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四一和亂步
太宰治久久沉默。
他對人性的掌控實在太透徹,十分清楚即便是再溫柔的人，心里也有不可觸碰的底線。
很明顯，對四月一日來說,百目鬼玶和瓦尼塔斯他們就是這條底線。
從太宰治這幾天調查到的資料中，他沒有看過任何關于黑發店長生氣的記載。
這本該是一件好事。
因為太宰治可以有很多時間,慢慢地、一步步地摸索出最適合與黑發店長相處的方式,而不用擔心一個不小心惹怒對方,從此再無交集。
可太宰治同時也明白，往往脾氣很好的人，真正生起氣來反而更加可怕。
一旦他開口承認自己產生過的想法,絕對會惹怒黑發店長。
所以不能說出來。
沙色風衣的青年心思百轉，輕輕咬住沒什么血色的唇瓣，垂下的長睫徐徐顫動,如同雨天中被迫停留在葉尖上的蝴蝶，薄薄的翅膀被雨水打得顫顫巍巍，難以飛翔。
沉默有時是另類的回答。
在這一刻，似乎連空氣都變得凝固。
在另一旁偷聽的與謝野晶子察覺到不對勁。
明明以太宰治的能力,輕而易舉就能瞞過所有人。
為什么不這么做呢？
與謝野晶子若有所思地看端坐在沙發上的四月一日。
“太宰先生。”
四月一日君尋又輕輕叫了一聲，靜靜望著太宰治，等待他的解釋。
“笨蛋太宰，逃避有什么用？明明沒有去做,只要解釋清楚就好了。”
江戶川亂步小聲自言自語,盯著面前的滿茶幾零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嘆道：“算了,幫一把吧，不只是為了我,還有……”
嘶啦——
偵探青年猛地撕開一包零食袋子，轉頭大聲問國木田獨步：“國木田，今天太宰有工作，沒錯吧？”
“啊？哦，對！我看看……”
因為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到四月一日的國木田獨步連八卦都沒辦法吃到最新鮮的，便沉下心忙碌手頭上的工作。
誰知被江戶川亂步這么一喊，國木田獨步立刻回神，環顧一圈既人的反應，迅速猜到了什么，急忙翻開計劃本，替太宰治解圍道：“對了，太宰，你今天還有一個外出的任務，現在趕緊去……”
“誒？是嗎？”
太宰治歪歪腦袋，露出一個柔軟無害的笑容，“既然我還有工作的話，那我就先去忙。抱歉啊店長先生，有事失陪，我們下次再聊吧。”
話還沒說完，沙色風衣青年已匆匆站起來，轉身就往門口疾步走去。
那離去的背影看上去竟給人幾分落荒而逃的感覺。
“是么？有事要忙啊……”
四月一日低垂眉眼，淡漠地看趴在自己腿上閉眼的三花貓，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三花貓的耳朵，沒等三花貓有反應就收回手，輕聲道：“起來吧，我也要離開了。”
他在對一只三花貓說話。
應該是很搞笑的一幕，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沒笑。
“喵～”
三花貓像是聽明白他的話，乖乖爬起來，從他的大腿跳到太宰治坐過的位置，長長的尾巴擦過他的紅玉傘。
龍崽察覺到四月一日準備離開，興奮地蹭他的臉蛋，低聲叫喚，似在安慰和催促。
這個讓四月一日不開心的地方，還是盡早離開比較好。
“等等——”
江戶川亂步及時叫住拿起紅玉傘的四月一日，碧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的位置。
那雙碧瞳里只有沙發和三花貓，沒有人的身影。
“店長先生，你還沒正面回答能否實現我的愿望呢。”
與謝野晶子頓時一愣，旋即恍然大悟。
終于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出現在哪里。
黑發店長從進入武裝偵探社的那一刻起，看似一步步落入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的“言語圍攻”，實際從頭到尾都處于主動地位。
有求于人的，從不是黑發店長，而是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
與謝野晶子忍不住側眸看黑發店長，有那么一瞬間，連她都對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喃喃道：“不怪太宰和亂步會被吸引啊……”
但這個念頭升起的瞬間，又被與謝野晶子迅速掐滅了。
連太宰和亂步都要謹慎對待的人，并不是她能輕易接觸的。
與謝野晶子看了看國木田獨步和中島敦幾人，輕咳一聲，“我今天沒事做，正好給你們做個全身檢查，跟我進醫務室吧。”
國木田獨步沒跟上她的思路，下意識翻閱起計劃本，疑惑道：“全身檢查的時間不是今天啊。”
“少啰嗦，讓你今天做就今天做，除了亂步的所有人都給我去醫務室排隊。”
國木田獨步被與謝野晶子吼了一聲，乖乖合上計劃本，痛苦道：“我的計劃又要被打亂了……”
中島敦和泉鏡花對視一眼，連忙起身往醫務室走去。
三花貓同樣識趣，主動跳下沙發，去隔壁的事務所找接待員們要小魚干吃。
一時間內，武裝偵探社只剩下四月一日和江戶川亂步兩人。
四月一日轉身看社長辦公室的方向。
“放心，這個時間社長在辦公室里看資料，不會出來的。”
江戶川亂步似乎未卜先知，先一步回答四月一日未說出口的顧慮。
“現在除了你我，沒有第三個人在場。”
江戶川亂步起身坐到太宰治原先坐的位置，手往旁邊摸索，摸了小半天才停下來，“那把傘，在這個位置吧？”
四月一日點點頭，又想起他看不見，低頭看著面前的茶幾思索了一會，伸長手撥開大包小包的零食，找出一顆小小的糖果，慢條斯理拆開糖紙，將紅色的糖果放入嘴里。
龍崽以為四月一日嘴饞了，撲扇翅膀想要飛到茶幾上再找幾顆糖果給四月一日。
以江戶川亂步的眼力，茶幾上少了什么，不需一秒就能看出來。
智商超高的偵探青年不由自主放輕了呼吸。
一只溫熱的手，輕輕抓住江戶川亂步還在尋找傘的手。
江戶川亂步不可置信地瞪大碧瞳。
下一秒，他對上了一雙異色的眼睛。
江戶川亂步從太宰治那里得知四月一日的存在后，在腦海里想象過無數次四月一日的長相，是俊美的？還是普通的？
能讓有隱形顏控屬性的太宰治一眼就被吸引住的，應該是好看的長相吧？
江戶川亂步這么想著，對四月一日漸漸萌生了好奇。
這種好奇隨著太宰治屢次接觸四月一日而慘遭失敗達到頂峰。
【想要親眼看看。】
【……即使知道對方會收取代價也無所謂。】
【要是社長問起，我還可以說是為了保護橫濱，畢竟接下來會有很麻煩的事……】
【……】
一種名為“欲望”的情感迅速膨脹，不久就擠占了江戶川亂步的大腦。
【理智快要被打敗了呢。】
江戶川亂步昨天一邊想，一邊解開保險箱的密碼，從里面拿出珍藏許久的零食，然后與黑發店長交易。
第一次，慘遭失敗。
第二次，慘遭失敗。
現在是第三次。
成功了。
江戶川亂步曾經腦補過很多次店長先生的樣貌，唯獨沒想過會是這樣一副模樣。
店長先生擁有清秀的臉，白皙的膚色，黑亮的發，一身低調的素色和服……以及那雙活了太多年、經歷了無數事才會擁有的平靜的眼睛。
“你的愿望，現在已經實現了。”
四月一日咽下那顆軟糖，聲音清淺。
“太宰說過，我的異能力是能一眼看清事實的真相。”
江戶川亂步定定凝視四月一日，后者不躲不閃。
“我知道，來武裝偵探社前我就看過你的資料了。”
“所以你還是讓我看了。”
“這不是你的愿望么？”
四月一日側眸看了眼茶幾上的點心零食，又看江戶川亂步，似在疑惑，“我收了你的代價，所以會實現你的愿望。”
“代價。”
江戶川亂步聽出四月一日的言外之意，從口袋里取出一副黑框眼鏡，張揚地笑起來，“沒錯，因為你收了我的代價，所以必須實現我的愿望。”
四月一日一動不動地由佩戴上黑框眼鏡的江戶川亂步打量審視。
他看過資料，知道江戶川亂步發動異能力【超推理】會佩戴一副黑框眼鏡。
盡管在場的雙方都心知肚明沒有【超推理】這個異能力。
一個在演戲，一個在配合演戲。
“接下來我會讓太宰忙起來，保證他有一星期不會靠近你和孩子們，你就先處理好那幾位平行世界的客人吧。”
江戶川亂步取下眼鏡，聲音變得低沉穩重，和平時的孩子氣截然不同。
在關鍵時刻，武裝偵探社的名偵探非常靠得住。
“不過我也只能拖延太宰一個星期，港口黑手黨那邊——”
江戶川亂步捏捏眉心，快言快語道：“昨天你要是被太宰拉上樓就好了，下午就不會遇到港口黑手黨的BOSS森鷗外，雖然你的能力并不是森鷗外想的那樣，但也大差不差……”
四月一日安靜聽他說完，輕聲道：“世界上沒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那種事我也知道。”
江戶川亂步擰眉，無奈地說：“看到有人即將赴死，就算我能勸下一個，也勸不了所有人。”
偵探青年語氣微頓，轉身去拿橫濱的地圖，“你待會沒事做，去這個地方，你的客人在等你。”
四月一日記住江戶川亂步手指所指的位置，“一座教堂？”
“嗯，太宰有一個認識的人在這里死了。”
四月一日長睫微顫，“是將太宰先生從黑暗帶出來的人？”
“你的資料也挺詳細的。”
江戶川亂步瞇起眼睛，低低道：“我當時看到他了，對他說如果去的話會死的，他還是去了，最后沒回來……”
“這是他的選擇。”
四月一日輕輕握住偵探青年有些冰冷的手，“人一旦做出了選擇，就沒有后悔的機會。”
“正如你吃了我的糖果，接受了我的代價一樣？”
江戶川亂步低頭注視店長的手。
尾指不能動彈。
沒有味覺。
不能長大。
無時無刻不在忍受龐大記憶的痛楚。
……
江戶川亂步驟然轉過頭去，不愿再看四月一日為了實現愿望而支付的代價。
“對了，太宰剛剛沒有說，他只是想過，但他沒有做。還請你原諒太宰這一次。”
江戶川亂步別扭地說著請求。
他太少求人辦事。
“我知道，不然我不會等他解釋。”
四月一日頷首，“橫濱的人都很厲害，隨便一個人都能騙過我的眼睛。但有一些是不可能瞞得住的。”
“是什么？”
江戶川亂步有些好奇，“直覺？”
“不，是【波】，語言是一種能用在人類身上的枷鎖，不僅會束縛自己，也會束縛他人。”
“這種【波】會對你造成影響？”
“一般人的【波】對我的影響不大。”
“那不是一般的人呢？”江戶川亂步立刻順著四月一日的思路展開思考，“原來如此……難怪太宰不敢在你面前撒謊。”
太宰治的異能力是【人間失格】，能無效化任何異能力。
可【語言波】又不是異能力。
四月一日存在本就特殊，還有太宰治的【人間失格】。
一旦太宰治在四月一日面前撒謊，極有可能產生一個特殊的【特異點】。
雖說【特異點】不容易出現。
但每次出現，橫濱都會有大麻煩。
誰也不愿意看到那種情況。
“啊啊啊，越想越頭疼……”
江戶川亂步煩躁地晃晃腦袋，終于反應過來四月一日說的那句“看不到是好事”的真正意思，頓時欲哭無淚，反手抓起四月一日的手，抵在自己的臉上，理直氣壯道：“現在，我要你哄哄我！”
四月一日：“……”
他來武裝偵探社的一個目的就是找江戶川亂步合作。
現在目的已經完成，稍微滿足一下江戶川亂步的要求應該沒事吧？
“要是出事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這是我的代價。”
江戶川亂步主動用臉頰磨蹭四月一日的手心，認真道：“關于橫濱的所有情報，不僅包括我們，也包括在橫濱居住的你們。”
“謝謝。”
四月一日眼神變得柔和，“接下來的事，也要麻煩你了。”
“好說好說，你下次給我帶一些小蛋糕就行。對了，你留在冰箱里的蛋糕不要給帽子君吃。”
“帽子君？”
“就是你剛認識的朋友啦，那家伙的異能力比敦和小鏡花他們的還要特殊，要是吃了你的蛋糕，會變得很麻煩……”
“會變成什么樣？”
“大概——”江戶川亂步轉動眼珠，想了半天，才道：“大概比太宰更難纏吧。”
四月一日：“……”
“昨天上午你超度了擂缽街的靈魂，中午去海邊就遇到把你公主抱的帽子君，半夜還收留了醉酒闖入店里的帽子君，不覺得很巧合嗎？”
江戶川亂步像被擼得舒服的大貓咪，愜意地彎起眼睛，“按你的話來說，這就是必然。”
“那晚了。”
四月一日悠悠道：“昨晚中原醒酒后肚子餓，吃了幾個小蛋糕。”
“什么？！”
江戶川亂步猛地提高聲音，張牙舞爪道：“我都沒吃過，不公平！”
＊＊＊
店里。
庭院風止樹停。
中原中也坐在走廊上，一臉震驚地看從他面前走過的巨□□。
“上午好，你是君尋先生的客人嗎？”
紅龍萊迪禮貌地與中原中也打招呼。
中原中也使勁揉揉眼睛，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的紅龍，懷疑自己還沒有醒來，又拍了拍自己的臉。
“誒？是我嚇到你了嗎？”
萊迪瞧見中原中也的動作，頓時緊張起來，顧不得爪子上抱著的要晾曬的衣服，急忙去找修復待客室的迪亞利亞。
“迪亞利亞先生，我好像把客人嚇傻了，怎么辦啊？”
“你才被嚇傻了！”
中原中也忍不住反駁，但萊迪已經消失在庭院里，他只來得及看深紅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這么真實，看來不是做夢。”
中原中也平躺在走廊上，抬眸看頭上的天花板。
恰好一陣風吹來，屋檐下的風鈴發出“鈴鈴”的悅耳聲音。
“好舒服的聲音，聽得心情突然就平靜下來。”
中原中也低聲呢喃，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以前常會在夢里出現的嘈雜人聲，突然就消失了。
作為仇敵眾多的港口黑手黨五大干部之一，不該如此輕易在陌生的地方熟睡，但中原中也昨晚卻睡得非常舒服。
正如此刻。
不知哪來的微風，輕輕吹響屋檐下的風鈴。
一只脆弱的螢火蟲像是在躲避什么，趁中原中也睡覺時，迅速從走廊旁的草叢飛到遠處的櫻花樹上。
中原中也睡得太沉，連出現在走廊盡頭的迪亞利亞和萊迪都沒有察覺。
“迪亞利亞先生，客人好像睡著了？”
“嗯，他沒被你嚇傻。我們回去吧。”
迪亞利亞熟練地摸摸萊迪的大腦袋，轉身離開時，又回頭看了眼停留在櫻花樹上的螢火蟲。
“這份因果在很久之前就結下了啊。”
“什么？”
萊迪沒有聽清。
“沒什么。”
迪亞利亞笑著搖頭，“等我修好待客室，我們也去橫濱逛逛吧。”
“好呀，我已經好幾天沒出門了。橫濱好危險，我不敢一條龍出門，君尋先生和瓦尼塔斯他們出去的時候，也沒辦法帶上我，我都要憋壞了。”
萊迪苦兮兮地跟迪亞利亞訴苦。
“以后去其他世界還會遇到比現在更危險的事，你要快點調整心態適應。”
“還有比在橫濱更危險的世界？”
萊迪驚恐地瞪大眼睛，捏捏自己的鱗片，“迪亞利亞先生，我的鱗片能不能擋住子彈？”
“這個問題嘛。”
迪亞利亞變出自己的魔法書，快速翻閱起來，“如果在我們的世界，你的鱗片能擋住普通的弓箭。但橫濱用槍比用弓的多，我還沒有測試過，你要不要配合我做幾個小測試？”
他一邊說一邊又變出一只羽毛筆沙沙書寫剛冒出的問題。
銀發長及腳踝的妖精對自己不知道的事充滿了求知欲。
萊迪迎上迪亞利亞先生那雙好奇的紫羅蘭色眼睛，嘴角微扯，很想搖頭說“不要”。
但他也清楚，但凡迪亞利亞先生產生了新的問題，就一定會刨根問底找到答案。
“迪亞利亞先生，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你說。”
“做測試的時候，能不能把我感受到的痛苦降到最低？”
萊迪對對兩爪，怯聲道：“我怕疼……要是做一次測試我就半死不活了，肯定會對迪亞利亞先生您的數據造成誤差……”
“你說的有道理。”
迪亞利亞在魔法書上寫上各種變量，想了想，又道：“這個問題很好解決，我直接給你施展一個免痛魔法就行了。”
“真的？！謝謝迪亞利亞先生！”
萊迪雙眼發光。
“不過，你居然樂意配合我做這種危險的實驗，不怕嗎？”
“怕，但我相信迪亞利亞先生不會真的傷害我。”
萊迪撓撓龍角，腦海里浮現出瓦尼塔斯和夏目貴志躲在店里害怕槍械的情景，“而且，如果我的身體能擋住子彈，以后和瓦尼塔斯、貴志他們出去，就能擋在他們面前了。”
第162章 四一對貴志支付代價的真正用意
江戶川亂步性格率真,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會給人一種任性難伺候的印象，但其實很懂分寸，纏著四月一日問東問西一段時間,暫時滿足了他那旺盛的好奇心后，便放四月一日離開。
“下次來的時候,記得給我帶上小蛋糕啊！”
“好。”
“你這次答應的好爽快。果然,我就應該趁機多問你要幾個才對。”
江戶川亂步幽幽嘆氣,沮喪沒持續一分鐘就調整好心情，豎起食指左右搖搖，一本正經地叮囑：“可惜有太宰在,他知道了肯定會忍不住偷吃，所以你到時只帶一個過來給我嘗嘗味道就好了。”
偵探青年把重音落在“一個”上。
四月一日明白他的顧慮，哭笑不得,想了想，笑問：“那到時我再給你多帶一份小點心？”
“好啊好啊！”
江戶川亂步點頭如搗蒜，從抽屜里翻出幾個空袋子，一股腦地將茶幾上的零食點心全都裝進去,等塞得不能再塞了，才停下來，認真道：“這些給你帶回去給孩子們吃，以后橫濱說不定還要靠他們才能——”
沒等四月一日拒絕,他就皺起眉來,“你必須收下,不然我會立刻吃完的！”
他偷偷藏起來的一直舍不得吃的零食，現在一次性全拿出來了。
社長還在辦公室,他又不可能當社長的面一口氣全吃光，等店長先生離開后,零食肯定會被社長沒收。
索性眼不見為凈，全都送人，他就不用繼續苦惱了。
雖然會很肉疼，但一想到是送給店長先生和那幾個孩子，還能增加對他的好感度，他一點虧也不會吃。
江戶川亂步碧眸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暗暗為他的機智點贊。
“……那我就收下了，先代瓦尼塔斯和貴志和你說聲謝謝。”
四月一日看著江戶川亂步把什么想法都寫在臉上的模樣，笑著應下，伸手接過零食袋子。
“不用，反正等事情結束后，社長知道我的付出，也會獎勵我更多更好吃的。”
江戶川亂步小聲嘟噥，艱難別開臉，強忍著不去看被四月一日拿在手里的幾袋零食，那股心如刀割的肉疼才緩解些。
趴在四月一日肩上的龍崽知道四月一日要離開，仗著江戶川亂步看不見自己，連忙轉頭朝他哈氣。
因為江戶川亂步纏著四月一日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他和四月一日才沒辦法離開武裝偵探社。
他都要無聊死了。
“對了店長先生，下次再來就讓你肩上的小家伙現形吧，我還沒親眼見過胖成球的龍是什么樣的。”
江戶川亂步猛然抬眸，直直看向四月一日肩上的龍崽，嘴角咧起。
龍崽沒見過這么“夸張”的笑容，頓時被嚇得躲到四月一日另一側的肩膀。
“別怕，江戶川先生在和你開玩笑呢。”
四月一日抬手安撫炸毛的龍崽。
“嗷？”真的？
龍崽身體放松，抬頭問四月一日。
“真的，不信你問江戶川先生。”
龍崽搖頭，直覺不想被江戶川亂步看到他，總覺得會被一眼看穿，讓他很不舒服，便抬爪輕踩四月一日的肩膀無聲催促。
他是一刻也不想待在武裝偵探社了。
“好，我們這就離開。”
四月一日眉眼帶笑，輕捏龍崽的爪子。
江戶川亂步見四月一日絲毫不掩飾和龍崽的互動，哼唧兩聲走到窗前，默默打開窗。
等走到一樓的咖啡店時，龍崽看到四月一日臉上還沒消失的笑意后，才反應過來江戶川亂步剛剛說他胖，氣得一雙小翅膀都在哆嗦，瞬間如一顆射出的子彈，徑直從一樓飛到四樓的窗口，對著站在窗口疑似等待他的江戶川亂步咆哮。
“嗷嗷嗷！”你才胖！你胖成球了！
“不好意思，我聽不到你說什么呢。”
江戶川亂步笑吟吟地掏掏耳朵。
龍崽：“……”
“咦？亂步先生，我剛好像聽到有什么在叫？”
從醫務室走出來的中島敦疑惑地看了看辦公室，沒找到聲音的來源，只好看江戶川亂步。
“誰知道呢？大概是哪個氣急敗壞的小家伙吧？”
江戶川亂步看窗外的風景，對著空氣悠悠道：“今天是個好天氣，適合去公園逛逛哦。”
“？”
中島敦撓了撓銀發，看向窗外。
湛藍如洗的天空下，幾朵白軟如棉花的云朵徐徐變幻出各種形狀。
＊＊＊
離開武裝偵探社后。
四月一日和龍崽像昨天那般，沿著一個方向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一座寧靜的公園。
這會兒臨近中午，公園里的人并不多，偶有幾個也是匆匆路過。
四月一日掃了一圈公園，空氣清新，綠茵如蓋。
若是清晨，霧氣應該會很重，也能更容易收集到露水。
“貴志應該會喜歡這里吧？”
“嗷。”
龍崽懶懶抬起頭看了看周圍，藍眸里閃過擔憂。
“不過這個公園離店有點遠，來回一趟大概要一個小時。”
“嗷嗷～”我可以送貴志，只用十分鐘就好啦～
“你能起得了那么早嗎？”
“嗷嗷！”起不了，所以和你一起睡覺，你起床的時候叫醒我就好啦！
龍崽先是搖頭，然后眨巴眨巴蒼藍的大眼睛，小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
只要犧牲睡懶覺的時間，就能得到和四月一日永遠睡一間房的機會！
不虧反賺！
“嗷嗷？”不過，為什么要讓貴志收集三個月的露水？
三個月后呢？
貴志到時候還需要收集露水嗎？
龍崽一直不明白四月一日讓夏目貴志支付的這個代價。
在他眼里，給貴志幻覺小香菇讓他看到想見的人，只需要付出收集三個月露水代價實在太輕了。
而且，就算要以收集露水作為代價，為什么是三個月，而不是更長的時間？
龍崽擔心四月一日收取的代價不夠，會受傷，爪子下意識扒拉住四月一日的袖子。
結果一個沒留意，鋒利的尖爪輕而易舉就劃破了袖子。
“三個月就夠了。”
四月一日低頭看心虛縮爪的龍崽，并不生氣，聲音溫潤，解釋道：“貴志太小，能付出的代價太少，僅有的幾樣又實在珍貴……再說我給的幻覺香菇份量控制得很好，只夠貴志做一個短暫的夢。”
若是份量再多的話，就不僅僅是收集三個月的露水這么簡單了。
“況且，貴志剛來到我們身邊，我們對他來說都是陌生人。你想，如果有一天你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你會不會害怕？”
龍崽順著四月一日的話想了想，驕傲地挺起小胸脯。
“嗷嗷。”我不怕。
“好吧，我們的龍崽果然很勇敢。”
四月一日笑笑，補充道：“那如果你來到一個沒有我和瓦尼塔斯的地方呢？一直找不到我們的話，你會不會——”
“嗷！”不許離開！
龍崽瞪圓藍瞳，緊張又焦急地看四月一日，渾身像彈簧一樣繃緊。
“不離開不離開，只是做個假設。”
四月一日被激動的龍崽逼得身體差點失去平衡往后倒去。
“嗷嗷！”假設也不允許！
龍崽把臉埋在四月一日懷里，難過地叫。
他完全沒辦法想象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不在他身邊的日子是什么樣的。
“所以你現在能理解貴志的心情了吧？”
四月一日無可奈何地看自己的衣服，龍崽剛剛情緒過于激動，衣服又被劃開幾道口子。
好在他的衣服有很多，旁人也看不到他，不然就尷尬了。
“如果這時候有一件只有貴志能做的事，他會安心很多。”
“嗷嗷？”所以這就是瓦尼塔斯收集了一天露水后就不做的原因？
龍崽冷不丁想起瓦尼塔斯和夏目貴志收集過一天露水的事，之后瓦尼塔斯又賴床了。
他以為瓦尼塔斯是懶呢。
“嗯，瓦尼塔斯大概也想到這一點了。”
四月一日走到一排石凳上坐下，將龍崽放到腿上，揉搓龍崽的小臉，異色眸底浮現柔情。
“人只要有事可做，就能減輕很多痛苦。等三個月后，貴志也會適應在店里的生活，到那時就能更自在了。”
龍崽似懂非懂地點頭，模樣憨態可掬。
四月一日忍不住又捏捏龍崽。
江戶川亂步有一句話沒說錯，龍崽最近吃得很好。
單從外表看去，確實快胖成球了。
不過體重倒是沒怎么變化，除了占卜的第二天重了些。
但那時龍崽剛吸收了他的靈力，勉強彌補了先天不足的問題，進入新的成長階段，體重增加不足為奇。
再說之后龍崽又和之前一樣輕了。
四月一日再摸摸龍崽的軟肚子，沒怎么感受到重量。
“吃了那么多，你的肉肉都到哪里去了呢？”
龍崽感到一陣酥癢，在他腿上翻身打滾，過了一會兒緩夠了，又露出最柔軟的肚皮給四月一日撫摸，老老實實回答。
“嗷嗷。”都在我身體里。
變大之后肉肉就出來啦，可惜之前積攢的力量都耗光了，現在沒辦法變大給四月一日看。
龍崽想起被中原中也搶走的機會，不爽地磨磨牙齒，兩爪抱住四月一日的手臂，使勁地蹭。
等他更強大些，誰也沒辦法從他手里搶過四月一日。
公園里有不少灰鴿子，見四月一日坐在石凳上，以為要投喂，紛紛從樹上飛下來，聚到四月一日腳邊。
偶有幾只膽大的，竟飛到四月一日肩上，伸長脖子，尖尖的鳥喙輕輕啄了啄他的臉。
龍崽立即豎起獸瞳，兇狠地瞪灰鴿子。
“嗯？這個公園的鴿子居然能看到我，是因為我和店來到橫濱的緣故么？”
四月一日偏頭躲開灰鴿子的親近。
一道沙色的身影出現在他們對面。
“嗨～店長先生，好巧啊，我們又見面了呢。”
第163章 公園里，哭泣的小女孩
“店長先生還是第一次來這個公園吧？要不要我這個本地人來帶路？我對這個公園可是相當熟悉哦。”
太宰治走到四月一日面前,鳶眸微微下移，定定看那雙修長白皙的手。
雖然他看不見小家伙的樣子，但腦海里卻立刻浮現出一個被雙手抓住的小家伙朝自己齜牙咧嘴的畫面。
至于為何會沖他生氣……
太宰治無奈地笑笑,大概是不小心破壞了小家伙和四月一日的二人世界吧。
昨天中也不就是這樣才被小家伙記恨上么？
傳聞龍族對自己的寶貝都有極強的占有欲，這個不知哪來的傳聞居然有幾分可信度。
小家伙能不立刻沖過來咬他一口已經是店長先生努力攔住的結果了。
太宰治想起他昨天監聽到四月一日的話,迅速拼湊出龍崽愛憎分明的性格,不動聲色地顫了顫長睫。
雖然破壞“二人世界”有點不道德,不過這跟他有什么關系？
他又“看”不到龍崽。
【況且，現在公園里可是只有我和店長先生兩個人哦～】
太宰治露出一個在龍崽看來充滿挑釁的笑容，自來熟地坐到四月一日身旁。
沙色風衣的青年剛一坐到石凳上,那群尤為親人的灰鴿子便像受到了驚嚇，撲棱棱地四散飛起。
一根灰色的羽毛輕飄飄落到四月一日的頭上。
“店長先生，別動。”
太宰治見狀,抬手輕輕拂掉那根羽毛，低頭便瞧見四月一日靜如止水的雙眸，于是手指微蜷，抿唇輕笑。
“哎呀,我好像不小心把它們都嚇跑了，店長先生會生我的氣嗎？”
龍崽：“……”
他被太宰治的話肉麻地打了個哆嗦。
眼前這人說話語氣怎么怪怪的？比之前說自己胖的偵探家伙還要討厭！
“巧么？我覺得不巧。”
太宰治看向別處，不說話。
橫濱那么大，怎么可能隨便逛逛就能遇到？
四月一日好不容易安撫完突然就變得暴躁的龍崽,平靜地看太宰治,沒揭穿他跟蹤自己的事,“你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既然完成了，那就繼續之前被江戶川亂步故意打斷的話題吧。
太宰治聽出四月一日的言外之意,臉上笑容不變，“這么好的景色,我們應該聊些開心的事才對吧？”
“嗚嗚嗚——”
太宰治剛說完，不遠處就傳來一個小女孩大聲哭泣的聲音，不由皺眉。
過了幾分鐘，小女孩仍沒停止哭泣。
四月一日猜測女孩可能發生了什么意外，身邊也沒有大人，便不太放心，想過去查看情況。
太宰治坐在石凳上，低垂腦袋不知想些什么，片刻后自言自語道：“這就是【必然】？果然還不到時間啊……”
他搖頭苦笑兩聲，默默跟了上去。
＊＊＊
哭泣的小女孩穿了一身粉色的連衣裙，蓬松的裙擺點綴著白色的蕾絲，一頭半長的頭發被扎成雙馬尾，跌坐在地上，小臉上全是淚痕。
“嗚嗚嗚……”
小女孩許是哭累了，哭聲漸漸變小。
四月一日在離小女孩兩米遠的地方停下，蹲下查看她的情況。
龍崽很快就嗅到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拿腦袋去蹭四月一日的臉頰，小聲嗷了一聲。
“嗯，應該是不小心摔倒了，可能還流血了。”
四月一日抬手摸摸龍崽下巴，看了眼手中的紅玉傘，有些頭疼。
小女孩顯然是個普通人，看不到他的存在。
所以他連哄小女孩別哭都做不到。
龍崽看出四月一日的苦惱，從他的肩上爬下來，張開爪子“變”出一顆糖果。
“糖果？你什么時候藏的？”
四月一日看到那顆包裝有些眼熟的糖果，哭笑不得地問。
“嗷嗷。”就在武裝偵探社啊。
龍崽無辜地瞪圓藍瞳，他親眼看到四月一日在一大堆零食里選中這種糖果，以為四月一日喜歡，便趁江戶川亂步把零食裝進幾個袋子時，從已經裝好的袋子里拿的。
“嗷嗷！”我這可不算偷哦，是他先給你的。你是我的，所以你的東西也是我的！
龍崽挺起小胸脯，理直氣壯地強調自己的行為沒錯。
四月一日嘴角微扯，一時竟不知說什么才好，按揉眉心，嘆了口氣，問道：“還有多的嗎？”
“嗷嗷？”你是要全都給那個小女孩嗎？那你怎么辦？
那么多種零食中，四月一日只選了這種糖果。
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以四月一日的性格，怎么可能會吃？
龍崽擔憂地問，動作卻不停，乖乖變出另外幾顆。
他清楚記得，這種糖果連江戶川亂步都沒多少顆，擺滿一茶幾的零食，這種糖果也不到一手之數，之前四月一日吃了一顆，如今又要分兩顆，他都不知道有沒有得吃……
本來還想藏著等以后找四月一日提要求時，作為“報酬”給四月一日的。
現在一看，計劃還沒開始實施，就泡湯了嗷。
龍崽越想越委屈，撅起嘴也想哭了。
“兩顆就夠了，剩下的兩顆都給你吃。”
四月一日揉揉龍崽的腦袋。
龍崽悶悶不樂地耷拉著腦袋。
他又不是什么小饞龍，才不想吃討厭的人給的糖果。
然而想是如此想的，龍崽還是老老實實地將剩下的兩顆重新藏起來。
之前能讓四月一日做四件事，現在只能做兩件了。
心痛！
四月一日屈指刮了刮龍崽鼓鼓的臉頰，抬眸看身后的太宰治。
太宰治明白四月一日的意思，朝他眨了眨眼睛，輕笑道：“店長先生找我幫忙的話，我可以收取報酬嗎？”
第164章 四一和太宰
“那你想要什么報酬？”
四月一日其實并不意外聽到太宰治說出這話。
聰明的人總是善于抓住一切機會。
“咦？你竟同意了？”
與之相反,太宰治倒是有些吃驚四月一日居然不氣惱自己趁火打劫的事，想了想，伸手接過那兩顆糖果,輕輕往上拋，一雙漂亮的鳶眸暗示性十足地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轉頭看向地上的小女孩。
小女孩還在哭,只是哭聲漸漸變小。
“她哭了這么久,也沒一個大人來安慰,我猜她應該是迷路了，待會我還可以順便幫忙把她交給警察。”
太宰治又說了一句，“別看我這樣,哄孩子我還是很在行的。”
聽起來難免給人一種坐地起價的感覺，不過這也沒辦法。
如此難得的機會，還不是他有意安排的。如果這次錯過了,下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太宰治在等四月一日主動提出報酬。
四月一日顯然也很清楚他的心思，垂眸看著仍在小聲啜泣的小女孩，輕聲道：“之前的事一筆勾銷？”
“這可是你說的。”太宰治眼睛陡然一亮，嘴角上揚,“成交！”
說完，身穿沙色風衣的青年便揚起一個無害的淺笑，徑直往小女孩的方向大步走去。
一小時后。
太宰治用事實證明他受歡迎不僅僅靠一張漂亮臉蛋，無論是下到三歲,還是上到八十的人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龍崽在一旁看太宰治只用兩顆糖果就讓小女孩破涕為笑,不由看得目瞪口呆,因為過于震驚，連帶著對太宰治的討厭都減少了。
太宰治在把小女孩交給警察,又說明緣由并做了登記后，才離開警察室,一出門就看到手持紅玉傘站在不遠處的四月一日，正想走過去。
恰好一輛車飛快從道路駛過。
那輛車車速太快，幾乎在道路中間留下一道影子。
太宰治有一瞬恍惚，明明他和店長先生只隔著一條車道，卻又像是遠在天涯。
“怎么樣？這個交易不虧吧？”
太宰治很快收斂心神，走到四月一日身邊笑瞇瞇地問。
四月一日遠遠地看了眼坐在椅子上晃悠雙腿的小女孩，又看到她的左腿膝蓋上纏繞的白色繃帶，想起太宰治蹲下給小女孩做緊急處理的情景，眼神柔和下來，“你帶的東西還挺多。”
“誰讓受傷對武裝偵探社的人來說是家常便飯呢。”
太宰治把手插入裝有繃帶的口袋里，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肚子突然咕咕叫了兩聲，“剛好我有點餓了，想必店長先生應該也餓了吧？”
“我還好。”
太宰治裝作沒聽出他的委婉拒絕，鳶眸亮晶晶的，拉起他的手，“我知道有一家的茶泡飯很好吃，老板人也很好，見慣大風大浪，養成處事不驚的性子。”
說到這里，太宰治語氣微頓，意味深長地看四月一日，繼續道：“所以就算看到透明人吃飯，也會裝作沒看見。就是價格有點小貴。”
算是最適合店長先生吃飯的地方了。
四月一日明白他的意思，搖頭道：“我沒帶錢。”
“沒事，黃金也行，店長先生還能直接找老板換些零錢哦。”
太宰治仿佛話里有話。
四月一日瞬間想起之前給了玶一袋黃金作為委托費的事。
看來已經被對方發現真正的委托者是他啊。
“嗷～”我也餓啦～
龍崽揉揉癟癟的肚子，輕蹭四月一日的臉撒嬌。
四月一日沉默一會，“……那就麻煩太宰先生帶路了。”
“沒問題，這邊走！”
＊＊＊
太宰治直接帶四月一日去了之前他帶中島敦去的那家飯店。
飯店位置較為偏僻，環境清幽，客人不多。
“敦很喜歡這家的茶泡飯，能一口氣吃十幾碗，胃口大吧？如果不是因為敦的工資不高，敦肯定會天天來這里吃飯……”
太宰治天南地北地扯各種話題。
四月一日默默看龍崽旁邊疊得老高的空碗。
龍崽之前沒吃過茶泡飯，第一次吃發現味道還不錯，哼哧哼哧埋頭扒拉了十幾碗都沒停下來。
四月一日估摸著龍崽可能還要再吃幾碗才能填飽肚子。
“錢……應該夠吧？”
“沒事，不夠的話可以賒賬哦。”
太宰治連一碗都沒吃完，就已放下筷子，聽到四月一日遲疑的話，單手托腮，另一手舉起一杯酒，安慰道：“我和老板的關系很熟，賒個賬完全沒問題。”
“空腹喝酒對身體不好。”
四月一日看了看對面幾乎沒動過的茶泡飯，凝望他手中搖晃的酒杯。
幾塊冰塊在透明的酒杯里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太宰治佯裝詫異地瞪大眼睛，“是嗎？我其實吃飽了，不算空腹啦。”
“只吃兩口飯不會飽。”
“那就聽店長先生的，我再多吃兩口吧。”
太宰治無奈搖頭，重新拿起筷子戳了戳茶泡飯。
“我沒說讓你——”
四月一日正想否認，便看到太宰治低頭吃飯時露出的纖細的脖頸，旋即一頓。
青年立起來的領口下也有半截纏繞的白色繃帶，因為藏在衣服下，看著并不明顯。
而且對一米八的青年來說，太宰治的身材過于清瘦了。
“什么？”
太宰治沒聽清，兩頰被米飯塞得鼓鼓的，如同一只超大倉鼠。
四月一日嘆了口氣，“沒什么。”
“是么？”
太宰治瞇眼看了他一會，嘴角噙著一抹笑，咀嚼幾下囫圇吞下米飯，自言自語道：“算了，店長先生又不可能貪圖我什么，我沒必要對店長先生警惕呢。”
“既然是自言自語的話，不用說這么大聲的。”
“因為想讓店長先生聽到呀。”
太宰治老實承認。
四月一日被哽住，環顧一圈四周，視線最后落到太宰治帶笑的臉上，直視著他的鳶眸，認真道：“這會兒人少，你想問什么就問，我會看情況回答。”
太宰治瞳孔微微縮小，“店長先生第一次這么配合，讓我有些受寵若驚哎～”
“……”
四月一日忽然低頭看龍崽，“吃飽了嗎？吃飽的話我們就走吧。”
龍崽搖頭表示自己沒吃飽。
他吃慣四月一日親手做的食物了，今天才發現外人做得再美味對他來說也沒用。
太宰治推薦的茶泡飯確實好吃，可他吃了十幾碗都沒吃飽……
因為茶泡飯里蘊含的靈力太少，就算龍崽吃得再多也難以緩解那股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饑餓感。
再說了，繼續吃下去，他就真的要胖成球了。
吃二十碗茶泡飯，還不如回店里吃兩塊四月一日做的小蛋糕呢。
一直扒飯到嘴里也是很累的。
龍崽敏銳察覺到四月一日想離開，正要順著四月一日的手臂爬到肩膀，就聽到太宰治急促的聲音。
“等等，我錯了我錯了，我們繼續。”
太宰治連忙舉起雙手干脆求饒。
四月一日將龍崽重新放回凳子上。
龍崽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嗷？”
“還沒吃飽的話，再吃一點吧。”
四月一日摸摸龍崽的腦袋。
“嗷。”
龍崽一頭霧水，見四月一日暫時歇了離開的心思，便重新拿起勺子扒拉新的茶泡飯。
一旁的店員服務態度超好，看到飯碗憑空變空了也不震驚，轉身就去廚房端出新的一碗，保證不餓到龍崽。
太宰治在四月一日的注視下又吃了幾口飯菜，和小孩子一般乖巧道：“這下真的吃飽了。”
前提是能忽略他手中的酒杯。
“不用和我說。”
太宰治笑笑，斂下長睫，柔軟的聲線慢慢變得低沉，“店長先生之前說一筆勾銷，是真的嗎？”
“我不喜歡說謊。”
四月一日將龍崽吃完的空碗放到一邊，瞥到繃帶青年微凝的神色，語氣稍緩：“別怕。”
太宰治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哭笑不得道：“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有人對我說‘別怕’呢。”
四月一日平靜地看他笑。
藏在眼鏡下的一雙異瞳如同一片風停浪止的海面，沒有變化。
太宰治靜靜笑了一陣，忽然覺得沒意思，那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了。
四月一日繼續道：“我本來只想要個解釋，如果當時你解釋完，這事就過去了。”
太宰治低頭，“這么說的話，我還是虧了？”
即使不以幫小女孩為要求，四月一日也不會計較他的事。
“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不論跡。至于監視和跟蹤——”
說到這里，四月一日忍不住揉捏微蹙的眉心。
太宰治身體一僵，久違的心虛悄然出現。
也就是仗著店長先生性子軟，所以他才敢做。
但凡換個人，被他這么搞，早就氣炸了。
“算了……除了監視和跟蹤，你什么都還沒去做。”
四月一日放下手，把龍崽吃完的第二個空碗疊起，“如果因為他人的想法就要生氣，那我現在就是一個正在充氣的氣球。”
太宰治頓時松了口氣，身體隨之放松，笑著接上四月一日的話，“一個無時無刻不在變大的氣球？”
“嗯。”
“不愧是店長先生，我很少聽到這種說法呢。”
太宰治再三確認四月一日沒有生氣后，臉色肉眼可見地好了許多，把還剩大半的茶泡飯推到一旁，舉起手直視四月一日的眼睛，“我保證從現在開始不跟蹤店長先生了。”
“監控呢？”
“這個嘛……”
太宰治訕笑一聲，苦笑著解釋，“這個還請允許我繼續保留。店長先生在昨天下午已被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看上。如果沒有武裝偵探社的制衡，相信店長先生和瓦尼塔斯那幾個孩子這會兒已經落入港口黑手黨手中了。”
他的聲音一瞬變得粘稠如黑暗中的沼澤，“不是所有人都會有底線的。”
四月一日垂下長睫思索，“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是昨天在蛋糕店遇到的那對父女？可港口黑手黨的監控不是在昨天下午出現的。”
“呃……”
太宰治更尷尬了。
他要如何跟店長先生解釋，正是因為他前段時間的監視和跟蹤，才引起港口黑手黨首領的額外注意。
難道要說正是因為他的所作所為，所以才暴露了店長先生的存在么？
“那個，店長先生，我們還是聊點別的事吧？”
“比如？”
“亂步先生不是說有客人在教堂里等店長先生嗎？我知道那座教堂在哪里，待會就可以帶店長先生前往。”
“需要報酬嗎？”
太宰治有些傻眼，完全沒想過四月一日會說出這種話，好在腦子轉得飛快，連忙道：“這次不用，就當店長先生請我吃飯的回禮吧。”
“那好，晚些時間我們再去。”
“可亂步先生說讓你待會去？”
“我本來想去，不過你來了。”
太宰治怔愣，“因為我來了？”
“我的情況很特殊，你的能力也很特殊，這段時間其實我們不該接觸才對。”
“莫非【人間失格】對店長先生也起作用？”
四月一日搖頭。
“那為何？”
“店還沒穩定，你我接觸太多，很容易讓時空扭曲，有些特殊的客人會被卷入扭曲的時空，到那時就麻煩了……”
“難怪……難怪亂步先生讓我一星期別接近店長先生。”
太宰治瞬間想明白，臉色立刻變得復雜，猛地站起來，“我這就遠離店長先生！”
話音未落，沙色風衣的青年已轉身匆匆離開。
“嗷嗷？”他怎么了？臉色突然好難看？
龍崽從碗里抬起頭，嘴角沾著幾粒白米飯，疑惑地問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低垂眉眼看不諳世事的龍崽，“大概是發現好不容易才與對方相見，機會卻被自己無意破壞了吧。”
“嗷？”
龍崽眨巴眼睛，更聽不懂了。
“不是什么大事，乖乖吃飯吧。”
“嗷。”
第165章 想要請假的中也
等龍崽徹底吃飽,爬上四月一日肩膀與他一起離開時，桌上的空碗又多了十幾個。
負責收拾的店員顯然見過類似的事，并不吃驚兩名看不見的客人飯量巨大。
“嗷～”總算吃飽啦～
龍崽忍不住打了一個飽嗝,愜意地拍拍圓滾滾的肚皮。
四月一日見狀眉眼彎彎，抬手摸了摸龍崽肚子,揶揄道：“看來下次出門得專門給你準備一份便當才行。你把飯店煮好的米飯全吃光了,新來的客人都沒飯吃。”
幸好錢夠付賬,不然太宰治提前離開，老板又看不到他和龍崽，萬一以為他們吃霸王餐,那就尷尬了。
“嗷嗷！”我要和瓦尼塔斯一樣的便當！
龍崽完全不知客氣是什么，甚至還理直氣壯地提要求。
“好好，滿足你。”
得到四月一日的承諾,龍崽這才滿意地點頭，試圖用尾巴卷住四月一日的脖子。
可惜尾巴太短，沒能成功。
龍崽皺眉，嫌棄地看自己的短尾巴,在考慮要不要把尾巴變長，想了一會就果斷放棄，改成雙爪直接抱住四月一日脖子，軟軟撒嬌。
“嗷嗷。”可以多做一點,我以后就有空間了。
從龍族的傳承記憶中龍崽得知只要再給一點時間讓他成長,他就能在體內開辟出一個隨身小空間。
等到那時他就能把四月一日做的便當和其他食物都放在小空間里,想什么時候吃就什么時候吃，再也不用擔心出門會餓肚子了。
來自魔法世界的龍,不會幾個魔法怎么說得過去呢？
天有不測風云。
一人一龍剛走出飯店門口，天空就下起了傾盤大雨。
幸好四月一日出門就撐開紅玉傘,才沒被這場意外的大雨淋濕。
“嗷？”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龍崽抬頭，疑惑地看澄澈的天空。
太陽還在天空上掛著。
然而豆大的雨水卻噼里啪啦地砸在紅玉傘面上。
“這是太陽雨。”
四月一日看到不少行人因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而變得慌亂，冷靜道：“太陽雨一般不會持續很久，再過一會就會停了。”
有太陽雨存在的地方，時空有時會變得異常。
四月一日忽而沉吟，低聲問龍崽，“你有感受到周圍有什么特殊的人嗎？”
龍崽不明所以，但乖乖照做，立馬閉眼，用龐大的精神仔細感應四周，片刻后緩緩睜開眼睛，抬爪指著一個方向。
“嗷嗷。”那里好像有一個。
四月一日順著龍崽所指方向看去。
一道黑色的人影在雨中若隱若現，蒼白的脖頸間有一抹血一樣的鮮紅格外亮眼。
“太宰……先生？”
四月一日懷疑自己看錯人了，他才與太宰治分開沒多久。
更重要的是，太宰治在知道暫時不能靠近的事情后是不會出現在他面前。
那出現在雨中的“太宰治”會不會有可能是一個長相恰好與太宰治相似的陌生人？
“恰好？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恰好’？”
四月一日苦笑一聲，定住心神想要再看，那道漆黑的身影又消失了。
“嗷嗷？”雨好像停了？
龍崽伸長爪子到傘外，只接住幾滴雨水。
連雨都變小了，確實快要停了。
“雨停了？”
四月一日恍然大悟，抬眸看湛藍的天空，回想起剛剛在雨中出現的人，微微皺眉，嘆道：“因為太陽雨的出現嗎？”
“嗷？”
“沒什么。我們去找個高點的地方，太陽雨出現的地方通常都有彩虹。”
說起彩虹，四月一日忽然又想起在本丸時付喪神拉著他去看雨后彩虹的事，長睫輕顫，低頭注視自己的小指，“也不知本丸他們……算了。”
都說緣分易結不易解。
可在他這里，卻不是這樣啊。
龍崽抖抖小翅膀，敏銳地察覺到四月一日似乎在難過，急忙貼貼他的臉頰，嗷嗚嗷嗚地低低安慰。
“我沒事，走吧。”
四月一日也偏過臉，溫柔地蹭了蹭龍崽的小臉，瞧見那雙藍瞳里的擔憂，便輕笑起來，“既然不想離開的話，就要好好抓住我的手，知道嗎？不然會——”
黑發店長的聲音太輕。
龍崽其實只聽清楚前半句，后半句被一輛呼嘯而過的車帶走，卻下意識用力點頭。
誰知因為太過用力，身體失去平衡，整頭龍直接往前栽去。
“小心點。”
四月一日及時攔住差點就要和大地面對面接觸的龍崽。
“嗷嗷。”
龍崽撓撓腦袋，撲打翅膀飛回四月一日的肩上乖乖趴著，藍瞳一眨不眨地盯著恢復正常的四月一日，悄悄在心里說：
【以后都有我陪著你。】
他頭一次感謝龍族壽命漫長，所以才能一直陪伴在喜歡的人類身邊。
＊＊＊
“怎么突然就下雨了？等等，衣服還沒收啊啊啊……”
萊迪一臉慌亂地跑到庭院，沒看到晾曬的衣服，頓時一驚，“誒？衣服呢？”
中原中也坐在走廊上欣賞雨景，聽到一聲尖叫，轉頭便看到出現在走廊盡頭的紅色巨龍，抬手指自己的左手邊，“衣服我都收了，在那邊。”
萊迪順勢看去，果然看到本該晾曬在空地上的衣服被人收好，還整整齊齊疊放在走廊上。
“謝謝！”
萊迪連忙道謝。
“舉手之勞罷了。”
中原中也擺擺手，示意萊迪不用這么客氣。
他本來就在走廊上睡覺，睡得正香時猛然被落到臉上的雨水驚醒，一睜眼就看到劈天蓋地的雨水即將落到自己身上，湛藍瞳孔微縮，瞬間控制周圍的重力，延緩雨水下降的速度，起身才發現自己竟躺在空地上，扭頭看旁邊高高的走廊，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大概是他睡著時一個不小心，從走廊滾到地上了吧。
“不過我也太放松了……”
在陌生的地方睡覺就算了，從走廊上滾落到地都沒醒，還是被雨砸醒的。
中原中也敲敲自己腦袋，余光正好瞥到晾衣桿上的衣服，沒怎么猶豫就走過去收了。
好歹在別人家里睡了一晚加一個上午，就當幫個忙好了。
因渾身被異能力包裹，滂沱大雨被隔絕在中原中也的身體之外，除了起初被雨淋到一點，沒造成任何影響。
萊迪道謝完就火燎火急地拿衣服離開，像有什么急事要做。
中原中也轉動眼珠，看了眼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萊迪，有心想跟上去看看這頭會說人話的紅龍，又覺得不太妥當。
也許這頭紅龍和武裝偵探社的成員中島敦一樣，擁有變成動物的異能力。
之前橫濱沒有變成紅龍的異能力者，也許是因為人家有意隱瞞，只是不小心被喝醉酒的自己闖入發現……
中原中也默默收回視線，轉而看眼前的景色，手搭在肚子上摸了摸，自言自語道：“有點餓了，想吃昨晚的小蛋糕……”
這場雨來得匆匆，去得也匆匆。
不多會兒的時間，就停了。
中原中也重新躺回走廊，卻沒有什么睡意，于是手指微動，帽子自動飛蓋到臉上擋住光線，好繼續醞釀睡意。
“睡不著……”
又過了一會，中原中也拿開帽子，瞪著眼睛看屋檐下的風鈴。
“可又不想起來……”
最近沒什么特別緊急的工作，幾天不去港口黑手黨上班應該沒事。
“還是打個電話跟BOSS請假，再和屬下說一聲……”
紅發青年從黑西裝里面的口袋摸出一臺手機，撥打BOSS的私人號碼。
“中也？”
手機的另一頭很快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
“BOSS，最近幾天我想請個假。”
“請假？我想知道理由。”
“呃……”
中原中也一頓，眼睛望向庭院的景色，支吾道：“我就想散散心放松一下。”
“原來如此，是最近太累了嗎？”
“還好，不算很累。”中原中也老老實實道：“單純想休息一段時間而已。”
“我知道了，給你一星期的假，足夠嗎？”
“應該夠，謝謝BOSS。”
“不客氣。放假讓得力的干部擁有一個愉悅的身心，對首領來說也是不錯的選擇。”
中原中也語氣有些飄忽，思緒票到遠方。
店長只讓他住一晚，可沒說讓他住上一星期，他要不要準備一些謝禮給店長？
“對了，中也，如果你現在沒事的話，麻煩幫我轉告守在店外的芥川，讓他回來。”
中原中也迷糊了，震驚地問：“芥川？他現在就在店外？”
“若是讓太宰知道芥川在店外徘徊的話，說不定會很生氣哦。”
“太宰？”
嘟——
中原中也還想再問，那邊已經先一步掛掉電話了。
他只好對著漸漸黑屏的手機干瞪眼，頭疼地揉亂紅發，翻找芥川龍之介的號碼。
＊＊＊
高聳入云的五棟漆黑大樓。
其中一棟頂層。
愛麗絲站在無比寬敞的落地窗前，居高臨下地俯瞰整座城市，“林太郎，雨停了。”
“是么？”
“是哦，天空中還有一道彩虹，好漂亮！”
坐在辦公桌上的森鷗外把手機放到一旁，抬眸看向落地窗，“愛麗絲，還想吃小蛋糕嗎？”
“想！”
愛麗絲立刻扭頭看森鷗外，下一秒便飛到辦公桌上坐下，“是那個人做的嗎？”
那雙無機質的藍眸里飛快閃過一絲貪婪。
“雖然我很想給你，不過太宰和武裝偵探社已經發現了我們，如果不想引起更多組織的覬覦，我們得耐心些。”
“所以你才會故意讓中也知道店長的店址。”
身為森鷗外的異能力，愛麗絲清楚森鷗外的打算。
“本來只想利用中也試探一下，進不進去都沒關系，畢竟連太宰和芥川都無法進入……”
愛麗絲冷冰冰道：“但中也進去了，毫無阻攔。”
“是啊，所以我們也可以試試了，萬一也能進去呢？”
森鷗外抬手揉揉女孩柔順的金發，低頭繼續看屬下剛遞上來的調查資料。
太宰治能查到的資料，港口黑手黨自然也能查到。
“如果他不是人就好了，那樣就能直接奪走……”
第166章 中也的感情
中原中也沒打通芥川龍之介的電話,又想起BOSS說芥川在店外徘徊的事，轉動湛藍的眼珠，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喜歡動用武力解決大部分事情,不代表他不會用腦子。
BOSS一開始突然跟他提芥川的事他沒能立刻反應過來，等電話掛掉后也差不多想清楚了。
畢竟港口黑手黨總部那一整間監控這棟房子的屏幕大半夜都在亮,要中原中也否認BOSS在監視房子的同時順便把他也納入監視范圍的事,怎么可能？
“難怪BOSS這么輕易就給我一星期的假,目的居然是讓我親自監視，這天下果然沒什么免費午餐……”
一想到自己在人家走廊睡了一天的事被BOSS知道，中原中也頓感尷尬,頭疼地揉亂紅發，不過他既沒做什么對港口黑手黨有害的事，又沒說BOSS壞話,身正不怕影子斜。
BOSS不會想太多的。
再說他只是想放松幾天，BOSS每天日理萬機，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時間盯著他不放。
中原中也迅速想通其中關系，嘆了口氣,“芥川的電話又打不通，看來我只能親自走一趟了。唉，完全不想離開這——”
這話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中原中也頃刻間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平和的表情瞬間被嚴肅替代。
“不對！我怎么可能對一個待了還沒兩天的地方產生感情？”
周圍靜悄悄的,只有樹葉被微風吹動發出的沙沙聲。
中原中也的問題無人回答。
良久的沉默后。
“沒發現什么特別,難道是我在疑神疑鬼？可剛剛那股感覺……”
中原中也晃了晃腦袋,又驚又疑地把手按在心臟處，感受到心臟穩定的跳動,腦筋飛快運轉。
那股難以言說的奇怪感覺正是從心臟的位置傳來。
中原中也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之前睡著時也有一種極其舒適的安逸感,好似只要待在這里就能讓一切煩惱消失，所以他才會在走廊上睡覺。
不過，任由感情放縱到現在，儼然有演變成更加莫名的依戀。
可他堂堂港口黑手黨的五大干部之一，居然對一棟房子產生依戀？
即使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
中原中也冷笑一聲，一雙圓潤的瞳孔重新變得犀利，環顧一圈房子，依舊沒察覺到任何異常。
好在那股突兀的感情還沒有戰勝他的理智，不然他就……
一想到要毀了這里，中原中也竟下意識皺眉，連想也不愿再想下去。
“算了，先完成BOSS交代的任務要緊。”
中原中也強行壓下心底的種種思緒，往走廊盡頭走去。
正門在庭院的另一邊。
黑西裝的紅發青年大步穿過寂靜的走廊，留意到這一路上都是緊閉的房門和窗戶，連一個人都沒看到。
“住在這么空的房子，幸好有幾個愛玩鬧的孩子，不然肯定很寂寞。”
中原中也冷不丁回想起被羊組織收留的那段歲月，他和一群半大不小的少年少女擠在狹窄的房子里的生活。
“嘖……”
中原中也默默停下腳步，用力敲了敲腦門，試圖驅散繁亂復雜的感情。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突然就變得容易傷感了？”
陽光從中原中也的身后照來，一道短短的影子出現在他的腳下。
中原中也表情復雜地盯著身下的影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唰——
中原中也聽到一陣極其細微的聲音，扭頭看去，便見一只很普通的小蟲子張開翅膀飛向半空。
看著那只飛走的小蟲子，中原中也感覺好不容易被壓抑住的感情又開始洶涌。
直到此刻，中原中也才后知后覺發現這棟房子存在許多不正常之處。
可惜昨晚他喝醉酒才會闖進這里，只模糊記得跑過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就遇到了房子的主人，那個自稱能實現任何愿望的店長……
今天一天他都沒見到店長，要是想留下住一星期，得提前和店長說一聲才行。
不過，住在別人家里，需要給多少錢才夠呢？
中原中也的想法慢慢飄遠。
“咦？中原先生，你這是要離開了嗎？”
一聲清脆的問候在中原中也對面響起，迅速打斷了他的思路。
中原中也循聲看去，便看到傻乎乎朝自己招爪的紅龍。
收完衣服就離開的萊迪正和一名中原中也不認識的銀發男人站在一起。
這一人一龍似乎在商討什么。
中原中也還留意到銀發男人左手拿書右手持筆，認真書寫。
“說起來，中原先生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是萊迪，我旁邊這位是迪亞利亞先生，我們都是君尋先生的朋友哦。”
萊迪知道迪亞利亞的高冷，以往和迪亞利亞滿世界旅游研究各種建筑時，也是他主動和陌生人進行交流的。
迪亞利亞停下手中的羽毛筆，禮貌地對中原中也點點頭，“你好。”
“你好，我是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愣了愣，連忙回禮。
就在剛才，他的手指竟細不可查地顫了一下。
這是只有遇到極為強大的人時，身體才會出現的反應。
中原中也迅速壓下想和迪亞利亞打架的沖動，不可思議地觀察他。
這個叫迪亞利亞的人，僅從俊美的外表看去，難以想象他會擁有強大的力量。
橫濱什么時候出現迪亞利亞這種人物了？
迪亞利亞會不會打破橫濱現有的平衡，對港口黑手黨造成威脅？
思及此，中原中也不禁皺起眉來。
BOSS之前命人日夜監視這里，是否也包括這個原因？
中原中也這些年經歷多了，不再是以前在羊組織那個莽撞直接的少年，心思百轉的同時臉上還能維持笑容，搖頭道：“我出門辦點事，待會就回來。”
迪亞利亞聽到這話，轉眸盯著中原中也看了幾分鐘，緩緩開口，“中原先生，你還是等店長回來，再出去比較好。”
“為什么？”
迪亞利亞微微瞇起那雙紫如寶石的眼睛，“你現在出去的話，待會可能就進不來了。”
“進不來？”
中原中也臉上冒出一個問號，看向不遠處敞開著的大門，“門不是一直開著嗎？怎么進不來？”
他昨晚是喝醉酒了，記憶斷片，可也記得大門沒關。
不然被醉酒狀態下的他闖入的大門不可能像現在完好無損。
起碼得被毀掉一半才算正常……
“你大可試試。”
迪亞利亞很少見中原中也這樣的實驗體，有心提醒一下結個善緣，等日后關系好了就能詢問一些關于實驗的事。
至于中原中也是否聽進去，對他都沒影響。
迪亞利亞合上魔法書，拉起萊迪的爪子往庭院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下腳步轉頭看中原中也，“對了，你要是離開的話，順便把那群煩人的黑衣人也帶走。”
“黑衣人？”
迪亞利亞頷首道：“和你一樣穿黑西裝的人，他們影響到我和萊迪做研究了，所以被我小小收拾了一下。”
中原中也低頭看看自己的黑西裝，立刻猜到迪亞利亞口中的黑衣人指的是黑蜥蜴。
BOSS連芥川都派出來，肯定也安排了配合芥川行動的黑蜥蜴。
而中原中也作為港口黑手黨的人，相當清楚黑蜥蜴的手段和作風，看迪亞利亞只是開口警告，說明黑蜥蜴的人還沒和迪亞利亞直接對上。
沒對上就行。
萬一打起來不小心把這棟房子毀了。
他還怎么住一星期啊？
“我知道了。”
中原中也點點頭，往大門走去。
實際上，芥川龍之介和黑蜥蜴一事倒是中原中也想復雜了。
森鷗外一開始只讓黑蜥蜴來監視店，還沒牛刀小用到派出芥川龍之介。
萊迪乖乖跟在迪亞利亞身邊，小聲問：“迪亞利亞先生，你剛剛不是說中原先生要等君尋先生回來才能出去嗎？”
“沒人規定我說的話就一定要聽從。”
迪亞利亞張開手，變出一把冷冰冰的手|槍。
如果中原中也在場，一眼就能確定這是黑蜥蜴專屬的改造手|槍。
“他出去也好，這樣店里就沒有外人在了，我們正好去庭院里測試一下你的身體對子彈的抵抗程度。”
迪亞利亞單手把玩手|槍，動作無比嫻熟。
“迪亞利亞先生，測試的時候記得給我減輕痛感啊，不然我真的會哭的……”
萊迪望著那把手|槍，額頭冒出幾滴冷汗，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沒問題，做測試時我會盡可能控制住一切變量的。”
“那就好。”
高高的圍墻之外，幾個被打暈的黑西裝男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中原中也還沒走到大門，就看到了那幾個黑西裝男，頓時加快腳步，走出大門時心有所感，轉頭再看，發現身后是一片荒廢的空地。
一陣風吹過，空地揚起些許灰塵。
“門呢？房子呢？”
中原中也吃驚地瞪大眼睛，卻什么也沒看到。
“唔……我什么時候暈倒的？”
一個剛醒來的黑西裝男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看四周，“中、中原大人，您怎么在這？”
第167章 店可以賣嗎？
“醒醒、醒醒,中原大人來了！”
昏迷的其余人被最初醒來的人挨個叫醒。
中原中也快速檢查一遍他們的身體，發現他們只是被人打暈，并無大礙,甚至對方打人的力度還控制得剛剛好。
但凡他再晚來幾個小時，他們都能自行醒來。
至于將昏迷的黑手黨隨意丟到大街上是何居心？會不會被警察抓住？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確認幾個屬下的身體都沒問題后,中原中也松了一口氣,問道：“芥川呢？”
他沒見到芥川龍之介的身影。
“芥川大人？”
黑西裝男們你看我我看他,不約而同搖頭，又擔心中原中也會生氣，先偷偷觀察他的表情,發現不怎么生氣后，才小聲解釋：“芥川大人沒和我們一起行動，所以我們也不清楚他在哪里。”
在港口黑手黨工作的一大隱形原則是不問緣由、奉命行事。
因此他們在收到BOSS要求他們趕到空地的任務后就立即出發,已經在空地附近徘徊幾天了，結果什么有用信息都沒查出來，害得他們都不敢回去匯報，生怕BOSS怒斥他們辦事無能。
以他們在港口黑手黨的地位和能力,能知道任務內容就不錯了，至于每次出任務上層具體派了多少人這種機密，更不可能知道。
而且芥川大人獨來獨往慣了，很少和他們一同行動,他們有時都不知道芥川大人去了哪里。
中原中也聽完黑西裝男的解釋,心中疑惑更多,想了想，只好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撥打BOSS的號碼。
那邊大概不忙。
中原中也電話剛打過去,那邊就接了。
“BOSS我——”
中原中也只來得及開口說幾個字，手機的另一端就傳來回復。
“中也,芥川在另一條街上，他影響到別人開門做生意——林太郎，你不是說好要給我吃蛋糕的嗎？我的蛋糕呢？怎么在打電話？——愛麗絲，別生氣，我這就給你拿哦……”
“嘟”的一聲，BOSS掛掉電話了。
中原中也對這種事習以為常，回憶剛剛的對話，從中篩選出有效信息。
另一條街上？影響別人做生意？
話說他還沒開口問，BOSS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中原中也對森鷗外的話深信不疑，立刻轉頭看自己身前身后，很快看到十幾個隱晦對準他們的攝像頭，幽幽閃爍著紅光。
“我早該想到的……”
BOSS大概正坐在辦公室里邊哄愛麗絲邊看監控視頻吧？
中原中也捏捏眉頭思索。
他們正處在一條繁華商業街上。
BOSS說芥川影響別人生意了。
中原中也心里瞬間升起某個可能，使用異能力飛到空中，然后俯視下方。
果不其然，在對面，也就是他們所站位置的對面——另一條商業街上，也有一個躺在地上的黑衣人。
黑衣人正好躺在一家店的門口，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那群人對地上的黑衣人指指點點，卻沒有一個敢主動靠近查看情況。
幾名店員站在門口，臉色又驚又懼。
中原中也飛得高看得遠，還能看到幾輛從遠處鳴笛呼嘯而來的警車，無奈扶額，“看來是有人報警了，八成是發現了芥川的身份，難怪沒人敢上前檢查芥川的情況……”
芥川龍之介之前光明正大拿炸藥炸了警察室，殺了不少警察，早就被列入橫濱警方的黑名單，警方多次逮捕都沒成功。
為了維持社會穩定，橫濱警方在很多警察室張貼了芥川龍之介的照片，只要市民們有消息就可報警，獲得一定的報酬……
中原中也飛過空地，趁警察到來前趕緊把躺地上的芥川龍之介帶走。
“不過，連芥川都能輕松打暈，那個叫迪亞利亞的人果然不容小覷啊。”
中原中也接走芥川龍之介后，扭頭看了眼腳下。
空地兩邊都是熱鬧的店鋪，唯獨中間凹進去一塊，空蕩蕩的，連一根雜草都沒有。
“迪亞利亞當時說讓我等店長回來再出去，就是這個原因嗎？”
一旦出去了，就很難再進去？會不會有可能再也進不去？
既然是這么嚴重的后果，就不要用這么輕松的表情說出來啊！
中原中也想當迪亞利亞的面吐槽一頓，卻連對方都見不到，憋屈急了。
他低頭看閉眼昏迷的芥川龍之介，搖晃幾下都沒醒來。
看芥川的樣子，不太像是被人打暈的。
“這地方疑點重重，等回去問問BOSS下一步如何做再說吧。”
中原中也落到地面，把芥川龍之介交給上前的一名黑西裝男，有些頭疼，“如果進不去的話，那我之前請的一星期假豈不是泡湯了？”
要不回去把自己灌醉了再來試試看？
“……算了，帶芥川回去檢查要緊，我們走。”
“是！”
屬下們齊聲應道。
＊＊＊
庭院里。
正在研究手|槍威力的迪亞利亞似有所感，輕聲道：“他們已經離開了。”
萊迪膽戰心驚地看著那把殺傷力巨大的手|槍，“誰？中也先生嗎？”
“不是，是一些煩人的小蟲子。雖然對我們沒什么威脅，不過數量多了還是很煩，所以剛剛我簡單出了下手。”
雖然在他出手的同時，店也出手了。
迪亞利亞眸色復雜，那兩個逐漸蘇醒的小女孩對守護店和店長的意愿很強烈。
“什么時候？我怎么沒看到？”
“就在你去收衣服時。”
“哦哦。”
萊迪不再追問這個問題，緊張兮兮地看迪亞利亞的動作。
迪亞利亞輕笑一聲，舉起槍對準萊迪，溫柔提醒，“小心，我已經裝上新的子彈了，再來試試。”
“好。”萊迪乖乖點頭，想起什么連忙扭頭看自己身后的走廊，打斷道：“迪亞利亞先生，先等一下，我和您換個位置。”
“嗯？”
“剛剛測試我的龍鱗，有一顆子彈被反彈出去了，不小心擦過走廊的木板，幸好沒對木板造成破壞。”
迪亞利亞看向被萊迪指著的位置，果然看到一道細微的子彈擦痕，便微微頷首與萊迪換了位置。
“你考慮得很周到，待會兒我會重新修一下那里。”
“嘿嘿～”
萊迪被夸了，憨憨地撓撓大腦袋，環顧一圈庭院，認真道：“這里對君尋先生肯定很重要，我在每一處都感受到君尋先生留下的靈力，尤其是庭院這里，如果這里被破壞了，君尋先生一定會很難過。”
“確實。”
迪亞利亞贊同萊迪的猜測，感受著充裕且純粹的靈力，“只有常年居住的地方才能被靈力滲透到這種程度，而且店長的一些情感也殘留在上面了。”
“君尋先生的情感？還有這種事嗎？”萊迪看看周圍，大線條的他沒感受到。
“只有在一個地方生活數百年，才能被時間烙下主人存在過的痕跡。”
迪亞利亞輕聲解釋，“我就有幾間這種老房子，很有價值，你要不要買一套？”
“真的？好神奇！房子貴嗎？”
“當然，所以一直賣不出去。你要嗎？”
“我沒錢……”
“我知道，以我們的交情，我可以讓你賒賬，大概五百年你就能還清了。”
“呃……”
萊迪一陣無語，腦海突然閃過一個想法，“對了迪亞利亞先生，君尋先生的店也是這個價格嗎？”
迪亞利亞搖頭，“不知道。”
“還有您不知道的事？”
萊迪不由吃驚。
他沒從迪亞利亞的臉上看到一絲對這個問題探究的興致。
“我不知道的問題還有很多，比如我現在還不知道要多近才能用這把手|槍破開你的龍鱗。”
迪亞利亞臉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望向蔚藍如洗的天空，記憶隨著天上飄過的白云回到遙遠的過去，“而且我很少會收這種房子，通常來說，因主人的愛而產生出些許意識的它們很多時候都不愿意接受新的主人。我之所以有幾套這種房子，也是因為它們的主人在臨死前的再三請求，不然我是不會接手的。”
一個賣不出房子的房產中介還能是優秀的房產中介嗎？
“這家店，能撐到現在全靠店長的維持。”
萊迪眨了眨眼睛，聽不懂。
“等那兩個小女孩醒來，店長到時候就會更輕松了，就當做我對朋友的照顧吧。”
萊迪繼續眨了眨眼睛，依舊聽不懂。
“現在是店長在支撐這個地方的【場】，為其花費了多少心血，金錢是無法衡量的。”
萊迪終于聽懂了一句，轉動眼珠，問：“時間呢？”
“時間當然可以。可對我們這種人來說，總有比金錢和時間還重要的東西。”
迪亞利亞安靜地看著萊迪，“所以，你就別想這家店值多少錢了。店長不會賣，我也不會出價。”
“哦……”
萊迪默默低頭看地。
“既然如此，那我們還是出去測試吧。”
“啊？”
萊迪一時之間沒辦法跟上迪亞利亞跳躍的思維。
“一來子彈無眼，再怎么注意也可能會對房子造成破壞；二來空間有限，有些武器不好測試。我還從小蟲子那里找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武器，正想試試效果。”
迪亞利亞一邊說，一邊拿出幾個被改造過的炸彈，往上拋兩下，“難得有時間有機會，我們多進行幾種測試吧？”
萊迪默默往后退，“……我能拒絕嗎？”
銀發的妖精彎起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睛，笑瞇瞇地反問：“你說呢？”
萊迪欲哭無淚，求生欲爆炸，艱難道：“那個、這個……迪亞利亞先生，您不是要幫君尋先生修房子嗎？修好了嗎？”
“待客室和幾間客房我已經修復好了，如果中原中也不離開的話，就可以留下來住一段時間。可惜了……”
迪亞利亞故作惋惜地搖搖頭。
離開后就沒那么容易回來了。
尤其是他和那頭兇惡的野獸還是同伴，就算店長同意，店里的兩個小女孩也不會同意。
“是、是這樣的嗎？那我現在就去叫他回來！”
萊迪轉身就想跑，卻發現完全跑不動，扭頭一看，原本離他還有四五米遠的迪亞利亞已經出現在他的身后，一手拿炸彈，一手抓著他的尾巴。
難怪他剛剛用力跑都跑不動。
“不用，他昨晚能闖入店，是店長和店的選擇。離開后還想進店，就沒那么簡單了。”
很好，萊迪又沒聽懂。
可迪亞利亞不想再在這上面贅述太多，揪住萊迪的尾巴就飛向高空，俯瞰大半個橫濱，自言自語：“我先找找有沒有什么空曠無人的地方。”
“啊啊啊好高——”
萊迪一個失神就被帶到高空，頭朝下對著地面，要是迪亞利亞手稍微放松，就能立刻墜落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頓時被嚇出一身冷汗，動都不敢動。
“那邊好像沒什么人，不如去那里吧。”
“等等、等等……迪亞利亞先生，您先調整一下姿勢啊啊啊——”
萊迪被拖拽著往遠處飛去，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第168章 商業街的守護神
日子如林間小溪,平平淡淡流逝，偶有幾片枯葉飄落，被溪水帶去未知的遠方。
眨眼就到了周末。
這幾天因為有武裝偵探社成員的上下學接送,加上中島敦等人漸漸與瓦尼塔斯和夏目貴志熟悉起來，陸續分享了很多平時需要特別注意的情況,尤其是如遇到危險該如何處理等經驗。
瓦尼塔斯和夏目貴志因之前的經歷,相較同齡人更為敏感早熟,很容易就能察覺到他人對自己的好意，漸漸接受了武裝偵探社，也能很好地適應橫濱的生活。
恰如此時,即使在逛街中看到一群蒙面人在大街上攔路搶劫，瓦尼塔斯和夏目貴志都能面不改色。
“不過，瓦尼塔斯哥哥,我看到那里有一個在哭的小弟弟……”
夏目貴志輕輕拉了拉瓦尼塔斯的手，示意他看向被搶劫人群里一個被身邊大人捂住嘴的小男孩。
那個男孩的年齡應該比夏目貴志還要小些，膽子看上去也很小，被捂住嘴巴嚇得臉都要變青了。
捂嘴的大人可能是男孩的媽媽,正強行維持鎮定，試圖從殺人不眨眼的搶劫犯手中保護好她的孩子。
瓦尼塔斯知道貴志看到這場面肯定是想起了他的媽媽，便憐惜地摸摸他的腦袋。
“小心，他們手上有槍嗷。”
隱身的龍崽趴在瓦尼塔斯肩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夏目貴志瞪圓貓瞳,頓時更焦急了,“有槍？那他們豈不是很危險？”
“我注意到剛剛有人報警了，附近的警察應該快來了嗷。”
“警察……來得及嗎？”
夏目貴志露出擔憂的表情。
他在橫濱居住的這段時間里,對橫濱警察的印象就是“經常遲到”。幾乎每次都是等壞人做完壞事了，橫濱警察才遲遲到來。
瓦尼塔斯不由沉默。
這個問題他也不好回答,因為橫濱警察也沒給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他們的辦事效率實在太糟糕了，和瓦尼塔斯原來世界的法國警察半斤八兩。
如果等橫濱警察趕到，搶劫犯說不定都已經跑了。
瓦尼塔斯眸色微沉，忽然抬手輕輕拍了拍龍崽的爪子。
龍崽躲開他的手，尾巴甩了甩，一雙湛藍的獸瞳緊緊看向人群。
“不要抓我的孩子——”
很快，一道凄厲的女聲打斷了瓦尼塔斯的腦內吐槽。
只見一個蒙面大漢猛地抓住那個哭泣的小男孩，一手把小男孩提了起來，另一手拿|手槍抵住他的脖子，眼神兇狠掃過人群，沙啞道：“最好不要有什么反抗的小心思，所有人現在立刻把值錢的東西都給我交出來！不然我就殺了這——唔！”
然而大漢連話都沒說完，忽覺后頸一疼，視線瞬間變黑，整個人失去意識徑直往旁邊倒去，被他提在手上的男孩也失去了束縛，跌倒在地。
大漢的同伙們反應極快，拿出機關槍警惕地觀察周圍，卻沒找出偷襲的人，正考慮要不要掃射一圈周圍時，眼前不約而同出現一道鋒利的白光。
他們什么反應都沒來得及做。
下一秒，他們手中的機關槍就被看不見的存在切成了大小不一的幾塊廢鐵，哐啷哐啷掉了一地。
“誰？！是誰？躲躲藏藏的！給我出來！”
蒙面大漢們又驚又懼，知道現在這種詭異的情況肯定是異能力者出手了。
在橫濱，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則——寧可招惹一百個普通人，也不可得罪一個異能力者。
因為異能力者都是瘋子，得罪他們連怎么死都不知道。
“咕……”
一個搶劫犯害怕地咽了咽口水，看他的同伙們，“逃、逃啊……”
可面對一個看不見又速度極快的敵人，不管他們再怎么四散逃走都不可能成功。
撲通、撲通……
一個接一個，像丟進鍋里的餃子，挨個被打暈在地。
他們被打暈后，周圍的人紛紛上前把他們抓住，然后等警察到來。
“嗚嗚媽媽、媽媽，我好怕……”
小男孩似乎被嚇蒙了，現在才敢扯開喉嚨放聲大哭。
他的母親連忙跌跌撞撞地沖上去，抱住失而復得的孩子檢查了好幾遍，捧著孩子的臉又吻又親，對空氣哽咽道：“幸好孩子沒事……謝謝、謝謝你……”
“剛剛那個出手的人好厲害！我之前在電視上看過好幾次報道，聽說只要在這條商業街上鬧事，就有很大可能會被收拾……”
“已經有人稱他為商業街的守護神了！”
“守護神？聽起來很不錯哎！真想親眼見見他……”
“據說那個守護神就在這條商業街居住，所以才看不得欺凌弱小的人，大家不覺得最近來這邊逛街都沒見什么小偷了嗎？”
“你這么說，好像也是。不過我之前在另一邊也看到了類似的事，守護神的活動范圍應該不只是這條商業街吧？”
“這誰知道呢？沒人見過守護神的樣子……”
人群傳來七嘴八舌的對話。
不遠處，瓦尼塔斯感到肩上一沉，扭頭看去，被外人稱為“守護神”的龍崽正趴在自己的肩上，百無聊賴地檢查自己的爪子。
他剛用爪子切豆腐似的切了六七把機關槍，爪子卻絲毫未損。
“龍崽的爪子還是一如既往的鋒利！”
夏目貴志見到龍崽平安回來，一雙貓瞳瞬間變成星星眼，里面全是崇拜和佩服，握緊小拳頭對龍崽大夸特夸：“保護了大家的龍崽超厲害的！”
“嗷！”多夸點，我愛聽！
龍崽矜持地挺了挺小胸脯，又抖擻幾下小翅膀，暗示性十足地看夏目貴志。
夏目貴志秒懂，立即道：“等回店了我就和君尋先生說你今天做的事，然后拜托君尋先生給你單獨做一份超好吃的大蛋糕！”
“嗷～”說好了～
龍崽滿意地瞇起藍瞳，然后對夏目貴志伸出爪子。
夏目貴志不解，“這是？”
瓦尼塔斯默契抬手，手心貼住龍崽爪心示范，解釋道：“這是龍崽的約定嗷。”
“原來如此！”
夏目貴志恍然大悟，連忙抬起手與龍崽爪子貼合，“放心吧，如果君尋先生沒時間做小蛋糕，我親自做！”
龍崽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不由想起貴志之前按照瓦尼塔斯和四月一日教的步驟做出來的“酸甜不可口”小餅干，只要嘗過一遍，這輩子都不想吃第二次的可怕味道，慌忙搖頭。
為了保護夏目貴志的自尊心，龍崽連忙用尾巴甩瓦尼塔斯后背，督促他幫忙拒絕，“……那還是由我來做嗷。”
“沒事，我有很多時間！”
夏目貴志以為他們在擔心自己沒時間。
“不，你沒時間，你的學習進度還沒跟上嗷。”
瓦尼塔斯表情冷淡，直白拒絕夏目貴志的堅持。
“我已經跟上了，是瓦尼塔斯哥哥你太聰明了，想跳級的人又不是我！”
“留你一個人在小學我不放心嗷。”
“可我這個年齡去讀中學，坐在教室里腿短得都沒辦法靠地……”
夏目貴志比劃自己的身高。
“你吃的太少了嗷。”
“才不是這回事……”
兩個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地閑聊，對剛剛暗中出手幫助他人的事閉口不談，最后走進一家服裝店。
幾輛警車呼嘯著從遠方馳來，一下車就看到被人們抓住的搶劫犯們。
一名年長的橫濱警察看了看四周，確認沒有市民受傷，臉色稍緩，感慨道：“看來那個‘守護神’又幫了我們大忙呢。”
“等哪天有時間，隊長你去找找武裝偵探社的名偵探唄，拜托他查查那個‘守護神’到底是誰？”
“對啊，幫了我們這么多，好人做事不要報酬，但我們做警察的可不能忽略好人的付出……”
“要你們提醒？趕緊給我干活。”被同事說了一通的隊長無奈道：“我之前就想去武裝偵探社了，但是江戶川先生有事要忙，沒時間。”
“哦哦……”
搶劫犯被警察帶走后，街道又恢復了原先的熱鬧。
人們對剛發生的事習以為常，甚至有說有笑。
這大概就是橫濱市民的普通一天吧。
＊＊＊
住在商業街上最大的好處就是買東西很方便。
兩小時后。
瓦尼塔斯和夏目貴志終于從服裝店出來，每人手上都拎著幾個袋子。
黑發藍瞳的少年精神滿滿，意猶未盡，抬眸看了眼附近的服裝店，邁腿準備前往下一家。
“那個……瓦尼塔斯哥哥，我感覺我衣服已經夠穿了。”
夏目貴志弱弱地叫住瓦尼塔斯，“要不我們下次再來買？”
“我以為之前買的你不喜歡，所以才反復穿那幾件的嗷。”
瓦尼塔斯的瞳孔里倒映出一身黑白衣服的夏目貴志。
“哪有反復穿？”
夏目貴志低頭看自己的衣服，“上學我們要穿校服，只有周末的時候才穿休閑服，我來這個……”
茶金色短發的男孩說話越來越小聲。
“什么？”
瓦尼塔斯沒有聽清最后的字。
“我是說，”夏目貴志忽然漲紅臉，“我來這個家還沒多少天，又不像君尋先生一天換兩三套，我不需要那么多新衣服啦！”
更重要的是，他的衣柜衣服多到快塞不下去了。
瓦尼塔斯和龍崽沉默地看夏目貴志的身后。
“你們怎么不說話了？”
夏目貴志疑惑。
“原來在貴志眼里，我一天換兩三套衣服啊？”
一道溫潤透著笑意的聲音在夏目貴志身后響起。
夏目貴志身體陡然一僵，轉頭看去，手持紅玉傘的四月一日和百目鬼松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后，“君、君尋先生，你什么時候——”
他明明記得君尋先生今天要去接松爺爺，沒那么快回來的。
“忙完自然就回來了，而且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哦。”
四月一日像是看出夏目貴志的想法，指著斜到西邊的太陽笑盈盈地提醒。
“瓦尼塔斯，買衣服的錢夠嗎？不夠的話我再給一些。”
瓦尼塔斯搖搖頭，之前在本丸幫忙干活得到的報酬金子都已經兌換成能在現世使用的錢，“君尋先生要回去嗷？”
“嗯，我幫你們把新買的衣服拿回去。”
四月一日拿過他們的袋子，又朝瓦尼塔斯眨了眨左眼，小聲道：“多買幾件。”
瓦尼塔斯先是一愣，隨后反應過來，牽起夏目貴志的手往下一家服裝店走去。
百目鬼松看生無可戀的夏目貴志被瓦尼塔斯拉走，呵呵道：“貴志現在活潑多了，沒以前那么局促不安。瓦尼塔斯最好和貴志逛到晚上，省得打擾我和君尋先生喝茶。”
四月一日露出一個輕笑，“有瓦尼塔斯和龍崽護著，貴志怎么可能還和以前一樣？”
“還有君尋先生。”
百目鬼松定定地看著身旁的黑發長輩，眼神柔和：“不過貴志有一句話說的對，君尋先生回店后是不是又要換一套衣服了？”
確實有這種想法的四月一日：“……”
第169章 百目鬼松和他的太刀
百目鬼松從雜物房里找出一張竹椅,仔細擦干凈后把它擺放到庭院里的櫻花樹下。
許久不干重活，忙了一陣后，這個老人的臉上不斷冒出汗水,雙手雙腿顫顫巍巍的，站都站不穩,只能坐下休息,心里苦惱自己的年邁無力。
他不在意地擦了擦汗,和擦拭竹椅時的認真截然相反。
忽然，他的眼前出現一只修長的手。
那只骨節分明的手還拿著一張潔白的手帕。
“我見你出汗了，擦擦吧。”
“您已經換好衣服了？這么快？”
“換身衣服而已,需要多長時間。”
“也是，看來還是我慢了。”
百目鬼松搖頭苦笑，隨后抬眸看四月一日,笑道：“君尋先生這套衣服看起來就很涼快。”
回到店的四月一日換了一件質地絲滑的青檸檬色和服單衣，領口半開，腰帶勾勒出纖細的腰身，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夏日的冰飲。
“是么？那你現在有涼快些了嗎？”
四月一日垂眸看百目鬼松臉上滑落的汗水,笑問。
“當然，因為有君尋先生在，我不用手帕也可以。”
“乖乖聽話。”
“哼哼，又把我當小孩……”
八十多歲的百目鬼松小聲嘟囔,眉眼卻溢出清晰的笑意。不管他年齡多大,在君尋先生面前都是孩子,乖乖接過手帕擦汗，想起身給君尋先生讓位。
庭院里并沒有多余的凳子,百目鬼松剛體力不支，只來得及收拾好一張竹椅,剛坐下準備歇會，然后再去搬一張，君尋先生就來了。
“不用，你坐著就行。”
四月一日按住百目鬼松的肩，眼神柔和，漂亮的異瞳倒映出百目鬼松的小小身影，“下次這種事交給我來做就好了。”
百目鬼松明白他的話，卻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佯裝悲痛道：“難道君尋先生也覺得我老了不中用么？”
“……我沒這么想。”
四月一日搖搖頭，看著百目鬼松滿是皺紋的臉，想說什么，話到了嘴邊又消失了，沉默半晌才輕聲道：“松，歡迎回來。”
“……”
百目鬼松無聲地張了張嘴。
“你上次來店里是十五年前的事吧？”
“十七年前。”
百目鬼松立刻糾正四月一日的話。
“嗯？”
四月一日輕眨長睫，等待他的解釋。
“君尋先生離店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年多了，這兩年時間也要加上才行。”
“好，加上。”四月一日笑了笑，聲音輕柔得像一陣微風，“時間眨眼就過去了。”
“是啊，一切好像都沒變，還是原來的模樣，”百目鬼松語氣平靜，手撫上自己滿是溝壑的臉，悲傷悄然流露，“除了我……”
十幾年前他生了一場嚴重的大病，有一天照鏡子，驟然發現鏡中的自己憔悴得不像人樣，悲痛不已下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連兒孫都不愿見，更別說君尋先生了。
如果讓從小照顧到大的君尋先生看到他的模樣，肯定會更難過……
“其實現在想想，覺得當時的自己很蠢。如果因為我形貌憔悴而讓你們難過，那不讓你們看到我的情況，豈不是既難過又傷心？”
“站在現在的角度去責怪過去的自己，這對過去的自己不公平。我們當時做出的每一個選擇想必都經過深思熟慮、再三抉擇，即使事后發現當時仍有沒考慮的地方，那也只是自己不夠成熟，下次吸取教訓就好了。人就是這樣慢慢成長的。”
四月一日像對瓦尼塔斯和夏目貴志那樣，輕輕揉了揉百目鬼松的滿頭白發，頓了頓，繼續道：
“當然，你這個想法是對的，那時候的你確實很蠢。”
百目鬼臉色微變，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被君尋先生批評的一天。
“你把自己關在房里不出去見人，先不說我見不見得到你的事，單是玶從孩子長大成人的這十幾年珍貴時間你就錯過了，還有瀧……”
四月一日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有些過分，立刻止住，“抱歉，我的情緒有些激動，不該這么說的。”
“沒事，幸好有君尋先生罵我。”
百目鬼松緊緊抓住四月一日的手，“如果君尋先生能早點罵我就好了，最好把我罵醒，我就不會浪費那么多年時間。”
他確實錯過了陪伴玶成長的機會。
“即使當年說了你，你也不一定會改。你們百目鬼家的人都很執著，僅是為一個愿望就能代代堅持數百年……”
四月一日轉頭看身后的走廊。
他當年坐在走廊上，在一個夜晚，拆開百目鬼靜和五月七日小羽的結婚請柬。
那個時候的他還是代理店長，無法離開店，自然也不可能參加他們的婚禮。
他當時的心情是什么樣的？
四月一日思緒飄回過去，仿佛穿越時空，對那個時候的自己說：
“世上沒有后悔藥吃。”
“我知道，人生無法重來……”
百目鬼松話里透出一絲哽咽，把頭枕在竹椅上，呆呆地看頭上的櫻花樹。
庭院里的這棵櫻花樹不知活了多少年，高聳入云，亭亭如蓋。
百目鬼松還記得小時候的自己每次來店里，都會來庭院下坐一會。那會兒君尋先生若是沒事要忙，就會像現在這樣坐在竹椅上閉眼小憩。
而他最常做的事就是把手撐在身后的草地上，整個人向后仰，一眼看到櫻花樹的樹頂，再透過那細細碎碎的樹葉間隙，看樹頂上的藍天。如果看到一朵形狀奇異的白云，他還會把旁邊的君尋先生搖醒一起欣賞。
現在即使他想這么做，也做不到了。
一方面，百目鬼松的心態沒辦法回到小時候。另一方面，百目鬼松很清楚自己的身體，雖然能走能動，可只要稍微做幾個大動作，骨頭就會對脆弱的身體發出抗議。
聽完百目鬼松的講述后，四月一日垂下長睫沉默，半晌后道：“對了，你之前不是說喝茶嗎？我現在就去準備。”
“啊……好的。”
百目鬼松愣了愣，看四月一日離開的背影，忽然輕聲開口：“君尋先生，我剛剛說的話還請別放在心上，您之前給我釀的神酒無比珍貴，不僅治好了我的病，還讓我健康活到現在。如果還給我更多，我不知該怎么報答……”
所以不要再在他身上耗費時間精力了。
他的壽命所剩不長，不愿在最后的時間里還給君尋先生增添額外的負擔。
“釀那種酒最快也要十年，即使我想重新釀一瓶也不行。而且一個人一輩子也只能喝一次。”
四月一日沒有轉身，往雜物房走去，“再說了，我們之間，還需要說什么報答的話嗎？”
“最快也要十年才能釀好，這樣好啊……”
這樣君尋先生就不用再為收集釀酒所需的藥材而忙碌。
百目鬼松低聲呢喃，直到看不到四月一日的背影，才閉上眼睛休息，心神漸漸回到了數十年前的記憶。
一會兒后。
一只不起眼的小蟲子悄悄飛到竹椅把手上，收攏好背部的輕薄翅膀，一步步地來到百目鬼松的手邊，輕輕用頭上的觸角碰了碰他的食指。
百目鬼松似有所覺，緩緩睜眼看手邊的小蟲子。
“嗯，螢火蟲？不對，好像是靈魂殘留的念想？”
見多識廣的百目鬼松坐了起來。
人類的一舉一動對渺小又脆弱的螢火蟲可稱天災。
按理來說，這只離百目鬼松如此近的螢火蟲應該立刻逃離才對，但它只是靜靜地趴在竹椅把手上，頭上的兩根觸角輕輕晃動幾下，便沒有更多的反應了。
“原來如此，你在對我表達歡迎啊。”
百目鬼松望著螢火蟲晃動的兩根觸角，恍然大悟，猜測道：“你能在店里，是因為君尋先生曾幫過你，所以才選擇留下來？”
螢火蟲晃晃觸角，慢慢爬到百目鬼松的手背上，小小的身體如同指南針里的指針，靜靜轉到西邊不再動彈。
百目鬼松瞧著螢火蟲堪稱特殊的舉措，眼睛下意識看向西邊，“西邊，有什么嗎？”
螢火蟲抖開翅膀上下舞動兩下，仿佛在應和。
“那就去看看，你能留在店里，肯定不會做對君尋先生有害的——”
百目鬼松一頓，瞬間明白螢火蟲找自己的原因。
“唔……你是在暗示店外有會傷害君尋先生的人？”
螢火蟲又抖了抖翅膀。
百目鬼松眼睛漸漸變得犀利有神，一改先前的蒼老平凡，顫巍著抬手從脖頸取下一枚桃木心項鏈。
這枚由四月一日精心制作的桃木心項鏈，只需往里注入些許靈力，就能變幻出一把鋒利的太刀，曾陪百目鬼松驅除過諸多邪物。
“老伙伴，待會就要靠你了。”
嗡——
太刀輕輕鳴叫，似在回應主人的呼喚。
百目鬼松低頭握緊手中的太刀，眼神愈發年輕有活力。
在守護君尋先生面前，他已然忘記自己脆弱不堪的身體。
＊＊＊
橫濱最繁華的商業街上，人頭攢動，車輛川流不息。
唯獨面積不大不小的空地格格不入，如同合照時把最矮的人放在兩個最高的人中間，凹進去般明顯。
中原中也已經在空地附近徘徊了幾天，甚至把周圍的店鋪都逛了個遍，卻始終尋不到進入空地里的方法。
他一度懷疑在店里睡覺的那一夜加半個白天是醉酒后的幻想。
然而每當他產生這種想法，他就會望向那片他無法踏足進去的空地。
“話說回來，之前橫濱有這個地方嗎？”
中原中也擰眉沉思，他知道這條繁榮的商業街基本都屬于港口黑手黨的產業，以他對BOSS的了解，BOSS不可能只留一塊空地沒被收購。
屬下遞上來的資料有說這塊空地的主人背景強大。
可再強大，在橫濱也不可能壓得過幾乎能一手遮天的港口黑手黨。
中原中也實在想不明白BOSS為何不收購空地的原因。
“算了，只想不做是不可能有結果的，我先試試能不能直接進去吧？”
中原中也放棄思考，深紅的異能力光芒迅速包裹住他的身體，幾塊孩子拳頭大小的石頭從地面飛起來，飄在他的身邊。
“對了，我要輕點，可別不小心碰壞哪里了。”
話音剛落，中原中也放手，那幾塊石頭迅速朝空地飛去。
鏘鏘鏘——
刀光乍現，石頭盡數被擋開。
“你是誰？”
一名銀發如霜的老人手持太刀緩緩從空地走出。
第170章 魔法VS異能力
四月一日泡好茶回到庭院,卻沒看到百目鬼松的身影，正疑惑他去哪里時，忽然聽到圍墻外的動靜,仔細聽了一會后，連忙放下茶托,連茶杯里的水不小心漾出來都沒注意,疾步往書房走去。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場“鬧劇”大概需要迪亞利亞出手才能停下。
一堵圍墻隔著兩個人。
“喂老頭，之前我看你是個老人的份上，才沒和你計較。現在再不告訴我進去的方法,你的下場會很慘。”
中原中也懸在半空，手里控制幾塊和孩子拳頭大小的碎石，朝地上的百目鬼松放狠話。
他和百目鬼松對峙了一會,能判斷出百目鬼松只是一個體力稍好的老頭子，也不知他因什么理由才會堅持到現在。
雖然以他的實力，輕而易舉就能解決這個老頭子，但他還沒找到進去的方法,萬一傷到老頭子，極有可能會惹怒老頭子背后的人。
中原中也直覺這樣做會給自己造成難以想象的后果，便一直對百目鬼松放水，每次打架都很克制,既要對百目鬼松造成一定的威脅,又不能讓百目鬼松真正受傷。
“呵,想進店里？你做夢！”
百目鬼松眼神堅韌，雙手握緊太刀,手背上青筋畢現。
“憑你也想攔住我，那就看看到底是誰在做夢？”
中原中也開始不耐煩了,手往下一揮，石頭如閃電般迅速襲向百目鬼松。
百目鬼松瞳孔急劇收縮。
以他如今所剩無幾的體力，是絕不可能再躲開中原中也的攻擊。
可他不能退，他一定要保護好君尋先生！
百目鬼松咬緊牙關，準備用盡全力攔下那幾顆石頭。
恰在這時，一道銀色的身影突然閃現在圍墻之上，硬生生插入兩人的戰場，緊接著一個華麗的防御魔法陣自男人手心浮現，成功將石頭盡數攔截下來。
“禁止打架。”
迪亞利亞抬眸看向空中的中原中也，淡淡道：“下來吧。”
“你是迪亞利亞？剛剛那是什么手段？”
中原中也認出了一頭銀色長發的迪亞利亞，又是第一次見到魔法陣，不由吃驚地瞪大眼睛，等聽到他說“下來”后，意識到什么，猛地抬頭往上看。
一個暗黑的魔法陣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頭頂，正往下壓，企圖把他壓到地面。
中原中也抬起一只手擋住了下沉的魔法陣，身體紋絲不動，冷笑道：“就這？也想壓制住我？”
“哦？”
迪亞利亞察覺到自己的墜落魔法沒有作用，略微詫異地挑了挑眉，“看來還是我小瞧你了。”
他一邊說，一邊往魔法陣注入魔力。
中原中也瞬間感覺周身的重力增大數倍，眉頭微皺，拳頭握緊朝頭上的魔法陣用力一揮，魔法陣迅速破碎消失，這才看向對面的迪亞利亞，“當著我的面使用重力，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他可是被稱為“重力使”的人！
“是嗎？那這個呢？”
迪亞利亞變出魔法書，施展出自己改良過的加強版墜落魔法。
霎那間，數十個墜落魔法依次疊加，被魔法陣鎖定的人一看就會心生挫敗。
“跟蹤魔法對我來說也很簡單，所以中原先生你是逃不掉的。”迪亞利亞低頭翻閱魔法書看筆記，“哦，這個加強版的墮落魔法我好像還沒做過測試，辛苦中原先生陪我做個測試了。”
中原中也仰望頭頂的數十層魔法陣，神色漸漸凝重，聽完迪亞利亞的解釋，嘴角抽搐，無語道：“誰想陪你做這種無聊的測試啊？！”
“松，你沒事吧？”
比迪亞利亞慢了一步趕到的四月一日急忙檢查百目鬼松的情況。
百目鬼松見四月一日到來，頓時無措，急忙抓住四月一日的手，“君尋先生？您怎么來了？這里危險！您快走……”
“沒事，不危險的，我沒感覺到什么惡意。”
四月一日邊說邊往百目鬼松體內輸入一些靈力，等他的手不再顫抖時才停止，又板起臉來嚴肅叮囑：“接下來幾天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店里，等身體恢復了才能出門。”
百目鬼松之前面對中原中也臉色都沒什么變化，聽到四月一日這話臉色終于變了。
他之所以來橫濱，可是想幫君尋先生的忙。
如果不能離開店，他怎么幫得上忙啊？
百目鬼松還想為自己辯解幾句，耳邊忽然傳來中原中也的聲音。
“不打了不打了，這就是個誤會。”
中原中也看向地上的四月一日，眼睛一亮，驚喜道：“店長？我總算看到你了，之前的記憶果然不是喝醉酒的幻象。”
這一整條商業街都是港口黑手黨的產業，他不適合在這里和迪亞利亞大開大合打架，到時候吃虧的還是自己，不如先退一步，等進到店了再說別的。
中原中也腦筋飛轉，主動飛到圍墻上，做出一副想進去又進不去的樣子。
四月一日看了看百目鬼松，又看了看中原中也，最后看了看迪亞利亞。
剛剛這幾人劍拔弩張的陣勢可讓人想不到是誤會。
“我要是真打起來，店長你旁邊這老頭早就沒了。”
中原中也輕松跺腳，身下平整的道路立刻裂開，一塊比成年人還大的土塊穩穩飛了起來。他又勾勾手指，之前被擋住彈飛的石頭也飛回來，和土塊一左一右地懸在他的身邊，一臉誠懇道：“你們看，我下手已經很輕了。”
迪亞利亞收好魔法書，飛到四月一日身旁，掃一眼百目鬼松的情況，輕輕點頭，“中原先生說的是實話，以松先生的實力不可能堅持到現在。”
所以肯定有一方放水了。
百目鬼松凝視中原中也左邊的巨大土塊，嘆了口氣，“確實，我打不過他。不過……”
中原中也緊張地看盯著百目鬼松，卻沒等來下文，急道：“不過什么啊？吊人胃口！”
百目鬼松從衣服口袋掏出一個正在瑟縮身體的小蟲子。
“螢火蟲？這是庭院的那只嗎？”
四月一日很快認出來，想了想，張開手。
螢火蟲像是找到了救星，立馬張開翅膀飛到四月一日手心上，慢慢停止顫栗了。
“這只螢火蟲能提示有危險，我正是接到它的提示，所以才出來。誰知一出來就看到準備攻擊店的……呃，中原？”
百目鬼松說到一半才想起迪亞利亞對中原中也的稱呼。
“是這樣么？”
四月一日望向中原中也，后者老實點頭，又尷尬地撓了撓頭發，“我有控制力氣的。”
“君尋先生您看，這家伙承認了！他就是不安好心！”
“什么不安好心？我才沒承認這個！”
中原中也炸毛，指著面前的圍墻大聲道：“我就想把這堵圍墻砸了！”
四月一日無奈扶額：“……不好意思，我想問問，為什么要把我的圍墻砸了？”
“因為我一直進不去啊！”
四月一日：“……”
因為進不去，所以就要砸墻？
迪亞利亞若有所思，忽然轉頭問四月一日，“店長，中原先生好像能看到圍墻了，所以他現在是客人？”
“不是，被店承認的客人能直接進入店里。”
四月一日搖頭，頓了頓，捏捏微蹙的眉心，有些頭疼，“中原先生的情況，大概是比較特殊的那種……”
迪亞利亞瞥了眼中原中也周身縈繞的石頭，猜測道：“中原先生之前之所以能進來，會不會是喝醉酒發酒瘋硬闖？”
四月一日沉默。
中原中也身體一僵。
糟糕，他好像沒辦法反駁這個。
百目鬼松聽完，不由憤怒地瞪中原中也，“難怪螢火蟲對你沒好感，君尋先生，絕對不要讓這家伙進店！”
中原中也能直接闖入店，力量該有多強大？要是一個心情不好，直接把店毀了怎么辦？
“店長，你不要聽這老頭的話，我做事很有分寸的！”
“你要是有分寸，就該去敲門，誰進別人家是破墻而入的？”
“我都說了我進不去，就算后面再喝醉也進不去！”
“你還敢喝醉？還想硬闖一次？！”
百目鬼松氣得手又開始抖了，那把靈力幻化的太刀重新出現。
不出意外，這對說話不到三局就開始吵架的人，又吵起來了。
迪亞利亞同情地拍拍四月一日的肩膀，“既然事情已經處理完，我先回書房了。”
他最近發現店里的書房收藏了不少與橫濱異能力者同名的文學小說，稍微好奇看了幾本。
四月一日挽留的話還沒說出口，銀發長及腳踝的妖精已經消失。
“君尋先生，您來說！”
“店長，你說！”
四月一日被一前一后的兩人叫住，艱難做了個深呼吸，勉力保持微笑：“要不我們先找一家茶館坐下，一邊喝茶一邊好好聊聊？”
“喝茶？”
中原中也皺眉，“比起喝茶，我更喜歡喝酒。”
“那正好，茶館都不用去了，我和君尋先生直接在店里喝。”
百目鬼松白他一眼，一手收起太刀，另一手勾住四月一日的手臂，“君尋先生，我們走吧，您之前不是說去泡茶了嗎？這會兒茶肯定涼了。”
“我也沒說我不喝啊！”
眼看四月一日就要被百目鬼松拉走，中原中也連忙開口，又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橫濱最好的茶館可是要提前預約的，幸好是港口黑手黨的產業，我們直接過去就行了。”
百目鬼松停下腳步，橫濱最好的茶館啊。
嗜茶如命的他有一點點動心了，可要他跟中原中也服軟，不可能。
四月一日看出百目鬼松的窘迫，笑道：“想去的話就去，就當做是陪我好了。”
這邊中原中也的手機屏幕剛亮起，顯示一條未讀短信。
“誰給我發短信？”
中原中也點開短信，臉色微變。
【中也，離開前記得把地上的巨石填回去，我已經派后勤部的人過去維修了。】
他忍不住低頭看身下凹進去一大塊的巨大裂縫。
剛剛和迪亞利亞打架有點興奮，竟忘記這條商業街是港口黑手黨的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