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疼痛
碧月泉, 作?為萬花宗的鎮宗之?寶,極少讓人使用,萬花宗主帶著兩人來到這里之?后, 便說道:“你的傷勢很嚴重, 幾乎可以說放在任何一個人的身上, 那人早就死了, 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活蹦亂跳,甚至還?能算計我。”
“……”烏行白?沒有吭聲。
“不跟你計較了。”萬花宗宗主哼笑?了一聲,然后才道:“第?一天的時候, 算是最痛苦的時候,觀棋, 你一定要注意他不能在痛苦下自?傷,否則會傷上加傷,更難治愈。”
“好,我明白?了。”季觀棋應了一聲。
“第?二天的時候, 是開始重塑,他會覺得很舒服,也是最輕松的, 但不要以為這樣就好了, 一旦脫離這泉水,就會功虧一簣。”萬花宗主緊接著便說道:“第?三天,他會意識不清,甚至忘了一些事情, 因?為這里的泉水有瘴氣,等離開這里就好了, 所以你要注意他這一點。”
季觀棋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還?有一件事情。”萬花宗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她道:“你的兩位好友也快來這里了。”
“誰?”季觀棋問了句。
“稽星洲,喬游。”萬花宗主頓了頓,而后笑?著道:“說起來這個喬游有些意思,雖然是喬天衣的兒子,卻沒有遺傳到喬天衣的腦子,做起事情來匪夷所思,如今更是直接有調令不應答,碎了自?己的玄天令,估摸著喬天衣這輩子最頭疼的就是這個兒子了。”
季觀棋:……
他是一點都不懷疑萬花宗主的話,因?為這聽?起來像是喬游會干的事情,季觀棋下意識看了眼烏行白?,不知道他作?為師尊或者作?為哥哥,對于喬游的做派作?何評價。
“這是喬天衣慣出來的,跟我沒有關系。”對于這些惡習,烏行白?才不會承認跟自?己有關,他道:“我早就說了喬游有問題,喬天衣不聽?,一意孤行地慣著。”
季觀棋收回了目光,兩個兒子,喬天衣對一個太殘忍,對另一個太寵愛,明明烏行白?語氣平靜,但季觀棋卻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頭。
“我無?所謂的。”似乎是察覺到了季觀棋在想些什么,烏行白?低下頭,輕聲笑?道:“與我無?關。”
“你這師尊做的可真輕松,大徒弟直接離開師門,二弟子進入魔宗做護法,三弟子和親爹直接杠上了。”萬花宗宗主趁此機會懟兩句烏行白?,錯過了這個機會可就沒有辦法了,她笑?道:“三天時間,少了一分?一秒都不行……對了,提醒你們?一聲,雙修的話可以更加促進療傷效果。”
直到最后萬花宗主出去的時候,她總覺得什么事兒忘了說,直到走出大門的時候,才忽然想起來忘了跟季觀棋說稽星洲他們?是為了路小?池的事情而來。
萬花宗主看著里面的兩人,又想了想路小?池,輕輕嘖了一聲。
也不是什么大事,想必不會有什么大問題的。
萬花宗主心?中僥幸地想著。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第?一天的時候,烏行白?就感覺渾身骨頭似乎是重新碎裂了一遍,但他面上看不出分?毫,除了額角冒出的冷汗便看不出什么異樣了,甚至褪去衣袍的他靠在泉水旁邊和季觀棋說話,語氣平和,思緒清晰。
“我們?很久沒有這么心?平氣和地在一起聊天了。”烏行白?說道。
“不是很久。”季觀棋嘆了口氣,道:“是從來沒有。”
上輩子他那么敬愛這個師尊,哪里會坐在這里跟師尊聊天,這輩子都快恨透烏行白?了,更不可能和烏行白?這樣地聊天,如今算起來,這也算是兩輩子頭一次這樣。
“你總說你喜歡我,什么時候開始的?”季觀棋問道。
“第?一眼。”烏行白?忍不住笑?了,道:“你太顯眼了,你看我的眼神……我實在是忍不住。”
“我看你的眼神?”季觀棋的臉下意識紅了,他不肯承認,道:“我看你什么眼神?敬愛?崇拜?敬仰?”
“不是。”烏行白?無?奈道:“是驚艷。”
季觀棋:……
他反駁不了,他承認,所以上輩子他被囚禁水牢的時候甚至開始思考著這可能就是他見色起意的下場。
但是被烏行白?這么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季觀棋還?是嘴硬拒絕道:“這不可能。”
“那你說,為什么身為劍修的你不去萬劍宗,反而來玄天宗。”烏行白?笑?著道:“那你說說,為什么那天你一直看著我,直到我離開。”
“你一直都知道?!”季觀棋更吃驚了。
“是啊,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是說了嗎,你看得太明顯了,幾乎都快粘我身上了。”烏行白嘆著氣無奈道:“所以那個時候我才以為你是裝的,我還?在想著喬天衣從哪找來的人,裝都不會裝得矜持一點,這么明目張膽的樣子,誰能看不出來?”
季觀棋:……
他這一下脖頸都紅了。
“成親兩次,我們?可是天地認可的道侶。”烏行白?伸手拉住了季觀棋,他道:“來嗎?雙修。”
“……”季觀棋推開了他,道:“你自?己療傷,我在旁邊給你護法。”
第?一次雙修的感覺著實是有些不太美妙,以至于季觀棋很排斥,他偏過頭,不愿意想起那么疼的事情,又疼又難堪,季觀棋的唇角略微下壓。
烏行白打死也想不到竟然是這個理?由。
烏行白?有些遺憾地嘆著氣,他雖然和季觀棋笑?著說話,實際上指尖輕輕發顫,顯然是忍疼忍得夠狠,而后語氣平靜道:“觀棋,能幫我拿個衣服過來嗎,這樣有些冷。”
“好。”季觀棋起身去拿衣服的時候,忽然想到烏行白?在溫泉池中,且修為靈力上涌,怎么會冷,他立刻轉過頭,只見烏行白?臉色略顯蒼白?地靠在了泉水池中,聽?到腳步聲的時候才猝然睜眼,眼底掠過了一絲驚疑不定,季觀棋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他伸手拉住了烏行白?的手腕,仔仔細細觀察了一下,確定對方手腕沒有傷,這才松了口氣,可很快他就發現烏行白?眼底掠過了一絲心?虛,季觀棋注意到水底隱隱一絲血色,他臉色冷了下來,翻身下水之?后,伸手準備去查看,就被烏行白?摁住了手腕,他笑?著道:“觀棋,不能隨便摸。”
“讓我看看你的腿。”季觀棋一字一句道:“松手。”
烏行白?不想松手,可又不敢用力,怕弄疼了季觀棋,只得放松了一點力道,果然季觀棋摸到了烏行白?腿上的傷,顯然是剛剛才受傷的,鮮血有些黏膩。
“自?傷?”季觀棋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太疼了,你不能跟我說嗎?”
“可以忍住。”烏行白?說道。
“這就是你所謂的忍得住?”季觀棋看著他,而后深深嘆了口氣,道:“你在發顫。”
第092章 輕傷
烏行白的確是?疼得厲害, 他的身體在輕微發顫,季觀棋的手觸碰在他腿上的時候,烏行白輕輕悶哼了一聲, 但?很快就忍住了, 抬起頭時正對上季觀棋的目光。
“我?還?好。”不?等?季觀棋詢問, 他便自己說道:“是?可?以忍受的。”
他嘗試過比這疼痛千百倍的感覺, 身體上的疼痛忍過去就好了,至少烏行白每次遇到這種事情都是?這樣想的,只要忍過去, 一切都好了。
但?季觀棋卻沒有理會他,靈力輕輕灌入了烏行白的身體里, 配合著碧月泉為他療傷,他垂眸道:“老實點坐著吧,用我?的靈力輔助,你?的傷勢愈合會更快, 痛苦也會減輕一些。”
烏行白眼?底掠過了一絲失望,至于到底在失望些什么,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季觀棋冷冷瞥視了他一眼?, 而后道:“心無雜念。”
烏行白這才?輕輕嘆了口氣, 他靠著石壁,頭發被水弄濕,看上去有些凌亂,臉色蒼白, 只是?看向季觀棋的時候總是?帶著些許的笑意,他道:“觀棋, 你?現在這樣的做法,真的很難不?讓我?多想。”
“……”季觀棋懶得搭理他。
“你?現在……是?因為敬仰, 還?是?因為喜歡?”烏行白趁著自己受傷還?能博得一點同?情的時候,立刻將這個問題拋出,他道:“告訴我?,觀棋。”
“……”季觀棋閉著眼?睛給?他輸入靈力,還?得忍受這人在一旁的聒噪,好一會兒之后才?嘆著氣道:“敬仰,這不?可?能了,我?都開始懷疑上輩子我?眼?光不?好,也可?能是?你?太會裝了,至于喜歡……你?能不?能別胡思亂想了,好好養傷吧。”
烏行白唇角微微上揚,他看著眼?前衣服都被泉水浸透的人,季觀棋頭戴簡單的銀冠,長?發束起,白色的衣袍被水浸透后便黏在了身上,腰上簡單的帶子也有些松散了,只是?這人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多么引人注意。
“你?就是?喜歡我?。”烏行白低聲喃喃道:“再喜歡我?一次吧,我?保證這次我?真的會好好珍惜的,或者再喜歡我?一點,告訴我?,你?回頭看我?就是?因為還?有一點點喜歡我?。”
“不?要心神?不?穩。”季觀棋語氣平靜,甚至稱得上有些清冷,抬起手摁住了烏行白的肩頭,他道:“屏息凝神?,切勿分散心神?,這里有瘴氣,你?現在身受重傷,容易被趁虛而入。”
烏行白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把到嘴的話說出口。
其實他想說,只要季觀棋現在跟他說“我?還?有一點喜歡你?”,他就可?以很高興的,但?是?他又?覺得這話還?是?不?要說出來了,季觀棋肯回頭看他,已?經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如果廢掉一條命可?以換得季觀棋心軟一下,烏行白覺得是?值得的,非常值得。
整整一夜,烏行白都在水中,季觀棋給?他梳理身上流轉的靈力,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季觀棋自己也有些疲憊地從水里爬了起來,往上走的時候甚至踉蹌了一下,他抬手扶著一旁的石壁,回頭看了眼?正在療傷中的烏行白,悶不?吭聲地自行上岸了。
然而就在此刻,他忽然看到一人匆匆走向這邊,立刻認出了是?稽星洲。
“觀棋。”稽星洲也是?匆匆趕來,風塵仆仆的樣子看上去稍顯狼狽,他道:“你?果然在這里,這是?……”
稽星洲注意到了正在碧月泉里療傷的人,居然是?鎮南仙尊。
“他受了傷。”季觀棋三言兩語將事情說了一遍,目光朝著烏行白掃視了一下,而后道:“你?這么著急趕過來,是?萬獸宗出事了嗎?”
“先不?說這個了,你?們……”稽星洲忽然想到了什么,臉上頓時一變,道:“剛剛我?來的時候,聽說幾個玄天宗弟子過來了,估摸著等?會就到。”
這話一出,倆人都看向了還?在療傷中的烏行白,對方現在根本不?能離開碧月泉,否則前功盡棄,稽星洲剛剛說完沒多久,外面就傳來了一陣吵嚷上,依稀能聽到正是?那日掛著玄天宗腰牌的魔宗之人。
“現在玄天宗在到處通緝鎮南仙尊,我?就說他們怎么有膽子明目張膽地通緝鎮南仙尊,原來是?仙尊身受重傷了。”稽星洲頓了頓,道:“不?能被他們發現仙尊在此,不?如這樣,我?去引開他們。”
季觀棋看了眼?稽星洲,而后道:“我?去引開他們吧,你?幫我?看好烏行白,不?要讓他離開這泉水。”
論實力,稽星洲的實力比他還?是?差了不?少,季觀棋擔心稽星洲非但沒有引開這群人,反而暴露了烏行白在此的事情,他直接戴上了斗笠,遮擋住了臉,道:“等他醒了若是問起來,隨意找個理由搪塞過去,總而言之不?要讓他離開泉水,等?我?回來,我?去去就回。”
“那你?務必小心。”稽星洲也知道季觀棋實力比自己更強,便也不?再推辭。
季觀棋換了身黑色的衣服,帶著斗笠,身負長?劍,君子劍用布條包裹起來的,看不?出本來的樣子。
“觀棋,務必小心,這群人不像是真的玄天宗弟子,說不?出來哪里有問題,反正不?對勁。”稽星洲再次提醒道。
“好,多謝。”季觀棋應了一聲。
……
“這碧月泉乃是?萬花宗的鎮宗之寶,雖說月圓之夜最有效果。”領頭的人冷笑著道:“可?是?多泡幾天,總是?有好處的,再說了,我?想要用,誰能攔得住?”
“堂主說的是?。”另一人跟在后面立刻捧著說道。
“叫什么堂主?如今我?可?是?玄天宗的內門弟子,叫我?師兄。”這許關鳳即便是?穿著玄天宗的衣服也難改一身流氣,他指著看守碧月泉的兩名萬花宗弟子,說道:“給?老子滾開!”
“你?!”這兩名弟子哪里見過這樣的人,立刻氣得臉紅脖子粗,怒道:“此乃萬花宗禁地,旁人不?得入內!”
“讓你?滾你?就滾,哪來的那么多話?”許關鳳就要伸手強行將兩人弄開的時候,卻忽然一頓,一道劍氣擦著他的臉過去,他感覺到了一陣疼痛,伸手摸了一把,只見到滿手鮮血,怒而直視前方,便瞧見一人背負長?劍,身著黑衣。
“你?是?誰!”許關鳳警惕道。
“魔宗關鳳堂的許堂主,別來無恙,認不?出我?了?”季觀棋故意壓低了聲調,變得有些不?倫不?類,他道:“你?不?認識我?,我?可?是?認識你?的,這玄天宗的令牌可?真好用啊,是?偷來的還?是?搶來的?”
這話一出,許關鳳的臉色立刻變了,他冷聲道:“你?敢壞我?名聲?”
他許關鳳早就沒什么名聲了,但?往日只有他誣陷別人的份,何時輪得到旁人來誣陷他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亮出了本命武器,直接就要迎戰上去。
黑色斗笠下的季觀棋唇角微微揚起,不?得不?說,這些人是?真的很容易就中了激將法,本來還?以為要多費一些氣力,沒想到這群人還?真是?火爆脾氣,一點就著。
而此刻稽星洲就守在烏行白的旁邊,他是?不?敢去看鎮南仙尊的,但?難免眼?角余光會瞥視到烏行白身上交叉縱橫十分猙獰地傷疤。
他的目光落在了烏行白胸口的劍傷上,一共兩道,一道是?舊傷,一道是?新傷。
“看夠了嗎?”烏行白睜開眼?冷聲道:“你?怎么在這里,季觀棋呢?”
“觀棋兄去引開玄天宗其他人了。”稽星洲恭敬道:“晚輩見過仙尊。”
烏行白聞言,頓時坐不?住了就要起身,稽星洲見狀連忙上前阻攔道:“仙尊且慢!觀棋說你?還?不?能起來,若是?現在起來,便會前功盡棄了。”
烏行白才?不?理會這些,他這人向來十分自我?,也就一個季觀棋的話能聽進去一些,而且這還?是?上輩子季觀棋的死給?他的心理陰影太深了,這輩子不?敢不?聽季觀棋的話。
就在他差點上岸的時候,季觀棋匆匆趕回來了,他道:“等?會!”
烏行白抬起頭看著季觀棋,他站在原地,季觀棋顧不?得和稽星洲打招呼,立刻撲了過來,將烏行白重新摁到水里,而后冷臉問道:“你?沒出來吧?”
“我?沒有。”烏行白頓了頓,而后搖頭,道:“你?怎么樣?怎么自己去引開他?是?不?是?許關鳳?他有沒有傷到你??你?昨夜一直輸入靈力給?我?,如今根本沒有恢復,怎么可?以直接和他們對上?”
烏行白一連串的話讓季觀棋稍稍停頓了一下,而后才?道:“我?沒事。”
他將手從烏行白的手中抽出,對著一旁的稽星洲說道:“我?把他們引到了萬花宗的迷霧森林,估計得一兩天才?能出來。”
“現在玄天宗出了不?少弟子來各個宗門,別說是?萬花宗,就連萬獸宗,萬劍宗,天機門,煉器宗都無一幸免,這群人看上去不?像是?玄天宗正統的弟子。”稽星洲頓了頓,補充道:“這是?喬游說的,他說從未在玄天宗看過他們。”
“喬游當然沒有在玄天宗看過他們,因為他們都是?魔宗弟子。”烏行白的目光落在了季觀棋的手臂上,一道血痕顯得有些猙獰,季觀棋顯然只是?匆匆包扎了一下,鮮血浸透了包扎傷口的布條,烏行白臉色已?經陰沉了下來,他道:“一群烏合之眾。”
他一動怒,心神?便不?穩,季觀棋有些無奈道:“你?要是?不?想我?勞心費神?,就好好凝氣靜神?。”
烏行白有些理虧地垂下了目光,他心疼地看著季觀棋衣袖上的血跡,道:“等?我?恢復了,定要殺了他們。”
“都是?小傷。”若是?以往,許劍三不?一定能傷到季觀棋,無非就是?昨天一整夜都在給?烏行白梳理靈力,季觀棋幾乎疲憊到了一個臨界點,這才?不?慎被傷了手臂,不?過也只是?輕傷,養兩天就沒事了。
第093章 下手
迷霧森林是萬花宗以前為?了抵御外敵而布置的迷瘴, 外人進去必然會被困在其中,短則一兩日,長則三五天, 季觀棋將人引入那里之后便回到了碧月泉。
烏行白能感覺到靈力恢復的很快, 不過這也是因為?他自身實力強悍, 否則極少有人能在這水里待上?三天, 別說是三天了,常人待上?一天便已經被瘴氣迷暈。
安撫好了烏行白之后,季觀棋察覺到稽星洲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多?看了對方幾?眼,而后道:“你想要說什么?”
稽星洲下意?識看了眼烏行白, 似乎是在考慮要不要說出來。
“……”季觀棋察覺到了稽星洲的猶豫,他起身走到了一旁,看著身后跟來的稽星洲,說道:“發?生什么事情了?”
“觀棋, 你讓我尋找路小?池的蹤跡,已經找到了,就在玄天宗, 但是目前我們已經嘗試了很多?方法, 都無法將他救出來,他是被喬天衣囚禁了的。”稽星洲說到這里,便也覺得有些奇怪,自言自語道:“但是路小?池和他的師門?, 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宗門?,怎么會引得喬天衣注意?到。”
“意?料之中。”季觀棋之前就知道路小?池被喬天衣帶走, 既然對方這么大費周章地帶走了路小?池,又?怎么會讓稽星洲他們輕而易舉將人劫走。
“你費盡心思帶著仙尊前來療傷, 莫不是就是想要仙尊快點?好起來,這樣才能抵抗喬天衣,救出路小?池他們?”稽星洲頓了頓,道:“這個方法如今看來,也是唯一的方法了。”
目前能和喬天衣抗衡的也只有烏行白,加上?之前季觀棋對烏行白有多?么厭惡,稽星洲也是看在眼里的,能讓季觀棋這短短時間內就轉變了態度,除了這個猜測,稽星洲也想不出來還有什么其他原因了。
聽到這話,季觀棋忍不住笑了,道:“你想多?了,沒有這回事,我雖然想要救出路小?池,但也沒想過要利用烏行白,只是因為?他的傷是我造成的,所以才想要為?他療傷,等他傷勢痊愈,我們便也能分?道揚鑣,再無關?系了。”
這話倒是讓稽星洲愣怔了一下,片刻后才道:“你這還真是……”
季觀棋的話讓稽星洲覺得有些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那你們已經成了道侶,這事情又?該怎么辦?”稽星洲有些疑惑,道:“其實仙尊對你的感情,我們也看在眼里,你……真的不打算給他一個機會嗎?”
稽星洲對季觀棋和烏行白之間的恩怨情仇不算很了解,但看現在烏行白的樣子,顯然是將季觀棋放在心上?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季觀棋垂眸道:“道侶契約已經解開了。”
這種東西,只有自己能感覺得到,在他將烏行白一劍穿心,烏行白死的那次,他就感覺到道侶契約解開了。
忽然,他聽到水池那邊傳來了一點?微動,抬眸看去時,烏行白正在療傷,似乎根本沒有聽到這邊在說些什么,可是季觀棋卻下意?識略微皺眉,一旁的稽星洲說道:“隔著這么遠呢,應該是聽不到的。”
按道理是這樣,可是那是烏行白,季觀棋有些不太確定對方是否聽到了,不過他說的也不是什么不能說的話,聽到了就聽到了,這樣更好,也省得和烏行白之間牽扯不清。
“觀棋。”烏行白聽到季觀棋走來的腳步聲,這才睜開眼,他看著季觀棋,道:“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如果我的傷一直沒好,你會一直在這里嗎?”
“……”季觀棋抬手試探了一下泉水,里面?靈氣十足,足以治療烏行白的傷勢。
“如果你能一直這樣,我倒是希望我的傷永遠不要好起來。”烏行白笑了聲,道:“我不怕疼,也不怕受傷。”
“還有一日,你的傷勢便會痊愈了。”季觀棋和之前并無二樣,似乎和稽星洲聊天的那番話只是烏行白自己的錯覺,他道:“等你傷勢痊愈了……”
“等我傷勢痊愈了,你會離開我嗎?”烏行白拽住了季觀棋的衣袖,他有些執著道:“你不會的,對吧?”
他眼神里帶著一絲期盼,仿佛是在等在這季觀棋的審判,好一會兒之后,季觀棋才掰開了他的手指,低聲道:“先療傷。”
一旁的稽星洲似乎是想要說話,但是看著季觀棋和烏行白的這副樣子,想了想還是將話咽了下去。
“你很想要救路小池嗎?”烏行白忽然開口問?道,讓正準備重?新包扎傷口的季觀棋微微一愣,他下意?識道:“你聽到了?”
“聽到了一些。”烏行白笑了一聲,道:“你要是想要救他,我能幫你,你不要貿然前去,喬天衣已經融合了天道石碑,他的實力也許都在我之上了,你若是前去,會很危險的。”
“我沒準備去救路小?池。”季觀棋說道:“你不用管這些,安心養傷吧。”
“真的?”烏行白再次問道。
“嗯。”季觀棋應了一聲。
季觀棋的傷口是烏行白重?新幫他包扎的,只是剛剛弄好,便聽到了一陣聲響,喬游沖了進來,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季觀棋,立刻喊道:“快走!我爹來了!”
季觀棋他們臉色頓時一變,烏行白就要從水池里起身,卻被季觀棋直接摁了下去,他冷著臉看向喬游,道:“喬天衣?你引來的?”
也不怪季觀棋這樣懷疑喬游,畢竟喬游從始至終都沒給他留下什么好印象,更何況喬游還是喬天衣的親生兒子,自然有理由幫著喬天衣,這話一出口,喬游先是愣怔了一瞬,而后臉上?露出了一絲難受,他道:“不是我,我沒有,剛剛我看到我爹來了,就立刻被來通知你了,萬花宗主?正在前面?攔著,但是我估計攔不了多?久。”
說著,他似乎這才注意?到旁邊的烏行白,立刻上?前道:“師尊!”
烏行白冷著臉,懶得看他。
“師尊,你怎么受傷了?你怎么了?”喬游從沒見過烏行白傷成這個樣子,他想起喬天衣發?布的通緝令,立刻焦急道:“師尊,你快離開這里,我爹在到處抓你!”
“他沒法離開。”一旁的稽星洲回應道:“仙尊身受重?傷,需要借助碧月泉療養三日,如今才是第二天,若是此刻離開,只怕會功虧一簣。”
“可是……”一聽這話,喬游咬了咬牙,道:“那我去外面?攔著我爹。”
“你攔不住喬宗主?的。”稽星洲說道:“你攔著他,只會讓他認為?你在隱瞞什么,反而容易暴露仙尊的蹤跡。”
“那我應該怎么辦?”喬游有些惱怒了起來:“這也不準,那也不準,難道要我看著師尊被我爹抓住嗎?我爹現在也不知道發?什么瘋,奇奇怪怪的,有時候自言自語,反正感覺是瘋了。”
喬游說話向來如此,季觀棋和烏行白都已經習慣了,倒是稽星洲還是有些不太適應地多?看了他兩眼。
“你確定不是你將喬天衣引來的?”季觀棋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喬游臉色略微發?白,他看著季觀棋,難以忍受道:“你不相信我……”
“你有哪點?值得我相信?”季觀棋反問?道。
一旁的烏行白直覺這話有些耳熟,似乎曾經季觀棋也對自己說過,而他顯然撒謊次數比喬游多?多?了,前科太多?的烏行白保持了沉默。
喬游不假思索地抬手起誓,道:“我喬游若有半點?虛言,便讓我神魂俱滅,永世難安!”
一般修真者是最忌諱起誓,絕不會亂說,以防止會成為?心魔,所以當喬游起誓的時候,季觀棋基本上?就已經相信了,天道這東西虛無縹緲,卻不得不信。
“你去阻攔你爹。”季觀棋起身,他隨手拿起了旁邊的君子劍,而后翻身下了水,道:“去吧,若是他進來了,就讓他進來。”
“你要干什么?”喬游愣怔了一下。
一旁的烏行白立刻握住了季觀棋,道:“你先引開他?我不允許。”
“誰說我要引開他?”季觀棋笑了一聲,他聲調清冷,略顯無情道:“我要把你交出去,當做投名?狀,交換路小?池。”
烏行白臉色稍稍變了一下,他喉頭微動,而后扯出了一個笑容,道:“如果你想要的話,那也可以。”
然而就在烏行白放松警惕的時候,季觀棋湊了過去,烏行白下意?識略微一愣,便在這一瞬間,他只覺得脖頸處猛地一疼,緊接著眼前只剩下季觀棋有些無奈的眼神。
若是換做以往,烏行白必然不會被這樣輕而易舉的偷襲,但是他現在傷勢未愈,又?有季觀棋在眼前,這才被季觀棋得逞了。
“觀棋?”稽星洲有些吃驚地看著季觀棋,只見他朝著稽星洲伸手,道:“避水珠。”
“我有。”稽星洲立刻拿出了一顆避水珠,遞給了季觀棋,只見他捏住了烏行白的下巴,強迫對方張開嘴,將避水珠給烏行白含下之后,便道:“等會喬天衣進來,你們盡力阻攔,不用拼死一戰。”
“那你怎么辦?”稽星洲臉色頓時變了。
“我?”季觀棋垂眸道:“我自有辦法。”
第094章 最后一株萬靈草
喬天衣的確是?來了, 他和往常一般,仙風道骨,看上去?十分儒雅, 只是?在注意到喬游的時候, 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道:“你怎么在這里?我不是?讓你回玄天宗嗎?”
“你說的話我何時聽過?”喬游冷著臉道。
喬天衣被噎了一下, 眼?神沉了沉,而后道:“也罷,等會你同我一起?回去?。”
“我不回去?, 你對?外放出了師尊勾結魔宗的假消息。”喬游皺起?眉頭,他道:“爹, 你到底要干什么?師尊會不會勾結魔宗,難道我還不知道?”
喬天衣嘆了口氣,道:“喬游,這話三言兩語說不完的, 我聽聞你和稽星洲那小子特地趕來此處,想必你師尊也在這里了吧?”
說完,他朗聲道:“行白, 我已然來此, 你也不要躲了,你勾結魔宗一事待我們回去?再行商議,行白,出來吧, 你要躲到什么時候?難道堂堂鎮南仙尊真的要躲在兩個小輩身后嗎?”
喬游見喬天衣要上前,立刻拿出了追月弓阻攔他, 喬天衣的眼?底掠過了一絲戾氣,而后面色平和道:“喬游, 不要胡鬧。”
“要抓師尊,先過我這一關?。”喬游將追月弓橫在了自己的身前,他道:“爹,師尊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讓開。”喬天衣的耐心?告竭,他抬起?手,困靈鎖便立刻出現,纏住了喬游,喬游剛想要掙扎便被喬天衣隨便一擊靈力直擊胸口,頓時倒飛出去?,直接撞在了后面的石壁上,一口血吐了出來,還沒等他爬起?來便被困靈鎖纏住了了,只能大聲喊道:“爹!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喬天衣見他這樣著急,眼?神微變,他立刻朝著碧月泉的方向前去?,只見一人靠在了泉水里,泉水上彌漫著瘴氣,因此并未看得出這人是?誰。
“行白。”喬天衣笑著道:“好?久不見。”
“宗主?”季觀棋的聲音從泉水中傳來,他睜開眼?,似乎是?有些氣虛,道:“宗主怎會來此?”
“觀棋?”喬天衣顯然也很?吃驚,根本?沒想到這里竟然是?季觀棋,他忍不住上前幾步,只見季觀棋靠著水池,滿臉冷汗,嘴唇毫無血色,顯然是?一副受了重傷的樣子,喬天衣忍不住道:“怎么會是?你?!”
“我與魔宗之人交手的時候,身負重傷,為了防止魔宗之人報復,只能來萬花宗借用碧月泉療傷。”季觀棋低咳了幾聲,他語調都有些虛浮,道:“不知宗主來此有何要事?”
“受傷了?”喬天衣立刻換成了一副擔心?的模樣,他上前一步,半蹲下身子,似乎是?真的非常擔憂季觀棋的傷勢,道:“你怎么不說一聲?你這孩子,以前就喜歡什么事情都硬抗,誰都不說,若非如此,也不至于總是?被行白忽略,如今怎么還是?這樣?”
他說著,便伸手摁在了季觀棋的肩頭,道:“我來看看你的傷勢如何。”
說完,他的靈力便立刻在季觀棋的體內走?了一趟,整個修真界現在都把季觀棋當成英雄看待,他直接將魔宗宗主一劍穿心?的事情已經到了連幼兒都知道的地步,喬天衣只聽聞了季觀棋誅殺魔宗宗主,卻不知道他也身受重傷。
如今這一趟下來,他臉色微變,收回了靈力,道:“你體內經脈遭受了重創,靈力混亂,內腑都多多少少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如此這般,可得好?好?養著了。”
“我已經離開了玄天宗,準備在萬花宗養好?傷勢之后,便到處云游。”季觀棋笑著道。
“是?嗎?”喬天衣意義?不明道:“此事行白可知曉?他若是?知道你受了傷,必然也會著急的吧?”
“著急……”季觀棋閉了閉眼?睛,似乎是?疼得厲害發,復而睜開,有些虛弱道:“我與他師徒緣分已盡,他要如何與我無關?。”
“真的嗎?哎,觀棋,你也不能這樣說,畢竟是?師徒一場,你離開玄天宗之后,行白可是?非常著急的。”喬天衣一邊說著,眼?神卻總是?停留在季觀棋的臉上,似乎是?在注意著季觀棋的表情,然而對?方卻只是?平靜與他對?視了一眼?,而后便道:“我在玄天宗的時候,無論受傷或者其他,仙尊從未關?心?過,怎么我離開了,他反倒關?心?起?來了?”
季觀棋嗤笑了一聲,語氣中充滿了對?烏行白的厭惡和冷漠,這讓喬天衣略微愣怔了一瞬,他再次試探道:“你在這里療傷,行白竟然沒有找來嗎?他之前可是?到處找你。”
“沒有。”季觀棋搖了搖頭,有些艱難道:“我不想被人知道,畢竟魔宗余孽還是?很?多,所以這個消息也只有喬游,稽星洲和萬花宗主知道而已。”
這話倒是?不假,在喬天衣來這里之前,就連他都不知道季觀棋在這里。
而喬游……之前喬游的確是對季觀棋冷漠,但是?這幾天就像是?中邪了一般,死活要去?找季觀棋,所以如今喬游賴在這里,倒也算是?說得通了。
喬天衣點?了點?頭,他輕輕拍了拍季觀棋的肩膀,道:“還是?最好?回玄天宗,只要你愿意回來,玄天宗首席永遠都是?你,之前行白……他是有些對不起?你,多年?冷漠對?待,視若無物,甚至出手傷你,進行軟禁,這些事情簡直就是駭人聽聞,你放心?,觀棋,只要你回玄天宗,我必然護你周全。”
“多謝宗主。”季觀棋昏昏沉沉,他微微側過頭,他啞聲道:“多謝宗主好?意。”
喬天衣在這里看了一圈沒找到烏行白,也不好?再繼續在這里,只得起?身起?來,他想要將喬游一起?帶走?,可是?喬游死死扒拉著石柱子要跟季觀棋在一起?,喬天衣沒辦法,只能松開了困靈鎖。
然而就在喬天衣走?后,稽星洲立刻沖向了季觀棋這邊,正準備說話的時候,卻看到對?方輕輕搖了搖頭,稽星洲立刻改口道:“觀棋,你的傷不能出水,趕緊繼續躺著。”
好?一會兒,原本?早就該離開的喬天衣再次回來了,他似乎是?忽然趕回來的,笑著上前道:“你看我,年?紀大了就容易忘事情,這是?療傷的丹藥,是?玄天宗最好?的丹藥了,放在這里,給你恢復身體用的,雖然你現在離開了玄天宗,但是?你滅殺大魔頭的事情卻是?修真界所有修士的榜樣,觀棋,你做的很?好?。”
喬天衣回來將季觀棋夸贊了一通之后,左右看了眼?,這才離開的,然而季觀棋還是?不敢放松,直到青鸞從天空轉了一圈,確定?沒有喬天衣的蹤跡了,這才松了口氣。
季觀棋立刻將烏行白從水里撈了起?來,確定?他沒有什么大礙,這才松了口氣,稽星洲連忙道:“你怎么樣?”
能騙過喬天衣,必然不可能是?假受傷,季觀棋輕輕擺了擺手,他低低咳嗽起?來,鮮血順著指縫往下淌,他像是?腳步有些不穩,跌坐在一旁,身上的衣服都被水浸透了,看上去?有些狼狽。
“大師兄。”喬游立刻上前,他身上的乾坤袋里有著許多的丹藥,連忙獻寶一般地拿出來,季觀棋緩了緩之后,臉色蒼白道:“喬天衣,已經越來越不把其他宗門放在眼?里,勾結魔宗,這樣下去?,只怕修真界要亂了。”
“但是?這些都是?我等無法阻攔的。”稽星洲說道:“如今喬宗主的實力……”
如今的喬天衣,已經不是?當初的喬天衣能比的,他融合了天道石碑,算是?一個偽天道的存在了,且他作惡多端,偏偏又將天譴全部歸類到了烏行白的身上,這樣的他,可以說幾乎是?沒有什么缺點?了。
“我要去?找一趟萬花宗主。”季觀棋爬起?來,他啞聲道:“我有要事要找她,稽星洲,你和喬游在這里看好?烏行白,無論用什么方法,坑蒙拐騙都行,不要讓他上岸,必須在這里待夠三日。”
“你要和萬花宗主說什么?我去?說。”喬游說道。
季觀棋看了眼?他,沒有回應,他很?清楚喬游和烏行白的關?系,可如今這種關?系卻沒法說出口,如今事態緊急,他也沒辦法一點?一滴地去?解釋,喬天衣是?個多疑的人,最多兩天,他便會回過味來,而季觀棋必須在這之前拿到手一樣東西。
……
“萬靈草?!”萬花宗主聽到季觀棋的這個要求的時候,臉色微變,她道:“你確定?要用這個東西對?付喬天衣?”
“萬靈草還有幾株?”季觀棋問道。
“一株,真的只有一株了。”萬花宗主說道:“這還是?之前烏行白去?四象兩儀里拿到的。”
“正是?因為這個世間只有一株萬靈草了,所以一旦喬天衣中毒,萬靈草毀了,他便沒有辦法再去?尋找解藥,除非進入四象兩儀,可是?……”季觀棋頓了頓,他笑道:“喬天衣自然是?可以進入的,但他如今已經融合了天道石碑,所以算是?個小天道,一個秘境里不會容納外界的天道進入其中,更何況是?四象兩儀。”
所以當初烏行白可以將身為天道石碑的奚堯拉到了封閉秘境里面去?殺。
所以,喬天衣是?絕對?無法進入四象兩儀,別人進去?也許還有一線生機,而他進去?,十死無生。
而這個別人,從四象兩儀存在以來,只有烏行白,季觀棋,以及萬花宗那位仙尊活著出來的,可如今存活在世的煉器宗仙尊已經即將隕落之時,根本?無法從四象兩儀里出來,萬獸宗的仙尊則是?多年?重病纏身,也無法進入四象兩儀。
其他人,更是?沒有可能了。
“不管他是?融合了天道石碑也好?,還是?真的成為了天道也罷,只要他的身體還是?肉體凡胎,就會中毒,就會死亡。”季觀棋輕輕扯動唇角,他道:“大道三千,從未有完美無缺的一環。”
任何事情都會有破綻,就如同即便是?真的身為天道石碑奚堯,也會被拖入秘境里斬殺了。
奚堯能死,那喬天衣就也能死。
“把萬靈草給我吧。”季觀棋神情平靜,他語氣溫和道:“喬天衣還會來找我的,只要他想要尋找到烏行白,就必然會來找我。”
“你若是?真的這么做了,你知道你的結局嗎?”萬花宗主問道。
“知道。”季觀棋嘆了口氣,他笑著道:“但是?我選的,我愿意承擔。”
他上輩子不甘心?就這樣死,所以他想要逃出水牢,最后被烏行白斬殺的時候,心?灰意冷之下選擇了碎裂魂魄。
而如今,他依舊選擇一條不歸路,明知是?死路,還得往前走?。
“你不是?說你最想的就是?能仗劍天涯,逍遙一生嗎?”萬花宗主看著季觀棋一襲白衣的模樣,君子劍在他身后,靈氣微轉,襯得他身姿如玉,她問道:“如今現在死了,可就什么都沒有了。”
“如果天下太平,百姓和樂,我自然是?追求長生之道,灑脫一生,愿意一輩子品酒練劍,不問世事,但是?如今天下不平,總有人需要往前走?,去?冒這個風險,是?我或者是?別人都沒有什么不同,總有人需要犧牲。”季觀棋眼?中帶笑,他道:“若是?我的犧牲是?有意義?的,能讓更多人活著,那么我覺得無所謂生命長短,總歸都是?有意義?的。”
他季觀棋心?細謹慎,所以能一眼?發現喬天衣的問題所在,也許論實力,他的確不能和如今的喬天衣一戰,但只要對?方有弱點?,只要連對?方自己都沒察覺出這個弱點?所在。
那么這個弱點?,就是?致命點?。
“君子劍。”萬花宗宗主看著季觀棋,又看了眼?他身后的劍,道:“我應該說什么呢?明明可以去?的人很?多,可你真的讓我選擇,我竟然……我竟然覺得只有你能相信。”
正如之前烏行白說的那樣,季觀棋是?個很?特殊的人,他的人品,他的品性,足以讓很?多人信服。
“宗主,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曉,機會只有這一次了,萬靈草也只有這一棵。”季觀棋說道:“特別是?……”
“不要告訴烏行白?”萬花宗主問道。
季觀棋頓了頓,而后遲疑地點?了點?頭,道:“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偏偏要將烏行白單拉出來說一句,但一想到對?方的樣子,季觀棋便心?中微動,其實這件事情交給烏行白去?做也可以,任何人可能都會中途害怕或者背叛,唯獨烏行白不可能,因為他和喬天衣的仇恨太深了。
可是?……喬天衣是?他的父親。
若他親手殺死親生父親,為天地所不容,以天道警示,降下天譴,只怕即便是?千刀萬剮,天誅地滅也不足為奇。
第095章 誤傷
由于萬靈草的?特殊性?, 所以萬花宗主是將其封存在?了藏寶閣中,她帶著?季觀棋進入藏寶閣的?時候,季觀棋就看到一旁放著?一把響鈴傘。
這把武器著?實是有些顯眼, 因為正好放在?了藏寶閣最中間的?位置。
“這是我的?大徒兒?的?武器, 不過?她已?經隕落了。”萬花宗主提起這件事情的?, 似乎已?經沒有多少傷心了, 她道:“修煉出了岔子,爆體而亡,可惜那個時候我在?其他秘境中。”
“節哀。”季觀棋聽聞過?此?事, 但是對具體的?內情并不算是很?清楚。
“當年帶她去天機門的?時候,金孔雀曾經下過?對她的?批語, 只是可惜,怎么也躲不過?天命。”萬花宗主走過?去輕輕摸了一把這響鈴傘,而后道:“跟我來吧,萬靈草就藏在?最上面?。”
季觀棋點了點頭, 只是從這傘旁邊走過?時,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低頭一看卻是一張符紙, 這似乎是被人隨意丟棄的?, 季觀棋拿起來放在?了一旁。
萬花宗主將萬靈草拿出來之后,上面?的?盒子還有小?型陣法,她道:“一定要小?心,不要傷到了你自己?。”
“我知道了。”季觀棋應了一聲。
“你確定一定要這么做嗎?”萬花宗主還是忍不住說道:“真的?不怕死嗎?”
“還有第二?種東西能有這樣的?效果嗎?”季觀棋說道:“就這一條路, 我走或者別人走都是一樣的?。”
萬靈草尚且能讓烏行白這樣修為的?都中毒了,更?何況是喬天衣, 況且它的?解藥就在?四象兩儀,而喬天衣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進入四象兩儀的?。
將這東西收入乾坤袋之后, 季觀棋才轉身出去的?,身后萬花宗主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問道:“你是怎么躲過?喬天衣的??”
“他以為在?泉水里養傷的?是我。”季觀棋臉色略有點蒼白。
萬花宗主聞言微微一愣,而后立刻上前,抬手試探了一下季觀棋,臉色微變道:“你居然為了躲過?他的?試探而自傷?”
“只是受傷而已?,休息幾日便可恢復了。”季觀棋其實傷得不輕,若是對自己?下手輕了,只怕也躲不過?喬天衣的?試探,他低低咳嗽著?,唇角溢出了一點血痕,他半靠在?了墻邊,目光略有些渙散,萬花宗主見狀立刻拿出了丹藥塞進了季觀棋的?口中,道:“咬住,你這對自己?下手夠狠的?。”
季觀棋體內靈力沸騰,也難為他能撐著?這么久。
“烏行白呢?他就這樣看著?你自傷?”萬花宗主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我將他打暈了。”季觀棋唇色蒼白,他笑著?道:“只怕等他醒來還要鬧,這件事情不要告訴他,不然……我怕辦不成?。”
“你太為難我了,他若是以后知道了,必然不會放過?我。”萬花宗主忍不住苦笑道。
“他不會。”季觀棋頓了頓,又?道:“麻煩你了。”
季觀棋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回碧月泉,這碧月泉是療傷的?好地方,他這樣的?傷在?泉水里多待一下也是好的?,只是臨走時萬花宗主說:“若是在?泉水雙修,對你和對他而言,是恢復傷勢最好的?方式。”
這話聽得季觀棋有些面?紅耳赤。
“還有一件事情。”萬花宗主提醒道:“這碧月泉中瘴氣很?重,容易讓人產生幻覺,特別是重傷之人,本就心神不問,更?容易被入侵,更?何況……他還被你打暈了,你一定要多注意,不過?也沒什么大事,頂多半日也就好了。”
一開始季觀棋沒能理?解萬花宗主的?這個多加注意是什么意思,等他到了碧月泉,只見到喬游和稽星洲雙雙倒在?地上,而烏行白則是一臉冷漠地看著?他們時,季觀棋下意識略微一愣。
“你是誰?”烏行白冷臉看向了季觀棋,他將對方上下打量了一番,嗤笑道:“重傷的?螻蟻,也敢來我面?前,想要趁我受傷襲擊我嗎?”
季觀棋:……
“觀棋,快走!”稽星洲捂著?胸口,他衣襟前面?都是血,看上去十分狼狽,可見傷得不輕,見著?季觀棋之后連忙道:“仙尊被瘴氣入侵,產生了幻覺,現在?的?他還是十三歲時的?意識!”
十三歲,季觀棋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
十三歲的?烏行白意氣風發,狂妄至極,也是在?這一年他才從福地洞天的?秘境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如今看來,他的?記憶應該還沒到得知自己?身世的?時候。
但是這個時候的?烏行白,既不認識喬游,也不認識季觀棋,更?別提稽星洲了。
“十三歲。”季觀棋低聲喃喃,他看著?烏行白,道:“你還記得你為什么在?這里嗎?”
“不知道。”烏行白唇角微揚,他道:“關你什么事情?”
看他這副模樣,季觀棋只覺得一口淤血卡在?胸口,他隱隱覺得烏行白這副模樣不愧和喬游是親兄弟,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看上去甚至比喬游還更?加拽一些。
他眼神赤裸裸地從季觀棋身上掠過,顯然并未將他放在?眼里。
“你不要從水里出來,就這樣待著?。”季觀棋本就自傷,他額角冒出了冷汗,只覺得血氣一直上涌,半靠在?了一旁道:“我現在?沒空管你,也理?會不了你,你現在?身受重傷,需要碧月泉的?水來療傷。”
“我知道我受傷了,只是這種程度算什么?”烏行白看著?自己?的?手,感受著?澎湃的?靈力,他輕輕扯動了一下唇角,道:“是你給我下的?封印?”
聽到這話,季觀棋便立刻意識到烏行白指的?是返魂符文。
“不是。”季觀棋剛準備解釋,就看到這人不信邪地就要從水里走出來,季觀棋臉色頓時一變,他拄著君子劍走向了水池旁,半跪下來道:“你別動,別起來。”
烏行白驟然湊了過來,他頭發披散,上身衣服早就脫了,露出了肌肉分明的?身體,抬起手毫不留情地捏住了季觀棋的?下巴,將其打量了一番,語氣不屑道:“你算是什么東西?也敢命令我?”
季觀棋無數次感慨烏行白果真和喬游是兄弟,之前烏行白還說喬游性?格不行,現在?一看,喬游都顯得可愛一些了。
“別起來。”季觀棋眼前都有些昏暗,他瞳孔略有些渙散,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才勉強恢復了一些神志,抬起手想要拍開烏行白,掙扎著?道:“放手。”
“掙扎?想逃?”烏行白唇角下壓,眼神冷了下來。
看他這樣的?神情,一旁的?喬游爬起來就覺得不對勁,他連忙吼道:“別!師尊不要!那是大師兄!”
“不要!觀棋身受重傷,經不起你這一擊的?!”稽星洲也跟著?喊道。
季觀棋本想讓烏行白不要起來,因而才抬手將他壓下,卻不想觸怒了眼前這人,靈力朝著?胸口擊來,他自己?避無可避,即便是看到了,可重傷的?身體卻無法讓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宛若實質的?靈力距離自己?的?胸膛極近。
雖然這一擊未曾落下,但季觀棋下意識運轉靈力作為抵抗,只是靈力一動,渾身經脈劇疼,本來壓下去的?血氣頓時壓不住了,從喉頭涌出,滾燙的?血噴濺而出,烏行白下意識微微側臉,依舊沾染了不少。
他愣住了,站在?水中看著?眼前瞬間血色盡褪的?人,掌心的?靈力并未落下。
“烏行白。”季觀棋眼前昏暗,他身子微微搖晃了兩下,便直接側身倒在?了碧月泉里,一聲入水聲驚醒了烏行白,他看著?季觀棋就這樣掉進了水里,沒有半點掙扎就沉了下去。
水面?甚至涌上來一些血色暈染開,不用猜測都知道這是季觀棋的?血。
“大師兄!”喬游目眥欲裂,幾乎是連滾帶爬過?來的?,他聲音里都在?發顫,想要在?季觀棋掉下去之前撈住他卻沒能抓住,立刻就要下水。
但有人比他更?快一步,烏行白抬手將人從水里撈了起來。
幾乎是在?季觀棋落水的?那一瞬間,烏行白腦海里的?記憶如同洪水一般涌來,從福地洞天,到他多次死亡,到季觀棋上輩子第一次魂飛魄散,再到自己?用盡一切辦法讓季觀棋重生,再到季觀棋的?漠視,季觀棋的?遠離,季觀棋的?恨意,季觀棋……
最后,好不容易求和了,好不容易等到季觀棋略有一點松動了。
可是季觀棋被他弄得吐血,再次掉進了水里。
烏行白只覺得后背頓時冒出了冷汗,他半摟著?季觀棋的?時候,看到對方昏迷不醒唇角溢血的?樣子,心口都是擰著?疼的?,只覺得天塌了。
“觀棋。”烏行白的?聲音都在?發顫:“對不起,觀棋……”
他立刻想要用靈力為季觀棋療傷,卻發現季觀棋體內靈力沖撞得厲害,他的?靈力剛剛進入,季觀棋便承受不住地再次從喉嚨里嗆出了一口血來。
這一下烏行白幾乎都不敢動了,他猛地扭過?頭,沖著?喬游厲聲道:“怎么回事!”
“你想起來了?”稽星洲搖了搖頭,道:“喬天衣來過?,觀棋為了不讓喬天衣發現你,便自傷自己?,讓喬天衣以為在?這碧月泉里養傷的?人是他,卻沒想到……倒是再次被你重創了。”
烏行白呼吸微微一窒。
“快把他放到碧月泉里,還能緩和一下傷勢。”三頭蛟之前被烏行白打得不輕,此?刻鼻青臉腫,幸災樂禍道:“誰有你心狠手辣啊,之前還觀棋長?觀棋短的?,一朝翻臉不認人,你差點打死他了。”
說完,它還忍不住補刀道:“本來就為了你才自傷,為了騙過?喬天衣啊,那得對自己?下多重的?狠手,現在?好了,早知道你想弄死他,他何必自傷呢?得虧現在?你的?方天畫戟不在?這里,不然還不得直接殺了他?”
烏行白臉色更?是一瞬間變得慘白。
三頭蛟誤打誤撞,說出了上輩子季觀棋慘死在?烏行白手中的?結局。
第096章 替命
季觀棋只覺得整個人?昏昏沉沉, 他有些提不?上力氣,但能感覺到自己大概是在吐血,而且控制不?住, 也許是因為之前自傷的時候太過決絕, 因而傷得太重, 也許是烏行白的靈力來的太猛, 反正?他感覺自己應該是命懸一線了。
但是他能感覺到有人?抱著?自己,低聲在說些什么,可惜聲音斷斷續續, 忽遠忽近,以至于他什么都聽不?到。
烏行白抱著?人?坐在碧月泉中, 他的手在微微發抖,靈力小心翼翼地?往季觀棋體內輸入,一邊扭頭?對喬游道:“去找萬花宗主來。”
喬游聽到烏行白這熟悉的音調,稍微愣神了一下, 對上自家師尊不?耐煩的眼神,一時間才反應過來,他艱難爬起來, 本想上前查看一下季觀棋的情況, 奈何烏行白護得太緊,以至于喬游都不?敢上前,他只得應道:“弟子這就去找萬花宗主過來,這是我所有的丹藥, 師尊……”
喬游將?乾坤袋里的丹藥一股腦全部都倒了出來,然后才捂著?胸口踉踉蹌蹌朝著?外面跑去。
“對不?起, 觀棋。”烏行白心疼極了,好不?容易才將?季觀棋養好了, 結果他又因為自己而受傷,這種恐懼感讓烏行白記起上輩子失去季觀棋的感覺,看著?對方氣若游絲地?靠在自己懷里,臉色慘白如紙,鮮血一口一口地?嗆出來,烏行白的都不?敢用力摟著?他,他感覺季觀棋已經經不?起一點力氣,再用力一些,他就要碎了。
如果不?是因為他,季觀棋也不?至于自傷,更不?至于變成現?在這樣。
他是自責的,是內疚的,但這種情緒在季觀棋的傷勢面前顯得蒼白無?力,最是無?用。
烏行白不?明白,明明自己一直想要對季觀棋好,為什么總是傷他最深。
萬花宗主來了之后也吃了一驚,她?連忙探尋了一下季觀棋的身體,而后道:“還好還好,幸好你?那一掌沒有打下去,不?然你?現?在給他收尸就行了。”
烏行白臉色愈加難看,他唇角微抿,抬手輕輕擦去了季觀棋臉上的血污。
“我看你?都有力氣打架了,想必恢復不?錯,不?愧是鎮南仙尊,只是你?這也□□將?仇報了點。”萬花宗主也是個會捅刀的,句句都朝著?烏行白的心窩子上捅,她?道:“若是不?想看他活著?,之前何必苦苦求我。”
“我……我那時腦子發昏,不?記得他了。”烏行白不?是要為自己辯駁,他只是覺得有些難受,輕輕將?季觀棋摟在懷中,啞聲道:“我……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我真的……我……”
一向能言善辯巧舌如簧的他難得也有這樣結結巴巴說不?出話?的時候,也只有在偽裝是才會裝作話?少,可如今他是真的連一句完整的話?都顫著?聲音說不?出口。
看他這樣狼狽的樣子,萬花宗主也沒有再說什么,收回了玩笑的心思。
她?看出來,烏行白是真的非常內疚,甚至可以說是很痛苦。
“其實沒什么大事了,你?抱著?他在碧月泉好好休養,明日就是月圓之夜。”萬花宗主說道:“帶月圓之夜之后,他的傷應該就好的差不?多了,他雖然是自傷嚴重,卻也不?是愚蠢,沒有傷到心脈和其他重要脈絡,好好養著?便是了。”
烏行白沉默了下來。
“倒是你?,你?身上的那些東西?,勸你?不?要繼續解開了。”萬花宗主指的便是返生?符文,她?道:“你?比我更知道這些東西?全部解開的后果,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好。”烏行白聲音低啞地?應了一聲。
萬花宗主將?一些極好的丹藥都給了他們,甚至還將?一些直接融化成水放在了池子里,臨走?時道:“為了你?們,我可是下血本了。”
“多謝。”烏行白說道。
萬花宗主忍不?住停下腳步,她?多看了烏行白幾眼,又看了眼季觀棋,想起季觀棋拿走?的萬靈草,一時間有些唏噓。
若是烏行白知道季觀棋是準備赴死的,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若是季觀棋真的死了……
萬花宗主眼神微微沉了沉,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感覺如果有朝一日季觀棋會死,那烏行白一定沒法獨自存活于世。
月圓之夜,被困在林子里的魔宗之人?倒是出來了,第一時間就是趕去了碧月泉。
而他只看到一人?坐在碧月泉中,走?近一看才發現?對方懷里還抱著?一個人?,剛準備說什么的時候,就聽到坐在泉水中的人?開口道:“許關鳳。”
被稱為“許關鳳”的人?一愣,而后冷笑著?道:“這碧月泉今日倒是無?人?看守,難道你?們宗主沒告訴你?今日我要來此嗎?”
“他的手臂是被你?傷的。”烏行白輕輕摸了摸季觀棋手臂上的傷口,之前季觀棋的手臂就是受了傷,現在繃帶還纏在上面,這話?的語調很平靜,以至于許關鳳雖然感覺到了不?對勁,卻沒有放在心上,冷聲道:“你是誰?裝神弄鬼。”
他的武器悄悄藏于手中,想要給這人?一個偷襲,卻見對方直接轉過身,霧氣稍稍散了一些,許關鳳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池中之人。
“鎮南……”他也只能吐出兩個字,頭?顱便直接被斬下,在地?上滾了幾圈。
因為貿然動用靈力,尚未完全恢復的烏行白唇角溢出了一絲血痕,他漠然擦去,低頭?看了眼還在昏迷中的季觀棋,確定對方沒有受到影響,這才松了口氣,繼續給季觀棋梳理雜亂的靈力。
青鸞從?山頂掠過,一只爪子抓住了許關鳳的身體,一只爪子抓著?頭?顱,而后振翅飛起。
“觀棋。”烏行白輕輕吻了一下季觀棋的唇角,他低聲道:“其實你?還是愛我的,對吧,不?然為什么要為了我而自傷?你?還是愛我的……”
他一直都在求證季觀棋還愛他的證據,如今終于找到了,可他寧愿自己沒找到。
他再也不?想看到季觀棋受傷了。
更不?能接受季觀棋會在一次死在他的面前。
一整夜,他就這樣抱著?季觀棋枯坐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他為季觀棋換了身干凈的衣物,將?尚未從?重傷之中蘇醒過來的人?抱了起來,朝著?外面走?去。
“師尊。”喬游和稽星洲不?敢待在里面,烏行白實在是有些陰晴不?定,兩人?只能在碧月泉外面守了一夜,喬游看到烏行白將?季觀棋抱著?出來,連忙上前道:“師尊,季觀棋……大師兄怎么樣了?”
烏行白瞥視了他一眼,根本沒有回答,徑自朝著?外面走?去。
他將?季觀棋安置在了屋子里,又在周圍小心翼翼設置了陣法,而后才去找了正?在藏寶閣里的萬花宗主,對方正?在收拾藏寶閣,十分詫異烏行白竟然不?守著?季觀棋,反而來這里。
“我要向你?討要一物。”烏行白說道。
這熟悉的開場讓萬花宗主心中一頓,她?就想起了季觀棋討要萬靈草時的樣子,頓時有些心虛,但還是故作鎮靜地?問道:“什么?”
“九轉替命符。”烏行白語調甚至稱得上平和,但萬花宗主能聽出其中的偏執,她?聽到烏行白說:“知問仙尊在世之時,曾經畫過一張暗含天?機的九轉替命符,就算是她?也只做出了一枚,此后再也沒有作成過該符咒。”
萬花宗主臉色微變,她?收斂起了笑容,定眼看著?烏行白。
“這枚符咒目前就在萬花宗,是她?生?前贈與萬花宗的,歷任宗主都將?其視為鎮宗之寶,外人?極少知曉。”烏行白說道。
“……”萬花宗主坐在了椅子上,她?一言不?發。
“我可與你?交換這個,任何東西?都行。”烏行白說道:“我需要這個。”
萬花宗主倒是想要否認,但是既然烏行白已經說出來了,那就代表烏行白已經知道了,就算她?否定也沒用,于是她?便干脆直接點頭?道:“是有這個東西?。”
“我……”烏行白剛要說話?,萬花宗主便笑了,道:“但這個東西?沒有用,一點用處都沒有。”
烏行白愣怔了一下,遲疑道:“什么?”
“幾年前金孔雀曾經斷言我徒必將?爆體而亡,我曾試圖用此符咒逆天?改命,但是可惜了,我徒還是爆體而亡了,所以你?說這東西?有什么用呢?假的罷了,傳言而已,不?得當真。”萬花宗主想起這件事情,眼神里便透著?譏諷,道:“所以那東西?被我拿去墊桌角了,一張廢紙而已。”
“那不?是廢紙,是你?不?會用。”烏行白說道:“這與其說是替命符,不?如說是替傷符,只能轉移傷勢,而不?能代替命運。”
“那為何叫做替命符,為何我徒還是死了?”萬花宗主握緊了扶手。
“因為你?的徒弟是爆體而亡,而不?是外傷所致。”烏行白說道:“替命符甚至都來不?及發揮用處,自然沒用,若是你?徒弟是被外傷致死,那么這些外傷都會轉移到代替者的身上,死的自然就是代替者。”
若是這替命符能什么都替,烏行白早就用他來替季觀棋承擔天?譴了,何必兜兜轉轉這么一大圈。
只是如今喬天?衣出現?,而季觀棋多次受傷,烏行白思來想去,也只有這東西?才能讓自己安心了。
簡而言之,只要有這個替命符在,只要不?是季觀棋自盡或者爆體而亡,那么烏行白都能為他承受一切的傷害,包括致命傷。
而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聽完了烏行白的話?,萬花宗主這才恍然大悟,她?猛地?看向了烏行白,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才身子往后一靠,垂眸道:“原來如此,那這東西?對我而言也是無?用了,你?要就拿去吧。不?過,烏行白,你?會跟觀棋說這件事情嗎?”
“不?會,你?也別說。”烏行白說道:“他不?需要知道。”
萬花宗主看他們兩個,只覺得自己夾在中間真是難做人?。
這兩人?難怪能成一對,從?某些方面看,這孤注一擲的性格還是驚人?的相似。
……
“你?之前不?是最看不?起你?這個大師兄嗎?如今怎么跟在觀棋后面跑?”稽星洲看著?正?在療傷的喬游,忍不?住道:“你?這轉變倒是快。”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喬游只是對季觀棋的態度好了,不?是代表他人?就變好了。
聽著?喬游不?爽的語氣,稽星洲樂了,道:“那你?現?在到底是最關心你?師尊,還是最關心你?大師兄?”
“幼稚嗎?”喬游冷眼看著?稽星洲。
難得喬游這樣冷冷的語調說話?,讓稽星洲想到了另一個人?,不?過他與那人?也許久沒見過面了,對方也未曾來找尋過他,更不?肯見他,稽星洲也沒辦法,只能隨緣了。
“說起這個,向你?打探個事情。”稽星洲說道:“你?們玄天?宗執法弟子江相南,如今怎么樣?在哪呢?很久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了。”
說起這個,喬游扭過頭?看向稽星洲,眼神有些怪異起來,這讓稽星洲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他輕輕聳了聳肩頭?,道:“要是不?能說就算了,我也就隨便一問。”
“江相南。”喬游抱臂靠在門邊,他道:“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什么?”稽星洲問道,他說這話?的時候,心中隱隱升起了不?太好的預感。
然后,他就看到眼前的喬游扯了扯唇角,而后眼神微沉,道:“他死了,早在宗門大會之后不?久就死了。”
喬游頓了頓,補充了一句,道:“我聽說他是因為想要搶奪什么靈草丹藥吧,然后被人?逼到了一個懸崖旁邊,從?山上墜落下去,掉進?了秘境里。”
“然后。”喬游頓了頓,道:“也算他倒霉,是個逆轉秘境,秘境崩塌了,他也就死在里面,沒有出來。”
第097章 路小池
江相南死了。
這個消息對于稽星洲而言無異于晴天霹靂, 他愣怔在原地,甚至一時間?未能反應過來。
什么逆轉秘境,什么掉落懸崖, 他腦子有些發蒙, 只是看著喬游, 被喬游重?重?推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一言不發地直接轉身往外走,喬游有些詫異地看著稽星洲的背影,喃喃自語道:“什么神經病, 問我江相南怎么了,跟他說了他就跟丟了魂似的。”
喬游皺起了眉頭, 有些不爽。
稽星洲試圖聯系江相南,但?是對方早就已?經不理會他了,他只得匆匆留下了傳音符給季觀棋,而后便?趕著離開這里,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個消息是否是真?的,他要知道江相南到底在哪。
原先準備和對方相忘江湖,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但?如今卻?連心都?陡然涼了。
烏行白對除了季觀棋以外的人都?不感?興趣, 他坐在一旁看著季觀棋,將從?萬花宗主那邊拿到的符篆貼在了季觀棋的心口處,而后催動符篆,這符篆果然微微發光, 竟然漸漸隱于季觀棋的胸口。
“觀棋。”烏行白將另一張符篆貼在了自己的心口處,全部?弄好?之后, 他低下頭,輕輕吻了一下季觀棋的嘴唇, 啞聲道:“我喜歡你。”
他也想聽季觀棋說一聲“喜歡”,上輩子沒聽過,這輩子也沒聽過。
青鸞叼著一根樹枝回來的,烏行白看了眼它,便?忽略了過去。
然而,當烏行白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床上卻?是冰冷的,本該躺在床上的人卻?不知所?蹤了,他幾乎是臉色頓時一沉,第一反應就是喬天衣,可后來察覺到并無他人進來的痕跡,這就證明是季觀棋自己離開的。
但?是烏行白一整夜都?是趴在了床邊,沒道理季觀棋起身離開這么大的動靜他都?沒有察覺。
一個翠綠色的身影從?烏行白腦海里掠過,他猛地轉頭看向了昨夜青鸞叼著樹杈子回來的地方,果然樹杈子還在那里,烏行白上前拿起,輕輕嗅聞了一下。
“是迷藥。”萬花宗主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她道:“你可別怪我,我也沒辦法,他讓我這么做的。”
烏行白不用猜都?知道季觀棋對萬花宗主說了什么,這迷藥無色無味,難怪烏行白沒有察覺到,最主要的是,他壓根兒沒對那只鳥設防。
“他去玄天宗了。”萬花宗主頓了頓,道:“我問過他了,他說玄天宗……有他在乎的人在哪里,他得去救人。”
這話真?假參半,季觀棋的原話是“喬天衣帶走了我的好?友,他是因我而受困,而且,也只有用這個由頭回去,喬天衣才不會有所?懷疑,沒想到有一天,這正直的好?名聲也能成為?最好?的障眼法。”
但?季觀棋也跟她說過:“不用告知烏行白這些,你就跟他說,我要去救路小池,順便?……我與他之間?,恩怨兩清了。”
上輩子烏行白殺了他,這輩子他殺了烏行白,且兩次都?是誤殺,說起來怎么不算是扯平了。
這才是真?正的恩怨兩消,再無虧欠了,如此兩人也不必再見面,而且道侶關系已?經斷絕,這也算是天意了吧。
“路小池?”烏行白的臉色有些難看,他道:“是為?了路小池?”
“唉,這……既然你知道,我就不多說了。”萬花宗主攤開手,道:“他讓我跟你說,他和你之間?恩怨兩清,再無虧欠了,他就想要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烏行白冷著臉道:“在救了路小池之后,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他要跟誰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烏行白只覺得心臟陡然收緊,他幾乎咬碎了一口牙,昨夜他還說服自己季觀棋喜歡他,誰知今天一早起來,季觀棋就跟他說恩怨兩清。
他以為?的“恩怨兩清”是能從?頭開始,可是季觀棋的“恩怨兩清”卻?是以后再無瓜葛。
“他……想恩怨兩清……”烏行白離開之前,他頭也不回道:“難怪他不回應我,從?來不回應我……”
烏行白忽然意識到,季觀棋一直說“不喜歡”,原來是真?的不喜歡他。
也許,季觀棋從?未喜歡過他,一直都?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
……
喬天衣的確是猜到了季觀棋肯定會來,而且是為?了路小池,所?以當他看到季觀棋的時候,并無意外,甚至帶著和往日并無二樣的溫柔笑?意道:“觀棋,你來了?”
“宗主。”季觀棋恭敬拱手道:“晚輩聽聞清泉派路小池與師門都?被帶入了玄天宗。”
“聽誰說的?”喬天衣問道。
“道聽途說。”季觀棋繼續道:“路小池乃是晚輩的至交好?友,他的人品,晚輩信得過,不知宗主帶他前來玄天宗有何要事?”
“他居然是你的至交好?友?”喬天衣正在擺弄棋盤,忍不住搖了搖頭笑?著道:“那你可得小心了,此人和魔宗有關系,自然要監視起來,好?好?查問。”
季觀棋看向喬天衣,這倒是在他意料之中?,既然對方將路小池帶過來,必然是要尋找一個由頭的,魔宗就是最好的理由。
“觀棋,交友也得看交的什么朋友。”喬天衣看著季觀棋,仿佛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輩,教導道:“魔宗之人著實狡猾,可不要帶壞了你。”
季觀棋總覺得喬天衣和以前不太一樣,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同,只得低聲道:“晚輩記住了,只是路小池的品性晚輩信得過,此事必有誤會,晚輩想要見他一面。”
“雖然你已?經離開了玄天宗,但?這是行白對不起你,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宗門首席,無需用晚輩自謙,你一直都?是玄天宗弟子,永遠都?是。”喬天衣這個時候還不忘記在季觀棋和烏行白之間?挑撥一下,季觀棋低頭應道:“是,弟子知曉了。”
因為?季觀棋態度堅決,所?以最后喬天衣看上去有些無奈地讓人帶著季觀棋前去水牢。
說來可笑?,上輩子他就是被囚禁在這里,所?以論熟悉,應該沒誰比他更熟悉這里了,進去之后便?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氣,緊接著便?看到了被吊起來的路小池。
“小池?”季觀棋臉色頓時大變,立刻上前,卻?被其他弟子攔住,對方十?分抱歉道:“大師兄,宗主有令,誰也不能靠近此人。”
路小池似乎是有些人事不知了,他低垂著頭,渾身上下鮮血淋漓,地下甚至匯聚了一灘血跡。
“小池。”季觀棋只覺得怒火上涌,他道:“為?何用刑?”
“此人不肯招供自己與魔宗勾結,所?以……”說話的弟子也有些心虛。
“不肯招供便?要屈打成招嗎?”季觀棋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他道:“誰讓你們做的?”
“宗主。”說話的弟子說道。
路小池似乎是聽到了一些季觀棋的聲音,他勉強睜開眼看向了季觀棋,氣若游絲道:“季……季公子……快……快走……快逃……”
季觀棋心頭略有些發酸,他咬著牙道:“玄天宗從?未有過屈打成招的道理。”
“那是鎮南仙尊在時的規矩,如今這邊已?經是宗主親自看管,大師兄,這事情你就別管了,否則我們也很難做的。”兩名弟子說道。
季觀棋總算找到了喬天衣和之前不同的感?覺,如果說之前喬天衣還給他感?覺像個尊長,如今的喬天衣只讓他覺得虛偽,卑鄙,甚至……甚至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但?他一時間?說不上來是哪里熟悉。
“快走,季公子。”路小池抬起頭看著季觀棋,臉上滿是血污,顯然已?經快要意識昏沉了:“快走……別管我,別回來了……”
“大師兄,這里臟,您還是少來為?妙。”另外兩名弟子說道。
季觀棋從?水牢出來的時候,他握著劍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指尖略有些發白。
“大師兄,看到你要見的人了嗎?”帶著季觀棋來的弟子一直在外面等著,見季觀棋出來后,立刻上前道:“師兄,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沒事,宗主呢?”季觀棋問道。
“宗主知道你出來后就會找他,只是宗主剛剛出去了,吩咐我們帶你回鎮南殿,說是小木屋已?經燒了,如今其他地方尚未布置好?,你……你應該更熟悉鎮南殿一些。”這弟子說的時候都?有些結巴,小心翼翼的看著季觀棋,見他面色平靜,這才松了口氣。
誰不知道季觀棋是烏行白的大弟子,一向對鎮南仙尊馬首是瞻,如今當日高高在上的鎮南仙尊已?經成了勾結魔宗的叛徒,可君子劍卻?是殺死魔宗的英雄人物,不得不說,著實是有些讓人匪夷所?思。
“好?。”季觀棋沒有拒絕,他道:“鎮南殿也好?。”
除了小木屋以外,鎮南殿的確是他最了解的地方,只是喬天衣為?何讓他在鎮南殿,季觀棋就不明白了。
鎮南殿內和往常并無異樣,只是里面冷清了很多,就連門口兩個灑掃弟子都?不見了,將季觀棋送過來的弟子不敢進去,送到門口便?走了,季觀棋獨自一人在這諾大的殿宇內行走,正如他們說的那樣,他太熟悉鎮南殿了。
烏行白常常坐在主殿的椅子上,一副生人勿進,冷漠無情,不可一世的模樣,可無人知曉那只是一個偽裝而已?。
如今殿內已?經沒有人了,季觀棋走過之后,便?干脆找了個偏殿休息,他傷勢尚未痊愈,加上心事重?重?,即便?是一人坐在偏殿之中?,也不敢放松半點。
一直到了夜里,喬天衣都?沒有回來,季觀棋本想去鎮南殿的密室再看看,那里有著烏行白許多的本命武器,不過都?碎裂了,想到烏行白,季觀棋便?微微嘆了口氣。
他其實也不明白烏行白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他如今也沒空考慮這個。
他要趁著夜黑風高,喬天衣不在這里的時候,去救路小池。
路小池已?經是奄奄一息,若是今夜不救他,只怕撐不到明天了。
一想到這里,季觀棋便?干脆換了身衣服,他將乾坤袋放在了腰間?,里面還有萬靈草,只是他干脆將萬靈草上面的陣法解開了,又?佩戴銀絲手套,防止自己被傷著。
他是想要弄死喬天衣,不是代表自己也想死了,要是能活自然是最好?,若是真?的到了必死的那一步……那至少他也努力過了。
水牢外面守衛其實算不上森嚴,因為?玄天宗里的弟子都?做了調動,甚至加了不少新弟子,這群人實際上都?是魔宗之人,懶散且難以約束。
如今的玄天宗,甚至稱得上烏煙瘴氣,甚至季觀棋覺得這才像是真?的魔宗。
第098章 路小池,小天道
深夜的水牢里傳來了陣陣慘叫聲, 路小池的聲音斷斷續續,每一次的疼痛都讓他無法控制地顫抖。
“這?么打下去,不會?死?吧?”一名?弟子說道?:“這?要是死?了可不好交差。”
“今天大師兄還來看過他, 也不知道?這?小子和大師兄是什么關系。”另一名?弟子說道?:“如?今季師兄可是名?聲在外。”
“可惜了, 有個勾結魔宗的師尊。”一開始說話的那?名?弟子攤開手, 道?:“你說鎮南仙尊真的勾結魔宗了嗎?”
“宗主?是這?么說的, 咱們就當是……”這?弟子的話說到了一半,只覺得頭暈,他看了眼自己的同伴, 發現對方也是這?樣,兩人對視了一眼, 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便雙雙倒地了。
一只鳥直接從旁邊飛了出來,嘴里依舊叼著那?根樹枝。
萬花宗的東西,果然?效果非常好。
季觀棋穿著黑色的夜行衣, 他確定這?兩人暈了之后,便立刻上前將掛在了上面?的路小池解救下來,而后給?他吞下解藥, 路小池悠悠轉醒, 季觀棋低聲道?:“小池?小池?你的師尊和師弟師妹在哪?”
路小池剛要說話,眼神卻忽然?露出了驚恐之色,季觀棋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他反手抬劍, 擋住了身后一擊,手臂震得有些發麻, 但好歹擋住了攻擊,于是便看到了從陰影處走出來的喬天衣, 對方一臉慈愛道?:“觀棋,你怎么不聽話呢?和烏行白待久了,果然?也學會?他那?一套邪魔歪道?的做法了,這?可不行啊。”
話是這?么說,可喬天衣手中的攻勢卻根本沒有放水的意?思,招招緊逼季觀棋,季觀棋的修為雖然?算得上青年一輩的頂級,但比起喬天衣而言還是遜色不少,被一掌擊在了胸口之后,忍不住扶劍半跪在了地上,嘔了口血。
“觀棋,之前的傷勢如?何?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你這?可不行。”喬天衣收了攻勢,道?:“乖乖認錯,告訴天下烏行白勾結魔宗,以后本座便擁護你為鎮南殿的新主?人,如?何?”
季觀棋冷著臉沒有回答,他唇角溢血,眼神微冷。
“觀棋,這?對你而言百利而無一害,難道?行白那?樣對你,你還不忍心傷害他?”喬天衣忍不住嗤笑了一聲,道?:“若真是如?此,本座只能?說你會?被那?樣對待,都是咎由自取的,都對你那?樣過分了,你居然?還不忍心對他動手,這?樣著實是自輕自賤。”
“若烏行白真的做出了勾結魔宗之事,我自然?會?將此事公之于眾,但若他沒有,我也不會?將這?污水扣在他的頭上。”季觀棋很少撒謊,這?算是他為數不多的謊言之一,因為他太清楚魔宗宗主?就是烏行白,可如?今他卻在此為對方辯駁,季觀棋抬手擦去了唇角血痕,道?:“若他是邪魔歪道?,那?屈打成招,殘害普通修士的喬宗主?,又算是什么名?門正派嗎?”
“季觀棋。”喬天衣唇角下壓,眼神陰冷地從季觀棋的臉上掠過,他道?:“慎言。”
季觀棋扯了扯唇角,覺得可笑極了,他將路小池擋在了身后,看著眼前這?個曾經自己敬愛的尊長,重生回來之時還曾經想要改變對方必死?的命運,如?今卻得知他才是最卑鄙的那?個人。
無論是他季觀棋還是烏行白,一切不幸因喬天衣而起。
“觀棋,識時務者為俊杰,如?今烏行白已經不會?回來了,而你風頭正盛,若是此時進入鎮南殿,定然?能?穩住跟腳,你不想成為更高的人嗎,不想擁有更高的地位嗎?”喬天衣抬步走到了季觀棋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施舍般地說道?:“還是說,即便烏行白那?般瞧不上你,你依舊一副軟骨頭的樣子,任他欺辱?”
“又或者說……”喬天衣陰冷道?:“身為徒弟的你,對你的師尊,抱有不該有的心思?”
喬天衣話音剛落,君子劍的劍氣裹挾著靈力直撲他的門面?,喬天衣幾乎是立刻后退了一步,他又抬手猛擊上去,本該退讓的季觀棋此刻卻一咬牙選擇迎難而上,他伸手攥住了喬天衣,強忍著靈力直擊胸口,整個人倒飛出去,砸在了石壁上,猛地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而喬天衣卻是飛快的掀開了自己的衣袖,果然?看到了傷口。
就在他再次看向季觀棋,試圖奪走季觀棋手中的萬靈草時,季觀棋卻將萬靈草直接吞咽了下去。
“修真界最后一株萬靈草。”季觀棋扯動唇角,道?:“如?果還想要,只能?請宗主?親自去一趟四象兩儀了,但是……那?可是秘境,兩大頂級秘境之一,宗主?,你敢去嗎?”
季觀棋曾經去過,如?今他詢問喬天衣,喬天衣的臉色陰沉無比,他抬起手直接捏住了季觀棋的下巴,然?而萬靈草吞咽下去,直接化為了藥力,喬天衣一字一句道?:“你很好。”
他猛地將季觀棋甩開,一直纏在手臂上的蛇骨索飛出,狠狠纏在了季觀棋的脖頸上,季觀棋被他用?力拉扯,摔在地上,狼狽極了。
“蛇骨索。”季觀棋一眼便認出了這是誰的武器,他震驚地看向了喬天衣。
“你該死?。”喬天衣的蛇骨索纏在了季觀棋的脖子上,一直收緊,季觀棋痛苦地微微仰起頭,躺在地上,他試圖去拿自己的劍,想要將這?蛇骨索斬開,卻被喬天衣踩住了手,狠狠碾在腳下,他道?:“原來你的意?圖在這?里,季觀棋,你先殺了我?可笑啊,你居然?能?放過對你那?般欺辱的烏行白,卻要來殺我一個為你出頭的尊長,季觀棋,是非不分,恩怨不明,你算什么君子劍?”
“烏行白為何如?此,你比我更清楚。”季觀棋幾乎快要說不出話了,他眼前陣陣昏暗,卻咬著牙道?:“你……不配……”
季觀棋后面?的話都沒能?說出口,便被喬天衣直接擰碎了右手的骨頭,疼得直接昏死?過去。
他來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如?今對他而言,該做的已經做了,他的目的達成了,多活一天就是賺一天。
正如?曾經烏行白對他的評價一樣,他季觀棋其實才是一個真正的賭徒,他季觀棋才是真正的性格執拗,不畏生死?。
如?果足夠幸運,他就能?活著出去,如?果不夠幸運,真的死?在這?里,那?拖著一個喬天衣來一起上路,季觀棋也不覺得虧。
他在劇痛之中陷入了昏迷,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原本掛著路小池的鎖鏈都纏在了他的身上,而他卻比路小池更慘,兩根鎖鏈直接穿透了他的琵琶骨,鮮血淋漓,傷痕累累,讓人不忍去看。
四周都被封鎖了,一個弟子都沒有,季觀棋醒來就看到一人站在眼前,他聽到對方說:“醒了?我本想直接殺了你的,可是仔細想想,若是這?樣就弄死?你,實在是太便宜你了。”
喬天衣就站在季觀棋的面?前,他道?:“萬靈草……你倒是真的不怕死?啊。”
季觀棋沒有吭聲,他渾身劇疼難忍,垂著腦袋,此刻活著的每一秒對于他而言都是折磨。
“不過即便是萬靈草,毒素也能?壓制一段時間,一個月,足夠我殺遍修真界,讓所有人都為我陪葬,我要他們記住,他們是因你而死?。”喬天衣說道?。
“三天。”季觀棋有氣無力道?。
“什么?”喬天衣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最多……還能?活三天。”季觀棋笑了一聲,血從他的口鼻淌下來,他道?:“那?根樹枝是白枝,本身無毒無害,但唯一的作用?就是讓所有搭配的藥草效果強上十倍不止。”
若非喬天衣急著動手,也不至于會?在這?里中招,季觀棋笑了起來,不得不說惡人惡報。
喬天衣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蛇骨索再次纏上了季觀棋的脖頸,在他脖頸處勒出了一道?猙獰的血痕,他道?:“三天,也足夠我殺不少人了。”
“除非你得在這?三天內能?直接壓制烏行白。”季觀棋眼中帶笑,他道?:“可惜你做不到,不然?你早就囚禁他了,何必等到今日。”
“事到如?今,你還想著烏行白?”喬天衣微微瞇縫了一下眼睛,他道?:“你不會?還指望他來救你吧,若是他能?來救你,早就來了,如?今卻沒有半點動靜,知道?為什么嗎?因為你的生死?對他而言,無足輕重,你太高估自己了,季觀棋。”
“我應該叫你宗主?,奚堯,還是……天道?石碑呢?”季觀棋輕輕扯動唇角,道?:“一個早就該死?,卻靠著虐殺親生兒子茍活的……畜生。”
季觀棋還是第一次罵人“畜生”。
這?次是為了烏行白而罵的。
“你知道?什么?”喬天衣臉色頓時一變,他道?:“烏行白告訴你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三天,宗主?,若是你現在殺了我,三天后,我在黃泉路上等你。”季觀棋氣若游絲,他強撐著精神,扯動唇角笑著道?:“你早就該死?了。”
只要喬天衣死?了,就順應了他本來的命運,烏行白身上屬于喬天衣的天譴自然?解開了,而只要他季觀棋死?了,他轉移到烏行白身上的天譴也自然?可以解開了。
季觀棋略微垂眸,心中嘆了口氣。
若是真的到了這?一步……若是真的到了這?一步……
那?也算是命了。
季觀棋將每一步都算得很好,時間這?樣倉促,他幾乎是絞盡腦汁將能?想到的都考慮到了,他甚至都未曾來得及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然?而,總有事情是超出他的預料,當路小池站在他面?前的時候,季觀棋下意?識愣怔了一下。
“觀棋,你說你和路小池是至交好友。”喬天衣,又或者是奚堯,他站在季觀棋的面?前,輕輕拉扯著足以讓季觀棋有些喘不上氣地蛇骨索,而后道?:“難道?你不知道?路小池到底是誰嗎?”
“我的同類,告訴他吧,告訴他……你到底是誰。”喬天衣看向了路小池,他道?:“別忘了你的師尊,你的師弟師妹,你是要一個至交好友呢,還是要五個至親呢?”
路小池渾身都在微微發顫,他甚至頭都不敢抬起。
“不愿意?說是吧?”喬天衣嘆了口氣,他上前一步,從乾坤袋中拿出了一棵藥草,輕輕在季觀棋面?前晃悠,他捏著季觀棋的下巴,強迫季觀棋抬起頭看向他。
鮮血從季觀棋的額頭流進了眼睛里,眼前一片血紅,但不妨礙他能?辨認出這?是萬靈草。
季觀棋猛地瞪大了眼睛,他震驚地看向了喬天衣,隨后意?識到了什么,眼底頓時涌上來無法抑制的絕望。
“別難過,后面?還有更難過的事情呢。”喬天衣輕輕摸了摸季觀棋的臉,道?:“猜猜這?個萬靈草怎么得來的,當然?是我的同類,四象兩儀的小天道?之一,路小池,他特地回了四象兩儀為我拿到的,季觀棋,驚訝嗎?你說……你們是至交好友?”
這?話實在是不像是喬天衣能?說出的話,更像是奚堯。
現在的喬天衣,已經和奚堯融為一體了,他看上去怪異極了。
可季觀棋已經顧不上這?個,他死?死?盯著一言不發低著頭的路小池,啞聲道?:“小池。”
“對……對不起,季公子。”路小池根本不敢抬頭,他不敢去看季觀棋的眼睛,顫聲道?:“我沒打算瞞著你的,我也是從四象兩儀里偷偷跑出來,我想過普通修士的生活,我沒想到作惡的,我……我只有一個師尊,我只有東西南北他們,我……我沒有辦法,他用?他們威脅我,我真的沒辦法了,我真的……”
路小池說話顛三倒四,季觀棋卻已經聽明白了,他絕望地閉了閉眼睛,復而睜開,忽而低低笑了起來,他聲音嘶啞,透著濃重的血氣,道?:“騙子。”
他心中一堆話想要說,想要質問,想要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事到如?今,他已然?知道?計劃失敗了,再無出路,匯聚成了最后兩個字,也無非就是“騙子”二字而已。
他什么都說不出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在重生一世的時候,他曾經信誓旦旦,非常執拗地相信著路小池,因為上輩子的事情,因為這?輩子的事情,兩輩子加在一起,足以讓季觀棋對路小池非常信任,甚至比信任烏行白他們都要信任得多。
路小池可以說是直到目前為止,他唯一一個全?心全?意?從未懷疑過的人的。
結果……騙子。
他閉上了眼睛,只覺得異常疲憊,原本強撐的那?股勁忽然?卸了,他幾乎看到了自己必死?的下場。
“季公子……”路小池想要上前又不敢,他抖著身子,顫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事到如?今,他似乎只會?說“對不起”了。
“滾。”季觀棋啞聲道?:“都是騙子。”
他的血順著蛇骨索往下淌,卻連半點掙扎都沒有,喬天衣仔細看了眼他,而后收回了蛇骨索,又恢復了那?副仙風道?骨的模樣,道?:“我要是你,現在就不想活了。”
季觀棋沒有理會?他。
“對了,觀棋。”喬天衣忽然?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了眼季觀棋,笑著道?:“我那?不成器的大兒子一定沒有告訴過你,當年無論是你從福地洞天里出來,重傷回到玄天宗的時候,其實他都知道?的,因為在里面?引動三頭蛟對你進行攻擊,想要殺掉你的,就是他。”
“你應該知道?他十三歲時就進入了福地洞天了吧,對于那?頭三頭蛟,他可是熟悉得很。”喬天衣語調平靜,甚至稱得上溫和,他道?:“你應該要感謝我,若非當時我及時趕回來,你早就被他殺了。”
因為當時的烏行白以為季觀棋是喬天衣的人。
不過直到現在為止,他的確沒有將這?些告知季觀棋。
“除了福地洞天以外,幾年前的剿滅魔宗一事,你手臂骨折碎裂,也是拜他所賜;一年前外出遭遇襲擊,以至于肩胛骨粉碎骨折,更是他親自做的,還有你一直以為之前在混戰中朝你射出的追月箭,是喬游射出的。”喬天衣頓了頓,笑道?:“其實錯了,是他親自搭箭射出的,可惜了,你當時救人側身了一下,這?才沒有被他一劍穿心,命喪當場,可以說自從你進入玄天宗以來,一切的重傷幾乎都與他有關,這?個他敢告訴你嗎?”
季觀棋聽著喬天衣的話,等對方說完了,才道?:“這?其中,你又有多少手筆?”
喬天衣愣怔了一下。
“你故意?誤導他,讓他以為我是你安插在他身邊的人。”季觀棋扯動唇角,他嘆了口氣,道?:“他的確沒說這?些,他也的確做了這?些,所以我恨他,但……這?不影響我想讓你死?,可惜了,棋差一籌,沒防到身邊人,哈哈哈……喬天衣,殺了我吧。”
路小池身子一抖,倉皇抬頭看向季觀棋,而后立刻跪在了喬天衣面?前道?:“不……不要,你放過季公子。”
季觀棋偏過頭,不愿意?再多看路小池一眼。
他能?理解路小池為了師尊和師弟師妹而背叛他,但他不能?接受這?么長時間,明明路小池有這?么多機會?可以坦白,可他卻從頭到尾都在欺騙。
“你真的缺那?棵萬靈草嗎?路小池。”季觀棋輕輕扯動了唇角,他自嘲般地說道?:“殺了我吧,給?我一個痛快。”
他不知道?應該是恨烏行白,還是怨路小池,又或者是喬游,蕭堂情,還是喬天衣……
他有些累了。
他真的很痛,渾身上下都在痛,但或許是因為疼到麻木了,在某一刻,他忽然?又覺得渾身仿佛什么疼痛也感覺不到了,似乎已經麻木,沒有任何痛覺了。
季觀棋有些無奈,第一次覺得死?了真好。
死?了就什么都不用?去面?對了。
第099章 再次死亡
喬天衣并沒有在這里太久, 他深知季觀棋已經不肯再?多說一句話了,離開時還不忘記瞥視了一眼?路小池,嗤笑了一聲后才走的。
這聲嘲笑像是?嘲笑路小池, 又像是?在諷刺季觀棋。
水牢的門關上了, 里面只剩下幽暗的一點點光亮, 濃重的血腥氣遍布水牢, 季觀棋垂著頭,他的肩胛骨已經被刺穿了,樣子看上去仿佛是?陷入了昏睡。
但是?路小池知道季觀棋沒有昏迷過去, 他只是?不想理會其他人。
“季公子……”路小池踉踉蹌蹌地走到了季觀棋的面前,他試圖要把季觀棋解救下來, 卻不小心扯動了鎖鏈,以至于血流得更?多更?快了,路小池頓時渾身僵住,一聲也不敢吭。
“對不起……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 路小池不知道還能說什么,他跪在地上,顫抖著聲音道:“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我是?四象兩儀的小天道, 但它?里面有兩個?天道,我……我是?其中一個?,我和?東西南北只是?想感受一下修真界,我們只是?不想回去, 師尊是?無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季公子, 我真的沒想騙你,我只是?……我只是?……”路小池哽咽道:“我只是?喜歡你, 我怕……”
季觀棋意識昏沉,但還能聽得到路小池說話,他想要扯動唇角,卻發?現自己什么力氣都沒有。
“我沒法看著東西南北在他手里受折磨,我也不能看著師尊死掉。”所以,最后路小池只能對不起季觀棋了,他低著頭一直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
季觀棋想著計劃失敗了,喬天衣更?加猖狂,他已經沒有辦法再?去做什么。
他能做的已經全部做了,仍然無法阻止災難發?生。
然而就在他幾乎思緒放空任由路小池在旁邊哭著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陣細碎的聲音,而后便看到一人悄悄溜了進?來,來人似乎沒想到季觀棋會傷成這樣,他愣怔了一下后快步上前,道:“你……你怎么會?”
這聲音分明是?蕭堂情的,季觀棋眼?睛里都是?血,他勉強微微動彈了一下。
“困靈鎖?”蕭堂情立刻認出了季觀棋身上的東西,他道:“你別動,幸好?我來之?前拿到了困靈鎖的鑰匙,你別動……”
他看了眼?四周,而后飛快將?季觀棋身上的困靈鎖打開,季觀棋從臺上跌下,被蕭堂情直接抱住了,路小池準備過來的時候卻被蕭堂情抬手用追月箭阻攔住。
“路小池?”蕭堂情看著路小池,又看了眼?季觀棋,道:“怎么回事?”
他有些納悶,他以為被困的是?路小池,結果居然是?季觀棋,而路小池竟然站在一旁看著。
“蕭堂情。”季觀棋猛地抓住了蕭堂情的衣袖,道:“你怎么進?來的?”
季觀棋很?謹慎,他甚至不敢去相信蕭堂情了。
“我和?喬游見面了,他去攻擊天道石碑,引開喬天衣。”蕭堂情說道:“我來救你離開這里,此地不宜久留,不知道喬游能拖住喬天衣多久,我們要立刻離開這里。”
其實蕭堂情說的是?對的,喬游的確是?拖不了喬天衣多久,而且他也低估了天道石碑的威力。
當幾次追月弓凝結出的追月箭落在石碑上,都被石碑吸收了之?后,喬游直接下手攻擊,然而很?快他就感覺靈力有些不對勁,這石碑像是?會吸取靈力似的,喬游身上的靈力驟然沸騰起來,猛地灌入了石碑之?中。
他臉色頓時大變,想要離天道石碑遠一些,卻根本動彈不得,甚至無法發?出聲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靈力灌入其中,經脈逐漸枯竭,他頓覺驚懼萬分。
若是?這樣繼續下去,他遲早會被吸干靈力,沒有靈力滋養的經脈如?同枯草,輕輕一折就碎裂了。
然而無論他怎么掙脫都沒有用,靈力依舊瘋狂涌入石碑,喬游只覺得渾身經脈都在疼,痛到最后他已經面色有些慘白,直接一口血噴了出來。
“不要……”他睜大著眼?睛,咬著牙,耗費最后一絲靈力拿出了追月弓,企圖用斬斷自己手臂的方式制止這一切,然而天道石碑像是?察覺出了他的意圖,幾乎是?在一瞬間?將?他渾身上下所有的靈力直接吸干。
喬游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慘叫。
他向后仰倒,躺在地上,他能清晰地感覺經脈正在寸寸碎裂,然而他卻連動一下小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喬天衣趕回來的時候就發?現了倒在地上的喬游,原本正想呵斥喬游的他剛伸手搭在了喬游的肩頭就察覺到不對勁,臉色頓變,道:“喬游!”
如?果說喬天衣這輩子對誰最好,那必然是?喬游了,因為這是?他亡妻最疼愛的孩子。
然而他在探尋到了喬游碎裂的經脈之?后,臉色難看極了。
“爹……”喬游顧不得自己,他忍著疼抓住了喬天衣的衣袖,啞聲道:“別動季觀棋!別動他,爹,我求你,你別動他……”
“你是?為了他才來動天道石碑?愚蠢!”喬天衣想要罵喬游,可看他這副模樣,卻又忍不下心,咬牙切齒道:“他就是一個禍害,你們一個?兩個?,都著了魔了嗎!”
“爹,是?我對不起他。”喬游感覺到經脈空蕩蕩的,他渾身一點靈力都沒有,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爹,我……我的靈力……”
“你瘋魔了,你居然為了季觀棋來動天道石碑,你以為這是?什么東西,你也敢碰!”喬天衣又生氣又心疼,最后只能把所有的怒氣都轉接到了季觀棋的身上,他深吸了一口氣,道:“季觀棋,他必須死,他必須死!這個?禍害不能留!”
“爹……”喬游疼得渾身發?顫,試圖拽著喬天衣的衣袖,道:“不要,跟他沒關系……爹,是?我自愿的,是?我……”
“喬游。”喬天衣輕輕擦去了喬游唇角的血,慈愛道:“你雖然不是?個?聽話的孩子,但從不會做這種忤逆之?事,一切都是?季觀棋的錯,爹會為你報仇。”
喬游在昏迷之?前還死死拽著喬天衣的衣袖,試圖阻攔,但喬天衣已經被怒火沖昏了頭腦。
“季觀棋,這個?禍害啊。”喬天衣一字一句道:“他居然讓你們兩個?都陷進?去了……”
方天畫戟出現在了喬天衣的手中,上面一只眼?睛豁然睜開。
……
“走。”蕭堂情帶著季觀棋從水牢出來的時候,季觀棋還有些恍惚,日光照在了他的臉上,他渾身上下都是?血污,原本白色的衣袍早就看不出來顏色了。
然而就在他和?蕭堂情以為順利逃脫的時候,季觀棋察覺到身后的動靜,蕭堂情自然也察覺到了,立刻拿出了刀轉身擋住了突如?其來的攻擊。
“方天畫戟?”雙方實力太過懸殊,以至于蕭堂情被震得連連后退,口吐鮮血:“師尊?”
“不是?……”季觀棋臉色蒼白道:“是?喬天衣。”
喬天衣拿著方天畫戟出現在了他們面前,兩人頓時面色大變,蕭堂情不假思索道:“你先走!我斷后!”
季觀棋看了眼?他,就聽到蕭堂情笑著說:“上輩子有很?多的事情對不住你,等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這輩子又總是?在忙東忙西,想要補償你卻接近不了,我知道你也不想看到我……不過現在,至少能讓我為你做點事情了,我欠你的太多,還不起,也還不清了。”
季觀棋喉頭微動,他扭頭看了眼?萬丈崖,其實他對這里還是?有些心理陰影地,畢竟上輩子就是?死在了這里。
“走吧。”蕭堂情將?一把劍從乾坤袋中拿出來,塞到了季觀棋的胸前,道:“你的劍,喬游偷出來的,他也難得做了件好?事。”
君子劍被季觀棋握在手中的時候,帶著一絲靈力流轉。
他拿起劍,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青鸞俯沖下來,季觀棋直接上了青鸞的后背。
他很?清楚蕭堂情說的那些事情都是?指什么,季觀棋捫心自問,他沒有虧欠過蕭堂情半分,甚至他已經救過蕭堂情不止一次,如?今他不想再?回頭了。
機不可失,他若是?這次不走,便真的走不了了。
他半跪在青鸞的后背上,兩邊肩膀處的鮮血一直往滲出,卻感覺不出什么疼痛,眼?角余光瞥視到了和?喬天衣打斗在一起的蕭堂情,他顯然是?無法和?喬天衣對抗,整個?人倒飛而出。
但看得出來喬天衣沒準備殺他,或者是?,喬天衣想要殺的另有其人。
季觀棋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危機感,他下意識抬起頭,猛地一腳踹在了青鸞的身上,將?其踹得偏離了一點。
一種無法形容的劇疼從他的胸口處傳來,將?他死死釘在了萬丈崖上,但比起疼痛,季觀棋更?是?覺得一種可笑的荒謬,他低著頭看將?自己胸膛貫穿的方天畫戟,再?看著前面一臉冷漠的喬天衣。
一種“命運已定,無謂掙扎”的感覺從他心中升起,他覺得很?荒唐,又覺得好?像自己就命該如?此了。
“觀棋!”他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烏行?白撕心裂肺的聲音。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武器,熟悉的死法……他真是?想笑都笑不出來,嘴里嘔出了大口大口的鮮血,恍惚之?間?似乎聽到了烏行?白的聲音,很?近,但又像是?很?遠。
這次他沒有再?選擇碎裂魂魄,而是?一手握住了方天畫戟,將?它?從胸膛抽出,一手凝聚靈力,在喬天衣走過來的時候,垂死掙扎一般,試圖拉對方一起下水。
但顯然這是?無用的。
喬天衣反手一擊的時候,靈力再?次貫穿了季觀棋的胸口,胸骨寸寸斷裂,身后的萬丈崖也因為猛烈的靈力而裂紋驟然增大。
遠處有弟子聽到聲響,忍不住驚呼道:“萬丈崖要塌了!”
“師兄……師兄!”蕭堂情在不遠處想要過來,奈何傷得太重,根本爬不起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季觀棋的身影從山上墜下,朝著崖底墜落,隨后便是?萬丈崖直接傾塌。
喬天衣這一擊是?沒有留手的。
喬天衣要殺了他。
烏行?白是?匆匆趕來的,他去了一趟天機門,催動了替命符,可還是?晚來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方天畫戟穿透了季觀棋的胸口,看著他如?同上輩子一樣被釘死在萬丈崖上。
烏行?白渾身似乎都被涼水浸透,他幾乎是?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沖上去,卻也只能從崩塌的碎石里抱住季觀棋墜下的身體,還不等烏行?白催動靈力,便感覺胸口一陣疼痛,他險些昏厥過去。
兩人都直接朝著崖底墜落,后面山石崩塌,全部砸了下去,任憑誰都知道在這種天崩地裂的災難面前,根本沒人能活得下來。
更?何況,那是?兩個?受了傷的人。
……
周圍一片黑暗,烏行?白墜落下來的時候整個?人倒轉下來,護著季觀棋,后背狠狠砸在了地上,他喉頭一口血濺出來,嗆咳不止,但他顧不得這些,將?人抱在懷里,卻感覺不到懷里人的呼吸了。
“觀棋……”烏行?白聲音嘶啞,他的手一直在發?顫,試圖捂住季觀棋胸口的鮮血,他感受著季觀棋靈力的流逝,感受著手下生命力正在飛快消失,烏行?白驚恐萬分地試圖用靈力阻止卻根本沒用。
“觀棋!”烏行?白整個?人都在發?抖,他聲音里帶著無法掩飾的哽咽:“不要這樣,觀棋,你醒醒……觀棋,不要再?離開我了……為什么替命符不起作用!為什么不起作用……替命符呢!啊——”
他來得太晚,親眼?看著季觀棋走入了上輩子的死局。
“明明……明明沒有天譴了,明明有替命符,為什么會是?這樣……”烏行?白都沒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傷口正在緩慢增加,像是?憑空出現的,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季觀棋的身上。
“不要走……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烏行?白哽咽道:“怎么會這樣?到底哪里出錯了……”
“觀棋,觀棋!”季觀棋似乎是?回光返照一般,睜開了一點眼?睛,他嘴里都是?血,一張口鮮血便涌了出來,目光落在了烏行?白狼狽的臉上,含血道:“算了。”
“不能算了,什么算了!憑什么算了!”烏行?白的靈力不停,他咬牙道:“我不信改不了天命……明明你上輩子的結局是?我造成的,我不信改不了!”
“我……識人不清,罪有應得,算了吧。”季觀棋輕聲道:“我……我累了……”
烏行?白渾身微微一僵,他低頭看著季觀棋,啞聲道:“觀棋,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你再?撐一會兒,我帶你去萬花宗,我們離開這里,觀棋……”
季觀棋沒有回應,只是?微微睜著眼?,烏行?白似乎是?意識到了什么,他猛地用靈力再?次去護著季觀棋的心脈,卻發?現季觀棋的心脈已經斷了,他瞳孔渙散,似乎是?在說完那句話之?后,就已經撐不下去了。
又或者說,他本來就撐不下去了,只是?硬挺著說完那句話而已。
“不要……”烏行?白的聲音在發?抖,他摟著季觀棋,自言自語道:“不會……憑什么這樣,我……明明是?我做錯了事情,明明是?我錯了,為什么死的是?你……觀棋,你別走……”
若非他上輩子殺了季觀棋,季觀棋不會始終走不出這死局。
烏行?白拼命催動替命符,他甚至直接伸手用靈力重擊自己的胸膛,試圖喚醒替命符,但是?卻毫無用處,他張開口,聲音似乎都卡在了喉嚨里,如?同破舊的風箱,只能發?出一點低啞痛苦的嘶吼聲。
季觀棋第二次死在他的懷里了。
算來算去,因果關系,最后還是?因為他烏行?白,一切都因為他烏行?白,都是?他的錯。
而在無人注意的時候,烏行?白胸口的符篆和?季觀棋胸口的符篆隱隱呼應,季觀棋身上的傷口以驚人的速度在消失,卻出現在了烏行?白的身上。
他胸口似乎是?破開了一個?洞,鮮血一直往外涌,可他明明沒有受傷。
烏行?白摸到了自己胸膛處黏膩的鮮血,這才反應過來,他低頭看著季觀棋,疼得精神恍惚了一下,卻硬憑著意志力撐下去。
他伸手摩挲著季觀棋的胸口,看著季觀棋的傷處,眼?看著傷口消失了,這才松了口氣,他的手下感覺到季觀棋本來不再?起伏的胸膛再?次跳動起來。
烏行?白仰躺在地上,他有點撐不住了,可卻從所未有的高興。
“替命符……生效了……”烏行?白抱著季觀棋,他嘴里涌出了大口的血,啞聲笑道:“觀棋……觀棋……你終于沒有離開我……”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這種熟悉的感覺,烏行?白都已經習慣了。
他低著頭,看著季觀棋,低聲道:“等會……等會見。”
對于他而言,死亡之?后再?活過來,只是?家常便飯,他微微垂下頭,閉上了雙眼?。
一盞茶的時間?而已,鎮南殿內的招魂咒如?同活物一般流轉,本來心臟不再?跳動的烏行?白睜開了眼?睛,他低低悶哼了一聲,抬起手抱著季觀棋,對方尚未完全清醒過來。
烏行?白距離上次被季觀棋殺了才過去沒多久這又再?次經歷死亡,他睜開眼?后便吐了口血,渾身如?同被人凌遲過一般,疼到幾乎無法動彈的地步,即便如?此,他依舊半摟著季觀棋,一點都不敢松開。
萬丈崖塌下來的時候,巨大的石塊暫時形成了一個?小的空間?,也算是?他們幸運。
但是?很?快,烏行?白就聽到了細小聲響,他猛地回頭,就察覺到這并不牢固的空間?似乎是?要再?次崩塌了,又或者說上面再?次砸下來石塊。
他猜也猜得到應該是?喬天衣的手筆。
喬天衣知道烏行?白是?不會這么輕易徹底死去,但季觀棋必死無疑。
但他不知道烏行?白給了季觀棋替命符。
可是?現在替命符已經被用了,如?果再?來一次,烏行?白就真的沒辦法了,他想要凝結靈力,可剛剛才蘇醒的他根本沒辦法用靈力阻擋這樣的山崩,他便不及思索地直接翻身將?季觀棋護在了身下。
巨石直接砸在了烏行?白的脊骨,他悶哼了一聲,唇角鮮血溢出,他死死咬著牙不肯動彈。
烏行?白能自己離開這里,可他一旦走了,季觀棋必然會被崩塌的山石掩埋,而現在的他也沒辦法帶著季觀棋直接離開,只能硬生生地承受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脊骨到底傷得如?何,幾次石塊砸下來之?后,只覺得身上黏膩。
“烏行?白……”季觀棋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看著眼?前昏暗的景象,虛弱極了,只能隱隱約約看到烏行?白的樣子,他啞聲道:“你……”
不等他說完,眼?前頓時一片黑暗,是?被烏行?白用手捂住了眼?睛。
“你受傷了?”季觀棋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氣,他剛剛醒來無法動彈,可是?卻能感覺到身上之?人黏膩的鮮血,一股溫熱的鮮血從他的脖頸處淌下,季觀棋心頭微微一顫,他立刻道:“烏行?白,你怎么樣了?你說句話……”
“我沒事。”烏行?白捂著季觀棋的眼?睛,他趴在了季觀棋的身上,啞聲道:“你醒了……你醒了,真的太好?了。”
“你是?不是?受傷了?你流血了是?不是??”季觀棋都沒注意到自己語氣慌了一瞬,他掙扎著要起來,卻發?現自己沒法動,不等他詢問就聽到烏行?白悶哼了一聲,而后道:“觀棋,別怕,等會就好?了,你受了傷……傷勢未愈,需要緩一緩……”
烏行?白聲音似乎是?和?往日并無異樣,但是?季觀棋能注意到他聲音尾調微微發?顫。
“烏行?白,這是?哪里?怎么回事……我不是?應該死了嗎……”季觀棋問道:“發?生了什么……”
“你不會死的,喬天衣失手了。”烏行?白沒有告訴他替命符的事情,只是?避重就輕,低聲道:“我們在萬丈崖底下,萬丈崖塌了,你不要動……等恢復一些靈力再?出去。”
“那你呢?”季觀棋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深。
“我也沒事,就是?趕來的時候,慢了一步,讓你受罪了。”烏行?白啞聲道:“有我在一天,你都不會有事的。”
季觀棋沒有吭聲。
“幸好?你還活著,老天爺還不算苛待我。”烏行?白笑了一聲,他道:“否則,我真的恨他。”
“你受傷了是?不是??烏行?白,把手拿開,讓我看看你。”季觀棋咬著牙道:“你不能再?騙我了。”
“真的沒事……”烏行?白趴在了季觀棋的身上,他精神恍惚了一下,聲音越來越輕,季觀棋想要去看看烏行?白怎么樣了,卻根本掙扎不了,他只能一直喊著烏行?白的名字,但對方從還能回應到聲音逐漸細微,最后更?是?什么聲音都沒有了。
季觀棋心臟重重一跳,他似乎是?意識到了什么,“烏行?白,你說說話,烏行?白?”
他能感覺到一股濃稠黏膩的血從自己的脖頸處淌過,這是?臟器碎裂后嘔出來的血,這是?極端痛苦后才會出現的情況,季觀棋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小心翼翼道:“烏行?白?你說說話……烏行?白?李行?舟……”
沒有人回應他,他的眼?前只有黑暗。
直到很?長時間?之?后,他才感覺到身上人再?次有了一絲微弱的喘息,他不知道這個?過程到底多久,但對他而言十分漫長。
聽到烏行?白輕輕地回應了一句“嗯”的時候,季觀棋只覺得眼?眶濕潤,他啞聲道:“你是?不是?……又死了一次?你說過,你不會再?騙我了。”
“……”烏行?白笑了聲,道:“小問題,不妨事。”
他沒告訴季觀棋的是?,不是?一次,而是?兩次。
短短的半天時間?里,他烏行?白,死了兩次。
第100章 偽君子
連續兩次幾乎沒有間隙期的死亡, 即便是烏行白也有些扛不住,他整個?神識疼痛欲裂,卻依舊面?上平靜得?低頭輕輕吻了一下季觀棋, 啞聲?道:“別怕, 我帶你?出去。”
他緩了緩, 好不容易等到靈力運轉好點?了, 立刻從乾坤袋中拿出了陣法。
只是他目前?的靈力也只是可以啟動陣法,卻無法控制陣法傳送到哪里,但是不管是哪里, 都比這?里要強。
……
季觀棋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床上了, 身上蓋著被子,渾身上下都沒有疼痛的感覺,他下意識坐起了身子就要去找烏行白,但忽然?察覺到自己身上一點?傷口都沒有, 下意識愣怔在原地,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又或者說之?前?去玄天宗的一切, 難道才是夢嗎?
“醒了?”烏行白推開門走進來, 他臉色還是有些蒼白,瞧著季觀棋的時候,唇角帶笑道:“總算是睡醒了,你?睡了三天了。”
“我……你?……”季觀棋不知道該怎么問?, 但他忽然?察覺到這?里很熟悉,便下意識看了幾眼, 有些驚訝道:“我怎么在清泉派?”
“啟動陣法之?后,就傳送到了這?里。”烏行白也不知道為什?么會來到清泉派, 他看了眼這?里,道:“你?好些了嗎?”
“好多了,傳送陣法……”季觀棋頓了頓,意識到這?一切并不是夢,便下意識低頭看自己的胸膛,那里沒有傷疤,沒有傷口,他吃驚地看著烏行白,道:“我的傷……”
“都好了。”烏行白說道:“從萬花宗拿的藥,效果比我想的好多了。”
“真的?還有這?種藥?”當時季觀棋都以為自己要死了,絕不可能是什?么幻覺。
“嗯。”烏行白笑了聲?,道:“可惜了,只有一顆。”
季觀棋還準備出去,卻被烏行白攔住了,他道:“你?剛剛才醒來,再休息一會兒,路小?池他們在做晚飯,等他們做好了,你?去吃完飯吧。”
“路小?池?”季觀棋想起了之?前?在玄天宗的事情,然?而不等他詢問?,烏行白便道:“我順便去了趟玄天宗,將?他和他的師門都帶了出來。”
烏行白從來都不會說這?個?過程多么兇險,但季觀棋大概猜得?出來是費了多大力氣?的。
“路小?池,是小?天道的事情……”烏行白仔細想了想,他半蹲下身子,看著季觀棋,道:“你?很生氣?,對嗎?”
季觀棋略微偏過頭,沒有吭聲?。
“他欺騙了你?,要不我替你?出氣?,殺了他吧。”烏行白看著季觀棋,輕聲?道:“就像是殺了奚堯一樣,我能殺了奚堯,自然?也能殺了他。”
“不必了。”季觀棋雖然?生氣?,但沒想要直接殺了路小?池,他是厭惡路小?池的隱瞞欺騙,但倒也沒到直接要了對方的命這?個?地步,只是覺得?有些心塞。
烏行白似乎早就猜到季觀棋會這?樣回答,他頓了頓,而后笑著道:“不殺他也行,但是你?答應我,以后無論發生什?么事情,無論誰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都不要放棄活著,好不好?”
“怎么突然?這?么說?”季觀棋被烏行白突如其來的煽情弄得?有些懵。
“就是忽然?想到了這?件事情。”烏行白被季觀棋上輩子碎魂裂魄這?件事情弄得?有些恐懼,他清晰地記得?幾天前?親眼目睹季觀棋被穿透心口的時候,他幾乎整個?人都快碎了。
那天的一切對他就像是一種凌遲,將?上輩子,這?輩子融合在了一起,以至于?烏行白這?幾天都在噩夢里度過,根本睡不好,一閉眼都是季觀棋上輩子死去的模樣。
“觀棋,所有對不起你?的人,都不值得?你?為他付出什?么,無論是我,還是路小?池。”烏行白頓了頓,又補充道:“你?才是最重要的人。”
烏行白清楚地知道上輩子季觀棋之?所以主動碎裂魂魄,就是因為對烏行白太失望了,而如今,他這?么信任的路小?池也欺騙了他,烏行白都不敢想象季觀棋多么難過。
“你?到底要說什?么?”季觀棋問?道。
“觀棋,我做了這?么多錯事,這?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你?還能原諒我嗎?”烏行白小?心翼翼道:“你?還愛我嗎?或者,你?還恨我嗎?如果那天在萬丈崖下,我真的死了,你?會記得?我嗎?”
“……”季觀棋沉默了下來。
“你?獨自一人去玄天宗,是為了救路小?池嗎?”烏行白仰起頭看著坐在床上的季觀棋,他啞聲?道:“他對你?真的很重要嗎?”
“你今天的問題很多。”季觀棋說道:“你?到底要知道什?么?”
“那天在洞穴里,你?是不是哭過了?”烏行白還記得?自己掌心溫熱的眼淚,他看著季觀棋,滿懷期望地詢問?道:“你?是為我難過嗎?”
“沒有,不是。”季觀棋否定了自己的眼淚,他道:“我知道你?死不了的。”
烏行白不會死。
他不會死的。
“如果有朝一日,喬天衣死了,一切都解決了,你愿意再與我結成道侶嗎?”烏行白試探著問道,他的語氣?都是十分小?心的,似乎每個?字都在斟酌著,道:“你?喜歡我是烏行白,我就是烏行白,你?喜歡我是李行舟,我就是李行舟,我陪著你一起游歷山河可好?”
季觀棋沉默地看著他,而后堅定地搖了搖頭。
這?讓烏行白下意識微微一愣。
“我……只想自己一個?人,不想再重蹈覆轍了,無論是對你?,還是對路小?池。”季觀棋嘆了口氣?,道:“我們……做不成道侶,做不成師徒,其實也許連普通的朋友都做不成,烏行白,其實我們最好的辦法就是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為什?么?”烏行白不明白。
“因為我有更想做的事情,比和另一個?人在一起更好的事情。”季觀棋的人生不應該只有愛情,他是可以仗劍天涯,是可以灑脫自由,他可以為了天下而赴死,也可以一人一劍快意江湖。
和烏行白在一起,或者和其他任何人在一起,都不會有他一個?人生活的快樂。
他的態度很堅決,堅決到烏行白臉色略微發白,意識到季觀棋不是在開玩笑,更不是在找借口,他是真的不想和烏行白再有什?么牽扯,或者說他已經疲于?各種牽扯不清的關系了。
“你?這?次想用萬靈草去牽制喬天衣,你?知道即便你?真的成功了,最后也可能會被他殺了嗎?”烏行白扯動唇角,他勉強維持著臉上的笑容,道:“觀棋,為什?么你?總是這?樣不畏死呢?”
上輩子那么堅決地碎魂裂魄,這?輩子這?么堅決地走一條九死一生的路。
烏行白不怕死是因為知道自己還會再繼續活著,知道自己不會真的死掉,可是季觀棋真的會死的,他不明白為什?么季觀棋這?樣地從不顧慮這?些,為什?么就像是毫不畏死一般。
“因為這?世間與我相關的只有我自己。”季觀棋從未對人說過這?些,但也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情,他看著烏行白,道:“我很想活著,但總有比活著更重要的事情,而且活著也得?看怎么活。”
“……”烏行白微微皺眉。
“而且,我在這?個?世間并無親友,也沒有至死不渝的道侶,如果能好好活著,那就獨自活著,如果不能,那也沒什?么特別遺憾的。”季觀棋語氣?平靜道:“死我一個?,不會有人更難過的。”
他其實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上輩子曾經依賴于?烏行白,這?輩子算是什?么都沒有了。
所以季觀棋想著,如果他真的死了,旁人也許會遺憾,也或許連遺憾都不會有,但至少不會哭,更不會有人多么難過,沒有牽扯沒有掛念的一生,不僅僅是指季觀棋心中沒有掛念的人,也是指無人在意他。
“那我呢?”烏行白看著季觀棋:“你?還覺得?我不在意你?嗎?”
“……”季觀棋愣了一下。
“你?真的覺得?我不在意你?嗎?”烏行白心中涌起了自責,他注視著季觀棋,聲?音嘶啞道:“你?知道我從萬花宗那邊得?知你?去了玄天宗之?后,我……我真的很著急。你?要是真的死了,我怎么辦?”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如果真的死了,那也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季觀棋說道:“我要是死了,你?就……隔個?三年五載后,就不記得?我了。”
“你?……”烏行白氣?得?胸口劇疼,他死死咬牙盯著季觀棋看,似乎是想要從對方的臉上看到半點?不忍,但他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眼神,而后又不甘心地將?這?剛剛才醒來的人撲倒在了床上,強行將?人壓在身下,看著季觀棋惡狠狠道:“那我跟你?不一樣!我跟你?說,季觀棋,要是有一天我死了,我肯定是為你?而死,你?給我記清楚了,你?得?一輩子記得?我,一輩子不能忘掉我,什?么三年五載,什?么兩年三年,我要你?這?一世都得?記得?我!”
這?突然?起來的轉變讓季觀棋有些愣神,而后似乎是意識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道:“裝不下去了?”
烏行白本就不是個?卑微的性子,會這?樣倒也在季觀棋的預料之?中。
“我沒有裝。”烏行白將?腦袋埋在了季觀棋的頸窩處,他啞聲?道:“你?是個?君子,我是個?偽君子,可笑的是我這?樣的偽君子上輩子竟然?能吸引到你?這?種真君子來我身邊,季觀棋,到底是你?倒霉,還是我更倒霉。”
“……”季觀棋總覺得?今天的烏行白有些奇怪,但也說不出來哪里不對勁。
“你?要為了天下蒼生坦然?赴死,我不愿意,他們生死與我無關,他們也沒有對我有過半點?憐憫,憑什?么要我為他赴死?但是季觀棋,我為了你?,我可以死。”烏行白輕輕吻了一下季觀棋的唇角,他有些倉促,甚至帶著強迫,以至于?弄疼了身下人,季觀棋下意識悶哼了一聲?,烏行白低聲?道:“我如果會心甘情愿地死,肯定是因為你?,所以你?一輩子都得?記住我,不管你?甘不甘心,你?都得?承認我是你?的道侶,你?得?承認你?愛我,你?為我流過淚,我知道的,那天在萬丈崖下,你?分明就是為我哭了……”
季觀棋想要反駁,但烏行白卻趁機重重地碾壓著他的嘴唇,一字一句道:“我肯定是為你?而死。”
“你?死不了的。”季觀棋嘆了口氣?,他嘴唇疼得?厲害,帶著濃重的血腥,無奈道:“但我……也希望你?能好好地活著。”
烏行白略微一愣,他盯著季觀棋看,然?后輕輕地、小?心翼翼的再次吻了一下季觀棋。
烏行白其實知道沒法真正意義上地殺了喬天衣,就像喬天衣也殺不了他,所以他一直都是在想辦法囚禁對方。
可是萬丈崖上,喬天衣妄圖殺了季觀棋,讓烏行白對他真正起了殺心。
“喬天衣必須死。”烏行白低聲?道:“他肯定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