也要快速成長起來了!
盛淺在前方征戰,必定需要一個人來穩住后方,而這樣的人選,沒有人比林菀更適合……
“我知道淺淺良善,心系萬民。”林菀咬了咬唇,望著盛淺堅定開口:“我會努力幫你守好后方的。”
似是沒想到林菀會這么開口,盛淺眼眸中有什么晃了一晃,笑意宛若水波搖曳,一下子更深了一些——
“我就知道菀菀待我最好。”
她湊過來,喂了一顆點心到林菀的唇中,深深地望著林菀,神情間帶上了幾分明顯的快活:“剛剛那幾個老頭引經據典說了許久,一心想著讓我暫時休戰……”
“可我怎么會聽他們的呢?他們滿肚子都是壞水。這天下,只有菀菀,永遠會站在我的身邊……”
*
盛淺力排眾議,還是定下了征戰的行程,打算在三年內使整個國家安定下來,五日后便出兵去討伐最近的藩王叛軍。
林菀想要盡己所能幫助盛淺,縱然林父提點她說不能仗著曾經救過盛淺的功勞試圖干政,但林菀思前想后,還是進了盛淺辦公的書房。
盛淺是她一手養大的女孩,她相信盛淺不會做出卸驢殺磨,猜忌功臣的事情來。
林菀將自己定位成了黃姑姑一樣輔佐盛淺的女官。
這個世界的軍規存在著太多不合理之處,但盛淺在軍中,保護她的便是全軍。因而在盛淺出兵之前,林菀自告奮勇幫著盛淺修改了一些軍規,想要讓盛淺的軍隊更加強大。
林菀提出的只是一些基礎的人道措施,包括定期給陣亡將士的家人發放撫恤,給殘疾將士分派工作,怕影響世界線,并不敢使用更先進的武器……
但這些措施對這個世界的大部分軍隊來說,是從未有過的舉措。
林菀這幾天一直泡在盛淺的書房,有新的想法便和盛淺商量,也是想著一旦盛淺遇到了刁難,也能幫盛淺據理力爭。
畢竟那些臣子很可能欺負盛淺年少,刻意刁難她,而盛淺縱然善戰,口舌上卻可能有所欠缺,林菀不想讓盛淺被那群臣子欺瞞刁難。
然而大概是知道盛淺已經下定了決心很難撼動,來到靜心堂的臣子都看起來極為恭敬,有些人見到盛淺的時候,甚至看起來無比害怕,連話都說不利索,結結巴巴……
林菀松了口氣。
她一邊幫盛淺修改軍規,一邊收拾盛淺出行的行囊,幾乎整日都和盛淺待在一起,鮮少回自己的房間,有時候實在太累了就歪頭打個盹,醒來后便會發現整個人都躺在盛淺的膝上……
幾日下來,大臣們似乎對林菀的出現習以為常,剛開始言語還有些隱晦,之后便任何事情都不再瞞著林菀。
這般忙碌的環境下,林菀感覺自己的心境似乎也平和了下來:之前心中的那些漣漪,或許是因為之前被黃芙和谷澤設計,心中感激搭救的盛淺,混淆了自己的心情……
而盛淺不愧是最為善良的女主。
她并沒有殺了谷澤,甚至給了谷澤思過的機會,讓他去北邊和他曾經手下的兵將們一起服役。
而即便是和她有殺母之仇的黃芙,盛淺也并沒有殺了黃芙,只是將黃芙趕進了冷宮,和幾個廢妃待在了一起。
或許是還有一些東西要審,盛淺將那個害死先帝的道士也關到了黃芙所在的冷宮。
盛淺并沒有瞞著林菀這一切。
林菀一直想見見傳聞中坑騙皇帝的道士的模樣,卻一直沒什么時間。
直到出行前一日,林菀見到盛淺將一切事物都料理得差不多了,便張羅著約著盛淺一起吃了一頓飯。
盛淺將林父林母也邀進了宮來。
林菀去宮門接父母的時候,冷不防碰到了那個道士。道士身上并沒有枷鎖,他站在冷宮門口,臉上帶著明顯的笑意,眼眸發亮地盯著林菀看了很久,那眼神極為奇怪:似乎他早就見過了林菀一般。
林菀走出老遠,似乎都能察覺到道士黏在她背上的視線。
林菀只覺得背后發涼——這道士眼神太過犀利,恍惚間林菀甚至覺得道士能看穿她其實并非原身的事情……
這道士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傳聞中的神棍,難怪他之前能夠騙到先帝。
林菀接到父母后,想著那道士的眼神,一直有些神魂不復,而林父林母似乎也有心事,看了林菀又看盛淺,眼神看上去有些古怪。
最后林父臉色復雜地朝著盛淺端起了酒。
“公主,我今日僭越,斗膽……”
“父親,您說笑了。”盛淺似乎知道林父想說什么,同樣端起了酒,打斷了林父的話。
說來奇怪,以前盛淺失憶的時候,縱然被收養成了義女,卻總是恪守著禮節,喊林父林母“老爺夫人”,如今沒了這層義女的關系,盛淺卻喊起了林父林母“父親母親”。
林父似乎被盛淺的這聲“父親”震懾到,微微瞪大了眼。
“菀菀助我量多,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情便是遇到林菀。”盛淺走到林父面前,恭敬地敬了一杯酒:“父親放心,這輩子我必定會好好待菀菀,絕不辜負父親的期盼。”
林父深深地望了盛淺一眼,又看了眼笑著看著這邊的林菀,輕嘆了口氣,飲盡了杯中酒。
林母嘆了口氣,眼神復雜地拍了拍林菀的手,林菀還以為林母是因為她趟入了朝局的渾水而擔憂,臉上露出訕訕的笑:“娘親,我心中有數。”
“你心中有數才怪!平時看著精明,怎么……”林母的余光暼過一旁的盛淺,深深地嘆了口氣:“罷了!你大抵傻人有傻福……”
林父林母年事已高,沒一會就去歇息了。
盛淺卻似乎興致很高,慢吞吞地飲酒,一時間并沒有離席的意思。
怕盛淺喝多了酒第二日頭疼,林菀拿下了盛淺的酒壺,繼續陪著盛淺。
她心中十分舍不得盛淺的離去,但知道不能將這種情緒表達出來,便亂七八糟地同盛淺聊著天——
“淺淺,等你繼位的時候,我會送你一份大禮。”
盛淺自有她的傲氣:她想要在平定叛亂,河海宴清之后再稱帝。
“那便說好了——”
林菀以為盛淺是會拒絕的,卻沒想到盛淺抬起眼看了林菀一眼,眼眸深了深:“屆時我會自己問菀菀討要,菀菀那時可不要舍不得。”
“給淺淺的話,我什么都舍得……”
“我爹上次送進宮的銀子,是他對你的一片赤忱,你先收著,若是不想要,日后尋個由頭再送回去便是。”
說著,林菀又想起了之前林父送銀錢入宮的事情,小聲開口。
“我收下了那筆銀子。”盛淺卻是笑了起來,又看了林菀一眼:“我自有用處。”
盛淺這般開口,顯然心有成算,林菀便也放下了心來,又聊起了那個道士,忍不住叮囑盛淺:“他眼眸亮得如若鷹隼,倒像是有真本事的人,你可不要被他騙到……”
“菀菀放心,”盛淺這回臉上沒再笑,她微微低下了頭,輕聲開口:“這天下能讓我自愿入彀的,只有一人。”
但林菀追問那人是誰的時候,盛淺垂下眼,又不說話了。
盛淺有了小秘密……
看著盛淺避而不談的模樣,林菀自發不再追問,心情卻是有些復雜。
林菀知道這種情緒是不對的,盛淺越來越大,未來總會有家庭有伴侶,會和她漸行漸遠……
林菀努力克制著自己的心緒,然而心頭那種酸澀卻始終存在,林菀只能借著一杯一杯飲酒來排遣心中的愁緒……
這具身體的酒量不好,沒一會就醉了,但林菀酒品很好,并不發酒瘋,大部分時候都是在睡覺,若是有人詢問,她也會老實地說話,但事后總會忘記自己說了什么——
林菀的這個習慣只有少數人知道,盛淺顯然在這“少數人”之內。
見到林菀眼神發起了直,上下眼皮打架,一直端坐著的盛淺湊到了林菀身邊,自然地抱著林菀到了懷里,伸手撫摸著林菀滾燙的臉頰……
林菀察覺到盛淺身上熟悉的氣息,并不排斥,在盛淺的懷里拱了拱,尋找著更舒服的姿勢。
林菀的動作顯然取悅到了盛淺。
她低低笑出了聲,揮了揮手,宮人們便都退了下去。
盛淺慢條斯理地撫摸著林菀的臉頰,眸底暗色流轉,緊盯著林菀迷蒙的眼,過了好一會,才輕聲開口——
“菀菀,你到底來自何方?你……你會走嗎?”
道士用了特殊的手段,黃芙已經全部招認。
黃芙說她來自異世界一個特殊的組織,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是想要奪取這個世界的氣運。
而盛淺便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女。
因為從她這里奪不到氣運,所以黃芙才會將目光投射在谷澤身上……
黃芙口中的盛淺空有美色卻無比懦弱,但后期會因為谷澤成為皇后,她說這是世界意識命定的姻緣。
盛淺只覺無比荒誕,如若不是盛淺自小聽到黃芙念叨什么氣運,幾乎會認為黃芙在說胡話。
黃芙也交待了一些奪取氣運的辦法,在盛淺沒察覺到的時候,她已經無意識奪取了谷澤和許多人的氣運,改變了所謂的命運……
黃芙說一旦盛淺收集到所有的氣運,便能脫離世界意識的掣肘,日后能隨心所欲。
黃芙抵達一定的時間便會回去,她沒有完成任務,回去后也會面臨那所謂的組織嚴苛的處罰,但盛淺讓道士用特殊的方法將黃芙留在了這個世界——
黃芙看不起這個世界的人,想要這個世界的氣運,卻造下無數罪孽,冷宮之中多的是被她害過的可憐人。
待在冷宮中的黃芙,迎接她的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而差點對林菀行了不軌之事的谷澤,她留了谷澤一命,卻廢掉了谷澤的功夫,將他和那陷害林菀的侍郎一起,丟去了服苦役的大澤。
他們不是喜歡操縱弱者嗎?
當他們失去了權勢、功夫,兩個生得俊俏的白面小生被丟在無比艱苦的大澤,那里服苦役的很多人都是拜谷澤所賜,在有心人的引導下,兩人會遇到什么,已經可以想見……
盛淺其實并不在意黃芙口中所謂的隨心所欲,她更在意的,是道士對林菀的判定。
道士說她是孤寡終身的命格,克身旁所有親近之人。
她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卻顧忌著林菀的安危。
道士前幾日偷偷見過了林菀,卻是無比驚異——他看不穿林菀身上的運。
他猜測,林菀的來歷很可能和黃芙一樣,但林菀身上有著明顯的亮光,那些光似乎能包容盛淺身上的戾氣,道士說她和林菀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在林菀身上看到了世界的轉機……
這幾日,林菀提出的那些明顯超出時代限制的軍規,那些改良過的、哄她開心的飲食……無一不證明著道士的猜測。
聽著盛淺的詢問,喝醉酒的林菀愣著眼睛,她很想老實說出自己的來歷,但世界規則限制,她囁嚅半天,只小聲開口:“我是林菀。”
“我會永遠陪著淺淺。”她輕聲回答著第二個問題,蹭了蹭盛淺冰涼的手掌。
“是啊,我知道你是菀菀。”
沒想到林菀會這么回復,盛淺笑出了聲,俯身在林菀通紅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眼神一剎間變得無比明亮,嗓子卻有些發啞:“只要你會陪著我,一切就夠了。”
她這次征戰,是因為部分氣運值還流落在敵軍的頭領身上。
她迫切地想要收集起所有氣運,擁有毀天滅地的能力——菀菀這般良善,萬一日后想要離開,她也有能留住林菀的資本。
但她不會讓林菀生出想要離開的念頭——
盛淺彎起唇,又在林菀頰上親了一口,誘哄一般柔聲開口:“菀菀,在你的世界,多少歲才算是長大成人?”
她已經是能當母親的年紀,林菀卻總將她當孩子看待,盛淺推測一切都跟兩個世界的規則有關。
“十八歲啊!”
果然,林菀嬌嬌軟軟,小聲開口。
“十八啊!菀菀,你待我太狠心了一些……”
盛淺嘆息出聲,扶了扶額,似是泄憤一般,在林菀臉頰上親了兩口,見到林菀不滿地用手遮住了臉頰,又低低地笑出了聲——
“但誰讓我甘愿入彀吶!”
“菀菀,我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么一日——”
“你父親送進來的銀子我都給你存了起來,日后便是你的私房,他們擔憂我待你不好,可我怎會待你不好呢……”
“你是道士口中的,我唯一命定的,光啊……”
……
*
林菀只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似乎和什么人在說話,周圍充滿了無比安心的氣息,林菀不知不覺中就做了個夢——
她夢見了原世界線里的盛淺。
盛淺還是同一副顛倒眾生的樣貌,行事卻與現在完全不同。
盛淺潛伏在原身的身邊,原身跋扈囂張,盛淺面上任打任罵,暗地里卻借用原身父親手下的商鋪,壯大了勢力,轉移了大批財物。
原身因為李思驅趕走盛淺,盛淺并沒有死在流民中,卻是趁機假死躲進了暗處……
她是潛伏在暗處的一雙操縱時局的大手。
她利用李思對原身財富的覬覦,略加提點,李思便假借流民之手,使原身全家覆滅。
谷澤繼位后,立身不仁,并不能收復河山,死在了亂民的刀下,而盛淺順勢繼位。
盛淺御下殘暴,鐵血手腕,似是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致。
世界在她眼中宛若一個大型玩具,她收復了國土,卻好戰成性,將整個世界都拖入了戰火中……
夢境的最后,是滿地殘骸中,美得像是一幅畫,冷冷挑眉,提劍看過來的盛淺……
林菀猝然從夢中驚醒,才發現天光已經大亮。
身旁已經沒有了人。
盛淺已經走了嗎?
林菀瞪大眼,下意識跑到了皇宮的最高處——
黑壓壓的軍隊已經整裝待發。
軍隊最前的少女,紅袍招展,意氣風發,和夢境里蒼白陰鷙,抬手間毀天滅地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似是察覺到了林菀的視線,少女抬起了頭。
陽光映照著盛淺毫無瑕疵的臉頰,少女含笑的眼眸似是比寶石還要璀璨——
盛淺沒有說出聲,林菀卻清晰地看到了盛淺的口型——
“菀菀,等我回來!”
【📢作者有話說】
林母林父(恨鐵不成鋼):家門不幸!
枉費我倆還以為她開了竅,能繼承家業,誰承想她在外人模狗樣,一玩就來個大的,賣了自己還幫人數錢……
感謝在2024-02-03 00:17:25~2024-02-03 23:13: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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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十九)
◎她需要凈化心靈,潛心懺悔。◎
之后一年盛淺一直征戰在外, 甚至年關的時候,盛淺都沒有回京。
捷報卻是不停地傳入京師。
盛淺本就擅謀,兵力最足, 又有足夠的錢財支撐, 兵肥馬壯, 且她放出了風聲,對待降兵并不是一律誅殺, 甚至降兵有可能充入她的軍中……
種種方法齊頭并進, 盛淺手下勢如破竹,敵方卻是士氣大衰。
盛淺一路所向披靡, 沒打過一場敗仗。
而隨著捷報一起來的, 還有盛淺給林菀的信箋和各式各樣的禮物:每個月月初, 信箋都會透過重重烽火,準時抵達林菀的手中。
每次盛淺寫過來的信都是厚厚的一封, 詳細記載著她對林菀的思念:比如她想念林菀做的菜,她又長高了一些, 她看到了什么適合林菀的好東西……
盛淺的信, 就像是大部分離家的游子, 永遠報喜不報憂,而她絮絮叨叨的模樣,也一點兒也不像傳聞中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女殺神。
林菀卻知道盛淺面臨的情況遠不像她描述的這般輕描淡寫。
征戰在外, 餐風露宿, 刀劍無眼, 哪能像盛淺說的那般輕巧?
林菀每次也給盛淺回過去一大堆東西,努力想讓盛淺過得舒服一些, 在信中不斷叮囑盛淺注意身體。
與此同時, 林菀也在竭力幫助盛淺穩固后方——每當盛淺收復一個地方, 林菀便會派出相應的官員,幫助振興當地民生,安撫當地百姓,創新各路工坊……
林菀同盛淺一樣報喜不報憂,她亦是忙起來日夜不休的性子,有一次某地發生了地震,林菀忙著撥款賑災,派遣醫藥救援,因為操勞過度站立不穩暈倒在地,縱然御醫診斷說林菀只需要多休息,但自林菀病倒第二天開始,黃姑姑就守在了她的旁邊。
一旦林菀過度勞碌,黃姑姑便會一聲不吭地跪在她面前。
林菀拿黃姑姑沒了辦法,只能每日掐著點辦公,倒是很快就養好了身體。
而三日之后,林菀就接到了盛淺的來信。
盛淺的信頭一次這么簡短,看起來似乎已經氣急——
“菀菀,你這般不愛惜身體,我真想將你栓在我馬背上,日夜盯著!”
林菀一直知道盛淺應當是在她身邊安插了盯著她的人,卻沒想到盛淺會這么早就得到了消息。
此時已經是年尾,過幾日就會過春節,如今各地天災頻頻,國內尚未安定,看樣子盛淺估計是沒時間回來過年了。
一想起盛淺皺著眉頭寫信的模樣,林菀心中就忍不住嘆息——
她本來是想回復說自己的身體已經好了的,但猜測估計已經有人將她的實際情況告訴了盛淺,想了想,林菀忍不住下筆,寫了句俏皮話——
“好!我等你回來每日盯著我。”
盛淺對待林菀的時候事無巨細,但卻總是照料不好她自己,林菀又準備了一堆年貨,差人給盛淺一道送了過去——無論相隔多遠,她都想給盛淺更好的生活品質。
盛淺沒再回信了。
如同林菀預料的那般,這年的盛淺仍舊沒時間回來過年。
據前線傳回來的戰報,盛淺正和國內最后一個藩王在作戰。
那藩王和谷澤的父親有故交,一心想著救出谷澤,重新組建勢力,堅決不降。
天寒地凍,林菀這個年也過得并不好,一直在后方統籌著物資,若不是黃姑姑盯著,她幾乎又要開始廢寢忘食。
林菀手握后方大權,自然會和朝中的一些官員接觸。
因為皇位更迭,許多官員都是盛淺從寒門中最近選拔的,其中不乏一些銳意進取的年輕寒門。
林菀和戶部一個擅長算數、叫做鄧平的戶部主事接觸最多。
鄧平年紀輕輕,前些年一直忙著讀書,一大把年紀還是單身,家中人口也頗為簡單,只有一個年邁、一心禮佛的老母。
林菀的細致周到、溫柔良善都被鄧平看在了眼里,久而久之,鄧平便對著林菀生出了幾分綺思。
林菀這樣溫柔貌美的女子,是許多人的理想妻子。
鄧平知道同僚中有許多人都對林菀都有意思,且林菀雖然目前沒有一官半職,但和公主的關系極好,未來等到公主繼位,林菀的地位也不會太低……
因而鄧平并不敢表明心意,只是拼命努力,想要未來配得上林菀。
過年的時候,見到林菀就叼著幾口點心,清點著各處賬本,鄧平還是沒忍住,出去喚了小黃門給林菀做了一碗粥。
林菀似乎沒發現是他喊的人,頭也不抬,一邊喝粥,一邊處理公務,倒是林菀旁邊那個叫黃姑姑的宮人,盯著他看了良久。
鄧平有些不好意思,然而看著忙碌的林菀,心中又忍不住生出了一些干勁,想著最近老家新送來一筐果子,或許明日可以帶進宮送給林菀嘗一嘗,也可以解解渴……
然而第二日一大早,上峰便喚了他過去,交給他一大堆活計,讓他負責前線的軍需盤點。
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差事,鄧平不敢怠慢,忙碌了將近半月,一直沒機會再進宮。
等到即將過元宵,鄧平才處理好手頭的活計,打算進宮將公文拿給林菀看。
他特意沐浴一番,換上了新的官服,提上了幾樣點心和果子,正籌備著進宮,猛的房間外卻是傳來了“噠噠”的馬蹄聲,宛若驚雷一般從屋外掠過——
盛淺戰勝歸朝了!
這個消息實在是太突然了,卻讓全國上下無比振奮。
隨著盛淺以雷霆的手段收復國土,邊界蠢蠢欲動的鄰國不敢再進犯,兩月前已灰溜溜跑回了國,如今盛淺回朝,意味著國家即將迎來長久的安寧。
軍隊回朝,六部都會無比忙碌,沒一會上峰便派人來了鄧平家中請他過去。
鄧平只能匆匆打馬去了皇宮外頭。
他本想進宮將東西都交給林菀,好趁機見林菀一面的,卻沒想到正好遇到了下馬的盛淺。
一年未見,許是歷經殺伐,征伐的公主身上帶上了明顯的凌厲,配合著她愈發明艷的容顏,宛若耀日一般讓人不敢逼視。
大抵是公主征伐太多,鄧平總覺得公主望向他的視線似乎有幾分殺氣。
鄧平垂著頭,一動也不敢動。
公主望了他一眼,便在他前方不遠處站定下來,指揮著人將后面幾輛馬車里的東西都抬了下來——
“這是快馬帶回來的各色鮮果,菀菀應當會喜歡,你們都抬到菀菀的院子里去……”
周圍的動靜十分明顯,公主的嗓音聽起來無比清晰,鄧平看著那一筐筐的奇珍異果,忽然便覺得自己的點心有些拿不出手,思索了一番,終是沒去見林菀,悄悄將公文遞給負責的小太監,提著點心便回了戶部。
……
林菀也沒想到盛淺會這么早回來,并且之前甚至沒透露一絲風聲。
看著站定在自己面前的盛淺,林菀只覺一切就像一場夢——
讓她感到震驚的不僅僅是盛淺頭上變成了100%的氣運值,更多的是因為盛淺此時的模樣。
盛淺已經快十八歲了。
她看起來似乎更高了一些,林菀的身高只到她的下巴。
而盛淺的容顏已經徹底長開:她的眼眸冰冷冷的,似乎沒有任何情緒,宛若最為完美無瑕的雕塑,縱然不施粉黛,卻有種張狂的、視一切如無物的、藐視眾生的美。
但當對上林菀視線的時候,盛淺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柔和,宛若日光涌入其中,說不出的耀眼。
“菀菀,我回來了!”
*
現在的盛淺實在是太漂亮了。
面對這樣的盛淺,林菀有一瞬間的生疏。
但似是沒意識到林菀的忡愣,盛淺一如往日那般膩了過來,挽住了林菀的胳膊。
大庭廣眾之下,盛淺是公主,林菀自然要給盛淺顏面,只能任由盛淺挽著,聽著她一一介紹她帶回來的東西。
說來奇怪,以前的盛淺也喜歡給她買東西,但都是直接送到了她房間里,從未這樣介紹過。
而伴隨著盛淺的介紹,隨著盛淺回來的一些官員的臉色都變了一遍,看林菀的眼神瞬間變得更為恭敬了一些。
顯然這些東西無比珍貴,很可能得來得很不容易,官員們沒想到盛淺會另送她人。
盛淺說到興起,更是剝了一顆果子,信手便送到了林菀的唇邊——
“菀菀,你嘗嘗?”
盛淺沒有開口,一旁便有跟著盛淺回來的人補充:“這果子是南邊的特產,極為稀有美味,可惜難耐保存,只能存十日。公主得勝以后就快馬加鞭趕了回來,可惜即便如此,這果子也兩日后便會壞……”
沒想到這水果這般稀有!
迎著盛淺期待的視線,林菀垂頭咬了一口,果子確實如那人描述的那般甘甜,林菀的心情卻是無比酸澀。
盛淺作戰的地點平日行軍過去得半個月,顯然盛淺一路緊趕慢趕,才能在八天內趕回來。
湊近看起來,盛淺眼下有著極為明顯的青黑,許是這一路都沒有休息好。然而盛淺望著她的眼神卻是一如往日那般熾烈……
果然,盛淺還是那個萬事以她為先的小姑娘。
那種久別重逢生出的生疏感逐漸褪去,林菀看著盛淺,又望了眼盛淺手中的果子,恍惚間生出了一種古怪的感覺:自己就像是傳聞中的那個寵妃,盛淺緊趕慢趕回來,便是想著讓自己第一時間嘗到這種果子。
但是,明明盛淺的容色才更像是寵妃……
“很好吃!”
林菀咽下口中的果子,擯棄掉腦子里的古怪念頭,對著盛淺彎唇笑了起來。
“菀菀喜歡便好。”
盛淺臉上笑容愈發明媚,宮人還在一箱箱往里抬東西,盛淺臉上帶著笑,似乎還想往前給林菀介紹,林菀心中一跳,忍不住攥住了盛淺的手——
迎著盛淺看過來的不解視線,林菀忍不住嘆息出聲:“公主,您一路奔波,等會估計還有諸多事務忙碌,先歇息片刻,過會再介紹也不遲……”
說著,怕盛淺任性,林菀又在盛淺的腰間悄悄掐了一把。
“都聽菀菀的。”
盛淺這才消停下來,干咳一聲,安生地坐了下來,見到東西都抬進來了,盛淺才開口讓其余人先退下去,該歸家的先歸家,兩個時辰后再集中去外頭處理公務。
等到房間里只剩下兩人了,林菀便張羅著給盛淺找衣服,她知道盛淺一向愛干凈,想讓盛淺快點洗漱完后便去休息。
盛淺斜坐在椅子上,目光含笑看著林菀,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夠。
察覺到盛淺如影隨形的視線,林菀也不知怎的,心緒愈發混亂,花了好長時間才找到盛淺的衣物……
以前的時候,林菀能自然地幫盛淺收拾衣物,然而此時被盛淺盯著,林菀忽然就覺得有些別扭。
“你自己想穿什么你自己過來挑吧!”
林菀臉頰有些熱,轉頭望向盛淺,看了一眼又移開視線:“我一時沒做好準備,你的衣物可能有些小,我明日再讓繡房趕制……”
盛淺察覺到林菀的反應,唇角笑意愈深,面上卻仍是一如既往地乖巧,望著林菀輕聲“嗯”了一聲,起身走到了衣柜旁。
盛淺起身之后,許是因為身量又長高了些,林菀總覺得她身上帶著強烈的壓迫感。
林菀佯裝鎮定,走到一旁清點著盛淺搬回來的箱子里的物品,心里頭卻是有些心不在焉——
盛淺真的越來越招人了!
明明生得腰細腿長,長了一張蠱惑人心的臉,對外一臉霸氣的模樣,面對林菀時卻是言聽計從,宛若乖巧的漂亮敖犬……
這種反差感實在是太容易讓人胡思亂想。
林菀不敢再看盛淺,努力平復著心緒,卻是不斷留意著盛淺的動靜——
聽到盛淺窸窸窣窣收拾好了衣物去了后方,林菀這才悄悄松了口氣。
她坐到椅子上,想著盛淺的模樣,努力告訴自己:這只是欣賞盛淺的美色,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兩人久別重逢,自己一時間驚異于盛淺的變化,所以才會出現這些心緒波動……
過了好一會,加速跳動的心臟才逐漸平穩下來。
林菀又吃起了盛淺帶回來的果子,心情愈發復雜:盛淺是把她當做了親人才待她這般上心,甚至不眠不休給她送果子回來,她若是真的對這樣的小姑娘生出了綺念,那簡直是禽獸不如……
果子極為甘甜,林菀不知不覺就吃了小半筐。
她吃得有些撐,便去了后方如廁,回到房間之后,后知后覺才發覺出異樣。
她往后路過浴房的時候,里頭似乎并沒有什么動靜。
盛淺洗漱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一些……
時間一點點流逝,林菀越來越不安,忍不住走到浴房門口,呼喊出聲:“淺淺?你洗完了嗎?”
過了好一會,林菀才聽到盛淺的回復——
盛淺的聲音失去了以往的朝氣,聽起來音調極低,似乎在壓抑著什么:“菀菀,我洗完了,你……你先別進來,我等會就好了。”
盛淺不這么說還好,她這么一開口,林菀就察覺到了古怪:在她印象中,盛淺之前從來沒這么支支吾吾地說過話。
“淺淺,你是遇到什么事嗎?”林菀忍不住追問出聲。
“沒……沒有。”過了好一會,盛淺才小聲開口。
林菀愈發覺得古怪——她想著之前看到盛淺的模樣,盛淺的氣色仔細看起來并不算好,她剛從戰場上回來,萬一盛淺其實有了暗傷在身上……
“淺淺,我能進來嗎?”
林菀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聲:“你是不是有什么瞞著我?”
“菀菀,你別亂想,真的沒有。”
盛淺雖是否認,語調聽起來卻是極為著急。
盛淺肯定遇到了事!
“淺淺,你肯定有事在瞞著我。”林菀心中越來越著急,深吸了一口氣,手觸碰到門上:“要么你盡快出來,不然我就進來了!”
“我數十下!”
“十,九,八……”
里頭似乎傳來了細微的動靜,林菀聽到了盛淺明顯帶著幾分慌亂的聲音:“姐姐,你真的不能進來……”
盛淺已經很久沒喊過她“姐姐”了,此時聽到盛淺這么開口,林菀心中愈發擔憂,當機立斷推開了門。
浴房里彌漫著些微的水霧,中間放著一幅山水的屏風,林菀在屏風上并沒有看到盛淺的影子……
“淺淺?”林菀又喚出了聲,便聽到盛淺的聲音在后方響起——
“姐姐,我真的沒有事,你先出去好不好?”
盛淺的聲音聽起來帶上了幾分明顯的祈求。
而她越是這樣,林菀心中就愈發擔憂。
“好!”林菀面上答應著,卻是當機立斷,轉過了屏風——
想象中盛淺受了傷、獨自療傷的凄涼場面并沒有發生……
看清楚盛淺此時的情狀之后,林菀只覺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一下子涌到了臉上,整張臉都燒得通紅——
她總算是知道盛淺為什么會發出這樣的聲音了,若是自己是盛淺,估計也會覺得無比難堪,不想被別人看到!
恰如林菀之前擔心的,這一年來盛淺身體長了不少,以前貼身的肚兜根本遮不住她的身體——
偏偏盛淺雙手以一個古怪的姿勢繞在身后,身體微微前傾,似乎在拆著脖頸后肚兜的帶子,愈發顯得身材婀娜多姿,而她身上僅有的一個肚兜根本遮不住什么,所有的風光都落入了林菀的眼里……
似是沒想到林菀會進來,盛淺的臉頰也洇上了明顯的紅暈,明明之前在外人面前顯得無比強大可靠,此時卻像是一只縮起來的楚楚可憐的小羊羔。
那模樣,似乎林菀對她做什么都可以……
林菀有一瞬間的意亂,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反應過來此時的境況之后,林菀倏地閉上了眼,恨不能掐死前一刻胡思亂想,揣測盛淺受了傷的自己——
“淺淺,抱歉,是我莽撞了。”林菀啞著嗓子立馬道歉,閉著眼轉過了身:“我先出去,等會再向你解釋……”
然而林菀還沒邁動步伐,便被盛淺牽住了衣擺。
大概是因為害羞,盛淺的聲音輕輕軟軟,聽起來顯得極為嬌媚——
“菀菀,既然你已經進來了,那便來幫我一把吧!”
“總歸你我都是女子,其實也無礙的。”
“我……我帶子系得太緊,有些解不開了,又不小心打了死結……”
“菀菀,你能來幫我解一下結嗎?我在外頭帶了些換洗的衣物回來,等會你能否出去讓宮女將那些衣物送過來,然后挑一件給我送過來……”
盛淺的話句句彰顯著她對林菀的信任。
林菀咬緊牙關,心中卻只覺欲哭無淚:盛淺常年征戰,沒受過兩性知識的熏陶,果然還是太單純了一些,她這尤物一般任人采擷的模樣,無論男女,都會被她勾得心猿意馬……
林菀其實已經判斷出了盛淺面臨著的場面,卻沒想到盛淺會讓自己幫這個忙。
但盛淺一向不喜她人侍奉,如今浴房旁邊并沒有別的人,林菀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只是林菀心中實在是太混亂了,一想起之前看到的景象,林菀的臉頰就忍不住發燙,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呼吸不過來。
但此時如若不幫盛淺的話,反而會暴露自己的心虛,引發盛淺的猜測……
林菀腦中天人交戰,最后還是“嗯”了一聲,咬緊牙關,走到了盛淺身后。
她努力收斂視線,不去看不該看的地方,專心解著盛淺脖子上的結,但兩人的距離實在是太近,盛淺身上的氣息絲絲縷縷,侵染了林菀的整個感知,林菀只覺自己整個人似是被放置在了火爐上炙烤,無比煎熬……
這種狀態下,林菀花了好長時間都沒解開那個結。
而林菀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感覺浴房里悶熱得可怕,似乎下一剎就會窒息……
恍惚間林菀聽到了盛淺低低的嘆息。
盛淺似乎想到了另外的主意,不復之前嬌滴滴的害羞腔調,轉頭握住了林菀的手:“罷了,菀菀,解不開就算了吧!”
林菀如釋重負地停下了手,咬緊唇,根本不敢抬頭看她。
“菀菀出去幫我尋一把剪子來吧,我索性剪了這帶子。”
倒是盛淺,似乎對林菀極為放心,轉身伸手摸了摸林菀的臉頰,似是才發現林菀通紅的臉頰,嘆道——
“菀菀,你的臉好紅!”
“你快出去透透氣吧!菀菀,你莫要介懷,是這個結太過難解……”
或許是因為太擔心林菀,盛淺的聲音也有些啞,似乎在壓抑著什么。
果然,單純的盛淺還以為她是因為解不開結在著急,根本沒察覺到她的心猿意馬。
林菀心中羞愧極了,頭都快低到地上,匆匆出了房門。
幸好,守在外間門外的是穩重的黃姑姑,見到林菀臉頰通紅,神魂不復、走路恍恍惚惚的模樣,黃姑姑低低嘆了口氣,望著林菀的視線摻上了幾分明顯的同情,按著林菀坐在了椅子上,給林菀打了盆水洗臉。
林菀這才些微冷靜下來,喚著宮女將盛淺要的東西送過去放在浴房門外,卻是不敢面對盛淺,找了個借口,在盛淺出來前跑到了前任太后留下的小佛堂——
她需要凈化心靈,潛心懺悔。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這么污濁——大概是寡太久了,居然對著一手養大的漂亮女孩生出了異樣的感覺,她有罪……
【📢作者有話說】
盛淺:關于久別重逢的我想要勾引心上人,結果心上人經不住撩撥,轟轟烈烈跑進佛堂的可歌可泣的故事。〔微笑/jpg〕
二、關于馬背的故事。
后來有一次為了盛淺慶生,林菀確實被哄著栓在了馬背上,哭了一夜……
此后,林菀再也無法直視城郊皇家獵場西北邊的林子,以及御花園里面的那匹馬,還有盛淺那過分寬大的、有兩個小絨球的黑色披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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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二十)
◎盛淺未必會答應她出嫁。◎
林菀在小佛堂待了好一會, 在香霧繚繞的環境中,感覺平復好了心情,之后才回到了自己房間。
一大堆事務等著盛淺處理, 林菀回來的時候, 盛淺已經出了門。
守門的宮女傳達了盛淺的意思:“公主說她這一年多在外, 學了不少新鮮菜式,讓小姐等等, 晚飯回來她來燒給小姐吃。”
林菀又愣了一瞬。
此番歸來的盛淺實在是太過熱忱, 而且宛若開屏的孔雀,似乎一個勁地想要向林菀表現。
若是以前, 林菀會因盛淺這份心意覺得愉悅, 然而如今盛淺待林菀越好, 林菀心中就越歉疚……
林菀性子好,宮人們并不怎么畏懼她, 聽到這話都笑了起來——
有膽大的,更是就著這個由頭打趣起了林菀:“公主這般惦記著林小姐, 姐妹情深, 有公主撐腰, 日后小姐覓得的夫婿必定不會對小姐有二心……”
林菀彎唇笑了笑,并沒有接話:這個時代的女子總是將婚嫁認作是人生頭等大事,她無意改變她們的觀點, 畢竟這個世界有這個世界的原本生態, 但總歸能讓她們明白, 即便不婚嫁,女子仍是能過上自己想過的生活……
更何況——
想起盛淺的粘人勁, 林菀莫名生出了一種感覺:盛淺未必會答應她出嫁。
但總體來說, 緩過之前那一陣浴房里的尷尬之后, 對于盛淺回來這件事,林菀仍是感覺極為歡喜的。
這天傍晚,盛淺回來得比林菀預料的要晚一些。
跟著盛淺的人說,盛淺遇到了一個叫做鄧平的戶部主事,兩人相談甚歡,所以才誤了時辰。
林菀是和鄧平熟識的,聞言彎唇笑了起來:“鄧平是有真本事之人,沒想到公主的眼力這般好,一回來就發現了他。”
“哦——”盛淺的眼眸里卻一點兒也沒有賢主發現了良臣的喜悅,抿唇望著林菀:“菀菀覺得鄧平這人如何?”
“鄧平這段日子助我良多,處事周到細致,待人接物有君子之風,是個可造之材……”林菀斟酌著,客觀地表達了對鄧平的看法。
“倒是沒想到菀菀對他有這般高的評價。”盛淺彎了彎唇,眼眸里卻沒有笑意。
看著盛淺的模樣,林菀忍不住皺起了眉:難道鄧平身上有什么不妥?
林菀回顧著和鄧平的相處,并不覺得鄧平身上有隱患,或許兩人之間有誤會……
正打算和盛淺聊聊,盛淺已經換下了衣裳,拉著林菀進了小廚房。
兩人的配合一向默契。
盛淺炒菜,林菀打下手,沒一會就做好了一桌飯。
恰如盛淺所說的,她學了一些新的菜式,嘗起來鮮香可口,讓人食指大動。
“菀菀,如何?”
盛淺另外倒了一盞青梅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玉白的酒杯中搖晃,微微潤濕了她鮮艷的唇,整個人看起來愈發秀色可餐。
盛淺并不急著吃飯,而是慢慢飲著酒,挑眉笑望著林菀。
“超級好吃……”
林菀一向不吝惜對盛淺的夸贊,說了一大堆夸贊的詞藻,尤其是盛淺在百忙之中特意抽空做飯,這頓飯中蘊藏著的心意讓人無比動容。
“那便好——”
盛淺的目光始終注視著林菀的臉頰,聽到林菀這般開口,盛淺這才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彎起了唇:“這都是應當的,菀菀愛吃,我日后便多下廚。”
說著,似是想起了什么,盛淺唇角的笑意越深:“看來,菀菀的口味并沒有改變。”
“枉我擔憂了許久,還以為菀菀近日喜好喝粥。”
林菀眨了眨眼,不明白盛淺哪來的亂七八糟的錯誤認知,但看著盛淺瘦高的身形,林菀忍不住給盛淺舀了一碗湯,又夾了些菜放入了盛淺的碗里——
“你忙活了這么久,自己也要多吃點。”
“要是吃不完,可別怪我不饒你!”
林菀只是順口這么一說,孰料盛淺似乎開始認真思索這個問題,略帶困惑地望著林菀——
“若我沒吃完,菀菀意欲如何?”
盛淺偏過頭,漆黑的眼眸一動不動地看著林菀,眸光里星星點點的笑意沉浮……
林菀一瞬間卻有些啞口無言。
她順著盛淺的話認真思索了一下,發現自己對盛淺如今已經完全無計可施——
論體能,她不再是盛淺的對手,錢財權力上,她也比不過盛淺……
林菀絞盡腦汁,才勉強想了條懲罰盛淺的措施,半開玩笑一般開口——
“你若是不好好吃飯,珍重身體,我便藏起你的玉璽,讓你干著急也沒辦法……”
“真是讓人畏懼的懲罰啊!”
似是沒想到林菀會這么回復,盛淺愣了一瞬,隨即絲絲縷縷的笑意從眼角眉梢滿溢了出來:“可不能讓菀菀罰了我……”
盛淺笑著靠在了林菀的身上,明明平日里吃飯極有儀態,此時卻像是沒了骨頭,伸手摟住林菀的脖頸,湊近林菀——
“其實菀菀何必如此?”
林菀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已經整理好心緒,但隨著盛淺的靠近,近距離目睹著盛淺毫無瑕疵的絕美容顏,被盛淺那雙漂亮的眼眸愉悅地注視著,林菀的心跳仍是不由自主地加速了跳動。
林菀恍惚間突然理解了那些為了美人一擲千金的紈绔——被盛淺這樣注視著,林菀感覺自己整顆心都愿意掏給她。
“菀菀只要不理我,便是對我最大的懲罰。”
更何況,這個美人說起話來也無比動聽。
盛淺慢條斯理舀了一勺湯,慢慢放入唇中,紅唇里自然地吐出讓林菀臉上的熱意加速蔓延的話。
“別鬧了!”
林菀無比后悔自己之前提了那句話,想要認慫揭過這一茬,輕輕地推了下盛淺,推一下卻沒推動。
盛淺平日里是最在意林菀的情緒的,若是平時,但不會是這樣的表現——
林菀愕然抬頭,對上了盛淺笑盈盈的臉。
對上林菀的視線,盛淺不僅沒有挪開手,反而靠得更近了一些,甚至對著林菀眨了眨眼。
“我就樂意鬧著菀菀。”
林菀臉上的溫度再一次上升。不用看她也知道她此時一張臉已經紅成了番茄,她攢足力氣再推了盛淺一下,仍是沒有推動……
盛淺這表現太古怪了,是哪里讓盛淺不高興了嗎?
想起這一晚上的經歷和盛淺長久以來的個性,林菀望著盛淺的眼神逐漸了然——
“是我錯了,”她無奈地嘆氣,從善如流地認錯:“我確實不該再繼續當你是小孩。”
估計是因為自己又一次將她當成了小孩,所以盛淺才不開心。
林菀心中的盛淺一向是寬宏善良,不讓人難堪的,然而此時的盛淺卻似乎并不買賬。
聽到林菀這么開口,盛淺湊到林菀耳邊,低低地笑出了聲——
“菀菀哪能這么說?”
盛淺嘆了口氣,面上看起來帶著幾分失落,那雙蠱惑人心的眼眸卻含著明顯的笑意:“我恨不能菀菀一輩子將我當成小孩,永遠記掛著我……”
這模樣,看起來盛淺是不滿意自己道歉的力度……
然而迎著盛淺那雙讓人意亂情迷的眼眸,林菀根本再想不出其余哄人的話來,只能努力保持著清醒,求饒般詢問盛淺:“你意欲如何?”
有那么一剎那,盛淺的眼眸里似乎劃過了一絲明顯的無奈,林菀聽到她低低地嘆息了一聲。
但緊接著盛淺又靠近了一些,端起桌上的湯碗,遞到林菀的唇邊,聲音又帶上了嬌滴滴的腔調——
“我喂菀菀喝湯。”
林菀瞬間了然:盛淺果然是因為自己將她當成了小孩子覺得不開心。
她將盛淺當孩子看,盛淺就反過來喂她喝湯,這樣看起來,會顯得林菀更像是一個孩子……
心中愈發覺得盛淺幼稚,但為了擺脫這種尷尬的局面,林菀也只能點頭。
總不過是喝幾口湯而已——
可惜,盛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不止是單純喂她喝湯,喝湯的時候,更是問起了問題折騰她——
“菀菀,你有沒有喝出來這道湯里面加了哪幾種藥材?”
盛淺這樣靠近過來喂湯,被盛淺身上的氣息籠罩,林菀手足無措,面紅耳赤根本沒心思去嘗味道,自是回答不出來——
于是,下一勺湯又遞到了林菀唇邊。
林菀這次努力聚集精神,擯棄盛淺視線的干擾,慢慢喝著湯,試圖嘗出湯里加的東西。
盛淺也并不著急,自顧自喝著湯,好整以暇,笑盈盈看著她。
這次,林菀嘗出了好幾味材料,但這道湯里加的湯料出乎意料地多,林菀并沒有全部嘗出來。
于是林菀又喝了好幾口,終于全部嘗出來其中加的材料。
而此時一碗湯也見了底。
盛淺這才似是心情極好地松開了林菀,慢慢地嘗起了其他菜肴。
總算是讓這小祖宗滿意了!
林菀松了口氣,不敢再說話,準備埋頭干飯,怕又說錯了話惹得盛淺不悅。
然而一垂頭,林菀便瞪大了眼——她后知后覺才發現,她和盛淺,那碗湯是用一把勺子一起喝完的。
她當時專注地品嘗著湯里的湯料,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若是特意提出這一點,卻顯得太刻意了一些,畢竟盛淺可能沒想這么多……
只是,這舉止還是有些過分親密。
心中告訴自己不能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林菀還是克制不住漲紅了臉,接下來一整晚都有些心不在焉。
*
這天晚上,盛淺睡在了之前林菀為她收拾好的側間。
林菀朝著窗外看了幾次,盛淺的房間仍是亮著燈。
林菀下意識想要去喊盛淺早些歇息,但不知道為什么,林菀突然有些不敢面對盛淺,而大抵是因為盛淺的身份,其余的宮人對盛淺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畏懼,也不敢去催著盛淺歇息……
林菀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來,忍不住推開窗,丟了個紙團到了盛淺的窗戶上。
盛淺果然察覺到了動靜,從里打開了窗。
“淺淺,快點去歇息!”林菀故意板起臉,試圖震懾住盛淺。
“沒有姐姐陪著,我睡不著。”然而盛淺如今翅膀硬了,并不買賬。
她彎起唇,從窗戶里探出頭,故作可憐,目光楚楚地看著林菀:“要不菀菀過來陪我?”
“莫要說笑!”
林菀瞪了她一眼,在臉頰上泛起明顯的熱意之前,迅速關上了窗,不想再在盛淺面前露出狼狽之態。
即便如此,林菀背靠著窗,卻還是忍不住留意著盛淺那邊的動靜。
窗外的盛淺低低地嘆了口氣:“菀菀越來越狠心了!”
盛淺的腔調極為哀怨,帶著幾分嘆息,聽起來就像是林菀欺負了她一般。
幸好,之后盛淺的聲音褪去了那層嬌滴滴的腔調,她似乎知道林菀還在注意著她那邊,放柔了聲音小聲叮囑:“菀菀,我不鬧了,你去歇息吧!你只穿了一層單衣,小心著涼。”
盛淺一向說話算話。
緊接著,林菀就聽到了關窗的聲音。
再之后,盛淺吹熄了她房間的燈。
林菀這才回到床榻躺了下來,卻是沒有絲毫困意。
一閉上眼,眼前都是盛淺嬌滴滴沖著她撒嬌的模樣,林菀的心跳跳的飛快,臉上的熱意過了許久都沒有消退下來……
林菀輾轉發側:她知道自己的這種態勢無比不對勁,再和盛淺相處下去,她很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明明在這次盛淺回來之前,她在面對盛淺信箋的時候心中并沒有什么波動,她還以為已經收拾好了心緒……
然而面對盛淺的時候,她卻似乎一發不可收拾,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內心。
盛淺再美,也不是她可以覬覦的。
若是被盛淺知道,她愛重的姐姐對她有了一些不對勁的念頭,盛淺該會有多難過……
林菀咬緊下唇,頭一次生出了離開盛淺的心思來。
如今盛淺大權在握,更是有了100%的氣運值,這世上已經沒什么人能威脅到她,也不再需要林菀的守護……
但林菀并不能立馬下定決心:如今盛淺剛剛平復內亂,百廢俱興,她至少要幫盛淺忙過這兩個月,等一切有了規模之后再走……
林菀心事重重,輾轉了大半夜,直到即將天亮了才睡了過去。
然而即便是夢境也不安生。
林菀夢見了盛淺。
但夢境迷迷糊糊,而且背景是在現代,盛淺也不叫盛淺,她叫“白音”……
夢里的她和長得和盛淺一樣的白音是合法妻妻,她不記得發生了什么兩人才走到了一起,卻記得白音對她有著瘋狂的占有欲,拉著她在客廳、花園、車子里……做盡了瘋狂的事情。
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她居然是下面那個,而且逐漸樂在其中!
“白音,不要了……”
林菀無法直視夢里那個自己,感覺是自己對盛淺生出了綺念才會做這樣過分旖旎的夢,拼命想要醒來,然而越是迫切地想要醒來,就越是沉淪在夢中……
“菀菀?”
直到一只手掐住了她的下巴,一道咬牙切齒,似是壓抑著什么的聲線在她身旁響起,背后傳來一陣陰嗖嗖的涼意,林菀才從夢中驚醒了過來。
看清了近在咫尺、眸中像是含著冰霜的盛淺的臉頰的時候,林菀有一瞬間沒分得清夢境與現實,以為盛淺是夢里的白音,即將對著她做羞恥的事情,幾乎是本能地往床榻里縮了縮——
“不要!”
她這聲音與其說是在拒絕,聽起來卻像是在撒嬌一般。
一瞬間,盛淺眼中的怒火更盛了。她身側垂落的手指攥緊成拳,她面上卻是低低笑出了聲,聲音變得無比溫柔:“菀菀,白音是誰?”
林菀這才意識到她已經從夢中醒了過來。
但林菀哪敢說出白音是她春.夢里的主角,而且和盛淺還長得一樣?
一說出來,她所有骯臟隱晦的心思都會暴露在盛淺面前……
因而林菀垂下頭,不敢對上盛淺的視線,深吸了一口氣,支支吾吾開口:“你聽錯了,我沒喊什么白音?”
“是嗎?”
盛淺目光幽深地望著她,即便不敢抬頭,盛淺的視線仍舊有著極強的存在感。
有那么一剎那,林菀甚至覺得盛淺似乎已經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心中愈發心虛,頭也越垂越低。
“那應當是我聽錯了。”
幸好,盛淺最后還是相信了她的謊言,體貼地替她蓋上了被子:“我正準備出門,便聽到菀菀在喊著什么“不要,不要”,聲調有些古怪,怕菀菀遭遇不測,情急之下砸碎了窗戶進門……”
“菀菀不會怪我吧?”
林菀沒想到盛淺會聽到自己在夢里發出的羞恥聲音,根本不敢看盛淺的表情,恨不能鉆進地縫,只低低地“嗯”了一聲。
她順著盛淺的話望向壞掉的窗戶,果不其然,窗子上破了一個大洞。
“當然不會怪你,我被噩夢魘著了,要不是你,我現在仍被困在那可怕的夢境之中。”
林菀幽幽開口,心中離開盛淺身邊的念頭一時間卻是愈發強烈:盛淺是現在還小,不知道她剛剛是在做什么夢,所以才發出了古怪的聲音。
等到盛淺再大一些,成了家,自然就會明白……
那時候,盛淺該怎么看待她?
幸好,林菀死守住了秘密,盛淺不知道夢里的白音就是她……
“菀菀的窗戶壞了,估計這兩日沒法住人。要不菀菀這兩日先去我的房間睡,我去睡書房……”
盛淺似乎沒發現她異樣的情緒,還在關懷著她,對比起來,林菀愈發覺得自己污濁不堪。
“不必了,這宮里房間這么多,我隨便找一間收拾一下就可以。”
林菀想起之前盛淺說的話,想著這種狀態下她還是離開盛淺遠一些比較好,又接話道:“你即將登基,日后這院子里會住你未來的夫婿,我再住下去于禮不合,恰好我此番搬出去,你可以趁機修繕一下房間……”
然而過了許久,林菀都沒聽到盛淺的回復。
林菀還是忍不住抬起頭,緊接著便瞪圓了眼——
盛淺轉過身,似是在強行壓抑著哭泣,緊緊咬著下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看起來顯得無比楚楚可憐。
“淺淺,你這是怎么了?”
在林菀的記憶里,盛淺鮮少流淚,此時看到這樣的盛淺,林菀只覺心臟像是被什么揪了一把,無比心疼。
她此時再也顧不得那些糾葛的心事,摟住盛淺的肩,小心翼翼詢問出聲:“是我說錯了什么嗎?我跟淺淺道歉……”
林菀不說還好,她這么開口,盛淺似乎抑制不住心中的難過,一滴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此時的盛淺雙眸失神,強忍淚水,看起來就像是水晶做的人偶,似乎承受著極大的委屈,下一剎就會破碎。
林菀心疼得心都快碎了!手足無措地擦著盛淺的眼淚,聲音里也帶上了哭腔:“淺淺,你到底怎么了……”
盛淺咬緊下唇,這時候才看向林菀,輕聲開口——
“不怪菀菀,要怪只怪我自己。”
盛淺凄楚地笑了笑:“我一直知道,坐上這個位置之后便會成為孤家寡人,之后再也沒有能交心的人。”
說著,盛淺眼眸里又落下了一滴淚,她似乎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別過了頭——
“但我還是想著強求。”
“我以為我和菀菀是不一樣的。”
“只要我對菀菀足夠好,菀菀便會一直陪著我,畢竟曾經菀菀允諾過我的。”
“現在才知道,終究是我奢求了……”
“可是——”
盛淺再次轉過身來,目光落在林菀的臉上,眼眸里含上了明顯的祈求:“菀菀,我還是不想讓你離開我身邊,我什么都沒有了。”
“我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我都會改,你能不能不要離我太遠,你若是不想看到我,我可以白日里避開你……”
盛淺似乎還想說些什么,林菀已經流著淚打斷了她的話——
“淺淺,我怎么會對你生分?你是因為我才走到這個位置上來的,我怎會在你需要的時候離你而去……”
林菀咬緊唇,心中鋪天蓋地充滿了歉疚:她還是太自私了一些。她只考慮了自己的心情,一心想著克制自己內心的對盛淺不正常的喜愛,卻從沒考慮過盛淺對她的依賴……
難怪最近盛淺那般討好她,估計是察覺到了她的回避……
她從沒想過如今看起來驕矜尊貴,坐擁天下的盛淺內心會這般沒有安全感。
但想想也不意外,畢竟盛淺目睹了太多離別……
“淺淺,是我錯了,我以后不會再在意世人的流言蜚語,你想如何我都會陪著你……”
林菀哄了好久,盛淺才終于破涕為笑,楚楚可憐地依偎進林菀的懷里:“我就知道菀菀待我最好了!我不怪菀菀的,菀菀無論對我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飴……”
林菀心中的罪惡感在這一剎抵達了巔峰。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盛淺這般死心塌地的信賴……
林菀又陪著盛淺聊了好一會,允諾晚上陪著盛淺秉燭夜話之后,盛淺的心情才徹底好了起來,起身去了前方辦公。
前方傳來消息,盛淺不回來吃午飯,她似乎在清查全國戶籍,在找什么人。
林菀并沒有在意。
她絞盡腦汁地想著之后和盛淺的相處之道,最終想了個兩全的辦法——
等到時機成熟了,她便出家,在宮內帶發修行,那樣既能守著盛淺,為她祈福,又能想辦法克制住自己的心動,順理成章留在宮內,實在是再完美不過了……
【📢作者有話說】
現在的盛淺(氣哭):她做那種夢居然喊別人的名字!!!
以后的盛淺(滿意地看林菀哭):她應該是滿足了的,估計不會再夢到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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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二十一)
◎她決心從現在開始就加深自己看淡外物、無欲無求的人設◎
林菀滿心愧疚, 想著盛淺之前流淚的模樣就忍不住心疼,根本沉不下心去處理相關的公文,索性下廚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
她決心從現在開始就加深自己看淡外物、無欲無求的人設, 那么等到幾個月之后, 說出帶發修行的話時便不會顯得那么突兀。
因此, 在等著盛淺回來的過程中,林菀又從御書房里翻出了幾本經文, 開始看了起來。
她原本只想裝個樣子, 但看著看著也發現了一些意趣,那種心緒煩亂的情緒消退了很多, 倒也真的看進去了幾分。
想當年在她原來的世界, 她是出了名的波瀾不驚, 情緒穩定,其實遇到別的事情, 她也能保持情緒平穩,但不知道為什么, 一旦遇到和盛淺相關的事情, 她很容易就失了分寸。
或許, 多看看這些書,她日后面對盛淺的時候確實能做到平心靜氣。
因而盛淺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林菀潛心看著書本的模樣。
“菀菀在看什么書?這般用心……”
盛淺笑盈盈走到林菀身后, 隨意瞄了一眼, 看清楚內容之后瞳孔一縮, 面上卻笑意不減。
“這些書挺有意思的。”
林菀按照自己的計劃,微微一笑, 慈愛地看著盛淺, 半真半假開口:“認識淺淺以后, 我如今也算是大起,怕失了本心,合該多看,保持內心通明……”
“菀菀何必畏懼?”
盛淺抿唇一笑,那雙漂亮的眼眸又變得亮晶晶的,在林菀對面坐了下來,似笑非笑:“難道菀菀覺得我護不住你?”
“若是我連菀菀都護不住,那我奪得這天下又有何意義?”
聽到盛淺這么開口,明知道盛淺一向嘴甜,林菀原本平穩的心跳又忍不住加快了一拍:有那么一剎,林菀甚至感覺自己像是一個作天作地都會被原諒的妖妃……
但盛淺重視親情,林菀卻明白自己不能恃寵而驕,于是林菀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著內心平和,溫聲開口:“我知淺淺厚待我,但淺淺如今是天下之主,還是慎言些比較好。”
說完之后,林菀在內心給自己點了個贊:這番話將一個一心為公、死板古舊的長輩的模樣演繹得淋漓盡致,這才是她在盛淺面前該有的態度。
盛淺望著林菀,眼眸瞇了瞇,臉上的笑容卻是愈盛,坐下來慢吞吞吃起了飯,邊嘆息出聲——
“菀菀這般賢良,誰若是娶了菀菀,必定是行了大運。”
“淺淺也一樣,這天下沒人能的運氣能比得過淺淺。”
林菀本能地忽略了嫁人的話題,說到了“行大運”上。
說到這里,她忍不住望了盛淺一眼:她說的是實話,盛淺頭上100%的氣運值,足夠盛淺在這世上橫行無阻,估計就連滅世都有可能。
“那便承菀菀吉言了!”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盛淺唇角的笑意愈深,彎起了唇:“我應當確實是有福分之人。”
吃完飯,盛淺又去了前方忙碌,而盛淺前腳剛走,后腳黃姑姑便抱著一大堆冊子進了房間。
如今天下大定,盛淺大權在握,五日后即將登基,后宮無主,一切自然是林菀幫她定奪操持。
林菀累了一天,情緒大起大落,黃姑姑送上來的又是林菀最不擅長的禮制方向的冊子,平時黃姑姑知道她不擅長應對,這些東西都會徑自幫她定奪,許是盛淺登基的事情太重大,所以黃姑姑才交給了林菀。
林菀越看越覺得犯困,見到時間差不多了,一旁的宮女便體貼地提醒她:“小姐要不先洗漱完再來看?”
林菀覺得也有道理,洗漱一番或許能趕走困倦,然而洗漱完之后,這些冊子看起來愈發枯燥,林菀忍不住就睡了過去。
恍恍惚惚中,她似乎被抱了起來到了床上,有人湊到她眼前,憤憤地望著她,似是有咬牙切齒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白音究竟是誰?我翻遍了全國所有籍貫都沒找到這個人!”
“所以,她是你原本世界的人嗎?你是因為她,才想著要禮佛,不再婚嫁……”
“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
“你偷了我這顆心!你想要清心寡欲,我偏要拉你進這紅塵翻滾。”
最后,那人緊緊地抱住了她,聲音里盛滿了明顯的不甘:“菀菀,你只看著我,好不好?”
“我即將達到你們世界成人的年紀,你日后想要在上在下都沒關系,菀菀,你會明白的,我才是最好的那一個……”
*
林菀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盛淺已經出了門。
迎接她的,又是一大堆需要定奪的冊子。
好不容易中午午飯的時候迎來了休息,想著盛淺即將回來,林菀想要找那幾本經文凈化一下內心,卻發現那幾本經文不知道放去了哪里,一時間完全找不到了。
而盛淺沒一會就回來了。
林菀沒再找書,如坐針氈地陪著盛淺吃了一頓飯。
幸好,盛淺似乎有事,埋頭吃著飯,并沒有和以往一樣調侃林菀,林菀總算是吃了一頓安生的飯。
然而吃完飯盛淺卻是沒有去忙碌,反而坐在林菀對面,笑盈盈望著她。
被盛淺這樣注視著,林菀之后根本沒心情吃飯,索性放下了筷子,挑高眉望著盛淺:“淺淺?”
“菀菀吃好了?”盛淺眼眸里染上了明顯的笑意,卻是反問出聲。
林菀本能地覺得盛淺是在謀劃著什么,遲疑著點了點頭。
果然,下一剎盛淺便站了起來,笑著拉起了林菀的手:“菀菀隨我來!”
林菀有些發愣地被盛淺拉著手,往外避開皇宮巡邏的士兵,往皇宮外邊走。
盛淺明明是皇宮的主人,這模樣看起來卻像是做賊一般……
林菀想要詢問出聲,盛淺卻比了一個“噓”的動作,捂住了林菀的唇。
林菀沒法,只能跟著她往外走,抵達皇宮西南的偏門,便見到一輛低調的馬車,一隊換了常服的侍衛已經候在了那里,顯然盛淺早就有了準備。
直到馬車開始啟動,林菀才有機會開口詢問:“我們這是去哪?”
“這幾日我們就呆在城郊皇家溫泉莊子里,等到登基那一日再回去。”
沒想到盛淺會是這么個打算,林菀瞪大眼,忍不住著急開口:“登基之事豈可兒戲?菀菀,那些大臣估計會無比著急,我們還是改日……”
“菀菀,這本是他們職責所在。”
盛淺嘆了口氣,轉過身望向林菀,捧住了林菀的臉頰——
“我已盡了定國安邦之責,登基之時也會配合他們行各種禮儀,但若是連籌備大典這點事情都做不好,事事都需要我盯著,我養著他們又有何用……”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現在朝廷剛定,盛淺就這樣當了甩手掌柜,實在是太任性了一些。
這般想著,林菀忍不住開始勸說盛淺,說來說去講了半天,盛淺總算是別別扭扭開口:“如今出都出了宮,我自然是要去莊子的,但菀菀說得也有道理,我可以聽菀菀的,提前一日回去。”
說著,似乎發現了她自己的幼稚,盛淺又看著林菀,彎起眼笑了起來:“多虧菀菀提醒我,也只有菀菀會這般全心全意為我著想了……”
見到盛淺總算是松了口,林菀心中暗中松了口氣,愈發覺得自己的決斷無比正確:盛淺有時候比較任性執拗,她的位置又至高無上,一旦做了決定,估計沒什么人敢勸她。
自己待在宮里帶發修行守著她,也能在必要的時候提點一下盛淺。
不是林菀自夸,這世上,能勸動盛淺的目前除了她,沒有其他人了……
想到這里,林菀忍不住嘆了口氣,戳了戳盛淺的眉心:“你這樣,日后怎教人放心?”
“不是有菀菀嗎?”
盛淺卻是一臉理所當然地挽住了林菀的胳膊,仰頭望著林菀:“我要做錯了事,菀菀肯定會提醒我的,菀菀比史上最賢良的皇后還要賢良端方……”
林菀皺起了眉。
她想板著臉駁斥盛淺的觀點,仔細一想,盛淺說得也沒錯,她確實打算守著盛淺,但盛淺拿她類比皇后什么的,林菀怎么想怎么古怪……
“別亂說!”
林菀憋了半天,干咳了一聲,才想到駁斥盛淺的話。
盛淺卻似乎沒想到林菀會反駁她這句話,不滿地扳正林菀的臉,再次和她四目相對:“我沒有說笑,菀菀在我心中,比任何人都要出色。”
“我真的離不開菀菀。”
平日里望著林菀時,盛淺的眸子總是帶著明顯的笑意,此時盛淺收斂了那分笑意,目光看起來顯得極為誠摯執著,任是誰都能看出來她眸子里的那份執拗——
“若是菀菀離開了我,我會瘋的。”
*
盛淺在林菀面前一向是溫和柔弱的,鮮少這般認真地說話。
冷不防聽到盛淺這般言語,林菀的心跳不受控制又一次加速了跳動。
她愣了半晌,才勉強找回理智,別過頭,啞著嗓子開口:“我……我當然是信淺淺的。”
早知道會面對這樣的陣仗,她當時就該將那幾本佛經找出來帶上的……
“不,菀菀才不信我。”
盛淺卻似乎有些不依不饒,悶悶不樂開口:“我總覺得這趟回來以后,菀菀待我沒有往日那般親近,特意問了鄧平。”
“鄧平說是因為久別重逢,菀菀才對我生疏,讓我和菀菀多接觸,多出去玩耍,想著登上那個位置之后盯著我的人必然會多很多,所以才想著現在同菀菀去溫泉莊子……”
林菀瞪大了眼,沒想到背后還有這么一樁緣由,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一些懊惱:鄧平也不知怎么了,平日里看起來處事極有分寸,如今居然這般不知輕重,在這種時候給盛淺這樣的建議……
但盛淺本就極度缺乏安全感,林菀也不敢再惹著她傷心,只能順著盛淺的話往下說:“淺淺有心了。”
盛淺才總算是消停了下來。
她這幾日極為疲累,之后便靠在馬車上淺寐,林菀也裝出睡覺的模樣,心中卻無比著急:她怕自己這幾天克制不住情感,在盛淺面前漏了餡。
沒一會,兩人就到了城郊的溫泉莊子。
自有宮人候在了那里,引著林菀和盛淺去各自的房間。
兩人的房間仍是靠得很近,借著莊子里的人過來拜見盛淺的功夫,林菀悄悄地扯了扯旁邊的仆婦的衣袖,央著對方私下幫她尋一條念珠來。
百姓中有許多信佛的人,許多人家可能看不懂佛經,卻都有念珠,沒一會仆婦就給林菀尋來了念珠。
林菀松了口氣,立即將念珠掛在手上,心中默念著前一日看過的經文,這才稍稍緩和了心中的焦慮。
她凝神閉目默念著經文,感覺心境無比平和,冷不防背后卻是突然伸出了一雙手——
盛淺從身后摟住了林菀的肩膀,嗓音柔軟嬌媚:“菀菀,如今已經到了宮外,你為何還念起了經……”
林菀根本沒察覺到盛淺進門,嚇了一跳,差點嚇掉了手中的念珠,轉頭看見盛淺的模樣,臉頰更是不受控制地變得通紅——
盛淺已經換上了泡溫泉的衣裳,散下了頭發,赤著腳,那衣裳極為輕薄,觸手絲滑,盛淺又系了腰帶,愈發勾勒出窈窕的身形。
她整個人肌膚如玉,明明沒有多加妝飾,卻宛若一朵俏生生的玉簪花,讓人見了忍不住意亂情迷……
尤其是盛淺此時還倚在林菀身上,整個人離得太近,呼吸掠過林菀的臉頰,甚至林菀還能感覺到盛淺貼過來的柔軟身軀……
“想要為淺淺祈福。”
林菀捏緊念珠,啞著嗓子,好不容易才沒有露出異樣。
“菀菀總是待我這般好。”
盛淺卻沒有如林菀期待地那樣沒再打擾她,反而面對面、笑盈盈對上林菀的眼眸:“菀菀只要能陪著我,我便止不住歡喜,菀菀才是我最大的福氣。”
盛淺話里的意思已經十分明了——
縱然很不想面對,林菀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念珠,嘆了口氣開口:“淺淺,你等著我……
盛淺笑了聲,起身去了門外,林菀磨磨蹭蹭,換起了泡溫泉的衣裳。
到了這個時候,磨蹭太久會被盛淺發現蹊蹺,林菀只能將衣服拉得死緊,鼓足勇氣出了門。
盛淺已經叫退了所有人,兩人一路到了溫泉旁邊。
溫泉旁邊已經支起了小幾,上頭放著許多瓜果零嘴。
林菀不敢看身后盛淺的神情,率先進了水:她先入了水,等會克制不住臉頰的熱意,也可以說是水汽熏蒸的,不會顯得太過難堪。
盛淺落后一步,慢條斯理入了水。
果然,她一入水就朝著林菀游了過來,在水汽的熏蒸下,她的臉頰也染上了一抹紅,整個人宛若風情萬種的女妖——
“菀菀,”她輕咬著下唇,喚住了林菀:“你能不能幫我洗一下頭發?”
盛淺又倚住了林菀的肩,撒嬌開口,將梳子塞到林菀的手里:“我頭發太多,一個人不好打理。”
接著,似是才感覺到林菀身體的緊繃,盛淺低低地笑出了聲:“菀菀,你臉頰為何這般紅?”
“你莫不是怕羞了吧?”
林菀知道盛淺只是隨口一猜,然而盛淺的話卻是恰恰戳中了林菀的心事,林菀幾乎是立即否認出聲:“哪有?只是這池子里太熱了一些!”
“你是我從小養大的孩子,我們情同姐妹,在你面前我害什么羞?”
林菀接著開口,為了證明她真的沒有害羞,林菀拿起梳子,繞到了盛淺的身后。
盛淺笑望了林菀一眼,也沒再說話,游到了岸邊,斜著倚靠在岸上,側頭看著林菀。
林菀板著臉去了盛淺的身后,小心地幫盛淺清洗著頭發。
盛淺的發質真的極好,頭發黑且亮,林菀不敢用勁,無比小心,怕無意中弄疼了盛淺,下意識地觀察著盛淺的反應。
在溫泉的氤氳下,盛淺瓷白的臉頰上紅暈愈發明顯,露出的肌膚上也有著明顯的粉澤,她的身形斜著,勾勒出完美的線條,打濕的薄紗衣根本遮不住什么,從林菀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某些溝壑……
林菀看了一眼就立馬挪開了眼,腦子里卻是忍不住想起了之前浴房見到的景象。
盛淺平日里看起來清瘦如同秀竹,哪能想到她身材這么窈窕,纖秾合宜,簡直是天生的尤物……
林菀不由自主地又看了自己一眼:她鮮少運動,雖然身材說不上差,肚子上卻有些微的贅肉……
“菀菀,你怎么不說話?我還是喜歡以前菀菀說話關心我的模樣……”
似是極為舒爽,盛淺嘆了一聲,那嬌媚的聲線惹得林菀渾身一緊,差點扯到了盛淺的頭發……
“其實我幼時來過這里。”
幸好,盛淺并沒有注意到林菀的失態,她似乎心情極好,忽然回憶起了往事——
“那時候皇貴妃好心,突然讓父皇所有有子女的妃子跟著他一起來莊子里玩耍。說是玩耍,我房間里卻連碳火都沒有,凍得直發抖……”
林菀漸漸被盛淺的話吸引了注意力,等到林菀差不多給盛淺洗完了頭,盛淺的回憶也到了尾聲——
“后來,我凍得實在受不住了,自己一個人跑出來,泡進了池子里……”
“當時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那是我生平頭一次感覺到快活的情緒。”
盛淺轉眸看著林菀,眸色溫柔和緩:“這天下,我只想和菀菀一起,共享所有的歡喜……”
林菀咬起了唇。
她從來沒有哪一刻如同此時這般察覺到盛淺對她的珍重:世上的情緒有好有壞,但盛淺只想著讓自己感覺到歡喜——
林菀吸了吸鼻子,心中生出無盡酸澀:難怪盛淺想要帶著自己來到這里。
透過盛淺的話,她仿若看到了當年那個蜷縮在池子里、瑟瑟發抖的小姑娘……
誰能想到,那個小姑娘會成長成如今這般冷靜果敢、驚才絕艷的模樣?
“淺淺,一切都過去了,你不會再落入那般孤苦無依的境地,今后會有無數人關心你、心疼你。”
要是早點遇到盛淺就好了,她便能好好保護盛淺……
林菀終是按捺不住心疼,小心翼翼抱住盛淺,小聲開口。
“遇到菀菀后,我的命運就好了起來——
“我才不要旁人心疼,我只要菀菀。”
盛淺卻是一如既往地嬌氣,笑盈盈摟著林菀的脖頸,嬌聲嬌氣開口。
難怪盛淺會這般黏人,原來她將自己看作了幸運的化身。
“好!”
林菀咬著下唇,終是開口——
盛淺已經吃過太多苦了!
在這個曾經給予過盛淺陰影的地方,林菀不忍心再讓盛淺感覺到絲毫不快……
至于她自己……
林菀咬緊下唇:她預料到了她如若不再逃避,之后很可能會徹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淪陷在盛淺身上。
但那就這樣吧!
總歸她以后不會出嫁,會帶發修行,就放縱這幾日,日后再努力收斂心事,好好的、以姐姐的身份守護在盛淺的身邊。
*
之后在莊子里的幾天,林菀徹底放下了那些逃避,和盛淺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狀態。
兩人徹底拋開朝政,這幾天整日膩在一起,兩人一起做飯,寫字,下棋,興起時甚至林菀奏樂,盛淺舞起了劍舞……
林菀有時候甚至會忍不住生出一種奢望:要是這快樂的時光能永遠延續就好了……
而一如林菀預料的那般,有些時候,林菀完全控制不出自己的眼神,會被盛淺的美色迷惑,忍不住直愣愣盯著盛淺。
她以為依照盛淺的敏銳,是會察覺出異樣的,盛淺一向處事不脫離帶水,說不定這幾日便會下意識疏遠她。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盛淺似乎一點兒也沒察覺到她的心思,每日都極為高興,拉著她做各種各樣的事情,累了就同寢而眠……
天知道,每天早上起來,看到盛淺那張絕美的臉躺在身側,是一種什么樣的煎熬……
林菀幾乎是用了全部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親上去。
而一如她預料的那般,和盛淺相處的這幾日,她對盛淺的情愫如若野草一般迅速生長。
她知道自己是徹底栽了,但是卻完全克制不住……
而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
很快就到了兩人約好回宮的那一日。
那天早上,看著躺在身邊,發髻微亂,毫不設防的盛淺,林菀終究還是克制不住內心的悸動,小心地在盛淺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吻。
這應當是她對盛淺做過的最僭越的事情了!
盛淺這么小,她一想起自己對這個一手帶大的小姑娘生出了綺念,便會生出一種濃重的罪惡感……
但此后,她會守住自己的心,盡好自己的本分,當一個最好的姐姐,一輩子護著盛淺,讓她平安喜樂,一世安然。
林菀心緒無比復雜,低頭沉浸在自己的心緒中,卻沒發現,熟睡的盛淺,眼睫微微顫了顫,悄悄彎起了唇……
【📢作者有話說】
盛淺:鄧愛卿,菀菀近日對我多有生疏,依愛卿所見,我該如何同菀菀相處?
鄧平(誠惶誠恐,╥﹏╥為嘛公主最近老盯著我問問題,日后賜婚還需要公主首肯,得刷一刷公主好感):公主試試多陪陪林小姐?待她再親近一些?
盛淺:愛卿所言極是。
盛淺(面對林菀):“鄧平說是因為久別重逢,菀菀才對我生疏,讓我和菀菀多接觸,多出去玩耍……
……
Ps:這個小世界快結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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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二十二)
◎菀菀,再動的話,你的珠花會掛花了這身袍子……◎
沒多久, 宮內便派人過來請盛淺回宮。
看著迎接盛淺的那幾個瑟瑟發抖、說話都不囫圇的宮人,林菀心中忍不住嘆息——都怪盛淺之前給她自己營造的殺神人設太過深入人心,如今幾乎人人都畏懼她。
不過, 在外人面前, 盛淺擺出的模樣確實挺能唬人。
林菀走在后面, 看著盛淺一臉冷冷淡淡地上了前方的馬車。
宮里的人說盛淺即將登基,某些地方林菀需要避諱, 比如說某些特殊的規制, 不能外人在場。
林菀表示理解,正要上后方的馬車, 便見到盛淺轉過頭, 皺起了眉。
迎著林菀驚怔的眼, 盛淺走到林菀面前,握住了林菀的手。
“公主, 這于禮不合……”
旁邊隨侍的大臣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哆嗦著開口。
“禮法?”
盛淺彎起唇, 似乎聽到了極為好笑的笑話:“我年幼受辱之時, 可沒有大臣跟父皇提過禮法。”
“菀菀于我有救命之恩, 就連天下我送給她都無妨,我又怎會因為所謂的禮法對她心生避諱……”
“這是他職責所在,淺淺, 你何必難為他?而且我對這些事情也不感興趣……”
林菀沒想到盛淺到了這個時候又開始任性, 連忙出聲打圓場——
盛淺還是太單純了一些。她這樣溫聲細語地講話, 沒有絲毫威懾力,而這些文官一言不合鬧起來是敢撞柱子的, 若是剛一登基就出現逼死官員的名聲, 那日后盛淺行事必定無比艱難……
然而出乎林菀預料, 那官員似乎被盛淺的話震懾住,竟之后沒再開口了。
很久之后,在無數文官哭喪著臉求林菀管管盛淺之后,林菀才恍惚明白言官不敢管盛淺的原因:他們觸柱這招對那些想要獲得賢良之名的皇帝有效,但對盛淺根本無用!
盛淺根本不在乎名聲,也不在乎他們的性命,他們一旦用尋死這招威脅盛淺,盛淺會真的送他們去死。
而盛淺用絕對的實力征服了那群武將,武將們一個個對盛淺忠心耿耿,盛淺讓他們往東他們絕對不敢往西,文官說盛淺的壞話,武官們便會出來唱反調。且盛淺總體說起來雖是散漫狂妄,但大事上從未出錯,天資聰穎,是百年難遇的好皇帝,這種情況下,他們也不舍得去死……
不過,現在的林菀根本不明白這一茬,她驚愕地看著地上的官員,便被盛淺拉進了前方的馬車——
“菀菀哪能不同我一起坐?菀菀還要幫我看看龍袍合不合身……”
盛淺也不避諱林菀,放下車簾之后,在馬車上就揭開禮盒,換起了衣裳。
林菀來不及阻止,只能紅著臉幫盛淺換衣。
雖然穿了里衣,根本看不到什么肌膚,但眼前的是盛淺,林菀垂著頭給盛淺裝扮完以后,還是忍不住鬧了個大紅臉。
平時的盛淺在她面前都是極為樸素的裝扮,看起來又柔弱又嬌媚,此時穿上了龍袍的盛淺忽然就帶上了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度,顯得無比冷艷,和平時的模樣完全不同……
林菀看了一眼就咬唇低下頭,撫平盛淺衣服上的褶皺,死死壓抑著心中的愛意,正打算退后坐到馬車的另一端,盛淺便伸手拉住了林菀,將她整個人帶進了懷里——
“菀菀的臉頰好紅啊!”
盛淺很滿意林菀的反應,面上卻佯作不知地摩挲著林菀的下巴,遏制眼眸里的笑意,聲音里盛滿了擔憂:“是不舒服嗎?”
林菀這一剎只覺得后背汗毛都快豎了起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小聲開口:“沒有,只是不習慣坐馬車,有些暈……”
盛淺面上的擔憂更甚,緊緊抱著林菀,又皺眉摸了摸林菀的臉頰:“那菀菀靠著我歇息一下吧!”
盛淺這么動作,林菀感覺自己的臉皮熱得即將綻開,哪敢跟盛淺說的這樣繼續靠在她身上?
“不了,”林菀絞盡腦汁想了個理由,試圖挪開:“我去對面歇息,你穿著這身龍袍,我怕我弄皺了你的衣裳……”
然而盛淺的手緊緊箍在林菀的腰間,林菀掙扎了一下,根本不能掙扎開——
她仰頭看著盛淺,對上的是盛淺看起來顯得無比無辜的笑靨:“菀菀,再動的話,你的珠花會掛花了這身袍子……”
林菀瞪大了眼,知道這是盛淺的托詞,但龍袍掛花了不是小事,林菀不敢冒險。
她只能輕聲細語,試圖說服盛淺:“淺淺,這樣抱著我的話,你的手會酸的,這件龍袍你明日還需要穿,不能弄臟,你放開我,我一定好好歇息……”
林菀的聲音越說越小——
盛淺低頭看著她,目光卻是盯著她的唇瓣,眼眸中暗色流轉……
林菀恍惚間忽然生出了一種感覺:她要是再說下去,說不定盛淺就會這樣親下來——
林菀知道自己不該這么揣測盛淺,盛淺對她只是單純的孺慕,然而在盛淺的視線注視下,林菀還是本能地閉緊了唇。
被自己養大的小女孩威脅到,林菀臉上頗有些掛不住,干咳了一聲,決定眼不見為凈,側過身子閉上了眼。
“菀菀,”見到林菀這般動作,盛淺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林菀原本以為她笑一會便會收起笑容,然而沒多久盛淺卻是笑出了聲,啞著嗓子低低開口——
“這是我這輩子最快活的時刻了。”
“我日后能永遠和菀菀在一起,沒人可以傷害到我們……”
盛淺說到后來,聲音明顯帶上了一絲哽咽,顯然是喜極而泣。
聽著盛淺沙啞的嗓音,林菀心中五味雜陳,不由得一陣酸軟。
是啊!那個風雪夜瑟瑟發抖、東躲西藏的小姑娘,估計從沒預料過她會有這么一天……
“我們會越來越好的。”
林菀忍不住睜開眼,抬起手擦干盛淺臉頰上的淚,無奈開口:“淺淺是大姑娘了,怎么還這般愛哭?”
林菀是刻意這么調笑,盛淺如若哭起來一發不可收拾,等會估計回宮之后會引來非議……
“菀菀不愿看到我這個模樣嗎?”
盛淺抬起眼,含淚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林菀的眼,哭了這一小會,她的鼻頭眼眶都紅通通的,晶瑩的淚珠在眼眶里將墜未墜,配上這身象征著權勢的龍袍,看起來就像是可憐的小猛獸,極為惹人心疼。
“那我不哭了。”
盛淺似是沒想到林菀這么開口,咬緊下唇,轉頭想去找手帕拭淚。
“你啊!有時候看起來極有君王的架勢,有時候卻跟個小孩一般,這樣下去,可怎么在朝堂立足……”
林菀嘆了口氣,心疼地掏出手帕,擦拭著盛淺的臉頰:“人總有軟弱流淚的時候,日后切記莫要在旁人面前流淚,教人看了笑話去……”
“我當然知道,”盛淺抿起唇,似是不滿林菀這般看輕她:“我其實很少流淚的。”
見到林菀無奈地望著她,盛淺臉上劃過一絲明顯的不自然,聲音越來越低,垂下了頭,小心端詳著林菀的模樣——
“我日后只會在菀菀面前哭。”
“菀菀,你會看不起我嗎?”
“當然不會。”
林菀擦干盛淺的臉頰,被盛淺用這樣殷切的視線注視著,林菀只覺一顆心幾乎軟成了一灘水:“在我面前,淺淺永遠可以做自己。”
“若我做錯了事,菀菀也不會厭惡我嗎?”
盛淺仍是缺乏安全感。她似是有些擔憂,咬緊了下唇,目光顯得更加委屈:“我如今的位置,很多人想要巴結我,順著我說話,我怕我會一不小心做出讓菀菀不喜的事情來……”
“你怎會這般想?”
林菀又嘆了口氣,雖然盛淺如今看起來殺伐果斷,原來內心還是那個柔弱溫良的盛淺。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沒人不會做錯事……”就連她,一直自認沒有私心,也不可避免地開始淪陷,覬覦上了盛淺的美色。
“這么多年感情,我怎會拋下你?我承諾過永遠守著你,你做錯了事,我定會提點你……”愧疚又一次從心底里冒了出來,林菀忍不住再次允諾。
“那便最好了!我會記住菀菀今日之話。菀菀日后即便想后悔,也來不及了。”
盛淺總算是彎起了唇。
她的模樣看起來似乎松了口氣,帶著些小得意,有那么一剎那,林菀甚至以為自己和盛淺談成了某種極為重要的條約。
可明明,她只是和盛淺交流著姐妹感情,安撫緊張的盛淺……
林菀來不及仔細思索,重新綻放了笑靨的盛淺便垂下頭,伸手捂住了林菀的眼,柔聲開口:“那菀菀先歇息,我到了皇宮再喊菀菀起來——”
林菀“嗯”了一聲。
她確實想要睡過去,然而此時睡在盛淺的懷里,她心跳加速,只覺哪哪都不自在,根本睡不著。
而且,盛淺捂著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卻仔細地在林菀的臉上描摹著她的輪廓,不是捏捏她的臉,就是握握她的手,宛若她整個人是一個大型的玩具。
“你還讓不讓我歇息?”林菀忍不住嘆息開口。
“菀菀,我不是有意打攪你的。”
盛淺作亂的手總算是停了下來,口中道著歉,她的語氣卻沒有任何歉意,甚至極為理直氣壯:“但菀菀生得這般好看,我克制不住。”
林菀幾乎快要被氣笑了!忍不住開口——
“淺淺最近是不是鮮少照鏡子?不然怎會說出這般胡話來?”
盛淺卻仿若沒聽出來林菀話里的調侃,認真回答:“菀菀在我心中一直便是最重要的人,而且生得最美。在這世上,我最喜愛的人便是菀菀,總是忍不住想要親近菀菀……”
說著,盛淺停了一下,大概是因為有些害羞,再開口時,她的聲音帶著幾分明顯的啞,氣息也有些不穩——
“菀菀呢?在菀菀心中,我是否也是最重要的人?”
林菀并沒有察覺到盛淺聲音里的異樣。
盛淺這番話在林菀原本就不平靜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顆巨石。
林菀知道盛淺依賴自己,卻從沒想過盛淺居然對自己有這么濃厚的濾鏡,明明知道不應該,聽到盛淺這么開口,林菀心中仍是忍不住生出了一絲喜悅……
“菀菀?”
許是不滿林菀的猶豫,盛淺敲了敲林菀的鼻尖,似是委屈地開口:“難道在你心中,還有別的比我更重要的人嗎?”
“菀菀,我并不是這般小心眼的人,你如實說出來便是……”
林菀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盛淺看起來這般委屈,語調也沒有異樣,她背后卻是倏地一涼,似乎感受到了濃重的殺意……
但緊接著林菀便被盛淺的動作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盛淺湊到她的身邊,似乎對林菀的不言語沒了辦法,又甕聲甕氣開口:“菀菀,你若是再不開口,我可就施展家法了……”
家法?
林菀眨了眨眼,心中有些困惑,盛淺已經松開了一只手,暗示性地在某個地方顛了顛……
林菀瞪大了眼,瞬間便明白過來——
想起自己當時因為盛淺受傷,曾經氣不過在她屁.股打的那幾巴掌,臉頓時臊得更紅了……
她本能地想要掙扎,但她如今體力根本不是盛淺的性子,沒一會便被盛淺箍住了兩只手,腰也被摟得更緊了。
“菀菀——”盛淺湊近過來,聲音愈發黯啞。
林菀一顆心幾乎快要蹦出胸腔。
她知道盛淺的性子,得不到她的答案,盛淺估計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真的下手……
若是被盛淺打那個部位,她以后如何在盛淺面前自稱姐姐?
在盛淺再次開口之前,林菀終是咬著下唇,緊張地開口——
“我……在我心中,淺淺也是最重要的人。”
許是被盛淺蒙著眼,看不清盛淺的表情,發出聲音之后,林菀發現說出心事似乎也不是那么難,某些埋藏在心底里的話也趁著這次機會忍不住說出了口——
“淺淺亦是我心中最美的人。我來到這里,本就是為了淺淺,只要淺淺好好活著,平安喜樂,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我必定會竭力輔佐淺淺,助淺淺名傳千古,創下一代盛世。”
這估計是這輩子唯一吐露心聲的機會了。
林菀說完之后,上方的盛淺沉默了一瞬。
林菀心中莫名覺得有些不安,于是佯作不耐地開口——
“滿意了吧?還不松開我?”
……
幸好,盛淺還是聽話的。
過了一會,她果然松開了林菀的腰,甚至挪開了遮住林菀眼眸的手。
“菀菀,我會聽你話,如你希冀的那般去治理國家,實現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不離開我——”
映入林菀眼簾的是盛淺無比幽深的眼眸,盛淺的表情無比奇怪,似是在努力克制著什么,林菀恍惚間甚至產生了一種感覺——覺得盛淺聽懂了她的話,甚至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縱然盛淺多智近乎妖,但這怎么可能呢?
林菀盯著盛淺的表情,便見到盛淺臉上綻開了最為明媚的笑靨。
“你莫要哄我。”
她的嘴角高高揚起,似是怎么也克制不住唇角的弧度,又別別扭扭,望著林菀昂高了頭:“但你哄我也沒關系,菀菀,你日后會發現的,縱觀寰宇,沒人會比我待你更好……”
*
林菀本能地想要反駁一句,說盛淺不知羞,居然放出這樣的大話,她說這個世界就罷了,居然扯到了寰宇。
寰宇在這個時代可是宇宙的意思,這宇宙有那么多不同的世界,有那么多驚才絕艷的人,林菀之后還要在不同世界穿梭,誠然盛淺確實讓人驚艷,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盛淺怎么敢這么開口?
但仔細想了想,盛淺說的一切卻都沒有錯——
林菀來自最高端的位面之一,自認見多識廣,若不是盛淺待她這般好,她也不會這般淪陷。
盛淺生在其余的位面,同樣也會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想到只能這一世陪伴盛淺,林菀心中忍不住便生出了一些感傷,瞬間便熄了反駁盛淺的心思。
林菀戳了戳盛淺的眉心,嘆了口氣——
“你啊!”
相伴這一世,便珍惜這一世的緣分,努力讓盛淺高興吧……
盛淺之后果然極為愉悅,對著林菀念叨起她之后的安排來。
宮里如今人丁稀少,她打算將皇宮重新設計一下布局,但她這方面沒有研究,想要讓林菀幫她設計。
至于盛淺喜歡什么樣的設計,盛淺卻并沒有頭緒,只是笑盈盈看著林菀,說林菀喜歡什么,她便喜歡什么……
林菀本來是想要再問問盛淺的喜好的,何況縱然林菀不愿去想,但盛淺貴為一國之主,如今早就到了做母親的年紀,估計過不了多久大臣們便會催著她找夫婿……
這皇宮的主人并不是她,她怎么敢擅自決定皇宮的布局?
然而盛淺之后便說起了另外的事情:登基后半個月,便是盛淺十八歲的生辰,盛淺想要和林菀一起過生,并不想大操大辦。
“姐姐,那日我并不想上朝,只想同你待在一起。”
盛淺挽著林菀的手,小聲撒嬌:“你莫要趕我去上朝——”
“我應承過你的,我會將國家治理得蒸蒸日上,百姓安居樂業,但每日都盯著朝政未免太過無能,我既有那么多大臣,他們拿了俸祿,當然也要讓他們來處理朝政……”
“他們要習慣,”盛淺的視線落在林菀的臉上,眼神有些飄忽:“我日后必定不可能天天都去上朝的……”
林菀并沒有注意到盛淺的眼神,心中覺得不妥,但仔細想想盛淺的話其實確實有一點的道理,且耐不住盛淺的撒嬌,只能答應下來幫盛淺操辦、那天允她休假一日的事情。
至于日后,盛淺如若憊怠不肯去上朝,自己總會好好規勸她,斷不會讓她荒廢了朝政……
而沒過多久,馬車就進了宮。
宮門口烏泱泱,一堆大臣等著盛淺。
林菀原本想著等大臣們走了再下馬車,但盛淺一定要和她一起下,甚至放出了林菀如若不愿意下去,她便抱著林菀下的話……
林菀沒了辦法,只能瞪了盛淺好幾眼,在她旁邊下了車。
林菀心中已經做好了被大臣們念叨的準備。
見到林菀從盛淺的車上下來,前頭的幾個大臣確實面露異色,但出乎林菀意料,沒什么人開口說話,大臣們都圍在盛淺身邊,遞上去大堆文書,似乎這些人根本沒看到她……
被大臣們簇擁著的盛淺收斂了面對林菀時的笑容,面容冷淡,乍一看確實有了點皇帝架勢。
林菀沒再觀察,自然也不會出聲打斷盛淺的正事,悄悄回了房間。
出去幾日,她房間窗戶上的洞總算是修好了。
林菀心中松了口氣,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溫泉莊子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如今夢醒了,她也該恪守本分,退回到姐姐的位置,管好自己的心,做該做的事情了……
這般想著,林菀正打算再去御書房尋幾本佛經加深自己即將出家的人設,黃姑姑便帶著大堆的冊子找了上來。
林菀認命地開始處理堆積的事物,等到盛淺傍晚回來,還有一堆沒有處理完。
第二日盛淺便要登基了,林菀本想著熬夜弄完,卻不料一見到盛淺的身影,黃姑姑便將剩下的所有東西都拿了下去……
“她在宮中這么多年,自然知道如何定奪。”
盛淺不以為然,林菀卻總覺得有些古怪:如若黃姑姑知道怎么處理,為何要把這些冊子遞上來?
但林菀沒空說太多。
第二日是盛淺的登基禮,盛淺央著林菀觀禮,因為一大堆事務需要忙碌,得起個大早,所以她今天回來得早了一些,想早點入睡。
即便盛淺不說,林菀其實也會去觀禮——盛淺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她想要去見證盛淺最輝煌的時刻。
這天晚上,盛淺沒再纏著林菀,林菀沒來得及去拿經書,便開始盤念珠。她以為自己是會激動睡不著的,但出乎她意料,她這一夜睡得極好。
第二日,一大早便有侍女將林菀喚了起來,梳妝打扮,林菀也沒在意,昏昏沉沉地進了轎子里,等到她徹底清醒,她已經戴上了幕籬,坐在了圣女的位置上——
按照登基的流程,第一件事便是拜祖宗,而在新君祭拜的時候,圣女便會代替祖宗,接受新君跪拜。
林菀的旁邊站著真正的圣女,縱然努力裝作平靜,圣女的聲音還是透露了她憤憤的心緒——
“陛下說她不愿意跪毫不相干的人,要跪只跪恩人,所以,今日只能請林小姐暫行圣女之責……”
林菀沒想到盛淺居然鬧出這樣的事情來,正打算找盛淺,然而吉時已經到了,林菀只能冒充著圣女上了祭臺。
圣女的視野顯然是最好的。
新君頭戴金冠,一身明黃,容顏綺麗,渾身肅殺,讓人根本不敢直視,恍惚間林菀甚至想起了曾經夢里的那個造下無數殺孽的盛淺。
但望向林菀的時候,盛淺的眼神里帶上了明顯的笑意。
林菀松了口氣:眼前和夢里的一切都不一樣。這不是夢里那個覆滅世界的盛淺,她是自己一路帶大的淺淺……
盛淺在林菀面前跪了下來,叩謝祖宗……
聽著臺下百姓和官員們的歡呼聲,林菀從未有一刻如同此刻這般清醒地意識到——
盛淺,真的長大了。
*
儀式進行了整個上午。
好不容易忙碌完,林菀率先回了宮,到了宮門口,卻發現一隊服飾古怪的人候在了宮門口。
——之前想要趁虛而入攻擊進來的鄰國,在盛淺在邊界陳兵之后,終日惶惶,為防盛淺報復,于是借著盛淺登基,過來道賀的機會,派來了帶著珠寶美人的使者,試圖聯姻,希冀著盛淺能冰釋前嫌……
【📢作者有話說】
現在的林菀:盛淺如若憊怠不肯去上朝,自己總會好好規勸她,斷不會讓她荒廢了朝政……
后來的林菀(掙扎爬起,慌慌張張掩蓋盛淺脖子上的痕跡):你快去上朝!!
不行,你要穿高領衣裳……
不行,還是先上藥……
盛淺出乎意料地乖,任她施為,只是上藥的時候不停地喊著疼,林菀不得不小心翼翼,放慢上藥速度。
好不容易上完藥,迎著林菀瞪大的眼,盛淺又一次躺下,拉著林菀到了懷里:菀菀,早朝時間已經過了!
總歸六部會自己處理,昨晚菀菀那么辛苦,我也來給菀菀上點藥……
藥是真的上了。只不過一整天過去了,藥上了幾遍,兩人卻連門都沒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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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 拯救落難柔弱公主(二十三)
◎菀菀若是再亂動,我便出去走大路了…◎
當時皇位更迭, 好幾個鄰國暗搓搓在邊界陳兵,其中最惹人注目的便是梧國。
盛淺敲山震虎,殺了好幾個入侵的細作, 將細作的人頭直接丟到了主將的營帳門口, 嚇壞了梧國的老皇帝。
梧國層層布置, 守衛森嚴,卻根本沒察覺到盛淺的人是何時侵入了營帳……
若是盛淺想要皇帝的項上人頭……
老皇帝慌慌張張撤了兵, 卻一直留意著盛淺之后的戰爭, 見識到盛淺充足的兵力和出神入化的打法以后,老皇帝無比慶幸當時沒有出兵, 一心想著和盛淺修復好關系, 特意送來了一個郡王。
吳郡王以風流倜儻聞名整個梧國。
聽聞盛淺一直沒有婚嫁, 若是和吳郡王生下了孩子,未來那孩子繼位, 便也算是他梧國的血脈又統領了另一國。
梧國皇帝耽于享樂,在這一方面頗有心得, 聽聞了盛淺不近男色的傳聞, 不僅派來了吳郡王, 更是暗搓搓派來了幾個訓練有素的美女。
其余幾個鄰國也抱著差不多的心思,以慶祝盛淺登基為借口,紛紛送來了各色俊男美女。
按照慣例, 各國使團見過新皇之后, 得在京城待上一段時日, 再加上盛淺的生日即將到來,使者們也帶來了賀禮, 必定會待到盛淺的生辰之后。
林菀停下腳步, 看著等在皇宮門口的環肥燕瘦的男男女女, 縱然早就做好了盛淺會有伴侶的準備,此時親眼見到這些人,林菀的心情仍是有些酸澀。
里頭各種類型的美人都有,也不知道盛淺未來會喜歡怎樣的人……
既然是各國送給盛淺的禮物,自然要將這些人先納入后宮,再來由盛淺定奪他們的去處。
林菀并不想介入這件事,也不想去想盛淺和這些人相處時候的模樣,甚至不想回去自己的房間,便去了御書房。
林菀是想要挑幾本經書的,然而這幾天御書房的書似乎被整理過,林菀半天都沒找到想要經書。
感覺今日諸事不順,因為親見盛淺登基的喜悅逐漸消然殆盡,林菀咬緊下唇,只能差遣宮女出宮去買經書,然后自己徑自去了小佛堂之中。
佛堂里不僅有念珠,還有一個小木魚。
林菀本就擅長調劑情緒,只不過遇上盛淺的時候,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她的情緒屢屢失控,甚至對著盛淺生出了可怕的占有欲。
縱然沒有經文,林菀盤著念珠,敲著小木魚,沒一會,心頭瘀滯的感覺終于消退了下來。
門口傳來輕微的開門聲,林菀以為是差遣出去買經書的宮女回來了,溫聲開口:“你將經書放桌子上便是。”
那人走到了林菀身后,卻是湊近過來,黏黏膩膩摟住林菀的腰:“菀菀為何這般虔誠?是想為某些人祈福嗎?”
聞著那人身上熟悉的香味,林菀已經知道了這人的身份,也不知道為什么,盛淺很喜歡從后邊抱住她……
盛淺這話的腔調聽起來有些怪怪的。
林菀眨了眨眼,她原本只是為了人設裝虔誠的,此時盛淺這么開口,林菀倒是有了靈感,便露出一臉和善的笑:“陛下待我這般好,我想要為陛下禱告,祈禱陛下身體康健,平安喜樂。”
“還是菀菀心疼我。”
盛淺臉上瞬間綻開了燦爛的笑。
林菀看著盛淺的笑,恍惚間產生了一種錯覺——她剛剛似乎是在回答老婆和孩子掉進水里會先救誰的送命題,并且回答了讓盛淺滿意的答案……
“陛下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林菀收回心神,很不習慣此時的姿勢,試圖避開,挪了一下,盛淺的手卻是紋絲不動……
林菀只能轉過頭,無奈地望著盛淺——
“菀菀是想同我生分了嗎?”
盛淺卻似乎沒看到林菀眼眸里無聲的控訴,微微皺起眉:“我已經走完了最重要的儀式,其余的事情大臣們雖然笨了些,但差不多也能料理……”
她顯然很懂得如何拿捏林菀,懶懶散散又接著開口:“若是我再聽到菀菀喚我陛下,可別怪我行家法……”
聽到“家法”兩個字,林菀就感覺后背發毛,知道自己想同盛淺逐漸拉開距離的計劃估計暫時實施不成了,只能迎著盛淺的視線,嘆了口氣,小聲開口——
“淺淺,這不合規矩。”
盛淺笑出了聲,眼神古怪地掃了林菀一眼:“我日后想做的不合規矩的事情多了去了,菀菀難道還沒習慣?”
“這世上,誰實力強,誰就能主宰規矩。”
盛淺天資聰穎,又帶兵打下了這個國家,她說出這樣的話其實并不算狂妄。
然而看著盛淺理直氣壯的模樣,林菀還是沒忍住,在盛淺的腰上掐了一把——
“——你啊!不知羞!”
林菀知道自己的力道,她這點力氣對盛淺來說就像是撓癢癢。
然而盛淺卻嚷嚷著痛,趴在林菀的肩上怎么也不起來——
林菀推了幾下推不動,看著耍賴的盛淺,徹底沒了辦法。
盛淺回來得比林菀預料的早太多,估計確實沒看到那些使者團帶過來的美人。
林菀抿了抿唇,思索了一會,還是沒問出那些美人的事情來——無論盛淺想法如何,這都不是自我定位為姐姐的她該問的問題。
“聽聞菀菀已經在這待了小半日,”盛淺總算是說起了她的來意:“我忙碌了半日累得慌,菀菀能否賞臉陪我吃頓飯?”
每當對上盛淺那雙漂亮的眼眸,林菀便會失去引以為傲的自制力……
林菀“嗯”了一聲,又覺得盛淺的語氣有些欠揍,正想故技重施再去掐盛淺一把,盛淺卻似乎預料到了林菀的動作,握住林菀伸出的手,借力將林菀背了起來,大踏步往外走——?!
沒想到盛淺會這么動作,林菀下意識想要下來,一如她預料的那般,在這種事情上盛淺從來不退步,盛淺根本不肯松手,甚至慢悠悠開口:“菀菀若是再亂動,我便出去走大路了……”
盛淺走的是宮中的小路,一路上并沒有什么行人過來,但是大路上并不一樣,十步一哨,五步一崗,到處都是侍衛宮女……
林菀只能咬緊下唇,任由盛淺背著她往前走。
心中始終有些慌張,林菀越想越覺得盛淺任性。想著自己陪在盛淺旁邊的初衷,林菀斟酌著詞藻,打算盡職盡責,好好跟盛淺掰扯下這件事……
“菀菀,我現在真的無比歡喜。”
林菀沒來得及開口,前方的盛淺便笑出了聲:“看到菀菀,我便想起了幼時同菀菀一起扶持前行的場景,遇到菀菀后,我的運氣越來越好,看到菀菀便忍不住歡喜,想竭盡一切待菀菀好……”
盛淺也不知道怎么了,這段時間甜言蜜言說來就來。
林菀一直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若是盛淺一意孤行繼續莽撞,林菀說不定會和盛淺杠起來,然而盛淺這般說話,林菀心中生出的那點子火星瞬間便澆滅了下來,只余滿腔愁緒……
她其實也挺懷念那段兩個人相互扶持的時光,不必操心天下百姓,不必去介意盛淺會和什么人在一起……
“但菀菀放心,”盛淺似乎知道林菀在想什么,又接著開口:“頂多三年,我必定能將一切都料理妥當,不再這般忙碌,能多些時間同菀菀待在一處……”
林菀知道盛淺極度聰明,但過分聰明很容易用一些歪招,聽到盛淺這么開口,林菀眼皮一跳,幾乎是立即出聲:“淺淺,欲速則不達,國家大事,還是徐徐圖之為好。”
“總歸,我和朝廷中所有的大臣們都會幫你,你萬不可掉以輕心……”
“我自有分寸,菀菀放心——”
林菀說了半天,盛淺總算是輕聲接話:“我允諾過菀菀,會開創一個盛世,便不會失言……”
林菀并不怎么相信盛淺這番話,盛淺有時候看起來極為穩重,有時候卻是滿身孩子氣……
林菀正絞盡腦汁想要打消盛淺的可怕念頭,便聽到盛淺輕聲開口:“我們到了,菀菀。”
盛淺并沒有帶著林菀回去兩人慣常用餐的院子,反而帶著林菀到了湖邊。
湖邊的亭子里已經擺上了食物。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盛淺不愛吃葷腥,這桌子飯菜卻大部分都是葷腥的菜式。
飯桌上,盛淺一個勁不停給林菀夾菜,吃完飯之后直接拉著林菀繞著湖邊遛起了彎。
盛淺開始跟林菀講一些朝廷上遇到的事:比如哪幾個大臣特別古板,哪些地方缺人,哪些地方出現了干旱需要賑災……
林菀靜靜地聽著,時不時用現代的知識提出一些看法,兩人聊了半天,不知不覺就回到了寢殿。
“菀菀,”盛淺最后滿臉感激地望著林菀:“多虧有你提點,我才有了頭緒,日后還勞菀菀多幫幫我!”
盛淺處事細致周到,林菀知道盛淺這句話只是托詞,但能幫助到盛淺,即便只有一點,林菀仍是十分愉悅。
這一晚,林菀睡得極為香甜。
第二日,看著小太監送過來的一小沓奏折,林菀驚愕地瞪大了眼——
盛淺這是什么意思?
“陛下說她實在是忙不過來了,”送奏折的小太監觀察著林菀的臉色,戰戰兢兢地說著盛淺教他的臺詞:“還望林小姐幫幫她……”
“陛下知道林小姐是極有規矩的人,”小太監期期艾艾:“若是林小姐不愿直接批改奏折,小姐可另外拿紙寫了,等陛下回來以后再和陛下商量……”
國事并非兒戲,若是盛淺直接讓林菀幫她改奏折,林菀必定拒絕。
但小太監說的確實是一種辦法——林菀先看一遍,將批注寫在紙上,便能幫助到盛淺。即便批錯了,還有更正的余地。
內心糾結了一會,林菀還是接過了奏折看了起來。
有些奏折極為無聊,只是稟報說最近沒有任何意外發生,有些奏折卻關系重大,比如有些地方想要修河渠……
修河渠是大工程,有些居心不良的臣子會找借口騙取國庫撥款,尤其盛淺剛登基,百廢俱興,更容易被渾水摸魚……
林菀少不得去查資料,查清楚上次河堤維護和修理的時間……
忙碌的時間過得很快,等到林菀批注完,盛淺似乎踩著點,也回來了。
盛淺看起來有些累,林菀很少看到她這怏怏的模樣。她總共都沒吃幾口飯,吃飯的時候,林菀給盛淺說了下她批改的那些奏折的情況,盛淺立即眼眸一亮——
“多虧有菀菀。”
盛淺打了個呵欠,望著林菀的眼眸水汪汪的,溢滿了感激:“我今日葵水來了,一直累得慌,原本想著至少還得批一個時辰,沒想到菀菀都幫我料理好了……”
林菀原本還想著義正言辭跟盛淺說一下奏折不能讓旁人來看、下不為例的事情。
聽著盛淺這么開口,林菀心中只剩下擔憂——
盛淺并不是偷懶的人,若不是實在受不了了,她估計不會這么干……
“你先看看我的批法行不行,”林菀立即讓人給盛淺上了紅糖水,柔聲開口:“若是可以,我等會便謄抄到奏折上,你喝完糖水就去歇息……”
“哪能讓菀菀來?菀菀已經累了一日了。”盛淺并不同意,輕聲開口:“只是之后幾日還要勞煩菀菀幫我多看看……”
奏折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見到林菀的筆跡出現在奏折上,估計會引來極大的非議。
林菀反應過來之后也不再提幫盛淺謄抄的事情,只是憂心忡忡地盯著盛淺,在盛淺批改奏折的時候,怕紅糖水涼了,林菀便坐在邊上,一勺勺喂著盛淺……
盛淺很快就批完了奏折,但她的臉色并沒有緩解,林菀看著虛弱的盛淺,心中愈發憂慮。
正想著法子,宮女便送過來了一個炭盆和幾個藥包。
“我前些年受了傷,”盛淺虛弱地彎了彎唇:“許是寒氣入體,這一次葵水來時疼得比以往都厲害許多,御醫特意給我開了藥包,跟我說難受的時候,便烤熱藥包敷一敷——”
說著,盛淺便摒退了宮女,開始解起了腰帶:“菀菀,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林菀是想要回去的,敷藥的時候盛淺必定會脫下衣裳,她知道自己的德行,很可能又會克制不住臉紅心跳。
然而看著盛淺蒼白的臉頰,想著盛淺不喜宮女服侍的習慣,林菀怎么想怎么不放心,內心掙扎了許久,終是忍不住開口:“我來幫你吧!”
“那怎么行!”
盛淺抬眸看了一眼林菀,眼眸里明顯劃過一絲欣喜,眸光流轉,但隨即盛淺眼眸里的亮色便暗了下來,低頭咬唇開口:“菀菀本就累了一天,你先回去歇息吧!我自己能行的……”
林菀并沒有錯過盛淺眼眸里剛開始的那一絲欣喜。
盛淺一向都是這樣,總是想著照顧旁人,往往會勉強她自己……
原本林菀還有一絲猶豫,然而看到盛淺這個眼神之后,林菀下定了決心,深吸了一口氣,坐到了床沿。
盛淺看了林菀一眼,沒再拒絕。
她似乎也有一些害羞,臉頰上暈上了明顯的紅暈,慢吞吞地脫下了外衫。
大概是緊張會傳染,林菀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建設好了心防,可看到盛淺這模樣,林菀的心跳仍是忍不住再次加快了跳動。
林菀也沒想到,如今二月天氣尚寒,盛淺在外裳下只穿了一件里衣。
“難怪你會疼,”林菀忍不住瞪了盛淺一眼:“雖說你是習武之人,但女子總要愛惜自己,多穿些衣裳……”
“不是我不愿穿衣,只是覺得太熱……”盛淺試圖解釋,然而看著林菀的面容,盛淺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垂下了頭:“我知道了,菀菀。”
她垂著頭,脖頸纖長,整個人楚楚可憐,宛若枝頭含苞待放的花朵,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單薄的里衣,更加凸顯了盛淺凹凸有致的身形……
林菀眼皮一跳,看了一眼后不敢再看,轉身去拿藥包。
當林菀再次回頭的時候,卻是忍不住瞪大了眼,差點跳起來——
盛淺褪下了里衣,趴在了床上,薄薄的里衣蓋在她的背上,除去僅剩的一個肚兜,盛淺跟沒穿沒什么區別……
被眼前的一幕徹底沖擊到,林菀移開視線,幾乎握不住手中的藥包!
“菀菀,太醫說我腰間淤積了寒氣,所以才會這般疼痛,需要熱敷幾個特定的穴位——”
林菀沒想到會是面對這么個情況,有一剎那幾乎想要奪門而出,但想起盛淺此時確實不方便,而且又是她主動提出來的,只能在心中默念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林菀你不能當禽獸……”,硬著頭皮往盛淺那邊看。
盛淺似乎一點兒也沒意識到她此時誘人的姿態,偏頭過來給林菀指點著背上的穴位。
盛淺這般扭著腰,上身某處便顯得愈發明顯,而她背上有著極為明顯的腰窩,肌膚宛若最為細嫩的牛乳,白得晃眼……
林菀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臉上,好不容易才集中注意力,聽清楚盛淺的話。
“我知道了!”
林菀一張臉紅得快浸出血來,在盛淺發現異樣之前,給自己先找了個借口:“碳火燒得太旺了,我有些熱。”
“你先趴下。”
幸好,盛淺似乎沒有懷疑林菀,深深望了林菀一眼,聽話地趴了下來。
林菀暗中松了口氣:再看下去,她絕對會露出異樣來……
林菀顫抖著手,將藥包敷在了盛淺指的穴位上。
幫盛淺敷藥的時間是林菀最煎熬的半個時辰。
林菀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自制力才克制著沒有露出異樣。
尤其是敷藥的過程中,盛淺時不時輕嘆一聲,那低低的、又嬌又媚的聲音,似是一捧熱油,又澆在了林菀本就沸騰的心火上。
幸好,最后盛淺似乎睡了過去。
她偏著頭,臉上帶著明顯的緋紅,不知何時肚兜下滑了半寸,某些景象盡數映入了林菀的眸子里,毫不設防的模樣,似乎林菀對她做什么都可以……
“你啊,什么時候才能真的長大——”
盛淺真的像一個勾人的妖精。
若是其余人在這里,恐怕忍耐力再強的人估計也會忍不住破戒。
林菀低聲嘆息,拍了拍自己灼熱的臉頰,偏過頭,給盛淺拉上了棉被。
她這一晚身心俱疲,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后很快就睡了過去。
然而夢境卻更讓她羞恥。
她又一次夢見了那個叫白音的,和盛淺長得一樣,甚至連脾性也一樣的女人,被那人哄著,林菀在夢里哭了一夜……
第二日仍是如此——
林菀白天忙著給盛淺批改奏折,晚上幫盛淺敷藥,這次她做好了準備,在盛淺脫衣的時候,拿出了她特意做好的兜布。
這兜布中間裁空,蓋在盛淺背上,只露出了需要熱敷的部位,極大地避免了尷尬。
盛淺看著這塊兜布,唇角似笑非笑,像是在夸獎林菀,語調聽起來卻似乎有些咬牙切齒——
“不愧是菀菀,能想出這般有用的物事。”
這一次林菀有了經驗,藥包敷的位置極為準確,也因此,盛淺似乎感覺極為舒服,喟嘆的聲音千轉百回,顯得無比嬌媚——
那聲音,就好像林菀在怎么她一樣……
林菀感覺自己越來越污濁了,她從來沒想過,一個人的聲音居然也會勾引人……
林菀最后還是紅著臉給盛淺敷完了藥。
但她自有辦法,在第三天給盛淺熱敷的時候,她不止帶上了兜布,還帶上了一小碟子蜜餞,一旦瞅著盛淺有出聲的苗頭,就眼疾手快給盛淺嘴巴里塞一顆蜜餞……
盛淺瞇著眼,看著林菀的笑容越來越甜蜜。
這一次,林菀給盛淺敷藥的時候總算是沒再面紅耳赤,然而盛淺不按理出牌,盛淺明明看上去已經睡熟了,當林菀收好藥包準備悄悄走的時候,盛淺卻是突然坐了起來,摟住林菀的脖頸,笑盈盈開口——
“這幾日辛苦菀菀了。”
林菀再次被鬧了個大紅臉,好不容易才哄著盛淺睡著離開。
葵水一般只疼剛開始三天,第四天盛淺的臉色看起來明顯好了很多。
林菀松了口氣。
第四天的時候盛淺便沒再給林菀奏折,但是黃姑姑帶著一大堆賬冊又找上了林菀——
盛淺即將過十八歲生辰,這是她登基之后的第一個生辰,自然要好好操辦,早做準備。
也是這時候林菀才知道,盛淺壓根就沒見過那些鄰國送來的美人,讓他們同使者團一起住在了驛館。
聽聞那群美人這段時間在京城大肆采買物品,在驛館里爭奇斗艷,都想著在盛淺的壽宴上出風頭。
其中最明顯的是來自梧國的吳群王,他的身份畢竟不同,在見過盛淺一面之后為盛淺的風姿傾倒,整天想著辦法來宮里見盛淺……
盛淺從沒提及過這位吳郡王,想來是對他沒什么感覺的。
但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林菀仍是忍不住心中酸澀,總是要抽空進小佛堂。
也不知怎的,新買的經書不小心掉進了香爐,著了火無法再讀,林菀只能每次都盤串,敲擊著木魚,祈禱自己對盛淺的愛戀消退下去……
【📢作者有話說】
現在的盛淺:被強行兜布蓋著背敷藥包。
未來的盛淺(反穿著兜布):姐姐,你為何不敢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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