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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主角與未來(一)

    第二十一章

    短暫的沉默后, 趙泯才問:“這是必須經歷的劇情?”

    謝之懷:“是。”

    趙泯才:“我知道了。”

    有謝之懷的先前預告,翌日小文急匆匆告訴趙泯才爺爺去世的消息時,趙泯才的神情沒有那么多的震驚與傷心。

    反倒像是預見到了一切, 回答了一句“哦”, 于是坐上了回國的飛機。

    飛機場到處都是廣告,有幾張甚至是趙泯才的。

    看來趙泯才這“幾年”混得確實不錯, 那些照片也都是之前讓趙泯才拍的照片, 配上了各種香水、珠寶的配飾, 自動形成一張張廣告。

    謝之懷看久了也會出現違和感, 好像全世界都在前行, 而他們兩人的時間靜止很久。

    在頻道中已經過去好幾年, 可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上半場與下半場的區別。

    上半場好好的人,現在突然成了一張照片,家里也被白布與黑布包裹。

    趙泯才進門后就換上了黑色的西裝與白襯衫。

    謝之懷第一次看趙泯才穿正裝,連辮子都用一根簪子簪起來, 利落又合適趙泯才。

    謝之懷詢問過趙泯才是否要跳過這段劇情, 但趙泯才拒絕了。

    他安靜地走完流程,最后站在墓碑前, 什么也沒有說。

    滿是秋葉的墓園, 哭泣聲與雨聲交織。

    趙泯才的視線從沒有從小老頭的笑臉上移開,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這么一直看著。

    謝之懷卻覺得,趙泯才此時眼神雖然平靜,但與平日不同, 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

    難道他在透過這里, 回憶某位現實中的人嗎?

    直到樊蘭喊他的名字,趙泯才才從口袋里取出那天爺爺給他的人民幣, 好好地交給了樊蘭,平靜地說:“我一直存著。”

    樊蘭看到這些錢,原本好好壓下去的眼淚再次止不住地流出來,不顧地上的泥濘,直接跪倒在地上,喊著“爸爸啊!你怎么就這么走了呢!孫子回來看你了啊!”趙盛永摟著安慰她。

    “……”趙泯才伸手挽著樊蘭的另一邊,“他知道。”

    頻道里的一切都是數據,只不過如果“數據”在此頻道消失,那今后在任何頻道都不會重現,也是數據的一種“死亡”,所以頻道是不會出現重復的長相和人物。

    這也是為什么趙泯才屠門違規的原因。

    除非是因為劇情必須死的npc,其余npc都有存貨的道理,如果因為玩家大開殺戒,造成大片數據丟失,數據庫會強制修復漏洞,造成頻道宕機,可慘了修理處了。

    這場雨一直下,會下很久,下到秋日離開,初冬到來,一場冷氣席卷全球。

    趙泯才換上暖和的外套,呼氣時還會有一點點霧氣。

    沒想到率先知道這件事的人是“賀望春”,他發了一條消息給趙泯才。

    ——不如來海邊散散心。

    這幾年,賀望春一直信守承諾,如果單單只有賀敬朝幫忙,大家只懷疑趙泯才的身份,覺得他是被賀敬朝看上的小白臉。但如果加上了賀望春,那整個性質就變了,大家會知道他身后是整個賀家。

    賀偉正下臺,沒人敢惹這兩兄弟不快。

    不過相比賀敬朝,趙泯才倒是更樂意與賀望春說話。

    “因為我跟他是同類人。”趙泯才如此回答,“一切以自己利益為最大化,連親人都可以拋棄。”

    可事實真是如此嗎?

    謝之懷想,他倒覺得趙泯才不是冷血,只是不會表達。他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

    不然怎么會一直看著客廳墻上的遺照呢?

    趙泯才凝望照片上的笑臉,久久開口:“如果我知道那個晚上是最后一次交流,我應該會多問他一點事情,不過,他也告訴了我很多事。”

    這么一提,謝之懷想起趙泯才來這里最初的夜晚。

    不過是上一章,卻恍如隔世。

    “玩家,現在您……”

    謝之懷想告訴趙泯才的流程,趙泯才直接說:“是該去海邊找賀敬朝了。”

    謝之懷有點意外,他以為趙泯才會在這里多待一會陪“爸媽”說說話,沒想到按基本流程去找賀敬朝觸發劇情。

    謝之懷說:“賀敬朝,目前不在賀府,在他海邊的別墅。”

    “那就去那里,”趙泯才拿出手機,“我記得他給我地址了。”

    “玩家我們是即刻出發,還是休息一會兒再出發?”

    “即刻。”趙泯才在面板上熟練地輸入地名,“我需要快點搞定這些事情。”

    “好的,為您傳送。”謝之懷回答。

    【系統:傳送至最近傳送點】

    一束光斑之后,趙泯才已經站在海岸碼頭上,身邊多了一箱行李。

    設有旗幟的桅桿似乎通天,幾艘游艇停靠海岸,游輪也在幽藍海水上待命。

    冬天的海邊總歸是陰冷的,海風拂面,吹得船員耳垂發紅,喊著什么時候開春了去哪里周游世界,面對這位從天而降的趙泯才毫不奇怪,像是他在這里待了很久很久。

    “海邊,你來過嗎?”趙泯才問。

    “玩家又要我進來嗎?”謝之懷現在已經聽開頭就知道趙泯才想要干什么了。

    “可以嗎?”趙泯才神色一變,似乎沒想到謝之懷會提出來。

    謝之懷點頭回答?“可以。”

    都給那么多加班費了,他再不可以那就不禮貌了。

    謝之懷走進頻道,至此,他的身份是賀敬朝宅邸的管家。

    趙泯才拖著行李從棧橋下來,往賀敬朝的住宅方向走,謝之懷攔下他,按管家流程,為他提行李箱。

    微冷的海風吹啊,吹起趙泯才的發絲,隨著發絲飄動的,還有趙泯才的視線。

    謝之懷即使一直看著前路,也能感受到身邊于是笑道:“趙先生為什么一直看我呢?需要什么幫助嗎?”

    趙泯才說:“這套衣服不如上次的那件好。”

    謝之懷低頭撫摸山上的西裝,材質還不錯,不知道趙泯才為什么說不好:“這也算是我第一次穿西裝了。”

    “版型不好,不適合你。”

    謝之懷倒是幫忙說話:“畢竟是管家的工作服,要不你下次帶我見見世面?”

    趙泯才應了一聲“嗯”。

    謝之懷沒把這句玩笑話放心里。

    反正現在說了,之后肯定都忘了。

    二人就這么沿著海邊小路走到別墅門口。

    這別墅可不比賀府低調,灰黑白的現代設計風格,總共三層,最低上是平臺,遠遠看去還有兩頂遮陽傘。

    大廳是通透與二樓打通的落地窗,從外面能看見里面的各種設施。

    據說整個后海都是賀敬朝的,所以院子都不用圍欄,只要幾個保鏢看門就行了,正好落地窗對著的路面空無一物,直面大海。

    那些保鏢見謝之懷來了,像見了老熟人:“謝管家,這是……?哦,是趙先生來了啊,大少爺囑咐過我們,你可以直接進去的。”

    這幾位保鏢都是新人,卻認識趙泯才,可見這段時間賀敬朝有念叨趙泯才,說不準還會給大家看趙泯才的照片。

    出來迎接的嬢嬢說:“少爺看到你一定會很開心的,這些年他都沒有好好笑過。”

    趙泯才:“賀敬朝得面癱了?”

    嬢嬢:“……”

    保鏢:“……”

    趙泯才:“賀家的醫院也沒救好?”

    謝之懷小聲提醒:“他們聽不懂你的冷笑話,你還是別說了。”

    趙泯才:“哦。”

    嬢嬢這才笑道:“誒唷,趙先生真幽默。”

    謝之懷:……他真的會當真的。

    嬢嬢領著謝之懷與趙泯才進門,又是一條長道,走到盡頭才是通天落地窗的客廳。

    嬢嬢準備通報一聲,查看四周,沒發現賀敬朝的人影,又回來了:“少爺應該又跟原先生出去了。”

    趙泯才問:“原先生?”

    嬢嬢的話匣子一下子打開了。

    “這幾年你不在,不知道。少爺啊救了一個小孩,現在這孩子就在這里住著,來的時候瘦瘦巴巴一個,這兩年慢慢好起來了,那孩子人也不錯,平時講話輕聲細語的,對我們也挺好,少爺見著話也多起來了,大家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嬢嬢指著歪頭,“剛剛少爺跟原先生還在這里,現在可能是去后山了吧,待會兒就回來了。”

    這大概就是每個頻道都有的自帶解說的npc了吧。

    謝之懷對嬢嬢笑著說:“沒事的嬢嬢,我們自己找就好了。”

    “好,那我先去忙了。”

    嬢嬢走后,趙泯才像逛自己家一樣,在客廳里轉了一圈,隨后坐在沙發上看海。

    遠看那海邊似乎圍著光禿的樹枝,更襯得海水清冷。

    謝之懷恭敬地站在旁邊,還是做到了管家的義務,幫趙泯才倒了一杯水。知道趙泯才喝不了太熱的,特地摻和了一些礦泉水。

    趙泯才慢慢悠悠地喝著,客廳一時安靜。

    幾分鐘后,外面傳來明顯的開門聲,想必是賀敬朝他們回來了。

    漸漸響起不屬于賀敬朝的,清脆悅耳的聲音。

    “嗯,下次我們再去吧。”

    接著,屬于這聲音的主人從門口轉進客廳。

    謝之懷恭敬地點頭:“原先生。”

    謝之懷與趙泯才的眼前都跳出彈窗。

    【系統通知:原沫離

    性格:膽小,拿不定主意,善良

    愛好:音樂

    喜好:溜冰

    不喜歡:背叛

    ……】

    如果說趙泯才有十分的漂亮,那么原沫離就是四分的趙泯才,剩余六分是自己通身的氣派,與趙泯才的疏離淡然完全不相干。

    一個人,能與趙泯才有四分相似,那已經不錯了——那雙眼睫毛修長,因為出去玩了一會兒,眼角微紅,雪白的皮膚增添幾分濕潤的紅色,眉眼彎彎。身材偏瘦,眼窩凹陷,稍顯病態,這點與趙泯才完全不同。

    原沫離像是一只驚弓之鳥,雙眼透露著都是驚恐與恐懼,雙手緊攥褲邊。

    白月光回歸的劇情是這樣的,主角肯定都會惶恐。

    不過原沫離大可放心,這位可不是白月光,這是讓賀敬朝恐懼值突破110的趙泯才。

    “怎么……”后面走進來的賀敬朝,在看見沙發上的人時,震驚又欣喜地略過謝之懷,走到趙泯才面前,“大哥說你會過來,沒想到這么快就來了,我還以為要再過幾小時。”

    如果不是這聲“沒有想到的久別重逢”,謝之懷都不敢確定這是賀敬朝。

    因為賀敬朝已經大變模樣。此時的賀敬朝身材健碩,身高與謝之懷差不多高,硬朗的臉型配上大背頭,眼神冷冽內含幽光。

    哪有先前瘦弱靦腆大男孩的樣子?

    謝之懷知道有反差,但這反差也太反差了吧?他和原沫離一樣站在原地沉默,觀望這場闊別已久的戲。

    他的身旁傳來深呼吸的聲音,想來是原沫離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還好我讓他們都準備了,”賀敬朝這才想起要介紹,拉著原沫離走過來,“這位是原沫離。”

    原沫離怯生生地打招呼:“你好,我經常聽大家提起你,你是趙泯才吧,我也看過你的廣告,很耀眼。”

    耀眼這個詞,謝之懷都沒想到。

    原沫離應該就是屬于很會說話的那種人。

    “沫離你先回房間,”賀敬朝冷下聲音命令原沫離。

    “那待會……”原沫離依依不舍地看著賀敬朝。

    “我會去找你的。”賀敬朝輕聲回答。

    “……好,我知道了。”

    原沫離眼底閃過一絲憂傷,快步走上二樓。

    反鎖房門之前,他又往下看了一眼,最后一擺長袖,進門了。

    “那少爺,我也先走了,你們聊。”謝之懷恭敬地說,悄悄對趙泯才使眼色。

    趙泯才接收了信號,對賀敬朝說:“留我們兩個講話。”

    “好,你也走吧,有事再喊你。”賀敬朝沖謝之懷揮揮手。

    謝之懷往后倒退,走進拐角后再次點開面板,眼前出現白門,他便這樣走了進去。

    他離開后,這扇白門消失,取代而之的是另一位年輕的男管家,工牌上寫著“吳凌單”。

    捧著花材過來的女傭見到他,喊著:“吳管家,你看這些花材該怎么擺?”

    吳凌單立馬食指抵在嘴唇上說:“噓,那邊二少爺正在聊事情,我這不才過來了嗎?你可別一個大聲把我們倆都喊回去受罰了。”

    女傭立馬悻悻地吐舌頭,“那邊那位是誰啊?好漂亮的男子。”

    吳管家說:“我只知道他跟二少爺和大少爺是舊相識,大少爺特地囑咐我照顧好趙先生。”

    “哦——莫非他就是二少爺前幾年一直念叨,現在在做模特的那位嗎?我還以為他不回來了,”女傭捂住嘴巴,憂心忡忡地說,“啊,那原先生該怎么辦啊?白月光回國,那他……”

    “唉,原先生現在正在二樓房間里呢,你待會給他送點水果吧,照顧照顧。”吳管家說。

    “嗯嗯。”女傭點頭。

    坐在工位上的謝之懷直搖頭。

    “連傭人都在可憐的主角,那應該真的很慘吧。”他說著,將視角重新轉到趙泯才這里。

    頻道的這個屏幕為了防止系統員工提前作弊,設置了“以玩家為中心,平面5米、高度4米”的范圍,他最多最多只能到石臺階,再遠就看不到了。

    所以有時候還是進頻道救玩家比指揮玩家逃跑更快。

    “你住幾天?我給你安排房間。”賀敬朝在趙泯才的對面坐下,“我哥說你回來的時候我很驚訝,難道是為了我……”

    趙泯才:“我爺爺死了。”

    賀敬朝喜悅的雙眼頓時黯淡:“……原來是這樣,我以為你好歹會有一次因為我回來。”

    趙泯才的視線落在遠處的海面上,語氣依舊沒有什么過多的起伏:“有他在,我覺得你也不缺一個說話的人。對于這幾年的幫助,我很感謝你作為朋友幫助我。”

    賀敬朝看趙泯才的眼神中盡是哀傷:“只是朋友嗎?”

    “那還能是?”

    “沒關系,朋友就朋友,你一直跟我劃清界限,我早該放下了,”賀敬朝倒是能自己想通,“我也不是想要從你這里得到什么才幫你的。”

    趙泯才看著賀敬朝說:“你變了不少。”

    賀敬朝微笑:“你也是。”

    謝之懷以為賀敬朝會再糾纏一會兒,沒想到這么快就放下了。

    幾年未見,確實成熟很多,再也看不見昔日唯諾的模樣。

    謝之懷好奇地問道:“如果那個時候的賀敬朝是這樣的性格,玩家你會對他感到有意思嗎?”

    趙泯才在通訊器上打字:“不會。”

    如此看來,趙泯才只是單純對賀敬朝不敢興趣。

    他開始好奇能被趙泯才“喜歡”的人會是什么樣的。

    趙泯才端起水杯,細抿一口,接著說:“不過我有幾件好奇的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答。”

    趙泯才指向樓上,說:“他是怎么回事?”

    賀敬朝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語氣歸為平時講話:“沫離是兩年前我在海邊遇到的人,他當時跳海自殺,我救了他。”

    趙泯才:“無緣無故?”

    “我救他還有一個原因——他的前任和我有點關系,”賀敬朝頓了一下,“海娛集團總裁的未婚夫錢順然。”

    “最后還是為了利益,賀敬朝這點倒是沒變。”謝之懷想。

    “那就合理了,”趙泯才點頭,“我真不覺得你是隨便發善心救人的人,你說他在你這里待了兩年,這兩年里,你沒有想過幫他報仇嗎?”

    雖說海娛與賀家有合作,但是以賀敬朝的身份,給對方使點絆子也是手拿把掐的。

    “原沫離他有很多病癥,先前連生人都不敢見,最近才好轉起來,我總不能為了一個說話都說不清楚的人去報仇吧?對我沒有任何好處。”賀敬朝玩轉自己的手表。

    趙泯才靜了幾秒,突然恍然大悟:“哦,你們現在還沒在一起啊。”

    “我跟他?”賀敬朝本該麻溜地解釋,可這次有些支支吾吾的,“怎么可能,我說了,只是因為他的這件事和我有關聯。”

    謝之懷一眼就看穿了,嘖嘖兩聲,喝了一口咖啡。

    死傲嬌。

    不喜歡人家,收留了兩年如果只是說“當做趙泯才的替身”那干嘛還要好吃好喝地照顧著,說不喜歡?

    誰信啊。

    趙泯才倒是直白:“你不喜歡他?”

    賀敬朝繞著彎子說:“……沒有到那種地步。”

    趙泯才:“哦,這樣啊。”

    謝之懷:……

    好吧,還真有人會信。

    趙泯才端正身子,說:“我的第二件事,就是過來找他的。”

    “找他?”賀敬朝愣了一下,“你們認識?”

    趙泯才:“聽完你這些介紹,就算我認識了。”

    賀敬朝:“……”

    ***************

    第二十二章

    賀敬朝還是帶著趙泯才來到樓上,敲響原沫離的門。

    門緩緩打開,探出原沫離的腦袋:“你好。”

    “既然都來了,那就一起吃飯吧。”賀敬朝直白地說。

    原沫離弱弱地拉大門。能從這里看見原沫離的房間像樣板房似的,東西干凈又少,大概連衣服都是新買的。

    “剛剛聽你介紹才認識,但我很早之前就知道有這么一個人,”原沫離怯懦地看著地板,“第一次見,真的是很漂亮的人,難怪他們都說你長得好看……”

    趙泯才沒有回答,一把抓住原沫離的手腕,擼起他的袖子,長袖底下果真是一條條傷痕。

    原沫離的皮膚本身就白,這結痂的紅印尤為突出。

    原沫離第一次遇到一上來就窺探傷口的人,耳朵瞬間燒紅,慌忙掙脫趙泯才的抑制,卻沒想到趙泯才的力氣很大,他完全掙脫不了,只能惶恐地與趙泯才對視。

    不過也是,趙泯才一句話也沒說,上來就翻人家傷疤,這位不慌才有鬼了。

    謝之懷知道趙泯才只想了解過程,但在別人眼里,特別是原沫離這種內心敏感的,他就像是電視劇里上來找麻煩的歹毒配角。

    面板果然開始蹭蹭蹭跳數值。

    【系統:原沫離好感-10,目前50分(滿分100)】

    【系統:原沫離恐懼感+10,目前70分(滿分100)】

    【系統:原沫離距離感+30,目前90分(滿分100)】

    最后是除了好感度都往上增長,特別是距離感。

    謝之懷:“……玩家,你可以松開手說話,他現在很害怕你,要不今天就算了,明天想辦法接近怎么樣?”

    趙泯才這才松開手,對賀敬朝說:“帶我去房間。”

    “好。”賀敬朝待他走了。

    他們二人下樓梯后,原沫離還站著門口,他緊咬下嘴唇,像要哭出來似的。這一切都被屏幕前的謝之懷看得一清二楚。

    這下有點難辦了。

    男主對趙泯才一開始的好感度就不高,很難繼續攻略。

    謝之懷在工作考核中遇到這種一開始就崩塌的攻略任務,他到后期一般都是放棄的。因為人的第一印象存在后,很難再更改,畢竟誰都不想跟第一印象差的人過多接觸。

    果不其然,在賀敬朝因為公司要事走后,原沫離就再也沒跟趙泯才講話了。

    “你……”

    “誒嬢嬢你有事嗎?我來幫你。”

    “你……”

    “我去吹風了散步了,不打擾你了。”

    趙泯才幾次要接近原沫離,原沫離就逃地飛快或者找借口去跟傭人聊天,就是不敢看趙泯才。

    晚上,趙泯才雙手插兜站在臥室的陽臺上,觀望在草坪上和小狗玩的原沫離。

    小狗叼著小球直搖尾巴,原沫離也開心地笑。偶然間,趙泯才的視線與樓下這位對上了,樓下這位立馬緊閉嘴唇,頭撇到一邊。

    謝之懷:“……”

    這可比他考試時的那幾個人還要嚴重啊。

    罕見的是,趙泯才竟然沒有生氣,他淡定地走進室內,啟用小游戲跳過夜晚。

    翌日早晨,趙泯才下樓吃飯,巧遇賀敬朝與原沫離在大廳里說話。

    賀敬朝披著風衣,高挺地站著,而原沫離則穿著毛絨外套,整個人像被棉花包裹了似的。即使他穿得這么暖和,整個人也像吹了好幾日的風——病懨懨的。

    原沫離小心翼翼地攥著賀敬朝的袖口,雙眼盡是不舍:“你……什么時候回來?”

    “也就沒幾天,這幾天你們好好相處。”賀敬朝的語氣沒有多少熱情,但還算不錯,伸手摸了摸原沫離的頭發,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抽回了手,“我走了,有事問管家。”

    原沫離露出甚是遺憾地笑容。

    “嗯……”

    看了半天的趙泯才說:“不就是去上班嗎?至于嗎?”

    謝之懷:“也許重要的是這兩人之間的氛圍。”

    趙泯才哼了一聲:“什么氛圍,他不是說不喜歡原沫離嗎?”

    謝之懷:“也許人家傲嬌呢?不是所有人都跟您一樣直白對人的,也要允許含蓄的,比如原沫離這樣的人存在。”

    雖然趙泯才不知道什么是喜歡,但不得不承認,他對討厭的事是真的有話直說。

    這性格極難得。

    趙泯才:“對方聽不懂的感情有什么用?”

    謝之懷:“……”

    這個問題倒是問住謝之懷了。

    謝之懷思忖片刻:“也許,是暗戀呢?”

    正好這時候原沫離向趙泯才這里走來,在看見趙泯才的時候,原沫離明顯小小踉蹌了一下,應該是沒想到趙泯才會站在角落里偷聽,一時紅了臉。

    “你都……聽到了?”原沫離慌忙解釋,“我,我先走了。”

    趙泯才還沒來得及說話,原沫離匆匆跑上了二樓。

    “第一次看見這么怕趙泯才的人。”這句話是謝之懷關了耳麥說的。

    這邊原沫離逃走了,傭人過來打掃房間,隨意與趙泯才客套幾句,又是一個夸贊他長得好看的。

    趙泯才對這類夸贊怕是聽都聽厭了,直接問女傭:“你知道樓上那位的事嗎?”

    女傭小聲地說:“我也沒待多久,但我聽說這原先生以前是拉小提琴的,實在可惜了。”

    趙泯才微微歪頭:“可惜?”

    女傭光是回憶那天,眉頭就皺巴巴的,也為原沫離打抱不平:“他接回來的時候,手指一直流著血,醫生說有骨折,將來不那么靈活了。你說怎么會有這么壞的人啊,把好好的人逼成這樣。”

    趙泯才無言,繼續聽女傭講話。

    這女傭看著也就二十八/九歲,干活講話很麻利,也是經常去二樓打掃衛生的人,所以趙泯才才會找她問話。

    “也就二少爺心善,救了他,不然都不知道他該怎么辦了。現在他在這里也算是一種福報吧,我看二少爺對他挺好的,當然了,對趙先生你更好。”

    女傭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緊找補,使勁瞅趙泯才的臉色,然而趙泯才對最后半句一點感想都沒有。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趙泯才說,“謝謝了。”

    女傭拎著拖把水桶走上二樓了。

    “我看他一時半會不下來。”謝之懷說。

    “那現在進入小游戲,跳轉時間直至晚上。”

    趙泯才這次受傷比較嚴重,面具被腐蝕,最后是露出完整的臉在戰斗。

    兩只胳膊被污染物腐蝕掉長達十厘米的皮肉,已經毫無知覺,左腿的骨頭也清晰可見,肉塊呼之欲出。

    硝煙彌漫的廢棄都城,破敗的汽車已經被污染物吞噬,只有燭火微光,柏油馬路尸橫遍野。

    趙泯才血紅的鮮血滴滴答答滲入水泥地,與被污染物感染的怪物血液交融。

    觸手上的肉瘤在彌留之際脫離母體,順著地縫流竄,聞到活人血液的香氣后,企圖附著在趙泯才的手臂上。

    趙泯才不給它任何機會,迅速用牙咬著刀柄,腦袋以偏,直接剁下自己的手臂,再在肉瘤睜開眼睛要逃跑前松口,踢刀,狠狠貫穿它的眼球中心。

    趙泯才舍棄自身像舍棄一枚棋子,毫不心痛留戀,只要有一口氣在,他就不會停下殺怪的動作。

    雖狠,但快,最后都是sss級勝利。

    游戲結算后他的各項能力值都有所成長,解鎖了三個稱號,連靈吉也自動脫出,為趙泯才鼓掌喝彩。

    “爸爸真棒!爸爸真棒!”靈吉跳著舞蹈喊。

    “……”趙泯才用眼神示意靈吉閉嘴。

    靈吉委屈地撅起喙。

    謝之懷扶住趙泯才,及時將他的身體恢復成初始值,趙泯才彎腰大喘氣。

    謝之懷輕拍趙泯才的后背。

    “玩家做的很好,這已經是最優解了。”謝之懷鼓勵道。

    趙泯才沒有接過水杯,反倒緊緊握住他的手腕,抬頭看著他。

    “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我?”謝之懷早就將策略記在心里,回答時沒有絲毫猶豫,“我基本上跟你一樣,在前期用障葉做榴彈送進瘴氣里進行小范圍爆炸,只不過我會在里面添加丁香葉,引出污染物的第二個分身,不等夢境開始就讓他莫名其妙掉一點血量,這樣能拉長后期打本體準備的時間,以上是我的拙見。”

    謝之懷說完后,握著水杯的手向上提了提。

    趙泯才沒有講話,死死盯著謝之懷像要從鏡片后的雙眼里獲取到什么信息。

    黑夜消失后,都城依舊破敗不堪,可是在裂縫中,有幾顆小草爭相生長。

    那樣的藍天白云,伴著鵝毛般的陽光就這樣柔軟地落在臉上。

    謝之懷看啊,趙泯才那兩顆痣都要暖洋洋地睡著了。

    這里謝之懷打量完,那里趙泯才松了手,接過水杯,一飲而盡,最后捏成一個球,放回謝之懷的手里。

    謝之懷把垃圾變沒,問:“不過玩家這次好像心不在焉的,是在為原沫離躲您的事而發愁嗎?”

    趙泯才皺眉問:“他在躲我?”

    謝之懷:“……?”

    難怪一直沒生氣,原來是壓根就沒覺得人家在躲他。

    靈吉又來添亂,揮著拳頭說:“什么?竟然有人敢無視爸爸!讓我去會會他!”

    謝之懷:“他們又看不到你。”再說了,誰會聽一只大鵝子說話?

    “這次不管他再怎么躲我,我也要把他找出來,”趙泯才面色陰沉,不含一點笑容,“即使燒了這棟房子,我想賀敬朝應該也不會介意的。”

    看的謝之懷都有點背脊發涼,只能祝原沫離好運了。

    從小游戲回到現實,趙泯才的腳剛落地,就沖出臥室開始尋找原沫離。

    一樓客廳不在、浴室不在,廚房也不在。二樓房間不在,書房不在,連儲物間也不在。

    趙泯才又問了各種傭人,全都說沒見過原沫離。

    謝之懷眼見趙泯才的忍耐度就要到達盡頭了,在房子著火之前,他趕緊開地圖搜索目標點,可目標點顯示就在別墅內……

    “啊,難道在天臺上?”謝之懷開耳麥告訴趙泯才,“他很有可能去樓頂了,玩家你去上面幾層看看。”

    “要是他還不在,他就等死吧。”趙泯才上電梯的時候,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出了小閣樓,就是四樓天臺,天臺繞著一圈彩燈,燈光隱藏在踢腳線上——一股幽深感。

    入夜的海邊只有點點路燈光,一時看不清遠處是礁石還是小山丘,靜謐無聲。月亮隔岸相照,鷗鳥如影隨形,攢著勁過冬。

    原沫離果然在這里,他穿著簡單的睡衣,雙手扶著欄桿,指尖已是紅紅一片,雙眼深的像一灣湖泊,已經看不見任何情愫。

    他面朝大海,風刮過,吹亂他們的頭發,然后終于回頭了。

    原沫離在看見趙泯才時,反而一笑:“你來了。”

    聲音極輕,似乎在這里站了很久而凍壞了嗓子。

    “真羨慕你,”原沫離稍微停頓,手指在欄桿上輕輕滑動,“你一來,他就一直在看你。”

    趙泯才一臉“誰?”的表情,謝之懷幫忙翻譯:“他大概在說賀敬朝。”

    “我知道,我是因為像你才留在這里的,否則我沒有絲毫的用處,”原沫離苦笑兩聲,“你知道嗎?我什么都沒有,我以為這個世界就這樣了的時候,我跳進海里,然后被他救了起來,他給了我一個全新的世界,所以,即使我是你的替身,我也心甘情愿留在這里,因為我什么都沒有了,只有他留住了我。”

    這邊在說苦情故事,謝之懷這里在幫不懂“苦情”的趙泯才翻譯:“意思就是他被賀敬朝救上來很感謝賀敬朝覺得只有賀敬朝留住了他,所以即使賀敬朝對你有意思他也要留在這里。”

    【系統:原沫離好感-3,目前47分(滿分100)】

    趙泯才的臉色稍有波動。

    “你應該不知道吧,我曾經發生過什么事情,我雖然有跟你差不多的臉,卻有截然不同的人生,你過的幸福,平步青云;我,被人騙,被騙身!被騙照片!騙了我幾十萬的人卻風光無限,我在電腦上看到他下個月準備結婚的消息時候,你能懂我的心情嗎?!”

    原沫離越說越崩潰,最后幾句話已然是歇斯底里了。

    趙泯才能不能感同身受,謝之懷不清楚,至少他是能懂。

    騙幾十萬是真該死。

    【系統:原沫離好感-3,目前44分(滿分100)】

    “我以為我能忍受現在的樣子可是你回來了,你回來后,我第一次看見賀敬朝那樣的表情。”

    原沫離轉身望著大海,閉上眼緩緩訴說,他每次說到賀敬朝時總是會很柔和與悲愴,像是有什么扎破了他的心臟。

    滾燙的淚水從他的眼睛里翻涌而出,一滴,一滴,落在欄桿上。

    “我一直以為這兩年相處下來他對我是有愛的,至少我們上床的時候他是在看我的,可是最近我才發現,他真正愛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的啊。原來一直是我的自作多情,一直是我在貪婪。”

    “我又一次深陷這樣的泥潭的無法自拔,又只有我一個人受傷。”

    【系統:原沫離好感-3,目前41分(滿分100)】

    原沫離的數值在狂掉。

    一通發泄之后,原沫離緩緩蹲下,蜷縮起小小的身子,遠遠看去與風搖曳。

    “不過我不會怪你,我只會怪那個人,把我的一切都騙走了,如果沒有他,我也不至于……”原沫離狠狠地拍打欄桿,“為什么偏偏是我呢?為什么呢?!”

    【系統:原沫離好感-3,目前38分(滿分100)】

    【系統:原沫離絕望感+40,目前100分(滿分100)】

    “既然你回來了,那我對他而言應該沒有價值了,畢竟他需要的只是你而已。”原沫離向下看,雙手握住欄桿,將自己身子往上抬,最后半個身子露出陽臺。

    謝之懷迅速反應過來:“他這是要跳樓!”

    趙泯才的動作也快,謝之懷剛說完,他已經沖上去一把拽住原沫離的領口往后拉。

    原沫離本身就瘦,論力氣根本不是趙泯才的對手,只能被揪回到地面。

    被拽著衣領原沫離徹底崩潰,一直喊著:“讓我去死吧!讓我去啊!你干什么攔著我!你讓我去……”

    “啪!”趙泯才二話沒說,對著原沫離的右臉就是一巴掌。

    這巴掌聲清脆響亮,把原沫離都拍懵了。

    謝之懷也看震驚了。

    他有想過趙泯才會做的措施,沒想到會這么簡單粗暴。

    原沫離捂著發燙的臉,半天沒緩過神來,呆呆地看著趙泯才:“你……你打我?”

    趙泯才擰著眉毛,指尖重重戳打原沫離的胸口,語氣蘊著怒火。

    極其清冷的聲音隨海風灌入原沫離的雙耳。

    海風說——

    “如果你要復仇,我可以幫你,讓你的前任失去他所有的一切,金錢,地位,名譽;如果你要去死,那就別死在我面前,我不喜歡幫人收尸。”

    第23章 主角與未來(二)

    第二十三章

    屏幕突然跳動。

    【數據變化, 正在加載中……】

    【系統:原沫離好感+40,目前78(滿分100)】

    謝之懷:“……”

    只有坐在工位上的他知道。

    這句話的意思,并不是體現趙泯才有著勸人活下去的高尚情懷, 他是真的討厭幫別人收尸。

    不論什么理由, 這句話只要對聽者有效果就行。

    久久沉默后,原沫離含著淚水, 哽咽地問:“你……為什么要幫我?”

    謝之懷怕趙泯才再玩梗, 先提醒道:“玩家, 這次說的話很關鍵, 原沫離目前情緒不穩定, 很可能再次跳樓, 如果他死了,任務會以失敗告終。”

    趙泯才靜靜看著原沫離流淌下來的眼淚,開口道:“準確的來說,我就是為了幫你而存在的。”

    很美好的一句話。

    知道的人, 比如謝之懷, 他明白這句話這不過在講述事實,毫無感情。

    不知道的人, 比如原沫離, 聽到的就是另一個意思了。

    原沫離瞪大眼睛, 不哭了:“難道你喜歡我?”

    趙泯才:“你做夢。”

    謝之懷:“回答得真快。”

    原沫離擦干自己的眼淚,點頭道:“也是……你都不認識我,但你這么一說,我很感動, 我以為你會想辦法趕我走, 沒想到你竟然會幫我。”

    “你要是真想復仇,就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 ”趙泯才上下掃視原沫離,“還有,我不覺得你是我的替身。”

    “啊?”原沫離抽了抽鼻子。

    謝之懷觀望著數值,點頭道:“對,就這樣,解釋掉替身這件事,好感度又會增加了。”

    趙泯才:“你長得沒我好看。”

    謝之懷:“……”

    謝之懷盯著數值,原以為原沫離會因此生氣而掉好感度,結果數值一動不動。

    原沫離呆愣幾秒,突然仰頭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配合著他剛哭完紅腫的雙眼,毅然有種剛遭受精神重擊現在突然不發病的感覺,這張臉確實吸取到趙泯才的部分美貌,破碎又漂亮。

    原沫離笑完,擦拭眼角道:“確實,你比我好多了。”

    “下樓,我不想在這里吹冷風。”趙泯才斜睨一眼大海,轉身就走。

    原沫離緊緊跟上。

    來到客廳,暖氣吹臉,女傭倒了兩杯熱騰騰的紅棗茶擺在茶幾上。趙泯才淡漠地坐下,打開電視,調到娛樂頻道,正好在播放海娛集團計劃下個月舉行千金婚禮,未婚夫的照片赫然放在左邊,看著是位儀表堂堂的知識分子。

    坐在沙發上的原沫離臉色發白。

    趙泯才:“就是這段新聞?”

    原沫離輕輕地回答:“對。”

    可以想象他們進入小游戲所跳掉的時間里,原沫偶然看見這段新聞時崩潰的畫面了。偌大溫暖的客廳,卻有寒風侵蝕他的骨骼。

    看著背叛自己的人活得逍遙自在,而自己卻患上各種疾病、只能茍且偷生地活著,這誰能忍耐呢?

    “說說你們的事情,越清楚越好,我需要了解他。”趙泯才像是做脫敏治療一樣,干脆循環反復這段新聞,讓一聲高過一聲的記者發布會現場重復一遍又一遍。

    原沫離閉上眼睛,痛苦地回憶道:“我跟他是學弟學長的關系,他是我們學校很出名的人,成績好,能力強,長得又好看,我暗戀了他……應該有三年了,我一直想要接近他,后來,因為分組,我跟他成為了組員,不過沒什么用,他似乎并不認識我,對我也只是跟別的學弟一樣場面話,直到后面我表白了,他竟然答應了,那個時候我真的感覺我很幸運,我的暗戀有了結果。然后他高考失利,上了一所不怎么樣的大學,后來我為了和他在一起,改了志愿,去了比我考的分數要低一百多分的大學,又成為他的學弟。”

    謝之懷聽到這里,感嘆:我了個天。

    頂級戀愛腦啊。

    趙泯才聽到此處,也是眉頭緊鎖,直言道:“也就是說,你為了一個陌生人,改了自己的未來?”

    原沫離不理解:“怎么能說陌生人?我們那個時候已經交往了。”

    趙泯才不解地歪頭:“可是在此之前,你們并沒有過多交流,而且我并沒有覺得他是什么不可替代很特別的人,成績好長得好有特長,隨隨便便拉個重點班的人都是這樣,這有什么特別的嗎?你為什么那么癡迷他?”

    原沫離說:“愛情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突如其來,也許是一場心動,我自己都忘了是什么事,總之,我曾經深深地愛過他。”

    謝之懷想,好文藝的一段話,但他聽不大懂。

    不論再怎么包裝,為了別人更改志愿這種事情還是以自我感動為主。

    趙泯才冷哼一聲:“確實挺深的。為了一個賤人放棄去更好的地方,要一起吃苦。”

    “我當時也不知道他這么人渣,現在想來,我確實挺可笑的,如果可以回到高考那天,我一定好好考,過自己的生活,”原沫離靜靜地凝望趙泯才,視線如同他語氣那樣輕柔,“趙泯才,你是不是后悔救下我了。”

    趙泯才毫不避諱地直言:“聽完后有點后悔了,蠢的要死。”

    原沫離:“……”

    趙泯才瞥了他一眼,沖電視上微笑的男人揚揚下巴:“但你只是蠢,不該死,他是又蠢又該死。”

    原沫離的肩膀微微聳動。

    【系統:原沫離恐懼-10,目前60(滿分100)】

    趙泯才往后靠,抱起沙發枕頭放在腿上:“繼續說。”

    原沫離繼續回憶他的痛苦記憶:“大學時他不知道從哪里認識一些富家子弟,從此對我忽冷忽熱,我以為他是學業太忙,直到某天開始,他和我上床時提起能不能拍照留念,我當然拒絕,可是沒想到他在后面有偷拍下來,我知道這件事,是那幾個富二代找上我,問我一天能賣多少錢,給我看了他和他們的聊天記錄,都是……都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

    客廳陷入異常的安靜,趙泯才揉了揉太陽穴,毫無感情地罵了一句臟話。

    這倒是謝之懷第一次趙泯才罵這么惡毒的臟話。

    謝之懷安慰道:“玩家消消氣。”

    趙泯才:“我并不是生氣,我只是單純想罵他。”

    謝之懷:“……”

    原沫離的鼻頭一酸,豆大的眼淚又從眼眶中流出,他越說越哽咽:“隨后我跟他大吵一架,他說他知錯了,他錯了,我沒有信他,依舊要跟他分手,我以為這樣就結束了。誰料幾個月后,我的這些照片流傳出去。”

    原沫離的手臂開始止不住地顫抖,即使過去這么久,他依舊忘不了,依舊在害怕。

    到底是誰說的,被害人的陰影會隨著時間而抹去。

    抹不掉的,除非是大腦顳葉內側的海馬體受傷,否則誰會忘掉痛苦呢?

    趙泯才隨手丟了一包餐巾紙,正好落在原沫離的旁邊。

    原沫離邊擦眼淚邊說:“我質問過他,可他說他也是受害人,那些照片里的他都沒有打碼。可是,這些是他發給那些富二代的,他如果不發不就沒有這件事嗎?就在我們爭執的那幾天,我還發現,他出軌了,他背著我跟他同級的一個人搞在一起,這是后面那些抓我的富二代告訴我的,那些人雖然神經,但在這方面不會說謊。”

    趙泯才:“就這樣,你還愛他?”

    原沫離搖頭:“不,在我休學的時候,我看見他跟一個女生摟摟抱抱時,我就不愛他了。他看見我時震驚大過愧疚,對女孩的解釋是,一切都是我逼他的,后面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這些事情在一夜之間消失了,發照片的號也被封掉,什么都沒有了。這也是我休學時,我的朋友告訴我的。”

    謝之懷看著電視里那滿面堆笑的君子,評價道:“五毒俱全啊。”

    趙泯才思忖片刻,說:“那么他不僅騙了你,還騙了他的未婚妻。然后你之后就去跳海了?”

    “本來我在老家還好好的能堅持,結果有一幫子人找到我家,他們說錢順然欠了他們錢要由我來還,我在逃跑的時候被他們推到了,從樓梯上滾下來,之后手臂骨折了……”原沫離轉動手腕,“我在醫院里待了好幾個月,直到我在報紙上看見他訂婚的消息時……我徹底受不住了。為什么他能好好地活著,而我只能一直活在悲慘的過去,我一想到我什么都沒有了,于是找了地方跳海……結果被賀總救了。”

    后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他們也不必聽了。

    “看來他對你也挺滿意的,不然不會讓你待在這里這么久。”趙泯才放下抱枕,起身準備離開。

    “你真的這么覺得嗎?”原沫離“嗖”地站起來,“可我看來,只是因為我像你,所以他才分給我幾分愛。”

    客廳的暖光燈潑灑二人身上,趙泯才的長發亦如波光,粼粼可見。

    電視重播著精彩的記者問話,窗外是幽藍的海水與無法感觸的冬季。

    謝之懷終于有了看電視劇的實感:“好文藝的對話。”

    沉默幾秒的趙泯才終于轉身,幾步走到原沫離的跟前,無形地氣場讓原沫離身體晃動:“你沒有男人是活不下去嗎?”

    原沫離愣住了:“什么?”

    趙泯才毫無波瀾地重復道:“我是說,你就沒有想過為自己活嗎?”

    原沫離緊抓自己的衣角,怯生生地回答:“我也想,可是我什么都沒有了,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寄人籬下,對他好……”

    趙泯才不悅地打斷他:“錯了,恰恰相反,什么都沒有的你可以做更多的事。”

    第24章 主角與未來(三)

    第二十四章

    原沫離不解地望著他。

    趙泯才的聲音清冷, 冷冰冰地如同海風一般,一字一句貫穿原沫離熾熱的胸膛:“如果我是你,哪怕真是替身也好, 也會用這個身份向賀敬朝所求更多利益, 而不是在這里懇求你所說的愛。你擁有的越多,就會越拘束。你什么都沒有, 那還怕失去什么?”

    謝之懷倒是相信, 如果趙泯才拿的不是白月光劇本而是復仇劇本, 他確確實實會這么做。

    愛, 在此時此刻, 多不值得啊。

    趙泯才的此番話, 倒是很有成效。

    【系統:原沫離好感+5,目前83(滿分100)】

    趙泯才看見了系統通知,冷漠的嘴角終于上揚了一點:“不過你膽小,我也可以理解, 所以我會幫你。”

    原沫離此時對趙泯才的信任已經增長很多, 有奉獻精神的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我有什么能報答你的, 我什么都給不了你。”

    趙泯才在安靜的幾秒中, 掃視客廳一圈, 說:“聽說你會拉小提琴?”

    原沫離不相信自己的手腕,賀家的醫生治療水平極高,只是還不能回到當初那樣,現在還隱隱發痛:“之前會, 可是現在我……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

    “沒關系, 你每天練習就好,”趙泯才指向電視機上的臉, “我想在他的葬禮上聽見你拉《Habanera》。”

    半小時后。

    謝之懷拉上窗簾前,瞥了眼外頭與天空融為一體的海面,這才拉上窗簾,面朝坐在床上的趙泯才。

    趙泯才已經換上了睡衣,手里端著書本看pve的怪物圖鑒。

    謝之懷:“……”

    沒錯,他又被召喚進來了。

    謝之懷覺得就像寶可夢,趙泯才只要出示銀行卡,他就能被召喚進來。

    畢竟經理都說了,一切以他為第一位。

    謝之懷也不知道趙泯才這次叫他進來是干什么,搬了一張高檔軟椅坐在趙泯才的對面:“玩家,你……”

    趙泯才慢慢抬眼:“……你叫我什么?”

    謝之懷:“玩家啊?”

    趙泯才:“現在就我們兩個人。”

    謝之懷:“……好吧,趙先生。”

    趙泯才這才滿意地重新看書。

    不知道為什么,趙泯才這樣子,他總歸不覺得煩躁,反而像在看小表妹認親戚那樣,語氣不自覺地輕柔起來:“那趙先生,你想到的辦法是什么?”

    趙泯才:“接近他,扳倒他,干掉他。”

    謝之懷:“……”

    好簡單利索的概括。

    “接近他是為了證據,可是……”謝之懷思考著。

    可是原沫離說了,他現在什么證據都沒有,有的也在錢順然那里,錢順然在知道原沫離消失后已經去原沫離老家翻箱倒柜過了,那邊肯定什么證據也沒有了。

    趙泯才淡淡地說:“沒有證據,再造出點新的證據就好了。”

    謝之懷點頭:“也是,這種人不會只做一次就收手的。”

    “賀敬朝應該也想到了這點,我猜,他早早就做出行動了,”趙泯才合上書,“明天我要去那邊的小鎮上看看,你陪我去。”

    謝之懷:“……這么突然?”

    謝之懷正想著之后會是什么走向,被趙泯才這句話給說懵了。

    趙泯才雙手搭在謝之懷的兩邊椅把,將他圈在椅中。屬于趙泯才的香氣狡黠地入侵他的鼻腔,氣味比眼神更有侵略性。

    謝之懷掃視那兩顆痣,先是眼睛下方,最后落在嘴唇下的那顆,再是沒有系上紐扣的脖頸。

    換做別人,怕是被趙泯才陰沉嚴肅的氣場鬧得不安,然而謝之懷的腦中卻只有一個想法。

    只要三分像他,就已經足夠漂亮了。

    謝之懷伸手,扣上趙泯才領口的紐扣:“這里只是沒有痛感,但感冒還是會有的,要做好保暖工作。”

    趙泯才低頭看著謝之懷的手背說:“你對之前那些玩家也這樣嗎?保姆似的。”

    謝之懷笑道:“首先,你跟他們不一樣,所以我對你跟對他們也不一樣。”

    “……”趙泯才松開手,站直身體說,“進入游戲,時間跳轉至第二天早晨。”

    謝之懷調出控制板說:“正好靈吉獎勵關也要出來了,一起進行。”

    “無所謂。”趙泯才說。

    謝之懷按下按鈕的瞬間,房屋構造發生變化,他們來到一片青綠色的麥田——遠處小木屋傍水而造,云層逼近青山,炊煙裊裊纏繞放飛的風箏。

    趙泯才已然穿上游戲中的裝扮,靈吉在他的腳邊轉圈圈,喊著:“爸爸!爸爸!”

    【系統:游戲升級中】

    【系統:玩家可自行選擇難度系數——簡單,普通,困難】

    【靈吉:不同系數所得獎勵也不同,爸爸自由選擇!不過靈靈推薦普通哦,因為這個系數里面有可愛的……

    靈吉那串字還沒加載完畢,趙泯才已經敲上了困難模式。

    靈吉萎靡地說:“爸爸怎么不看完呀。”

    謝之懷:“……你下次別什么東西都寫在面板上,換我我也不看。”

    靈吉撅喙:“哼,等副本大賽了就知道靈靈的提示有多么溫馨了!”

    說到副本大賽,謝之懷想起自己下了班還得寫報告,一時煩悶。

    這游戲雖說是困難模式,但謝之懷怎么看也不過是平日的怪物加上了護盾,還不如上次設置的末世本那只怪物,難纏又惡心人。

    趙泯才這次受了點輕傷就通過了,系統獎勵倒是比以前豐富很多。

    趙泯才坐在草叢上,謝之懷摟著趙泯才的肩膀,將他的身體恢復初始數值,可趙泯才卻遲遲不起來。

    謝之懷稍微有點緊張,握著趙泯才的手反復查看:“怎么了?難道手疼了?”可是游戲中受傷并不會影響到趙泯才本體的手啊?

    倚靠肩膀的趙泯才慢慢悠悠地說了一句:“我只是突然想到。”

    謝之懷立馬問:“什么?”

    趙泯才:“今天下班我得早走了。”

    謝之懷:“……”

    原來就這么一句話啊。

    嚇死他了。

    果然,人在無語的時候是會笑出來的。

    謝之懷笑道:“我還以為您怎么了,早走就早走唄,這有什么?”

    趙泯才不悅地皺眉,偏頭嘖了一聲,甩開謝之懷的手站起來。

    謝之懷懵懵地抬頭問:“怎么了?”

    這是突然生氣了?

    “結束游戲。”趙泯才的語氣非常冷。

    謝之懷與靈吉面面相覷,還是結束了游戲。

    游戲結束后,趙泯才一言不發地拉開窗簾,日出已經照拂海水,如同湯羹撒上籽料,更添濃香。

    謝之懷坐在那張椅子上,還是不知道趙泯才為什么突然生氣了。

    靈吉蹦到謝之懷的腿上問:“爸爸不是全s嗎?怎么還不高興?”

    謝之懷搖頭說:“不知道啊,不過我勸你最好先回去,小心他把你當拉面扯。”

    靈吉趕緊跳進背包里。

    過了幾分鐘,換好衣服的趙泯才出發去小鎮,謝之懷充當“管家”的角色,開車的過程中,趙泯才一直在看車窗。

    謝之懷企圖聊幾句話解解悶,趙泯才一反常態地嗯嗯敷衍。

    到了小鎮,鎮上已經開了早集,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好久沒上集市的謝之懷倍感親切,這種熟悉的棗糕香真是太令人舒心了。不過玩家的狀態不好,他這個做系統員工的也不能忘了自己還在工作。

    謝之懷柔聲問:“趙先生,您來這里是要買什么的?”

    趙泯才沒有看他:“閑著逛逛。”

    謝之懷又問:“趙先生應該沒來過吧。”

    趙泯才簡單地回答:“小時候來過。”

    直到趙泯才路過他最喜歡的甜點,謝之懷才覺得這件事有點大條了。

    在路過矮橋時,青青悠然地河水穿涌洞口,清冷的空氣讓人每次呼吸都像吃了一口薄荷糖,氣息都帶著冰涼。

    謝之懷才問趙泯才:“趙先生從游戲出來就一直興致缺缺,是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夠好嗎?”

    走了這么多路,趙泯才的耳朵才稍微顯紅,他的下巴悶在圍巾里,眼睛望著河水說:“你明明記憶力很好,卻一直在忘記我。”

    謝之懷被說懵了:“啊?什么意思?”

    忘記?他?

    要不要聽聽看這是在說什么?忘記誰也不可能忘記趙泯才的臉吧。

    趙泯才這才面向他說:“我討厭你對我和對其他玩家是一個態度,我說要離開,你絲毫沒有挽留。”

    謝之懷恍然大悟:“啊——你是在說你早下班那個時候我沒反應啊。”

    趙泯才垂眼點頭:“嗯。”

    謝之懷啞然失笑:“我當時沒有反應是想:你要走那肯定是有事情忙,那我再說讓你多待會兒不是沒禮貌了嗎?再說了,我們之后又不是不見面了,如果你覺得我當時很冷漠,那我道個歉?以后有空再一起吃飯?”

    趙泯才的表情稍微好轉,輕輕地說:“下次我請你。”

    “行啊,泯總說請客那我肯定去,”謝之懷倒是爽朗地接受了,展示自己現在這套管家的休閑服,“不過別指望我盛裝出席,我那衣柜里最貴的套裝就是你給我的那套了,其他就跟這套一樣。”

    管家這套衣服真不適合冬天穿。

    脫了怪冷,穿了也冷。里面不過是加絨的外套,一點防寒的能力都沒有。

    趙泯才頂多是耳朵凍紅,他是脖子和臉都受凍,也就皮革手套防止手長凍瘡。

    回去真得給吳管家加工資。

    “最近我哥哥結婚,我要處理的公事比較多,如果有清閑的時間,我會讓清雅給你發地址。”趙泯才說著,取下自己的圍巾,掛在謝之懷的脖子上,“還有一點,我很抗凍。”

    這圍巾是出門前謝之懷給他套上的。

    “……”圍巾都染上了趙泯才的香味,絨毛刺著他的皮膚,順道刺撓著他的心臟。

    第25章 該死與緣由(一)

    第二十五章

    在橋上說開后, 趙泯才的心情似乎大好,回去路上又買了甜點,車上也開始接話了。

    謝之懷說:“我老家也是這種沒多少人的鄉下。”

    副駕駛的趙泯才問:“很偏?”

    謝之懷想了想該怎么形容:“七號線地鐵的終點站, 開車也得一兩個小時。”

    趙泯才竟然知道那個地方, 若有所思地說:“哦……那邊算發展區,將來政/府會辦理拆遷條款。”

    謝之懷看過那條新聞, 但不好意思的是, 他家不是那條街的。

    謝之懷用稍微夸張了一點語氣說:“我知道你說的是哪條道, 我家在更犄角旮旯的地方, 這么說吧, 如果把我家前面那些拆完了才能輪到我家, 那大概要等二十多年吧。”

    趙泯才笑了笑:“那邊的風景應該很好。”

    “那確實,開門就是山,就像前面那家,”謝之懷開過一家背面環海, 正面朝山的小房子。

    “那挺好的。”趙泯才說。

    唉, 聊著聊著,竟然起了思鄉之情。等這些事結束了, 用年假回老家一趟。

    謝之懷想。

    行駛半小時, 他們回到了個人別墅區。

    為了防止大家發現管家莫名其妙掛了條圍巾, 謝之懷在車里給趙泯才重新套上了圍巾。

    趙泯才主動向前探身,直勾勾注視著謝之懷。車載暖氣呼哧地掀起微妙的皮革氣味,撲向謝之懷的側臉。

    謝之懷給趙泯才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他特地斜著擺,橙黃色的圍巾如果有味道, 那應該是檸檬味的——酸酸甜甜, 與趙泯才適配極了。

    “那我回去了。”謝之懷松開手。

    趙泯才“嗯”了一聲,開門下車。

    謝之懷回到工位上時, 睡醒的原沫離下樓,見到趙泯才正疊圍巾,倒是驚訝道:“我以為你會讓他們去理。”

    原沫離也是真得容易信任人,昨天這么聊幾句后,他對趙泯才的信任度沖破80,儼然把趙泯才當好兄弟了。

    雖然還是有點害怕,但總歸親近了點。

    趙泯才對他倒是像往常那樣不近不遠,不嫌棄也不會靠近。

    就像還沒養熟的貓,離人遠遠的,但人跟他嘮嗑,他又會喵嗚地回答幾句。

    “他好像養的就是貓,因為是同類?”謝之懷咬著吸管想。

    吃完中飯,二人在餐桌上商議對策。

    首先,原沫離目前不能拋頭露面,賀敬朝已經將他“仍舊活著”的記錄淡淡抹去,自然要好好利用這點。

    而后,趙泯才將自己的計劃與原沫離說了一遍。

    “我叫你出現的時候,你才能出現,之前的事,就由我和賀敬朝處理,”趙泯才打開日程表,“幾日后老賀總會組織聚會,他一定會出現,到時候我也會去。”

    “你為了我而進入這局,值得嗎?”原沫離對趙泯才倒是很有把握,但對自己沒有把握。

    趙泯才倒是無所謂:“成功了,你不虧,失敗了,我也不虧。”

    “謝謝你。”原沫離咬著下嘴唇道歉,“我為我之前對你使性子道歉,之后如果有什么我能幫得上的地方你一定要說,我能幫一定幫。”

    趙泯才注視著原沫離:“如果某天,需要你向大眾揭露傷疤,你愿意嗎?”

    原沫離堅定地點頭:“愿意,就算暴露傷疤,也得暴露在有意義的地方,這是你教我的道理。”

    趙泯才倒是意外:“你學得還真快。”

    原沫離輕笑一聲:“我想了一個晚上,看著敬朝和我拍的照片,我突然意識到,他其實一直有在關心我。如果我不往前行,我依舊懦弱,那么太枉費他對我這些年的照顧了,即使我知道,他幫我報仇可能是商業因素占大頭,但是,他是我爸媽去世后,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了。你們在幫助我,我又為什么要辜負你們?”

    “……”趙泯才在通訊器上打字:“劇情在這里存檔,結束頻道。”

    謝之懷點開面板:“好的,存檔至此,時間暫停,玩家可出頻道。”

    霎時,鷗鳥停于高空,海浪拍打礁石,浪花留存陡峭的山崖。

    原沫離舉起單手,堅定不移的眼神暫時留于這場時空。

    趙泯才從頻道里出來時,謝之懷起身迎接,二話沒說先看趙泯才的手掌。

    那些破碎的傷口有幾處破了皮,還好沒有流血。

    謝之懷這才放下心來,想到趙泯才在頻道里對原沫離說的那些話,和現在的欣然開導,不禁柔聲說:“趙先生,這次有些意外,我以為你不會關心原沫離,你卻像是人生導師。”

    趙泯才瞥了眼黑掉的屏幕:“他雖然有點戀愛腦,但知道是非,比那些蠢貨聰明。”

    趙泯才說得冷漠,謝之懷卻懂他的意思:“其實你也在慢慢容納他了吧。”

    “如果這是容納的話,那應該是。”趙泯才套上外套。

    謝之懷輕輕笑了一下。

    趙泯才看著他:“笑什么?”

    謝之懷指著黑屏的面板說:“想到我被分給你之前,去了你所在的其他頻道,正好看見你在屠門,那場面,嘖,真是血流成河啊——”

    謝之懷最后那句“血流成河”音調尤為調皮,故意勾著對方似的。

    趙泯才靜了幾秒,回答:“那群家伙本來就該死。”

    謝之懷輕歪腦袋:“該死?為什么那么說?”

    趙泯才冷呵一聲道:“最開始信誓旦旦自己成神是為了拯救天下蒼生,結果來了個不知什么人家的公子小姐,就開始說‘我寧可負天下人也不負你’這種弱智話,他們不死,誰死?天下人死?”

    謝之懷對趙泯才的這番話無不贊同的。

    這種劇情確實常見,十個古代升級流頻道里有九個主角都會因情入了魔道;或者因情而放棄修行,最終落了個情根深種的人設,引得玩家為愛情落淚。

    每當這時,坐在工位上的謝之懷都會想:“這些家伙拿飛升當玩呢?”

    趙泯才:“你覺得我把天下交給他們合理嗎?”

    謝之懷點頭道:“確實不合理,但沒必要屠門吧。”

    “所以,”趙泯才冷哼一聲,手指劃過椅背上沿,“我給過他們機會。”

    謝之懷瞥向趙泯才的手背:“什么機會?”

    趙泯才的手指一頓,嘴角向上勾了一點,淡淡地說:“讓他們殺掉我。”

    “殺掉我”,三個字如此輕描淡寫。

    謝之懷暫時沉默了。

    因為事實的確如此。

    以趙泯才的視角來看,對面這么多人,自己則只有一個人;對方有手有腳能反抗,可不就是讓“對方殺自己”嗎?以門派的人看,更是沒話解釋,先不說幾百人殺一個人有失公平,武林修仙本身就是你強我弱我就不成神了,自有自的道理。

    謝之懷知道那些家伙,不至于弱到這種地步,只能說是趙泯才太強了。

    “是他們自己技不如人,連我都殺不掉,還說要保護天下?一群蠢東西真是好笑,”趙泯才冷哼一聲,“你現在提起這件事,是覺得我不近人情?”

    謝之懷搖頭:“不,你要是真的不近人情,應該連回答都不會回答,而且你幫了我這么多次,我再說你不近人情,我成什么了?”

    “所以你和他們不一樣。”趙泯才說完這句話,無論謝之懷怎么問“哪里不一樣”,趙泯才都沒有再說話了。

    謝之懷也不逗人家了,將趙泯才送到大廳口,又跟早早等候的胡秘書寒暄了幾句,就此別過。

    他去他的工位,趙泯才回他的公司。

    但謝之懷不知道。其實趙泯才在經過大門口時遇到了頻道公司的老總——方正諧。

    方總那幾根頭發驕傲地迎風浮動。

    “方叔。”趙泯才禮貌地打招呼,胡秘書自動退后。

    “這幾個月真是得辛苦你了,秀言結婚,優妍去跑賽車,大事小事都得你操勞,休息時間是得來這里放松一下,誒唷,你的手怎么受傷了,怎么搞的?”方總看了眼趙泯才的手,不由緊張起來,“不會是這里……”

    “不是,這是意外,而且已經好了。”趙泯才無所謂地翻轉手掌。

    “哦,那就好,”方總又殷勤起來,“泯泯啊這段時間的頻道感覺怎么樣?還習慣嗎?”

    “還好,如果不是方叔你讓我換頻道,那大概更好了。”趙泯才淡淡地說。

    方總哈哈大笑,心里慌得不行。

    趙泯才可不是能怠慢的人,他要是在自己這里受什么委屈,那幾位可坐不住了。

    趙泯才的背后是元望集團的兩位程總——程秀言與程優妍。這倆人一個比一個刁鉆,一個比一個心狠,更重要的是,兩位程董很愛護這位弟弟。

    雖說那倆程總操持集團,但趙老爺給趙泯才的股份卻是哥哥姐姐加起來才能抗衡的。要知道趙老爺退位時,趙泯才才是一名大學生,可見趙老爺子有多寵愛了。

    所以他們這個圈子才衍生出一句話——要想跟元望合作,討好泯總準沒錯。

    可偏偏這位趙泯才性格難測,喜好不定,問他的心腹胡秘書也是一問三不知,如同銅墻鐵壁。

    不過大學時趙泯才來這里參加過副本大賽,方正諧發現他對這里的pve頻道很感興趣。本以為他會經常來這里,結果只參加了兩次比賽后就不來了。

    之后趙泯才大學畢業,接管云衡,被分到其他城市,今年九月份才回來,也是他毛遂自薦讓趙泯才來改良過的總部這里參加頻道。

    沒想到回來后的趙泯才越發心狠手辣,殺瘋了殺麻了,殺得數據庫都喊停了。

    為了留住趙泯才這位貴客,只能讓趙泯才換個頻道類型,在里面暫緩一段時間。

    趙泯才一開始肯定是不同意的,在辦公室里冷漠地坐著,一句話也不說,直到方正諧說讓他自己選系統員工,再將所有高級員工——包括分公司的。只要是現在在場、沒有去考證的員工名冊都放在趙泯才面前選擇。

    趙泯才最后選擇了剛考證回來的謝之懷。他在看到謝之懷的名冊時莫名其妙問了一句:“他之前怎么不在?”

    謝之懷倒是好說話,只要給這小子最在乎的兩樣東西“錢”和“休息時間”,他就能任勞任怨。

    聽前段時間頻道經理說趙泯才帶著謝之懷曠開會,那應該是相處不錯了。

    方正諧這才有了一點底氣:“你還記著那事呢,你看我不都讓你指定系統員工了嗎?我看你們相處的應該挺好的吧。”

    “是挺好的,”趙泯才頓了一下,“相較于其他人,我更能接受他。”

    方正諧哈哈笑,拍了拍趙泯才的肩膀:“等數據庫恢復好了,叔就把你換回其他頻道里。”

    趙泯才回答:“無所謂。”

    “我就知道你急……”方正諧都準備好,一個急剎車,以為自己聽錯了,“啊?無所謂?你不是一直都只在——”

    “現在沒有關系了。”趙泯才說完,轉身看向高聳的大樓。

    幽深毫無情緒的視線,似乎要穿透冰冷的鋼筋水泥來到A館十樓。

    “啊……感覺要長腦子了,”謝之懷撓撓頭發,被桌上這些堆起來的數值搞得頭皮發麻,“這些數據是怎么搞出來的?亂寫的吧?”

    “你這都算好的了,誰懂我這份報告啊,排版全亂,營銷部那邊是沒人了嗎?讓實習生來做事嗎?!”20205脾氣更是火爆,一摔簡報,干脆躺在椅子上不動了,“誰愛理誰理,真當我們是牛馬了?!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干了!”

    “誒唷,和氣生財嘛。”10093說。

    “九三姐~”20205向10093撒嬌,“這次是他們欺人太甚,之前瘋狂放靈吉的歌我看就是故意的!”

    10093是位老員工,聽說開公測的時候她就在這里,平日是位和事佬大姐,最愛端著水壺說:“誒唷,沒事的啦。”

    “你這就誤會他們了,他們也是為了公司好。”

    “哼,他們每次都按時下班,就我們還得這里干干那里干干地加班,平時聚會又有他們的份,他們開小聚會喝奶茶又不叫我們。”20205抱著10093說。

    “你依舊是那么惦記那杯奶茶啊。”謝之懷說。

    前段時間營銷部和宣傳部搞了小活動,每個人手里都有一杯奶茶,沒事就在大廳晃蕩,跟故意顯擺似的。

    20205從那刻就惦記上了。

    平時經常蹲在角落里摸魚的20333大喊:“之后的副本大賽我看他們又要搞活動,而我們又要做評委,苦命啊——”

    離副本大賽只剩下十幾天。事情多,任務重,與其加班干活,不如現在就做。

    “早工作完早下班。”謝之懷重新面對這些令人惱火的數據。

    辦公室的其他人在他的帶動下也開始工作起來。

    這幾天過的風平浪靜,唯有幾個玩家倒是奇奇又葩葩。

    有一位玩家進頻道就開始指指點點說這里偽科學這里太科幻。

    謝之懷看了眼他們加入的頻道“未來架空獸人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玩家來到郊區探索地圖,又開始找不痛快,說著:“不對啊,剛剛的狼人在跟兔子種說話,狼不是吃兔子的嗎?他怎么沒吃它啊?不科學啊,還有你說這里很危險不能進,我看看還好啊,一個野獸都沒有。”

    謝之懷的屏幕上閃爍紅點,他好心提醒:“玩家你……”

    玩家以為他又要幫著說話,不耐煩地打斷了:“你不用煩了,你是不是又要說這里本來就不是現實,但就算不現實也得有邏輯啊!算了,你也幫不上什么忙,早知道去找你們自動系統了,錢還少點!”

    謝之懷:“……不是的,我想說,玩家你應該要死了。”

    玩家:“啊?啊!”

    下一秒,傲慢自信的玩家被地上延伸出來的藤蔓抓住腳踝,整個人倒吊起來。好不容易獲得的貨幣全從口袋里掉出來,噼里啪啦,陷入一灘淤泥里。

    謝之懷好心提醒他:“玩家你爆金幣了。”

    玩家:“我他媽知道!你快救我!”

    謝之懷沒有說話,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

    也是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了趙泯才。

    第26章 該死與緣由(二)

    第二十六章

    趙泯才除了不按照設定走, 還是挺聽指揮的,至少他說不能去的地方趙泯才就不會去。

    于是乎,這么一對比, 他更能接受趙泯才的獨斷專行。

    只不過胡秘書三天沒聯系了, 也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么時候。

    “他真的很忙啊。”

    謝之懷點開郵箱又關閉,來回反復, 突然收到了新郵件。

    他猛地坐起。

    一看卻是垃圾廣告, 就又躺下了。

    20205見謝之懷在工位上坐仰臥起坐, 八卦地問:“056, 你干嘛呢?等誰的消息呢?”

    “玩家的預約。”謝之懷回答。

    20205也沒往別的地方想, 以為謝之懷在等老客戶, 自然想起了自己那幾位認識很久的玩家們。

    “我那老客戶也好久沒來了,”20205手掌撐著下巴,“唉,有時候真想做常駐系統, 這樣能保證長期有活。”

    “如果常駐系統這么好做, 工資怎么可能比我們高啊,休息時間大大縮短, 要是遇到一些不講理的玩家, 你得強行受那十幾天的氣。”10093點了一下她的腦袋。

    20333小聲附和:“我記得331就是常駐的, 他每次下班都會狂吃,看著憔悴了不少。”

    30331是中級員工部門的常駐系統,最近檢測分數有上漲,目測下個月就能來高級系統了。

    常駐頻道的食物也得自己準備, 也不是每個人都像謝之懷這樣愛做菜, 玩家也不會像趙泯才那樣叫系統員工進頻道吃飯,這不狂吃誰狂吃。

    這么一想, 做趙泯才系統的這段時間,他的福利還真的前所未有的好。

    20205敲了敲謝之懷的隔板:“056以前也做過常駐吧,感覺怎么樣?”

    “我那個客戶比較好說話,但……他的頻道比較悲傷吧,就像做了一場漫長的心理輔導,他也覺得這對我挺壓抑的,后面就讓我轉為短期系統了。”

    “那他還蠻好的。”

    “是啊,他現在心態好了不少,時隔很久才來一次,我們見了面也會打招呼,”謝之懷點開日歷,“哦,那個日子就要到了,他應該會來了。”

    20205打量謝之懷,搖頭道:“我其實在跟你共事之前,我跟那些人一樣,都以為你是高冷路線的沒什么朋友,結果大大相反啊。”

    “哈哈,”謝之懷輕笑兩聲,“所以還是得了解之后才知道別人到底是什么樣的性格。”

    “叮叮——”

    工作手機響了兩下。

    謝之懷又是一個鯉魚打挺。

    結果是翟智空發來的消息:

    ——下了班去吃燒烤喝酒去?

    謝之懷回答:

    ——你怎么發在這個號上了

    ——我給你發了,你沒回我

    謝之懷這才發現他光顧著等工作手機,自己用的私人手機消息是一點也沒看。

    翟智空狂cue他,一分鐘20個表情包,他愣是沒理。

    謝之懷在私人手機上回他。

    ——行,去

    ——ok門口等我,我今天開了我的勞斯萊斯。

    謝之懷到點下班,換完衣服在翟智空的“勞斯萊斯”——一輛十年高齡、車把換過三次的自行車,等著翟智空。

    結果翟智空沒來,謝之懷等來了一輛熟悉的豪車,豪車停進對面的“專用車位”,駕駛座走下一個人。

    趙泯才依舊是一套很復古的藍白黑搭配,輕松休閑,特別適合他。

    趙泯才直接往謝之懷這里走。

    謝之懷倒不是緊張。

    只是人流在涌動,而趙泯出直直向他走來的這段,總讓他想起頻道里霸總走向小百花的劇情。

    有種剛才還在想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如愿以償感。

    “趙先生?”謝之懷打招呼。

    “我今天有事找你們老總。”趙泯才看了眼他旁邊的車,“你的不是電瓶車嗎?”

    謝之懷淺笑著回答:“這是我朋友的車,我在等他,待會我們要去吃燒烤。”

    趙泯才看了眼手表,五點三十:“當晚飯?”

    謝之懷:“不單純吃燒烤,那邊也賣點小炒。”

    趙泯才雙手插兜,漫不經心地問:“哪里?”

    “你也想要去嗎?”謝之懷歪頭,“不過那地方有點偏僻,還有我不知道我朋友介不介意我多拉了個人。”

    “我倒是無所謂啦。”

    換完衣服的翟智空不知什么時候出來,用一臉“背著我做壞事”的眼神死死盯著謝之懷,又轉頭對趙泯才堆笑道:“主要是我們蒼蠅小館的,怕是會讓您這衣服報廢啊。”

    謝之懷眉頭一皺,拍了一下翟智空的手背,小聲提醒他:“有點沒禮貌了。”

    翟智空心里慫但表情正直:“沒事,看我的,保證他不欺負你。”

    謝之懷:“……”

    他本來也沒欺負我啊?

    趙泯才掃了翟智空一眼,問謝之懷:“這位猴子是?”

    翟智空當場炸了:“你才猴……”

    謝之懷按住翟智空:“他是我朋友,翟智空,檢修處的。”

    “哦,原來是朋友,”趙泯才走兩步,走到翟智空面前,“聽說你們檢修處修理某個頻道數據修了很久。”

    “是,也不知道哪個玩家,把頻道數據都清了,”翟智空心中多有怨恨,攬著謝之懷的胳膊揪心,“修了我七天才修了一半!過幾天還要加班。”

    “一天一千,夠嗎?”趙泯才順勢打掉翟智空攬胳膊的手,換上自己握謝之懷的手腕,抬起,“我把錢打給謝之懷,讓他給你。”

    謝之懷盯著烏黑的后腦勺看,心里莫名覺得舒心。

    特別是處理完那幾個玩家的事以后。

    翟智空立馬反應過來了,捂著嘴巴說:“哇,那玩家是你——趙哥以后你隨便殺,小弟都給你清理得干干凈凈。”

    趙泯才慢慢地問:“那么,我跟你們一起去,也可以吧?”

    “我可沒說過不行嗷,我是擔心趙哥你的衣服!”翟智空向謝之懷比劃滑手機,“咱們這次選個大排面的,貴不要緊,今天我請客!”

    這變臉速度……謝之懷望塵莫及。

    趙泯才讓謝之懷拿出手機,輸入了一串電話號碼,遞給謝之懷時淺淺一笑:“那么你們選地方,我之后來。”

    趙泯才離開后,白撿7000的翟智空笑得合不攏嘴:“先說好啊,這次喝酒咱們都控制點,別到時候麻煩趙哥送我們回家時吐車上了,我們在這里打一輩子工都還不起。”

    謝之懷覺得這個假設就不成立:“我要騎電瓶車,怎么可能喝酒?”

    翟智空對謝之懷不滿意:“嘖,你這個時候就別想你那破電瓶了!你騎過去放店門口,他送你回去不是很理所當然嗎?”

    謝之懷拍拍車墊:“哪理所當然了?多麻煩人家啊。”

    翟智空意味深長地說:“咱們這一生還有幾次坐豪車的機會?珍惜吧。”

    謝之懷:“你前段時間不是還說讓我少跟他接觸嗎?”

    翟智空:“我鑒定過了,這趙公子絕對是好人,你不用遠離他了。”

    謝之懷:“給你錢的都是好人是吧?”

    翟智空正經地說:“注意前提,是無、緣、無、故給我錢的才是好人。”

    謝之懷:“……”

    翟智空登上自行車,招呼謝之懷:“行了,走吧,去之前那家離譜但裝潢挺好的吧。”

    謝之懷無奈跟上。

    二人來到新選的一家燒烤店門口,因為趙泯才說還需要半小時才能來,他們先停車去隔壁的電玩城溜達了一會兒。

    電玩城有會員活動,幾個會動的吉祥物在那邊發傳單招攬客人。

    謝之懷與翟智空對視一眼。

    他們不約而同想到公司要找人在副本大賽期間套上靈吉當吉祥物。

    “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翟智空說。

    “肯定是宣傳部的,跟你沒關系。”謝之懷說。

    二人這么聊著,時間差不多了就回燒烤店,先點上一些小菜,又點了一些招牌烤肉,等趙泯才來了,他們這些菜也上齊了。

    趙泯才看著桌上的可樂和芬達問:“你們怎么不喝酒?明天上班?”

    “明天周一,我們倆都休息,”翟智空若有若無地看向謝之懷,“主要是我們喝酒了就回不去了。”

    “我送你們。”趙泯才說。

    翟智空一聽這話可樂了,謝之懷剛要婉拒就被他捂住了嘴,愣是叫了四瓶啤酒給謝之懷滿上。

    翟智空深知謝之懷的酒量有多少,這幾杯全當喝水了,但謝之懷主要是想吃晚飯不是喝酒,剩著慢慢喝。

    幾小時后。

    謝之懷被重物壓得眉頭緊張,睜開眼睛,發現肚子上躺著一只灰白的挪威森林貓,毛茸茸縮成一團,謝之懷本來還以為是一坨抱枕壓在他身上了。

    “還好是貓啊……”謝之懷又閉上眼睛。

    不過他家為什么會有貓?

    謝之懷猛地起身,那只貓不動如山,甚至伸長脖子讓謝之懷摸它。??

    謝之懷戴上眼鏡,找了半天才找到床頭燈——原來是智能面板控制。

    開啟柔和的室內燈,謝之懷邊摸貓邊觀察環境,現在是早上九點。

    四十多平方的臥室以玉色作為主調,干凈整潔,優雅高貴,遠處的置物架上擺著很多貓的用品,還有與顏色配套的休閑椅。智能窗簾蓋住整面窗臺,點開窗簾,陽臺外就是著名的湖泊山海,可以確定這里是極高的樓層。

    完全陌生的布局與柔軟適中的棉床,還有一只貓。

    謝之懷:“……?”

    他不是在吃燒烤嗎?給他干哪來了?

    第27章 該死與緣由(三)

    第二十七章

    謝之懷從床上起來, 發現自己那套衣服還在,只是外套掛在了衣帽架上。謝之懷披上外套,小心翼翼地拉開臥室門。

    那只貓直接從床上蹦下來, 順著門縫溜出去了, 謝之懷跟著貓走,來到大客廳。

    雅致的大理石臺面, ai控制的智能墻檢測到有人來, 自動轉面變成電視機。

    柔和的燈光曲線映照大約九十平方的客廳, 有一位四十多歲的阿姨在開放式廚房里做菜。

    餐桌上擺著花卉, 空氣中散發著高端奢華的氣味。

    光是廚房都比他家臥室大。

    廚房里的阿姨聽見動靜回頭, 發現謝之懷再客廳, 立馬擦拭手掌堆笑道:“謝先生你起來了,少爺說讓你一直睡著不要吵你,我還以為你要睡到中午呢,那先吃早飯吧。”

    謝之懷抱起腳邊的貓, 問:“阿姨, 您說的少爺是指趙泯才嗎?”

    “對啊,”阿姨端了一碗橙皮醒酒湯放在餐桌上, “謝先生你先喝點醒酒湯, 這是用橙皮、檀香、葛花、白豆蔻、人參熬的, 還有滋潤的功效,少爺特地囑咐我讓我看你喝下去。”

    “謝謝阿姨。”謝之懷有很多問題想問,但目前情況看,只先好坐下喝湯。

    阿姨笑瞇瞇地伸出手:“把小虎給我吧。”

    謝之懷把貓交給阿姨, 小虎在阿姨的懷里也自在地打滾, 真是很親人的貓。

    阿姨捏著小虎的爪子逗它:“小虎是不是又進房間了呀,阿姨找了你老半天了。”

    謝之懷開玩笑道:“小虎它這么隨意進出客房, 感覺有點危險啊。”

    阿姨笑道:“什么客房啊?你出來的房間是少爺睡的主臥。”

    拎著勺子正準備喝湯的謝之懷:“???”

    謝之懷瞪大眼睛望著自己出來的房間,回憶那個布局,確實像主臥:“那趙先生睡哪里?”

    “肯定也是臥室啊,”阿姨欣慰地搖頭,目光慈愛,“你是少爺第一次帶來過夜的人。”

    謝之懷瞥了眼阿姨手機上播著的有聲小說《總裁的一百句情話:夫人逃跑了》,沉默幾秒問:“阿姨你是不是想講這種話很久了。”

    阿姨倒是實誠人,一臉惋惜道:“是啊,早就想試試了。但少爺每天不是上班就是下班,都是一個人回來,唉。”

    謝之懷小心翼翼提醒阿姨:“阿姨,我是男的。”

    阿姨嘴巴一撅,用眼褶子看人:“男的怎么了,都什么時代了,我看謝先生儀表堂堂性格好,比那些個有事獻殷勤、沒事了連少爺生病都不來看望的人好太多了。”

    謝之懷已經說不準阿姨這是開放還是太開放了,把他整得都有點反駁不了。這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勢,仿佛他跟趙泯才真談上了。

    謝之懷也不是在乎這些的人,他也知道趙泯才可能是有這方面的傾向的,不然頻道選擇時為什么會選男性為攻略對象。

    要是跟趙泯才談戀愛的話……

    謝之懷趕緊打消這個念頭。

    趙泯才都不一定喜歡自己,自己先想這么遠了,真是有點不要臉了謝之懷!

    謝之懷喝完醒酒湯,想要端盤子自己洗,被阿姨中途攔截,硬是說她來洗。于是謝之懷只能問阿姨:“對了阿姨,你知道昨天我來了以后發生什么事了嗎?”

    “我也是今天才來的,具體我不知道。”阿姨不好意思地說,“泯少爺只和我說你起來了就可以準備飯菜了。”

    “謝謝啊,您忙,”謝之懷喚著小虎,“小虎跟我一起走吧。”

    小虎拖著長長的尾巴慢慢悠悠地跟著謝之懷來到沙發,直接跳了上去,又窩成一團。

    謝之懷打開手機,上面是翟智空發的消息:“兄弟,怎么樣,安全回家了嗎?”

    謝之懷:“……”

    確實回家了,但不是他的家。

    ——你在家?

    ——泯總先送完我再送你的!

    謝之懷揉搓太陽穴,直接撥通了語音。

    “喂喂喂,”翟智空喊,“昨天我們吃燒烤之后發生了什么你還記得不?”

    謝之懷仔細思閱自己的記憶,總有幾段零散記憶,于是回答:“有點記憶,但不多。”

    翟智空問:“你能記得多少?”

    謝之懷想了想:“至少在上車之前我都記得。”

    翟智空停頓幾秒,又問:“那你還記得你幫人找路的事嗎?”

    謝之懷點頭:“記得。”

    當時他們吃完燒烤出來,趙泯才去開車,他們倆在路邊等時,有兩位小姑娘問他們新方大廈怎么走。

    謝之懷當時還是挺清醒的,順便回答了一下,還能指出是哪棟高樓。

    翟智空問:“那你還記得那倆姑娘是長發還是短發嗎?”

    這個重要嗎?謝之懷搖頭道:“不記得。”

    翟智空的聲音猛然深沉:“好,我可以確定了。”

    謝之懷:“什么?”

    翟智空:“確定你的確是喝醉了。”

    謝之懷:“……我掛了。”

    “別啊,我記得你跟她們說完后,泯總來了,然后你在車上坐了一會兒就睡著了,跟你講話也不回,我走之前看泯總那臉色差的啊,我還以為他會把你丟到高速公路上自生自滅,沒想到竟然把你送回去了。”翟智空完全不像是為他擔憂的樣子反而有點幸災樂禍。

    謝之懷再怎么想也想不出那個時候發生了什么,但是有點奇怪……

    謝之懷記得,翟智空是一杯又一杯地下肚啊:“可是你不是喝的比我還多嗎?你怎么記得這么清楚?”

    “額這個……”翟智空支支吾吾,“就是……”

    謝之懷臉色一沉:“說。”

    “其實我沒有和多少酒,后面那玩意是芬達對水,”翟智空聲音越來越小,“我怕我坐車吐了。”

    “芬達對水?哇,翟智空你真做的出來。”謝之懷無語到扶額,“所以整場就只有我在喝酒是嗎?”

    “不好意思啦,”翟智空輕飄飄地說,“反正你現在安全到家了,應該沒什么事吧?”

    “沒事兒,行我知道了,上班見。”謝之懷掛斷電話。

    結束通話后,謝之懷心里只有一件事。

    趙泯才生氣了?難道他做了什么讓趙泯才生氣的事嗎?

    阿姨、翟智空這里都沒有有效信息,看來只能直接問趙泯才了。

    謝之懷斟酌用詞。

    ——趙先生你好。

    沒想到趙泯才很快回復了。

    ——你醒了?彩姨有沒有給你做醒酒湯?

    ——做了,謝謝你,昨天我有沒有喝醉酒失態的地方?翟智空說你好像生氣了?

    趙泯才突然不回答了。

    謝之懷心里期盼著是太忙了而不是自己失誤太多要寫備忘錄才能發。

    ——你不記得了?

    ——嗯,有一些地方沒有記憶

    ——不是嚴重的事

    意思就是確實做錯了,只是他不在乎是嗎?

    “到底什么事?”謝之懷想半天想不起來,只好坐正身子回復,“那我還是請你吃飯賠罪吧。”

    趙泯才倒是很快發來一個地址——人均一兩百的融合菜餐廳。

    謝之懷點開看,基本都是情侶、家庭聚餐,有獨立包間,4000條評論中多數是夸餐廳裝修雅致、菜品多樣,都是謝之懷覺得不錯的菜。

    這樣感覺真的像是約會一樣。

    “約會?”謝之懷放下手機,掃視四周。

    現在他所處的空間,全然有趙泯才的影子,那一花一草,一筷一碗,沙發皮具,都有被人使用過的痕跡。

    謝之懷是一位極少串門的人,連翟智空的家都沒去過幾次,然而他現在在這里——似乎是以前從未想過的地方。

    趙泯才一步一步靠近他,將他們兩個的生活交織在一起。

    所以為什么呢?他最開始明明只是普通的系統員工而已,再特別也只是高級系統。

    趙泯才進入頻道應該都是高級系統陪伴吧?

    為什么偏偏對他這么好呢?還有之前說的忘記他,到底是什么?

    謝之懷不知道心間瘙癢的是什么感情,如同泉水流向西云,奇特無比。

    也許是因為趙泯才見他工作態度太好了,所以對他這么好?在沒有得知真相前,他只有這么一個解釋。

    謝之懷原本輕松愉悅的笑容在看到手機上跳出的來電名稱時,驟然冷卻。

    手機鈴沒響幾秒,謝之懷立馬接起電話。

    謝之懷急急忙忙問:“喂?小姨……嗯,我會找機會回去一趟的,你們放心……”

    謝之懷匆匆放下小虎,走向大門。

    阿姨見狀趕忙問:“誒不吃中飯了?”

    “不吃了,我有點急事,謝謝您。”謝之懷打開鞋柜,又是幾十雙類別不同的鞋子,各種品牌都有。

    他在其中最底下找到自己的鞋子,甚至被包了鞋套。

    阿姨跟出來說:“誒那你慢點嗷,從南門走,跟保安報少爺的名字就好,管家給大小姐送東西去了,不然就是他帶你走。”

    “沒事,我自己就可以了,謝謝您啊,阿姨您也好好休息。”謝之懷打開門,對阿姨擺手再見。

    謝之懷出了電梯,才重新打開手機。

    手指飛快地打字。

    謝之懷本想回到燒烤店騎電瓶車回去,走路走一半發現電瓶車鑰匙沒拿,想來是落在趙泯才的家里了。

    趙泯才家有管家,這么陌生的玩意突然出現,很可能會告訴趙泯才,那他也沒有再告知的必要了。

    今天運氣不大好啊。

    謝之懷嘆氣。

    坐在公交車上,謝之懷總覺得昨日有什么必須要記得、忘記了很難受的事,心里有一結麻繩纏繞。

    公交車開到他家社區門口時,謝之懷想起來了一點點模糊的畫面。

    他好像從車里出來后,跟趙泯才說了什么……然后……

    ——趙先生,我有事就先走了,等不了你了,不好意思

    ——沒關系,你走吧。

    ——那頻道見

    ——過幾天頻道見

    ——好,時間以趙先生你為主

    趙泯才盯著屏幕上最后的幾句話,聽見有人敲門,說:“進。”

    胡清雅抱著一疊公文進來,整整齊齊地放在趙泯才的辦公桌上。

    趙泯才的辦公室采用透亮的落地窗,他似乎特別喜歡凌于高空,之前在別的城市時辦公室也是建在最頂層,現在回到這里,依舊是21樓高空。

    要是有恐高癥真不好進來。

    趙泯才的審美一樣不錯,辦公室干凈整潔,置物架上各類成就錯落有致,現代主義的小家具擺在休息間,軟灰毛地毯踏著毫無頓感,舒適綿密。

    胡清雅見趙泯才嘴角輕微上揚5度,便說:“泯總,看您心情不錯,是謝先生對我推薦的那個餐廳滿意嗎?”

    趙泯才果然回答:“清雅這次干得很不錯。”

    第28章 你與夢(一)

    第二十八章

    胡清雅心里也很開心, 只是秘書的修養讓她面不改色地說:“能幫到泯總就好。”

    如果填寫《對上級滿意度》調查問卷,胡清雅一定是助理職位中全寫“A”的人。

    她對趙泯才這位上司可太滿意了。

    首先,他不會像其他老總那樣說話拐彎抹角, 讓人猜他們今天到底喝西北風還是東風。趙泯才如果不爽, 她還沒做事,趙泯才先做了。

    比如趙泯才接管公司第三天要換制服樣式, 在大群里發布了“服裝選擇”投票, 最后他給所有員工都安排兩種工作套裝——裙裝和褲裝。

    裙裝包括了男員工。

    所以有男員工收到裙子的時候, 在大會上表示為什么男的會有裙裝。

    當時趙泯才沒有穿正裝, 穿得是一套休閑又貴氣的中式風衣長褲, 胡清雅現在都記得衣服上的盤扣和飄揚的絲帶。

    趙泯才站在發表臺前, 單手插兜,用極其冷漠又平靜的語氣解釋:“我們公司總共有312位女員工,然而服裝投票的時候,裙裝的選擇竟然能有479名。既然你們男同事這么喜歡裙子, 那你們也穿吧。”

    揚聲器傳達到在場的每一位員工的耳朵里, 她帶頭鼓掌。

    其次就是。

    泯總是全公司都知道的大方,對自己人毫不摳搜。

    剛跟曖昧對象聊完的泯總點點文件說:“給你申請了兩千元補貼, 讓你處理私事, 這個是幫助補償。”

    你看。

    胡清雅點頭:“好的。”

    特別是泯總最近有曖昧對象了, 那對她的獎勵可是更多了。

    雖然泯總沒有說那是曖昧對象,但無論是送那謝先生下班、留宿、選餐廳,怎么看都是在互相了解的階段。

    做助理的,只要上司喜歡, 那無條件支持上司就對了。上司說不出的, 就讓她來說。

    而且她覺得那個謝先生人也不錯,至少比那些個二代要有禮貌多了, 那些個富二代看見她在趙泯才的旁邊就會有話沒話地調侃她長得怎么樣,真是無語。

    “胡清雅!”

    比如外面這位。

    連“胡秘書”都說不出口。

    胡清雅眉頭一皺,不是很想回答。

    趙泯才瞥了眼門口,問:“誰大喊大叫?”

    胡清雅態度極好地回答:“泯總,那位就是董事會朱總跟你提過的養兒子,大學還沒畢業說是要來這里實習幾日,本該是由其他部門帶,他直接來找我,讓我教導他。”

    “什么叫你教他,這朱禿驢打壓不到我,就從我身邊得力助手開始打壓,一方面想討好我,知道我拒絕了好幾個干女兒才送了男人過來,”趙泯才心里跟明鏡似的,董事會那幫人各個都是人精,大哥大姐不在后全都來找他的事。

    見他公事不出錯,就來殷勤他,只可惜,他軟硬都不吃。

    趙泯才滿眼不屑:“也不看看那都是什么歪瓜裂棗,我在他們眼里眼光這么差嗎?”

    胡清雅配合地說:“泯總的眼光向來是最獨到最好的。”

    “你跟他說,他有不會的就找他爸,別來找你,再讓我看見那群老禿驢到處認干兒子就為了放我這兒當眼線,我有的是辦法讓他們早早退休,勸他們把心思都從貪污洗錢上收回來。”趙泯才這下是真的生氣了,聲音冷的不行。

    “是,泯總,我一定如實轉達。”

    要說直白的上司,那身邊的人也一定是直白的。

    趙泯才知道胡清雅會稍微潤色一下再告訴他們,但內容大差不差。

    悄然寧靜的辦公室又響起兩聲手機鈴。

    是管家發來的訊息。

    “少爺,謝先生走了。”

    “我知道了。”趙泯才回答。

    管家又發來消息:“我在床頭發現謝先生的電瓶車鑰匙。”

    趙泯才嗯哼一聲,回答:“我會交給他的。”

    手機息屏的趙泯才轉動自己的辦公椅,轉回原位后停住了。

    趙泯才說:“清雅。”

    胡清雅恭敬地等候著命令:“泯總請講。”

    趙泯才:“定下四天后去頻道。”

    胡清雅點頭:“好的。”

    胡清雅走后,趙泯才的手指先撫摸自己的痣,再有節奏地敲擊桌面。

    他一定要謝之懷想起來昨天做過什么:“我可以不在意,但你不能不記得。”

    趙泯才第一次去這么犄角旮旯的店鋪,停車還得去對面大廈地下車庫停車。不過能跟謝之懷吃飯,他就這么應聲去了。

    到了燒烤店,謝之懷看見他時一如既往的親切,拍拍椅子讓他坐旁邊。

    到目前為止,一切正常。

    直到謝之懷那位長得像猴的朋友趁謝之懷去點菜時用芬達兌水,之后情況就變了。

    翟智空企圖收買趙泯才:“泯總就當沒看見,小弟有啥能幫你的一定幫。”

    趙泯才覺得此人還是有點用處的,畢竟是謝之懷的朋友,于是問:“那你告訴我,謝之懷喜歡什么?”

    翟智空:“錢。”

    趙泯才:“這個我知道,除了這個。”

    “嗯……物質的話就是錢,如果說是人的話,他喜歡白晶盈這種類型。”翟智空杯子里的芬達因為加了水,被稀釋地跟啤酒一樣。

    趙泯才盯著芬達問:“哪種?”

    翟智空指向店鋪墻壁的廣告牌上那位舉著護手霜的女演員:“白晶盈啊,就是這個女演員。”

    趙泯才不看那些電視劇,但去過幾場品牌大秀,偶遇過白晶盈。

    白晶盈長相屬于明艷大氣那端,特別是眼睛,有點三角眼,眼白很多很大,大家說她適合演惡女。

    “他喜歡她?”趙泯才有點不悅。

    “是臉,他喜歡這種類型的臉,”翟智空撓撓后腦勺,“不過也是早幾年前的喜好了,近幾年我就不確定了,反正他如果遇到喜歡的臉,會經常夸漂亮,你聽見他夸誰漂亮就是了。”

    “……”趙泯才不說話了。

    因為在他的印象里,謝之懷也就只有他在頻道里換衣服穿時夸過一次。

    一點也不算經常。

    謝之懷回來后,什么事也不知道,依舊很開心。那位翟智空給謝之懷倒酒,謝之懷以為翟智空也在喝酒就一起喝了。

    趙泯才慢慢地喝,視線一直在謝之懷身上游走,腦子里都是剛才的問題。

    很奇怪,他總是不滿意謝之懷對其他人親切。

    可是一想到,如果他不這么親切,自己也不會記得他,又能接受了。

    趙泯才問:“你的酒品怎么樣?”

    “我不知道,但應該還好吧,”謝之懷的耳朵已經有點紅了,但講話依舊有條理,看不出喝過酒。

    翟智空作為好幾場目擊證人回答:“他得過一段時間才有喝醉的反應,之前就跟沒事人一樣。”

    “我有這樣嗎?”謝之懷也說不準。

    這頓飯下來倒是比較正常。

    翟智空講述了他和謝之懷是怎么認識的,從頻道公司里實習期認識到現在,也有幾年的友誼了。

    趙泯才其實沒有吃多少,他來這里的目的就是為了跟謝之懷有更多的接觸,這位翟智空話是多了點,但都是一些有用的情報,他也就這么聽了。

    吃完飯后,他去對面開車出來,結果看見謝之懷在跟兩位青春靚麗的女生講話。

    趙泯才一下子掛了臉,緊握方向盤。

    他理智地分析:可能是問路。這才冷靜了一點。

    否則這里可能得大亂。

    那兩位女生走后,謝之懷看見他的車來了,笑瞇瞇地說:“謝謝泯總啊。”

    這里可以聽出,他一定是喝醉了。

    趙泯才很想說一句:你總是裝作什么都沒發生過。

    話到嘴邊,想想還是算了。

    將翟智空送回去后,在副駕駛上的謝之懷已經安穩睡著,趙泯才停在靠江邊的路口。

    天空下著毛毛細雨,但問題不大。

    還是有一些人來到夜晚的江岸散步,也有遛狗、剛下班回去的人。

    趙泯才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停下。也許是車載的音樂特別適合現在的畫面,他面對副駕駛上睡著的人,眼底閃過莫名的情緒。

    有種從未有過的安心。

    停靠幾分鐘后,趙泯才繼續開車,只不過不是謝之懷家的方向。

    既然人都在他車上了,去出租屋睡覺不如去他家睡覺。

    到了自己家樓下的停車庫,趙泯才打電話讓管家下來,自己先從駕駛座走出來,拉開副駕的門,輕推謝之懷。

    謝之懷迷糊地睜開雙眼,眼神已經有些迷離了,講話也感覺醉醺醺的:“你是誰?”

    “終于醉了。”趙泯才解開他的安全帶,“到了,下車吧。”

    他們兩個靠的很近,可以說是趙泯才故意靠這么近的,為的就是讓謝之懷看清楚他是誰。

    結果謝之懷站起來后沒有再說話,這讓趙泯才有點不愉快。

    趙泯才給車上了鎖,正要轉身,手被輕柔地握住了。

    謝之懷對他微笑,笑容如鵝毛大雪中的那抹陽光,暖人心窩,他的聲音也比平日要啞一點:“原來你是泯泯呀。”

    “你之前把我當誰了?”趙泯才直直地盯著他。

    謝之懷搖頭回答:“我還以為是什么陌生人。”

    謝之懷握著一只手還不夠,兩只手一起上,緊緊拉著趙泯才。

    趙泯才倒一點也不覺得冒犯,他只想知道謝之懷要干什么。

    謝之懷滿眼笑意,聲音輕輕的:“我就說怎么那么漂亮。”

    趙泯才一頓。

    漂亮?

    趙泯才聯想到那位猴子說過的話,直接問:“你喜歡我的臉嗎?”

    謝之懷是徹底醉了,竟然拿手背蹭自己的臉:“喜歡。”

    趙泯才仍由他這么做,手背上能感受到謝之懷臉頰的溫度。

    有點冷了。

    趙泯才平靜地問他:“那你想對我做什么?”

    “做什么?”謝之懷停止不動了。

    幾秒后,謝之懷微微俯身。

    地下車庫像是用陶壺打了一壺熱氣騰騰的水,過個十幾分鐘,那水就成了蕭蕭冷氣,吹得人霧氣騰騰。

    也許真是霧氣騰騰,看什么都花了,什么都忘了。

    趙泯才忘了躲避,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謝之懷向自己靠近。

    隨著燈管重影,自己的眼下痣被微涼的唇瓣輕點了一下。

    謝之懷慢慢回到原位,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想像這樣親一下。”

    趙泯才沒有推開,也沒有回應。

    他的心臟跟那時候一樣奇怪,陌生的情愫油然心間,混入潮濕的雨夜。

    管家到的時候,只看見一名醉漢頭靠他們泯少爺的肩上。

    平日對他人觸碰自己向來不悅的泯少爺,今日罕見地沒有厭惡之色,反而……還伸手環抱住高大的男人。

    管家與胡清雅一樣,都是有眼力見的人,什么話也沒有多問,只說了一句:“少爺我來帶這位先生上去吧。”

    得到同意后,管家攙著男人的胳膊上樓。

    電梯里,趙泯才整理衣襟,告訴管家:“明天我要去公司,這位先生要是走了,向我通報。”

    “好的少爺。”管家點頭。

    趙泯才又囑咐:“讓李阿姨來的時候準備醒酒湯和早飯,他醒來了就給他吃。”

    管家一并應下了。

    趙泯才盯著上升的紅色數字。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亂如麻,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問題涌現。

    謝之懷又一次拋下了問題,并且沒有給出答案。

    管家進入家中,猶豫不決地問:“少爺,這……”

    “帶回我房間。”趙泯才拉開自己的臥室門,讓管家走進去。

    管家將謝之懷放在床上,順便脫掉了謝之懷的鞋子。

    趙泯才盯著那雙鞋尖有點發灰的運動鞋想,上次應該再買一雙鞋子的。

    管家則懂事地扒開鞋墊:“少爺,四十五碼。”

    “你今天下班吧。”趙泯才揮揮手讓管家下去了。

    管家離開后,趙泯才去洗了澡,回到臥室時,謝之懷抱著被褥睡得很安心,緊鎖的眉頭也松散下來,床的長度正好適配謝之懷的身高。

    趙泯才幾步走過去,掀開棉被,躺在謝之懷的右邊

    謝之懷被動靜吵醒,稍微瞇眼睛,似乎發現是趙泯才后又放松下來,甚至大手一搭,直接將趙泯才摟進懷里,下巴蹭著他的額頭。

    謝之懷呢喃著:“泯泯……”

    趙泯才怔怔幾秒,隨后回抱住他的后背,將臉埋進他的肩膀,輕聲說:“你什么時候能告訴我答案?”

    為什么我現在的心臟會很痛,但又不覺得惱怒。

    第29章 你與夢(二)

    第二十九章

    這么躺了半小時, 趙泯才沒有任何要睡覺的跡象,并不是他的睡眠要求高,什么不能有光、不能有動靜。

    恰恰相反, 趙泯才只要覺得無聊清閑, 就很容易睡著,堵車時睡著已經成常態。

    至于今天為什么睡不著, 趙泯才覺得再次翻身謝之懷就是理由——

    謝之懷儼然把他當成了抱枕, 右手箍住他的后腰, 右腿擱在他的大腿/外側, 而左腿夾在他的中間。

    【審核大大, 這只是普通的睡姿而已。】

    這種姿勢也還可以接受, 最重要的是,進入夢鄉的謝之懷總是毫無概念地翻動身體,要做這種動作,首先得將腿抽出來。

    趙泯才:“……”

    【1】

    趙泯才沒有喜歡的概念。他從來不會為某人而過多停留, 而今夜, 他停留了很久。

    停留到借住隱隱的月光也要將眼前的人映入腦海,如論是平緩的呼吸, 亦或者抱著他時的溫度。

    他是心再次痛起來。

    這種痛苦相較于那些斷手斷腳明明無足輕重, 可偏偏某處發麻, 像潮汐躍過礁石,篝火在臨近黃昏時蹦出點點火星燒到了他的手背。

    感受很明顯。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握住了謝之懷的右手手腕。

    【2】

    明明快入冬了,這里的空氣卻是燥熱的。

    暗流涌動, 潮起潮落。

    誰能想到昏暗的臥室里, 他正在做這種事呢?他之前也沒有想過。

    他只對謝之懷這樣,而原因——是因為他只接受謝之懷。

    所以你絕對不能離開我。

    【3】

    這次謝之懷倒是安穩了, 不再翻動身子。

    晨光漸至山谷,風吹草動,一夜安穩。

    “嗒鈴嗒鈴嗒鈴。”

    趙泯才定的手機鈴想起,他緩緩睜眼,先按掉了手機。

    謝之懷的姿勢又變成平躺著,只不過一只胳膊被趙泯才挽著。

    趙泯才坐起身,在床上緩了幾秒鐘才下地。

    他向來如此,起床的時候腦袋會發懵。

    之后如往常一樣吃早飯,出門,來到公司處理示意。

    空閑時間像這樣等待謝之懷的信息。

    等到信息后,趙泯才覺得自己像知道“不是做夢”的實際感,陡然輕松了不少。

    然而發現謝之懷忘記自己做過什么后,心情又有點不爽。

    “我可以不在意,但你不能不記得。”趙泯才念念道。

    “呯啦——”玻璃門晃動兩下。

    穿著休閑服的謝之懷從人力資源部辦公室走出來。

    謝之懷也不想休息天來公司,但沒辦法,這種事盡快得處理。

    從頻道經理獲得蓋章,他又跑去人力資源部登記,再登錄app調整班次。本來調休不花時間,只是人力資源部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他等了半小時才有人回來,在這里耗了點時間。

    謝之懷懷疑自己得了“休息日上班就會過敏”的病,前往高級員工區的路上一陣不爽。

    他正要推門,要找的30227剛好出來。

    謝之懷攔下他,交出蓋章的紙:“30227,我過幾天要回老家一趟,處理一點事情,副本初賽那天你代個班。”

    “哦行啊。”30227接過單子,“你咋臉色這么不好?”

    謝之懷皺眉,如實回答:“休息天來公司略不爽。”

    30227佩服道:“你可真神了。”

    謝之懷問:“難道你喜歡上班?”

    30227:“那倒也是。”

    交接完畢,謝之懷一刻不想多呆,趕緊回家。

    他在整理衛生的時候給翟智空發了消息,翟智空騎著他那輛自行車風風火火來到他家時,正好卡在他要出去買菜的時間,于是自行車的前籃框變成菜籃。

    “臥槽,這個好大啊!”翟智空拿了一個西紅柿,這個西紅柿忒紅,比翟智空的拳頭還大。

    老板娘老開心了,笑著說:“都是自家種的,今天剛摘的,老甜了。”

    謝之懷問:“怎么?你突然要吃西紅柿了?”

    翟智空說:“吃唄。”

    這西紅柿是好,謝之懷拿起一個放進袋子里。

    謝之懷的視線又落在一摞水靈靈的娃娃菜上,他猛然想起趙泯才來的那天。

    又想到趙泯才了。這是第幾次了?

    買完菜,翟智空推著車跟謝之懷回家,這一路絮絮叨叨,又在吐槽部門的事。

    謝之懷一并聽著,時而點頭附和。

    兩人回到家,謝之懷準備晚飯。

    翟智空除了會切到手指之外沒什么做菜經驗,謝之懷不讓翟智空幫忙,自己做完了一桌的菜。

    紅燒鳊魚、干鍋花菜、涼拌黑木耳,再加上番茄蛋花湯,紅白黑三色齊全,翟智空聞著香味整個人都要飛升了,吃了一口魚直夸好。

    “你這手藝絕了,跟我媽差不多,”翟智空的最高夸贊就是“跟我媽一樣”,在他的認知里,他媽就是全天下最萬能的女強人,什么都會,什么都做的好。

    翟智空假裝擦淚地說:“你要是結婚了,我還能過來蹭飯不?不能的話我現在得多吃點。”

    謝之懷笑了:“你這話說的好像我馬上要結婚一樣。”

    翟智空一愣:“你回去不是為了相親嗎?”

    謝之懷真佩服翟智空的腦子:“誰跟你說的?我回去就是處理一些小事。”

    “哦。”翟智空不說話了。

    吃完飯,翟智空再玩了一會兒電腦,便走了。

    翟智空等電梯的時候對謝之懷說:“那我走了,有事兒打電話。”

    “行。”謝之懷就送到電梯口。

    電梯門開了,從里面出來四位年輕小伙子,一看就是來聚餐的。

    一個人手里領著一袋炸雞,一個人抱著一箱啤酒。

    其中一位男生瞥了謝之懷一眼,小聲跟同伴說:“這就是我上次說的那個,有朋友是開勞斯萊斯的。”

    抱啤酒的說:“啊——真的假的,那來這地方住。”

    男生回答:“說不定是少爺體驗生活呢?變形計啊。”

    帶隊的小伙子回頭,噓聲說:“小聲點別被他聽見了。”

    謝之懷:……

    謝之懷雖然全都聽見了,但也裝作沒聽見,從他們旁邊擦身而過,先進屋。

    進屋的謝之懷開始理行李。

    雖然過幾天才走,但他喜歡先規劃好事情,省的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理了半小時,該拿的東西都拿上了。

    謝之懷盯著鋪開的行李箱想:“要不帶條繩子?指不定用的上呢?”

    于是匆匆下樓買繩子。

    雜貨店的老板眼熟謝之懷,這帥哥只要東西壞了就會來他這里買東西,“你這是要做什么用的?綁大件還小件?”

    謝之懷想了想,回答:“大件貨。”

    老板完全沒聽出謝之懷說的哪里奇怪,熱情地向他介紹一捆麻繩:“那就這個,穩固。”

    謝之懷拉了兩下,夠粗糙厚實,一口應下:“好。”

    這下行李全都組裝完畢,就等著出發的那天了。

    謝之懷心滿意足地合上行李箱。

    不過在回去之前,更重要的是趙泯才來頻道那日。那日還得一起吃飯。

    “那還是得找衣服。”謝之懷又拉開衣柜,從現成的衣服里找。

    思來想去,最后還是決定外套穿趙泯才買的,內搭一件純色針織衫,褲子也是重新熨燙過的長褲。

    謝之懷本來身材就好,衣架子一個,把這一身拍給他媽看,他媽直夸兒子有品位。

    ——之懷這是終于要去約會了?(偷笑表情)

    ——跟朋友吃飯

    謝之懷給他媽發消息本意也是想試探一下謝女士現在的狀況,見謝女士還能有這閑情雅致打趣他,謝之懷有點放心了。

    ——那什么時候讓我見見這個朋友啊(偷笑表情)

    ——等有機會

    ——叫他一起過來玩唄

    ——下次吧

    謝之懷看這對話笑了一下。

    這次可不行,這次他可不是去旅游放松的,是處理“雜事”的。

    到了趙泯才來頻道的這天。

    天氣一如既往的好,萬里無云,碧藍得像用顏料畫上去的,哪有這么純正的藍色啊。

    特別是樓層一高,如同觸于云間。

    趙泯才從臥室里走出來。

    來趙泯才家串門領貨的程優妍見趙泯才在換手表,笑瞇瞇地問:“今天是什么日子嗎?你穿這么好?”

    程優妍生的也漂亮,古典美人的皮囊,卻有著放蕩不羈的心。

    她得到股權后就當架空的總裁,出了大事才出面解決一下,不過她確實很有從商天賦,很多人說她比較可惜,她有出色的領導能力和決策力。可沒辦法,她的心從不在這些陳舊老套、條條框框的事情上,她更傾向于去做刺激的事。

    二十歲起就參加高空跳傘,賽車比賽,年年都有好名次,永遠的女子組第一名。

    在趙泯才心里,這位姐姐占據了他童年玩樂的時光,或許他愛刺激項目的喜好就是程優妍培養出來的。

    程優妍也非常喜歡這位弟弟,經常抱著小小的趙泯才到處逛。

    趙泯才小時候長得跟娃娃一樣,特別可愛,只要奶奶地叫她聲姐姐,她就會給趙泯才糖果吃。

    大概也就是那時養成了趙泯才吃甜食的習慣。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自家弟弟今天這身外套是前年得來的高定,除非重要場合,平日不怎么穿。

    趙泯才平靜地回答:“很普通的日子。”

    程優妍瞇起眼睛,逗弟弟:“是嗎?真不是去跟誰誰誰約會嗎?”

    趙泯才也不避諱:“是。”

    在他們家,程秀言說自己有對象,那全部人都是恭喜;程優妍說自己有曖昧的人,那趙老爺會驚訝說丫頭終于開竅了。

    但如果是趙泯才說自己有曖昧的人。

    那大家的反應會有180度變化。

    趙泯才的有話直說多半是從程優妍這里學來的,程優妍聽到這句“是”,立馬站起來問:“你沒騙人家吧?”

    這就是他們家對“對待感情視若無睹”的趙泯才的真實反應。

    趙泯才:“沒有。”

    程優妍:“你也沒有威脅人家?”

    趙泯才:“我又不是我哥。”

    程優妍:“你也沒搞囚禁吧?”

    這倒是提醒趙泯才了,他歪頭問:“我確實很贊同我哥的這個想法,得不到心,得到人也可以。”

    程優妍才意識到自己說這些話像是在幫趙泯才出主意,趕緊收回那句話:“呸呸呸,你當我沒說,你別跟程秀言學,你不看看他最后倒追了多久。”

    如果說趙泯才的興趣愛好是受程優妍的影響,那他稍微陰暗的價值觀,就是從她的龍鳳胎哥哥程秀言這里耳濡目染的。

    程秀言長得很翩翩君子,下垂眼看著溫柔和善,實際上就是陰暗瘋子。

    就不說他那扭曲的感情經歷,說他小時候帶趙泯才去挖蝌蚪。

    有個胖小孩搶他們倆的位置,你說五/六歲小孩之間有沖突,打幾下比出高低就完事了。

    結果程秀言不僅揍了那胖子一頓,在那胖子認錯時直接掐住了下巴,強行拉開嘴,把抓來的蝌蚪伴著淤泥全都倒進他的嘴里。

    程優妍到達現場的時候,小胖子跪在地上干嘔,地上一灘黃水。

    十二歲的程秀言像什么都沒發生似的,抱起小小的趙泯才,語氣溫柔又悚然:“聽說蝌蚪會在肚子里長大,我倒是很想看看從你嘴巴里吐出□□的奇觀。”

    給那小胖子嚇得臉都白了,抱頭痛哭,在地上打滾。

    程優妍現在想起那個畫面都覺得“這貨絕對腦子有問題”。

    好在趙泯才只吸收了程秀言一半的性格——偏執但不狠毒。

    只要不要惹到他,趙泯才還是很好說話的。

    程優妍還想囑咐弟弟別太強制對方,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程優妍趕忙站起來:“誒呀,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先走了。”

    “嗯。”趙泯才回答。

    程優妍走到大門口,管家恭敬地送上賽車頭盔。她今天就是為了這個來的。

    趙泯才認識很多設計師,她如果有新采購的東西,都會找趙泯才應上專屬logo。

    “我就拿走了,謝謝啊。”程優妍啪嗒關門,利落地走了。

    程優妍前腳剛走,趙泯才也要離開,跟管家安排晚上事宜,不出意外的話自己晚上是不回來吃飯了,再和預訂的餐館確認時間。

    一切處理好,趙泯才來到頻道公司。

    謝之懷早早候著,見趙泯才來了,又是滿臉笑意地迎接上去,也沒有刻意問喝醉的事。

    趙泯才自然也不會先提起。

    謝之懷今天穿的是他上次買的外套。

    嗯,很滿意。

    果然他只對謝之懷會這么滿意。

    趙泯才進入頻道,回到原沫離舉手發誓的時間點。趙泯才優雅地拉開椅子,回到原位。

    通訊器傳來謝之懷的聲音:“那我們開始吧。”

    “嗯。”

    定格的時間開始轉動,原沫離放下手。

    二人又交談了一些其他事宜,原沫離的好感度直接到了89,也是這時候,賀敬朝回來了。

    “賀先生!”原沫離率先起身迎接。

    賀敬朝的表情沒什么多大起伏,但習慣性撫摸原沫離的頭發和手腕,確認他有沒有在好好吃飯。

    見原沫離開心的樣子,便知道這兩位講和了。

    賀敬朝漸緩,也沒有多說什么,找趙泯才聊了一會兒。

    從賀敬朝得到的視角和資料要比原沫離這邊清楚,如同謝之懷所想,賀敬朝確實早已有動作,為之后的復仇鋪路。

    既然有賀敬朝的幫助,這一切都輕松了很多。

    二人各抒己見,花了一點時間探討出“復仇”計劃。

    趙泯才又稍微進行了小游戲,時間跳到第二天。

    這天的事情比較多,先要整理原沫離的行李,他們要暫時離開這個別墅。

    至于去哪里。

    他們坐輪船跨過大海,來到賀敬朝另一處宅邸。

    “這就是有錢人,隨便都是房子。”謝之懷想起自己租的那套房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能買房。

    還得按趙泯才上次說的那樣等個幾年呢。

    這次趙泯才住在相鄰的獨棟里,而原沫離和賀敬朝住在對門。

    趙泯才可不想湊熱鬧。

    謝之懷看著畫面說:“這里風景也挺好的。”

    趙泯才推開臥室的陽臺窗,各色花卉坐落于古典的紅圍欄圈中。似乎是知道趙泯才對花卉很在乎,所以他這棟房子的植物異常多。

    玄關處就是君子蘭,進入客廳有垂絲茉莉,樓梯旁是天鵝絨海芋。

    各色與房屋配套,倒也雅致。

    他們安頓好住房,再戴上口罩和帽子,去全制敬老院。

    這個敬老院修的比天門還豪氣,外表看著就富麗堂皇,想當然里面住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賀敬朝與敬老院的工作人員打過招呼,于是順利來到了1208室。

    推開門,室內裝修的如同普通的家庭房,寬大又舒適。

    原沫離第一次見這么大的房間,怯生生地不敢進去,直到賀敬朝拉著他的手走進兩步,他才被帶進去。

    趙泯才在外面不準備進去,他注意到走廊里有護工在往這邊看,不過這里的護工拿著高額的工資,自然不會得罪這些權貴們,有些話有些事能當沒聽見沒看見的就當不作數了。

    所以嫌悶的趙泯才摘下口罩透氣,像看戲似的抱臂靠門。

    他確實是在看戲。

    賀敬朝問:“沫離,你上次不是說想出來工作嗎?”

    原沫離弱弱地說:“嗯。”

    “這兩個月,你在這里工作吧。”賀敬朝輕輕拍打他的手背,竟能從語氣中聽出一絲溫柔,“負責陪這里兩個老人家說說話做做事,其他事會有人幫你的,反正房子離這里不遠,進出方便。”

    “好。”原沫離雖然長久不干活了,但本身做事精細,確實適合做這里的工作。

    他沒見到有人在,問:“那兩位老人呢?”

    “他們現在應該去花園里散步了,反正你明天上班也能見到。”

    “出來時要像今天這樣帶上口罩和帽子。”趙泯才這才說了一句。

    “嗯。”原沫離乖巧地點頭。

    【系統:《時間隔離》任務開啟】

    謝之懷:“自動進入支線任務,已經為您存檔,后期遇到主線任務自動同步開始。”

    趙泯才:“好。”

    接著就是錢順然的事了。

    賀敬朝家的晚宴在三天之后,趙泯才先定了一套新中式的禮服,淡紫色,左側繡著明若璀璨的珍珠。

    明明是繡的,像真是有光澤似的。

    “這件衣服很好看,很適合你。”謝之懷照例夸獎趙泯才。

    這次的趙泯才除了接過贊美,還說了一句:“只有衣服好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謝之懷的錯覺,總覺得自從燒烤過后,趙泯才跟他對話時主動了不少。

    而且每次都是反問句。

    比如坐游輪前,他問趙泯才是否需要直接越過搭乘交通工具片段,趙泯才反問他:“你有沒有坐過游輪?”

    再比如進入小游戲跳時間時,謝之懷問身上都是黏糊肉液的趙泯才是否需要繼續改難度,趙泯才握著草蟲的尸體問他:“你喜歡芝士嗎?”

    謝之懷:“???”

    首先,草蟲的血液確實是像芝士那樣會拉絲。

    但沒必要這個時候提起這個食物吧。

    謝之懷也不清楚趙泯才一反常態的原因。

    這些問題多數都是跟他有關,像迫切需要得到他的答案。

    謝之懷思忖片刻,想到了一個答案。

    難道說,這些問題都是暗示他喝醉時做過的事?

    他跑到江邊渡輪門口讓趙泯才買芝士給自己吃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確實得好好賠罪了。

    他希望趙泯才能忘掉這段過程,但顯然,趙泯才記得的很清楚,還在暗示他:“你愛吃螃蟹嗎?”

    咋的?他還撈螃蟹了?

    謝之懷的臉越來越黑,好在他受過“系統表演訓練”,回答問題時聽不出有多少變動:“挺喜歡的。”

    趙泯才這里默默記下了,到時候點單務必得點那道蟹黃宴,反正也不貴。

    賀家的晚宴一如既往的熱鬧華貴,各種名流大亨都來為賀老爺子道喜。賀老爺子常年沒見趙泯才,再加上趙泯才也沒作妖過,一直好好工作,所以對他的態度依舊很好,欣慰地拍打他的肩膀。

    商圈的事,他們不讓趙泯才聽,趙泯才也沒有多少興趣,端著酒杯來到角落,問謝之懷:“你看到人了嗎?”

    謝之懷并未發現紅點:“目前還沒有出來。”

    趙泯才若有所思:“原來是沒有來。”

    謝之懷:“怎么了?”

    趙泯才:“我以為是他太大眾臉了,沒認出來。”

    謝之懷:“……”

    錢順然其實長相不差的,放在現實里,多半能被記者以“俊男”為噱頭放娛樂版塊上。

    但如果是趙泯才說這句話,他可能真沒這種概念吧。

    幾分鐘后,服務員端來香檳與小甜點,為趙泯才續上見底的酒杯。

    趙泯才抿了一口,再吃了一口小甜點,眉頭一皺。偌大酒店,甜點竟然是買的預制品。

    謝之懷見趙泯才臉色不好,問:“怎么了?”

    趙泯才吐在盤子了:“不好吃。”

    謝之懷跟趙泯才想的一樣,說:“那確實不應該了。”

    趙泯才擦擦嘴巴說:“有空帶你吃我那個管家做的甜點。”

    謝之懷又當開玩笑地應下來了:“好啊。”

    殊不知趙泯才在心里又定好了行程,之后要吃飯,那大概就是副本大賽第一輪那天了。

    聊了幾句,錢順然出現了。海娛集團的千金穿著華貴禮服,錢順然也沾了光。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仔細裝扮了一下的錢順然比電視上看著更有精氣神。

    專家趙泯才點評了一個字:“俗。”

    謝之懷:“臉還是衣服。”

    趙泯才:“全部。”

    俗人注意到了趙泯才,跟別人攀談幾句后往趙泯才這里走來。

    錢順然態度友好地說:“您就是趙泯才吧,賀老板的朋友。”

    “嗯,你是?”趙泯才裝不熟,實際上他們已經將錢順然的家事翻了個底朝天。

    但在錢順然的眼里,與趙泯才有關聯的只有賀敬朝,并不會想到原沫離。

    “錢順然,”錢順然伸手,“我跟賀老板是朋友,希望我們也能做朋友。”

    “朋友?”趙泯才清閑地垂眼,盯著那只手,“不過我沒什么能力,也沒什么作用。”

    錢順然沒想到趙泯才是這樣有話直說的性格,笑容更大了:“你能來這里就證明賀家很看重你,怎么會沒作用呢?”

    趙泯才最后還是捏上了那只手,很快又松開。

    【系統:錢順然好感+5,目前65分(滿分100)】

    “到時候還得你去賀老板那邊多美言幾句。”錢順然也不藏著自己的野心了。

    “你想跟我達成合作的關系?”趙泯才問。

    錢順然微笑道:“可以的話最好。”

    “我是無所謂,但……”趙泯才故意頓了一下,雖然語氣平淡,但聽上去像是在猶豫不決,“只不過你那邊要是做錯了什么事,幫你說話的我也會被拖累,為了你,拋棄他們對我的信任,你能給我什么好處呢?”

    錢順然湊到趙泯才的耳邊說:“我知道一處供大家取樂的地方,你要是不介意,找個時間我帶你過去。”

    趙泯才眉毛一動,回答:“可以。”

    于是錢順然與他互換了聯系方式。

    錢順然走前,似故意而為,手指從趙泯才的手機上劃過,停留很久。

    就連走的時候,幾步回頭,給趙泯才了一個眼神。

    等錢順然混入人群里,謝之懷問:“……玩家對他有什么新看法嗎?”

    趙泯才停了幾秒,答:“他有口臭。”

    第30章 你與夢(三)

    第三十章

    錢順然怎么會知道, 自己千方百計討好賀總的朋友,卻撈了個“口臭”的稱號。

    謝之懷差點笑死在工位上。

    之后趙泯才離開宴會廳,來到一處小陽臺。

    濃夜已至, 背后的燈光映照在趙泯才的發絲上, 從正面看,像他在發光。

    幽深的夜晚按照道理應該適配憂傷的鋼琴曲, 可謝之懷覺得, 如果此時要選歌, 他會選歡快的。

    畢竟趙泯才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堅定感。

    給賀敬朝發了一條消息, 幾分鐘后, 賀敬朝來了, 趙泯才給他看錢順然的好友。

    也在這時,錢順然正好發來一條地址。

    賀敬朝看見網址,眉頭一皺:“這里不是……”

    趙泯才:“是?”

    賀敬朝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一張報表:“就是那種會所, 不過比較高檔, 去那邊的人都是有些背景的。我前幾年安插了眼線問,他說近幾年這里又增加了別的交易。”

    “別的?”

    “能讓他們全都進監獄的東西。”

    謝之懷立馬猜到了。

    是毒/品。

    這個頻道為成人頻道, 這種東西自然也會出現, 但不會出現在玩家的面前。

    如果玩家不幸碰到、或者有被npc強制投/毒的事發生, 直接視為頻道失敗。作為系統的謝之懷會讓玩家強制退出頻道。

    “他想同流合污,以示同類,”趙泯才冷賀一聲,“沒想到他不止是賤, 還是愚蠢。”

    謝之懷分析:“錢順然之前沒錢沒權, 肯定是別人帶他過去的,至于是誰, 我覺得不會是海娛集團的人,他們聰明,知道這種東西朋友就沒有好事,前段時間剛開記者會,現在有多少眼睛盯著他們。”

    趙泯才懂這個邏輯,接話道:“也就是說,他有別的聯絡人。”

    謝之懷說:“他恐怕也是靠那些人跟現在的海娛千金聯系上的。”

    “你別過去,”賀敬朝本就因為原沫離的事對錢順然多有芥蒂,現在又光明正大地讓趙泯才去這里?

    怎么可能。

    賀敬朝雙眸冷冽,氣壓極低:“他這是想造反?”

    趙泯才盯著地址,沉默幾秒后說:“他跟我交流,為的是跟你多做打算,但我想,你應該已經放出消息,現在就等著收網了吧。”

    賀敬朝點頭:“嗯。”

    趙泯才看著他:“那我會去,但我不會進去。”

    賀敬朝說:“嗯,只能這樣了。”

    宴會結束,賀敬朝被留著說話,趙泯才先回家。

    半小時后,趙泯才下車,從他下車的地方正好能看見對面在等待賀敬朝回來的原沫離。

    他套了一件寬大的外套,一看就是賀敬朝的。

    脖頸上也有不少紅色,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他現在過的還挺滋潤。”趙泯才看了一眼,拉開自己家門。

    “我認為賀敬朝是喜歡主角的。”謝之懷確定道。

    趙泯才冷漠地點開地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穿這么點站在大冬天很不理智,人一旦生病,會浪費更多時間。”

    謝之懷說:“像原沫離這種,應該就是談戀愛的時候主打奉獻吧。”

    謝之懷倒是好奇,如果趙泯才談戀愛了,是哪一種人。

    對方主動開口需要他做什么,他就會做嗎?還是隔岸觀火,等到火燒眉毛了才給予一點憐憫?

    “開始游戲,跳過時間。”趙泯才的一句話,將謝之懷拉回神。

    “好的。”謝之懷回答。

    星河墜落云間,趙泯才一腳提走怪物的短肢,將刀收起來。

    【系統通知:玩家您已sss通關滿100次】

    【系統通知:特有獎勵關卡】

    于是靈吉自動出現了。

    靈吉見到趙泯才時很是高興,圍著趙泯才轉圈圈,又是一句:“恭喜爸爸!”

    “再這樣下去,玩家在副本大賽上能秒殺很多怪。”謝之懷說。

    無論是效率,動作,趙泯才都多有提升。

    在這里練習那么多次,到那邊絕對沒問題。

    “什么!爸爸你也要參加副本大賽!”靈吉激動地抱住趙泯才的腿,“你可以再場館里看見好多靈靈哦!”

    趙泯才一想到要在會場上看見更多的大鵝,還要聽那首無腦到不行的歌曲,臉色一黑。

    靈吉完全沒發現趙泯才已經開始不爽了,竟然開始開心地哼起了歌曲。

    正是趙泯才和謝之懷都不想聽到的那首歌。

    于是二人異口同聲地說:“閉嘴。”

    靈吉被嚇了一跳,嗚嚶地閉上了嘴。

    謝之懷沒想到自己能和趙泯才這么默契,說的頻率語氣都是一樣的,笑道:“第一次異口同聲。”

    趙泯才應了一聲“嗯”,也輕輕地笑了。

    趙泯才確實愛笑。

    不過笑的事情都很奇怪,比如打怪打激烈了,他會笑;聽到冷笑話了,他會笑;遇到不爽的事了,他會笑。

    現在又多了一點,自己講到一些事情的時候,趙泯才會像這樣輕笑。

    嘴角稍揚,發出短暫又輕盈的笑聲。

    “那爸爸不喜歡靈靈唱歌,應該會喜歡靈靈為你準備的獎勵關卡吧!這次已經修復好了bug!保證爸爸喜歡!”靈吉又來邀功了,雙翅自信地插肚子。

    趙泯才看了它一眼,說:“如果不好,今天晚上就吃烤鵝。”

    靈吉跳起來:“額啊!爸爸!”

    趕緊出獎勵關卡。

    這次的獎勵關卡難度確實正常了很多,無非是幾個解密游戲。

    趙泯才向來對解密游戲沒多余的想法,他平時也很少看破案的書籍,因為創作者是在知道答案的基礎上將答案舍去只留下問題。

    尋找答案的過程漫無目的。

    趙泯才先是打破了一塊很像墻壁的幕布,走出迷宮,偶然來到畫廊。

    好在趙泯才很快就發現畫框的不同,勒內·瑪格麗特的《戴圓頂禮帽的男子》下的鴿子尾翅里,藏著一串三位數字——397。

    那串數字開平方計算得到的另一串數字正是一個坐標。整間屋子其中的一個坐標。

    之后再是一些不難但繁瑣的小節目,環環相扣,再加上有謝之懷的幫助,趙泯才一路暢通無阻地解開了。

    靈吉在出口等著他,又是一個大禮炮:“恭喜爸爸!”

    趙泯才拍掉那些絲。

    還好,沒有像上次那樣差點掉進他眼睛里。不然他真的會做烤鵝。

    【靈吉提醒玩家:游戲通關,用時8分20秒,靈吉最高等級】

    【獲取獎勵:體力值+111,幸運值+101】

    【時間后調21小時。】

    “那玩家還要繼續游戲推遲時間嗎?”謝之懷問。

    “嗯,再來一次。”趙泯才回答。

    這下真是傳說中的:趙泯才靠小游戲將各種數值拉滿了。

    時間推到幾天后,趙泯才出了頻道。

    今天為了吃飯,謝之懷的上班時間是到下午四點結束,而趙泯才是下午兩點來的,他們出來的時候正好是三點三十。

    謝之懷讓趙泯才在大堂稍微等一會兒,自己去換了衣服。

    謝之懷偶遇上晚班的20367,淺淺打了一聲招呼。

    20367對他今天比較正兒八經的穿搭有些驚訝。因為謝之懷不是那種為了上班而那么精心捯飭自己的人啊?

    “我好像第一次看你穿成這樣,你以前不都是運動裝很休閑的嗎?”20367問。

    謝之懷回答:“我今天下班有事,跟別人吃飯。”

    20367臉色一變:“難道是女……朋友?”

    謝之懷:“那倒不是,他是男的。”

    20367臉色又一變,這次是更加小心了:“啊,那難道是男朋友?”

    “你們一個個的都好開放啊。”謝之懷想到今天吃飯的目的,如果真是約會,那他可能還會準備一束花,可惜不是,“但不好意思,人家可能對我沒什么興趣,這次是我給他賠禮道歉的飯。”

    對于一個單戀的人來說,單戀的人說妄自菲薄,無異于是在說自己的眼光差。

    但絕對不能說她的眼光差,20367立馬鼓舞謝之懷:“怎么可能會對你沒興趣,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真的,不管是誰,統統拿下!”

    “哈哈哈,那借你吉言了。”謝之懷笑道。

    20367又小聲說了一句什么,但謝之懷沒有聽見。

    他和20367道別,來到大堂。

    趙泯才站在那里真是足夠矚目。

    謝之懷想起頻道機場里那幾張大海報,如果身臨其境,一定更加震撼。

    怎么會有這么合適的玩家。

    他們兩人坐著趙泯才的車,來到上次說的那家餐廳。

    餐廳服務員引領他們來到小包廂,路經廳面,基本上都坐滿了人,各色酒香沁人心脾,悠揚的琴聲穿梭于刀叉相碰的軌跡中。

    這里的包廂用磨砂玻璃當隔板,裝修清新雅致,雪白的臺布上擺著兩枝郁金香和滿天星,用極致漂亮的玻璃瓶裝著。

    服務員將擬定好的菜單交給他們兩人時,順道將這個花瓶放到別的角落,以防擋住上菜。

    冷菜上的是桂花漬小番茄。番茄腌的很入味,滿口香甜同時帶著桂花的香味。

    之后再是名為翠竹難尋的小菜,是用越南稻米皮包裹各類時蔬,小料也是開胃的酸辣醬。

    兩道開胃菜吃完,謝之懷是真的開胃了。

    之后兩盤裝飾得“琳瑯滿目”的主菜端上,還有兩盒螃蟹,再是湯品:奶油蘑菇湯和玉米南瓜湯。

    謝之懷又加單了炸雞柳,服務員用耳麥囑咐另一位服務員:“036號桌的客人加單a餐的炸雞柳。”

    等炸雞柳上來,謝之懷的牛排只剩下了玉米配餐,趙泯才也吃的差不多了。

    等服務員退出去,一直安靜吃飯的二人終于有了對話。

    “今天這頓飯,確實挺值的,味道不錯。”謝之懷先說。

    “嗯,物美價廉。”趙泯才卡著最后一口牛排,放進嘴里,然后用一旁的紙擦拭自己的嘴巴。

    謝之懷想起之前的事,回憶道:“我之前跟翟智空吃過別的法餐,我們從那家店出來后又吃了兩個漢堡。”

    趙泯才放下刀叉,抬眼看向謝之懷:“你們兩個為什么要去吃法餐?”

    謝之懷回答:“慶祝他漲工資。”

    “哦,”趙泯才低頭,“你們關系真好。”

    謝之懷沒注意到趙泯才有點含酸的語氣,還以為只是聲音小,繼續回憶當年:“畢竟也認識很多年了。”

    “從你沒入職之前就認識了是吧。”趙泯才回答。

    謝之懷問:“你怎么知道?”他不記得有講過這件事吧?

    趙泯才回答得稍微平淡了一點:“你朋友跟我說的。”

    “哦也是,那家伙喝的是芬達加水。”謝之懷一想到第一次與翟智空見面,那不是一個美妙的過程,“我跟他啊,那個時候脾氣都比較毛躁,我因為家里的事,性格有點邊緣,他也年輕氣盛,兩個人有一次差點打起來,但最后也還是處理好了,我沒想到竟然能和他做朋友,這大概是因為……”

    趙泯才的語氣聽著淡然,實際內心有很多句話要說。

    他其實很不喜歡聽謝之懷在他面前提起別人。

    現在坐在這里的是他。

    難道謝之懷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嗎?為什么要提起別人?

    趙泯才完全沒有發現,他越來越過分在意謝之懷,他的欲望、占有欲、偏執越發強烈。

    強烈到在某一刻會毀掉他自己。

    謝之懷在那邊說自己和翟智空相遇的事,趙泯才一言不發,眼睛始終盯著謝之懷翕動的嘴唇。

    如果謝之懷對自己真的不感興趣。

    那程秀言的方法未嘗不可。

    從這里到他另一個住所很近,十幾分鐘的路。

    假借參觀的名義讓謝之懷一起過去。

    心地善良的謝之懷一定會答應。

    到那個時候,他就拿出地窖的酒,給謝之懷灌上一杯又一杯,一定得是那瓶好酒,對謝之懷才有足夠多的吸引力。

    他要讓謝之懷再次喝得酩酊大醉,倒在他的身上叫他的名字。

    趙泯才。

    泯泯。

    小鈴。

    全都可以。

    只有此時此刻只有他,一切都可以。

    然后他把謝之懷帶到床上用鐵銬銬住他的手腳,做那天晚上做過的事……

    “然后就這么認識了。”謝之懷說完,喝了一口西柚汁。

    他以為趙泯才那么安靜是在認真聽他說話,殊不知對方正在暢想一個精妙的計劃。

    趙泯才屬于不知自己的感情但身體先行動起來。

    而謝之懷屬于,對待感情如同對待稻草。

    你不跟他明說,他完全不會懂,他只會以為你的拋媚眼是眼睛疼;你的拉手是要摔倒了;你的一切甜言蜜語只是在練習脫口秀。

    至少在遇到趙泯才之前是這樣的。

    有幾件事兒,謝之懷一直藏在心里。

    其實從那天喝醉之后,謝之懷每次想起趙泯才,就會隱隱約約帶著迷離燈光的記憶,趙泯才的模樣十分清晰,就那樣看著他,撫摸他的臉。

    再是細滑的脖頸、沿著那根經脈,來到鎖骨。

    然后……

    然后他就去廁所了。

    謝之懷也是從這個時候意識到自己對趙泯才有那方面的想法。

    這倒不是要命的。

    最要命是這人是“趙泯才”。

    他對人家有肖想,然而人家對他似乎只有淡淡的客戶感。

    今天這頓飯也只是為了燒烤那天所做的事道歉,所以趙泯才才會答應。

    也是,如果他有趙泯才這樣的身份,應該不會想到自己的系統對他有意思吧?

    謝之懷做出了一個莊重的決定:那最好還是別說了,對二人都會困擾。

    于是謝之懷又聊起別的話題,還說:“智空他也很感謝趙先生送他回家。”

    這簡直在給趙泯才添火加油。

    智空?趙先生?你聽聽這個差別。

    怎么能這么親密?!

    趙泯才心里的妒火已經要燒到眉毛了,可他知道如果此時發作,謝之懷一定會覺得莫名其妙,很有可能會逃。

    怎么能讓他離開呢?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答案,絕對不能讓謝之懷離開。

    趙泯才緊抓臺布的手一松,冷哼一聲:“因為他是你的朋友,而且我送他,是因為順路。”

    如果并非朋友,他根本不想有過多接觸。

    “那趙先生也還是很好啊,愿意送我們回去,本來都是可以直接叫輛車的,你還不怕我吐在上面。”

    雖然只有他一個人喝醉了,另一個是芬達加水。

    芬達加水這件事,謝之懷應該會記一輩子。

    下次再跟翟智空喝酒,他一定會先嘗一口。

    既然話都說到這里了。

    那就順勢將喝醉鬧事的事一并道歉了。

    又是去江邊又是要吃螃蟹的也太不好了。

    謝之懷又極其鄭重地向趙泯才道歉:“關于喝醉的時候我做的事,我想說對不起。”

    趙泯才沒有謝之懷意料之中的開個玩笑就過去,反而正色地說:“你想起來了?”

    謝之懷心里咯噔一下。

    看趙泯才這個反應,難道他想對了?

    謝之懷起先不確定,現在確定了:“嗯,應該想起來了。”

    想起來就行,那他也不逼他再做一次了。

    趙泯才胳膊肘樹立起來,雙手交疊地墊在下巴上,“我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謝之懷再次恭敬地道歉:“我也第一次發現自己會做這種事,對不起,給你帶來了一定困擾。”

    趙泯才意味深長地望著謝之懷:“我倒是無所謂,但他們都說,人喝醉了所做的事,就是他們在現實生活中想做的。”

    他生活中想要坐渡輪嗎?好像沒有吧。

    謝之懷對這段話不抱有任何科學依據的看法:“……也許是最近壓力太大了,平時我真不這樣。”

    “壓力大?”趙泯才聽到這個理由,心情沒來由地不好。

    意思就是,他做這些純屬壓力大,并非內心所想?

    那如果是別人送他,他也一樣說這些話?

    原來不是對自己特定的?

    想到這里,趙泯才面色陰沉了不少:“如果送你回家的是翟智空,你也會這樣做?”

    “也許呢,我也不知道。”謝之懷不確定地回答。喝醉的事誰也不好說。反正他以前沒遇到這種情況。

    他不知道,對面已經嫉妒得牙根都要咬碎了。

    對面靜了幾秒,“好。我知道了,接受你的道歉。”

    謝之懷聽到這句話,放心下來。

    “真的,那天真的太麻煩你了,”謝之懷嘆了一口氣,“我又是跑到江邊渡輪門口讓你買芝士,還要你撈螃蟹?對不起。”

    對面的人手一頓:“?”

    趙泯才都做好把謝之懷帶回去囚禁的準備了,被這段對話搞蒙了。

    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趙泯才差點在餐桌上失態。

    他皺眉道:“你在說什么?”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謝之懷的語氣很無辜,不像是開玩笑:“嗯?你最近不是問我芝士啊輪船啊還有螃蟹嗎?不是在暗示我嗎?”

    趙泯才扶額:“那只是我單純地想了解謝先生你的喜好。”

    謝之懷:“喜好?”

    “嗯,喜好,”話已至此,趙泯才徹底坦白了,“因為想要再了解你一點。”

    謝之懷聽到這句話,心砰砰直跳。

    難道說……

    謝之懷滿懷疑慮,卻又期待地問:“為什么?”

    對方站了起來,悄聲走到他的旁邊。

    趙泯才的聲音就像山泉,在說普通的事宜時就很能讓人聽下去,更別提現在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后又放在胸口上,如此鄭重。

    連同胸腔下那顆跳動的心臟一樣令人眩暈。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什么,我體會不到那種感情,所以我不知道喜歡的定義,但是,”趙泯才將謝之懷的手再往胸口摁壓一點,讓他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按你們的說法,我現在這樣心臟發痛,砰砰直跳的情況,應該就是喜歡吧。”

    “喜歡……”這是謝之懷第一次聽趙泯才說自己喜歡什么。

    以往都是“能接受什么”,或者是問對方喜歡與否。

    他能理解趙泯才為什么沒有這種感情。

    但現在又突然理解不了。

    “為什么會喜歡我?”謝之懷用另一只手護住趙泯才的腰,他想不出自己做過什么令趙泯才記憶猶新地事。

    直到目前為止,一直是趙泯才在對他好。

    趙泯才緊緊地拉著這只溫暖的手,親在手背上,將謝之懷一覽無余地收入眼中:“我喜歡聽你用溫柔的聲音叫我的名字,我也喜歡你拉著我,你抱著我,你對我做種種事情。如果要再深究,應該,始于那串鈴鐺。”

    謝之懷盯著趙泯才的嘴唇,他沒想到表明心意后的趙泯才已然這么大膽,似乎認為他不可能會拒絕。

    他確實不會拒絕。

    但是。

    “鈴鐺?”謝之懷疑惑地問,什么鈴鐺。

    趙泯才猜到謝之懷會有這樣的反應,倒也沒什么在意的,他輕聲地說:“你以為進入頻道是我們之間第一次見面嗎?五年前的第一場副本大賽,我也參加了。”

    謝之懷雙目豁然瞪大。

    難道說……

    “你……”謝之懷震驚地看著趙泯才,“你是哪一個?”

    趙泯才閉上眼睛,說得慢慢悠悠:“第三輪第二個副本,百鬼夜行,燭王娶妻。我們在那里相遇。”

    再次睜開眼時。

    滿桌佳肴菜盤早就消失不見,取代而之的是故意用黑墨涂滿的轎臺內飾,拉開窗簾,是黑夜下崎嶇的山路。

    四位身穿皮絨、面戴詭譎面具的的大漢腳步堅毅地抬著轎子。

    【系統提示:當前時間為2018年,3月28日。】

    【系統提示:此為第一季副本大賽,第三輪,第二區副本——《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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