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姜暮聲想也不想,便直接答應了她。
“找誰,阿染,你說清楚一點。”
“我老豆,他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回家了,我不知道他具體叫什么名字,他從未告訴我,就連去學校報道,念書,填的信息,我都是以一個孤女的身份,老豆說最好不要讓別人知道我是他的養女,他怕牽累我。”
“連養女也不知其姓名的養父……”姜暮聲略微思索了片刻,問:“他做的事很危險嗎?”
云染點頭,“他回家的時候身上經常帶著傷。”
“可知道他在誰手底下做事?”
“您。”
“我嗎?”
“嗯,我老豆說在您手底下做事,我小時候,他還經常拿您嚇唬我。”
“難怪阿染這樣怕我。”
“別擔心,我會幫你找到你老豆,在我手底下做事,應當是很容易找的。”
“真的嗎?”
“嗯。”姜暮聲抬手幫她分開快要遮住眼睛的濕發,低沉的嗓音十分溫柔,“你再多告訴我一些有用信息,譬如他的代號,外貌特征。”
云染恨不能一股腦將自己知道的都倒出來,偏偏由于太過心急,說得語無倫次。
“阿染,別急,慢慢說,我會幫你找到你老豆的。”
姜暮聲的允諾讓云染焦躁不安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
“我老豆他臉上有一條很猙獰的疤,像蜈蚣,從右眼下斜到左下頜,還有……”
“轟隆-”
一道忽然在耳邊炸開的雷聲嚇了云染一大跳,她忘記自己說到哪了。
閃電也打到眼跟前來,云染身體僵得沒力氣,她最怕雷雨天。
“阿染。”
姜暮聲叫了她一聲,沒反應,索性將她抱起來,沖海里喊:“alan,帶雪雨上岸,回家!”
alan護著小姐上岸,只是風有些大,海水翻卷得急了,打得人站不太穩。
“alan,我怕。”
“沒事的,小姐,我一定安全地把您帶上岸。”
瘦弱的姜雪雨感覺自己被一雙堅實的臂膀圍住了,她在這樣一個安全的包圍圈里,艱難地朝岸上走。
她看見這么大的浪拍打在alan身上,alan也不曾腳步不穩。
明明alan也是女孩子啊。
但是alan是一個強壯又厲害的女孩子,所以能跟在她身邊保護她。
姜雪雨忽然有些犯迷糊,還未走出這片突然變得危險的海域,就開始思考。
思考alan是因為強壯又厲害才被哥哥選中來保護她。
思考alan是為了能保護她,才努力變得強壯又厲害。
“小姐,我們上來了。”
alan興奮地說,姜雪雨朝她露出一個開心的笑。
姜暮聲已經將云染抱到車上,手里拿著兩件干外衣過來,遞給她們。
“上車回家,一人披一件,別感冒了。”
這個美妙的下午因為突如其來的壞天氣終結了,但姜雪雨還是玩得很開心。
車上,她同云染和哥哥坐在后座,三人顯得有些擠,前面坐著司機和保鏢。
alan跟其他保鏢坐在他們前面的一輛車上開路。
姜暮聲注意到妹妹的目光,問:“下午跟alan玩得還開心嗎?”
“開心。”姜雪雨收回目光,問:“哥哥和嫂子呢,在沙灘上曬太陽開心嗎?”
云染不自在地咳了一聲。
下一秒,假咳變成了真咳,連咳了三聲。
姜暮聲道:“沒有及時換衣服,可能要感冒。”
“沒事。”云染偏頭,掩住嘴說:“這是感冒前期,稍加注意,不會惡化,很容易好。”
老豆經常不在家,家里很多時候都是她一個人,她很有照顧自己的經驗。
通常這種情況,洗個熱水澡,不吹涼風,睡一覺,就沒事了。
她不是雪雨妹妹那樣的金貴命,從來沒有嬌氣的資本,不嬌氣,倒也成了好事。
姜暮聲道:“回家后還是要找醫生看看。”
“雪雨也要看看。”
“姜先生不用為我這么大費周章,我不是玻璃美人,我真的沒事,明天一早就能好。”
“你當然不是玻璃,你是我的人。”
云染一個噴嚏到了鼻子邊,打不出來,她的噴嚏跟著她整個人愣住了。
“哥哥,我也不是玻璃,我都沒有咳嗽打噴嚏呢,也不用看醫生。”
一個大爆發,云染重重地打了聲噴嚏,喉嚨痛得她想哭。
“阿染,做我的人,不用逞強。”
最終,回到家,云染被姜暮聲安排的菲傭伺候著泡了個熱水澡,躺在舒適柔軟的大床上,由姜家的家庭醫生給她看病。
量了體溫,沒發燒。
姜暮聲低頭貼了貼她的額頭,又用手覆在她額頭上,同醫生說:“剛剛在車上說喉嚨疼,眼淚都要疼出來了,你給看看怎么才能不痛,快點好。”
醫生馬不停蹄地診斷,開藥,又親自去給藥劑調配適量適溫的水,讓她吞服,還要喝一小碗攪散溫熱的藥。
好像藥真的變得不那么苦了。
喝下藥后,云染感覺已經好了許多,但是,無知無覺地,她的眼角滑下來一滴眼淚。
“阿染,你哭了,還是很不舒服嗎?”
“不是,我已經好了許多。”
“姜先生,你答應過我的,幫我找我老豆。”
“方才你去沐浴時,我已經安排人去找了。”
云染感覺自己周身都涌動一股熱流,有生病的緣故,也有感動的緣故。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姜暮聲明明是在對她好,她的心里卻總有一種悲涼哀戚的情緒纏繞著。
像是一種詛咒。
姜雪雨沐浴換衣后也帶著alan來看她,忽然驚訝地說:“哥哥,你怎么還穿著濕衣服,不去沐浴換衣?”
云染也是這時才注意到,應當是為了安排手下人去幫她找老豆,還有守著她,這才沒來得及吧。
于她有恩,但是幾乎散養著她長大的老豆都沒有這樣細致地關心過她。
云染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再是謹慎虛偽的恭維和依附在品嘗到一點真心后,也會生長出一些真心來。
“姜先生。”
“阿染,你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我沒事了,您也快去沐浴換衣吧,別也生病了。”
“好。”
姜暮聲回自己房間去了,姜雪雨怕她無聊,陪著她聊天。
“嫂子,你老豆不見了,你怎么不跟我們說啊?”
“我有點怕。”
“怕什么?怕我哥哥嗎?那是很沒必要的事情,他只是外表看著兇,不好惹,但其實很溫柔的,對自己人尤其好。”
“就算是獅子和老虎,也會有柔情,不是嗎?”
云染笑了。
她想到之前的舞會上,帶雄獅面具的姜暮聲。
“嫂子,你是不是怕雷聲,今晚我陪你睡好了。”
姜雪雨說完,也不給云染拒絕的機會,爬上了床。
云染無奈地笑了笑,問:“你怎么知道我怕雷聲。”
“剛剛回來的路上,還在車上的時候,你一聽見打雷,看見閃電,就往我哥哥懷里躲。”
“我哥哥很有安全感,對吧?”
“嗯。”云染不否認。
“嫂子,我和哥哥已經把你當自己人了,你也不要拿自己當外人。”
“……好。”
這個自己人,她覺得自己實在是成為得有些輕易。
一句保命的大話,竟然真將她送到了姜暮聲身邊,姜暮聲竟然也真的留下了她,且真對她有了幾分情義的模樣。
愛情,原本就是這么不講道理的事嗎?
她自己現在對姜暮聲也不能說是毫無感情。
依附變成依賴,乞求變成祈求,一定向前進了許多。
雪雨妹妹說著說著,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慢慢睡著了。
恰巧姜暮聲沐浴換衣后回來,他還是穿得像白天出門那樣整齊,云染有些不能理解,但從不去過問。
這也許是姜暮聲的個人習慣問題,沒人喜歡別人來置喙自己習慣上的事,更勿論姜暮聲。
“雪雨睡著了,你怎么還未睡?”姜暮聲輕聲問。
云染說:“也許是小時候生長環境的關系,入睡總是有些困難,也很難睡安穩。”
姜暮聲說:“這一點同我很像。”
云染驚奇地眨眨眼。
姜暮聲輕輕將妹妹抱起來,送回那個公主般夢幻的房間,又回到云染這里。
他進來時將門關上了。
云染不由得緊張起來,心發慌地想:姜暮聲也會像雪雨妹妹那樣躺上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