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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你與夢(四)

    第三十一章

    趙泯才身披村民們準備的白色金花刺繡的宋制長衣, 原本就戴著一個狐貍面罩的他,整張臉更是被一塊直到膝蓋的薄紗遮住。

    他的長發以此副本內婦人的形象簪了造型,三朵金花貼在耳垂上, 這是村里最漂亮昂貴的金花。

    而他這番打扮, 是村里之前那些新娘的標配,甚至更普通一些。

    據村民口述, 以往還要更加華麗。

    他們這群結束第一個副本的玩家們在踏入這片村落的區域時, 所有人的外形從原本的現代風格變為質樸類型的古裝。

    十幾秒后, 天空出現巨大的藍底半透明面板, 以每位玩家都能看見的視角, 系統開始錄入。

    【系統:識別中確認——第三輪, 第二方副本,地圖加載中……】

    2018年的頻道公司各類數據還不夠完善,再加上是第一次開展“副本大賽”各類經驗不足,在轉換場景時有明顯卡頓和bug。

    趙泯才甚至能看見一位拄著拐杖的八十多歲阿嫲突然飛上石墩后又瞬間下來, 像沒事人一樣繼續往前走。

    趙泯才:“……”

    【系統:加載完畢】

    【系統:結算成功, 此副本人數41人】

    四十多位玩家四散開來,開始收集情報。

    村落的房屋多為老舊木材, 都是村民們自發搭建, 現在不知道在搞什么節日, 每處轉角的地方都擺著一盆綁著紅彤彤絲帶的君子蘭。

    這兒雖小,但五臟俱全,早餐館、小茶館、胭脂鋪、打鐵鋪等等,都是有的。

    可也不知道為什么, 這里的人不笑不悲, 亦如行尸走肉一般,一股子陰森氣。

    玩家里有很多是在前副本里臨時組隊的小隊, 只有極個別是像趙泯才這樣的個人玩家。大家獲取情報的效率不同,但npc們最后都指向同一件事——燭王娶妻。

    什么是燭王娶妻?

    帶著這個疑問,大家不約而同地前往村落中央的井口處。

    最排頭人突然大叫一聲:“啊不好!”

    原來是一位姑娘欲往井里跳,還好被一位【速度值】拉滿的女玩家攔腰抱住了。

    姑娘掙扎著還要繼續跳井,聲音沙啞悲愴:“我不活了!與其不明不白地去了!不如讓我去死!”

    幾位女玩家上前安慰姑娘,姑娘慢慢靜下心,哽咽地說起事情緣由。

    原來村里每年都會選一位姑娘去給山頂那位“守護神”——燭王當妻子,以此換來村落一年的安寧。

    而她是今年被選上的人。

    聽完故事,前排的幾位玩家倒吸一口涼氣,更有人汗毛豎起地搓弄自己的胳膊。

    頓時感覺此村落陰森無比。

    站在后排的趙泯才靜靜看著一切。

    “可我,可我心有所屬,我不愿和二郎分開。”姑娘撲在一位女玩家身上痛哭。

    大家多少都有些心疼。

    這哪是娶妻,這分明是在祭祀。

    這里正在舉行一場葬禮。

    “沒事姑娘,我們在呢。”女玩家拍拍她的肩膀。

    這時年邁的村長出現了,引著玩家們來到自己家。

    村長家要比別人大一些,剛好能容納他們四十多人。

    這房中正中間掛有仁慈寬厚的觀音畫作,額中一點紅正是繡女滴落的真血,觀音身后有萬千光芒。

    如此神圣的畫像下,村長卻在說何其恐怖黑暗的故事——“如果有了燭王的庇護,我們能風調雨順一整年,于是每年這個時候,我們都會獻上年滿十七歲的少女,越年輕越發好,否則,村莊必會遭受災禍。”

    一邊是整個村子,一邊是姑娘們。

    坐屋子里的很多玩家多有點動搖了,交頭接耳地覺得這樣也挺好。

    因為他們知道只要事情結束,大家也都能拿到副本相對的獎勵,還不用冒著死亡結束頻道的風險。

    特別是那些男性玩家,有幾個直接插科打諢地推搡女玩家,叫她們如果不滿意就自己上去。

    惹得女玩家們一陣怨聲載道。

    “神經吧你,你怎么不自己去啊?”

    “我是男的怎么去啊。”

    “真沒良心!”

    “犧牲一個人總比全村覆沒好吧?”

    姑娘在老村長的旁邊默默流淚,她的情郎心疼但又束手無策。屋子陷入兩難的局面。

    那情郎干脆站起來:“我去跟它拼了!”

    “使不得啊!你可是獨苗啊!得傳宗接代啊!”情郎的媽媽拽住他的褲腳,痛苦道,“沒了你我該怎么活啊!”

    這句話又讓本就覺得受到歧視的女玩家們更加不爽,徹底掀翻屋子。

    “這人就是獨苗,難道那姑娘就是什么草履蟲嗎?用你們這群男的選出去?”

    “你們怎么不自己上啊?!”

    “我看村長你也頗有姿色,要不你代替她去呢?”

    “我擦,姑娘你別去了,我們幾個把那什么鬼玩意兒干死算了!”

    那些覺得息事寧人的玩家們覺得,為了一個村落,放棄自己可能通關的機會不值得。

    于是屋子里開始吵起來。

    趙泯才倒不是什么英雄主義的人,面對這樣的電車難題,他一般都是選擇直接把電車毀了。

    要死大家一起死,廢什么話。

    而且真要算起來,他們這么多人,打一個boss還打不過?

    “要我說,那就分為兩路,你們要去打的就去打,不想去的留在這里。”一人提議道。

    大家覺得有道理,于是村長讓“繼續祭奠”的舉手,不去的放下。

    有些人想不舉的,但因為有隊伍在,隊伍其他人舉手了,他們不得已最后還是舉手了。

    “舉手的有三十三人,沒舉手的有七位。”村長數道。

    這七位包括了趙泯才。

    在隊伍里充當主要輸出角色的玩家見這些配置,頓時輕蔑地笑道:“我看你們能打出什么來。”

    被其他人瞪了回去。

    于是“留在村莊”的隊伍與“上路”的隊伍為了區分,一處住在東邊宅子,一處住在北邊的屋子。

    副本大賽無法跳過時間,他們只能這么將就地在硬木地板上討論戰術。

    大家圍在一起,一個人點燃燭火,放在正中間,拿出村長給的娶妻流程圖。

    這個副本的文字與現代漢語不同,是獨創的。

    但他們每個人都有語言翻譯系統,雖然設備不完善,但看得還算流暢。

    【燭王娶妻,花轎三鼎,夜舞盈笛,皚皚流星;

    山間巨扉,此等臥心,非常人之所敵,自目光如炬。】

    一人看不懂,問:“前面能懂,后面是什么意思?”

    旁邊的人回答:“我要是能懂,還會思考那么久嗎?”

    被救下的小姑娘說:“前面應該是娶妻,需要坐花轎,每年都會有一套從山上寄下來的婚服,頭上那些金銀首飾也都是當貢品給燭王的。”

    一人問:“這件事你們已經做了多久了?”

    姑娘回答:“在我出生前,好像就有這樣的事了。”

    女生問:“你們有見過燭王的樣子嗎?”

    姑娘搖頭道:“只有巫師見過,他們都是由巫師帶話的,中間有一次斷了,那一年的井水都枯了。”

    枯了?

    就那本來都沒有多少的井水?

    大家唏噓:“至少十多位姑娘就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那家里人得多痛苦啊。”

    說到此時姑娘又哭了,她牽著二郎的手啜泣:“三年前,有位對我很好的姐姐去了,她那未婚夫婿本是我們這里的探花。自那之后,他的行事乖張,逐漸瘋魔,每每夜里都會發狂,到處摔東西砸東西,現如今被大家關在地牢里,我前兩日去看過他,指甲都被他自己摳出來了。”

    大家默然,更加堅定了要結束這場鬧劇。

    一人問:“你信天罰嗎?”

    另一人答:“我無神論。”

    眾人皆說:“我也是。”

    一直在沉默的趙泯才終于說話:“你們沒有離開過這里吧。”

    姑娘看向他,點頭:“巫師不讓我們離開這里,說是會得不到庇佑,離開的人也不會回來。”

    趙泯才慢條斯理地說:“你們這處有旱災的跡象,理應樹木稀少,可我剛剛穿過綠林,枝葉茂密,完全不像旱災,甚至再過去一點就是一條河,只不過現在冬天,河水結冰了。”

    另一位玩家附和道:“是啊,那條河沒有橋,現在能過去,但開春了應該就過不去了,所以離開的人也不會回來,說真的,換我我也不來這么破破小小還迷信的地方。”

    所以那位巫師和燭王無非就是裝神弄鬼罷了。

    大家更加篤定那燭王不是什么好貨,商量對策:“我們能在花轎上跟姑娘互換,讓我們的人上去,反正都有紗,那些人也沒有見過小姑娘的樣子。”

    有很多玩家不想透露真實樣貌,都會在初始裝扮上選擇配戴面罩,這是系統默認的,npc也會默認將“面罩”作為你本來的樣子。

    而每章副本的環境不同,大家的造型也都不同。

    像這章的副本一出現,大家的短發自動變為長發,所以一直戴面具的趙泯才在這些長發中并不突出,大家都以為他就是普通的男玩家。

    又有一人補全這項計劃:“全部人一起去容易團滅,得有人接應。我們還不知道怎么它屬于什么類型,所以這位誘餌必須得是能在危急時刻保護好自己的人。”

    大家頓時沉默了。

    無法知道對方布下什么陷阱,誰能確定能夠自保呢?

    “這……我一直都是做輔助的。”

    “要不然,找一下那邊的?”一人怯生生地說,“我們這里沒幾個是純輸出吧?”

    “你還指望他們?”那人滿臉不屑地推開用紙覆蓋的窗門,東邊那處燈火通明,遠遠就能聽到鶯歌艷艷,“他們擱那開宴會呢。”

    大家罵起來。

    “臥槽,那群吊人……”

    “嘖,沒膽量的家伙,完全靠不住!”

    這時,已經有底的趙泯才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去。”

    大家以為他是什么大好人在那自我犧牲,一時感動:“天哪,我以為你不愛參與這種事。”

    趙泯才回答:“直接接觸,殺的比較快。”

    于是第二天,趙泯才被村里的老阿姨們拉去換衣服。

    原以為新娘服會是紅色,結果卻是白色的。

    還說不是葬禮?

    雖然趙泯才與那些小姑娘相比,尺寸要再加一大碼,繡娘們也還是緊趕慢趕地趕在正午前做出來了。

    趙泯才問擦轎杠的大漢:“以往是怎么的流程?”

    大漢打量趙泯才,似乎驚訝今年竟然選了新人冒充,還是男的,但也好好說了:“上轎之后會去一座宮殿,之后我們就不知道了。反正等天際放一朵如云的煙火時,此婚事就結束了。”

    村長將趙泯才喚道家中,語重心長地溫:“年輕人,你有什么愿望嗎?若是你成功回來,我定滿足你。”

    儼然是拿趙泯才當一去不回的勇士了。

    趙泯才瞥了眼觀音像說:“我想要村長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里,看好那群人。”

    村長點頭:“你的同伴們我自然會好好……”

    趙泯才:“不,是那三十三人。”

    村長一愣:“啊?”

    趙泯才認真說道:“讓他們好好待在這里,給好吃的好喝的都可以,在結束前不要讓他們離開村落。”

    時間到了戌時,趙泯才換上新娘服,身上的武器被一并放在嫁妝箱里。

    四位自告奮勇報名的隊員混入那幫人群里,留下兩人在村中接應。

    趙泯才在上轎前囑咐在村落里的人:“你們在這些時辰里,找出那天想不舉手的人,讓他們到我們那里待著。”

    二人不解:“為什么?”

    “他們的良心不安,不會想留在那里留多久,不如讓那些心甘情愿待在這里的人重新組隊。”趙泯才說完,上轎。

    從山腳走到山頂,用了一個時辰。

    轎子在一處宮殿般模樣的房屋前停下。

    趙泯才透過白紗,卻覺得這房子不像宮殿,倒像是祭祀時會燒的那種假房子,

    此副本設置的時間明明是冬季,這屋外卻有一株桃花樹妖嬈綻放,樹干扭曲地像是被強行掰扯成這樣。

    縈繞不妙的氣息。

    那幾個大漢也不敢進去,就在這處落地了。

    后面幾個隊友只允許進兩個,于是頭排兩位女生跟著進去了。

    神官在一旁等候多時。

    趙泯才視線朦朧,卻也見那這位神官——人高馬大,長相俊俏;身穿黑色長袍,金邊印花,碗口是琥珀白的立環;腰上系著金色的長帶,一雙白銀扇面圖案的長靴束著他筆直的小腿。

    “跟我來吧。”

    聲音也很好聽。

    第32章 你與夢(五)

    第三十二章

    “神官這么帥啊?”在趙泯才后面的兩人交頭接耳。

    “這npc建模是越來越好了, 比上一個副本的那個還帥。”一人說。

    趙泯才無言。

    大家跨入高約兩米的大門,進入大堂。

    大堂正中間竟然有一尊發銹的寶珠地藏佛。

    光自下而上照耀寶珠地藏的金身,此身右眼入腐, 空柱清晰可見;左眼寬宏仁慈地半闔, 望向手中蓮花,花上如意寶幢有一半盡毀, 露出紅色的木頭, 木刺尖朝向天頂匾額。

    地藏佛前有兩根頂天石柱。

    右側石柱刻有——眾生度盡, 方證菩提

    左側石柱刻有——地獄未空, 誓不成佛

    “這是《唐譯地藏經跋》的內容。”神官說。

    像是管理員有意為之, 以神性對比人性, 貪念、欲望、膽怯,連成一氣。這場人生的交易,空洞又荒唐。

    又進一門,又是老舊的佛像。

    一處比一處詭譎陰冷。

    眾人跟隨神官來到一處房間, 四面無窗, 只有兩扇桃木色的移門,屋內空無一物, 連椅子也沒有。

    神官讓趙泯才坐在正中間, 又對其他人笑瞇瞇地說:“各位先回準備好的住所, 只留下新娘一人便好。”

    大家面面相覷,一人湊到趙泯才耳邊說信號,趙泯才點了點頭。

    “其他人跟我來吧。”神官將大家帶離這里。

    趙泯才一動不動地坐著。

    直到移門再次被拉開,神官回來了。

    神官露出親切卻令人看不透的笑容:“新娘子倒是不必害怕, 燭王沒有那么快現身。”

    趙泯才終于開口了:“我不是新娘子。”

    神官聽見男人的聲音一愣, 又笑道:“怎么今天村子送來的卻是男人,你也倒是不機靈, 隨便就這么跟我說話了,也不怕燭王動怒。”

    趙泯才透過薄薄的網紗看去。

    神官與他一般大,面容很年輕。

    趙泯才淡然道:“因為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神官,你是第四十一個人”

    趙泯才從他與那些npc不同的語氣中確定。

    這位也是玩家,也是不見蹤影的“41”。

    神官靜了幾秒,才道:“你倒是聰明。”

    趙泯才問:“你之前不在村落?”

    神官回答:“我是從另一個地方來的,我先沿著河流去了底下的小鎮,聽以前村子里的人說了這個村子的事,再加上稍微搜尋了一下,就搜到這里了。”

    趙泯才道:“那位燭王能留你在身邊還沒發現異常,證明它本體不在這里。”

    神官笑道:“不錯。”

    趙泯才問:“你把真的神官怎么了?”

    神官輕描淡寫:“那無非就是個小鬼,殺了。”

    趙泯才覺得這位神官也是爽快人。

    神官道:“至于那些陪護的,我已經打發它們去別的地方了,這里很安全。小兄弟你也沒必要坐那么實誠,不如解開網紗,也好互換情報。”

    趙泯才倒是沒有疑慮,一下子掀起自己的網紗。

    反正他還帶著一副鬼樣的面具。

    神官見著這張面具,問:“這是系統自帶還是你后面戴上的?”

    趙泯才淡淡回答:“初始。”

    神官說:“哦。”

    初始面具是取不下來也打不破的,除非是玩家自己取消覆面設置。

    神官說:“那我們互換一下情報,你叫什么?”

    趙泯才答:“隋辯。”

    神官不解:“隨便?隨便叫你行了?你沒名字嗎?”

    此隋辯非彼隨便。

    因為副本大賽為了防止有玩家無法歸類現實還是頻道的情況,規定三點:一、進副本時一定要取一個別名;二、在自己看得見的身體部位上做改動,確保看見這個改動就能知道自己是在頻道;三、每位玩家可以選擇戴面具隱瞞自己長相。

    趙泯才懶得想名字,于是寫了個“隨便”,結果系統提示他有人已經占用名字了,他只能選了個“隋辯”。

    趙泯才再說了一次:“隋辯。”

    可對方以為他是讓自己隨便叫的意思,于是在他的旁邊坐下說:“那既然如此,我們取一個名字吧。”

    趙泯才:“……哦。”

    神官:“你有喜歡的東西嗎?”

    趙泯才:“沒有。”

    神官完全沒因趙泯才的冷漠而覺得有什么,反而十足十地溫和:“那你要是不介意,就用我喜歡的東西給你取名字吧。”

    趙泯才說:“……行。”

    于是神官用手指在桌上寫:“你知道萬鈴草嗎?”

    趙泯才:“你喜歡那根雜草?”

    萬鈴草是頻道隨處可見的植物,非常普通,秋天時更是毫無特色的枯黃,跟稻草一樣。

    平時就是路過也不會多看一次。

    神官輕輕笑了,似乎很得意:“看來你也不知道啊。將萬鈴草的桄和尋楊花的花粉混合,再用火點燃,就可以做很漂亮的煙花,我很喜歡。”

    趙泯才:“哦。”

    神官道:“那叫你小鈴了?”

    趙泯才:“……都可以。你叫什么。”

    神官道:“簡單一點,叫我懷安。”

    趙泯才:“地名?”

    神官食指點在地上,寫了一個“懷”字。

    懷安的鼻梁高挺,側著看能發現他的比例驚人地完美。要是這真是他本來的臉而并非捏臉,那在現實里應該很受歡迎。

    也是大學生?趙泯才猜測。

    神官最后收筆說:“是這個懷,這是我本名其中一個字,順便是淮安的諧音。”

    “嗯。”趙泯才倒沒那么想知道名字的由來。

    懷安又說:“你們的計劃是什么,我看看會不會與我的有沖突?”

    趙泯才簡單概括了一下:“突襲。”

    懷安笑道:“這個概括真是夠簡單。”

    趙泯才問:“你呢?”

    懷安指著黯淡的天花板說:“我也是突襲。這里并非它的老巢,它的老巢還要在往東走一段路,在山的中間,只是這路上有很多小怪,比上來的那些還要強一點。”

    “在去燭王以前,也許這些姑娘們就……”謝之懷不說話了。

    他們心知肚明。

    那些姑娘們在被選擇的那刻,注定是要死的。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被抓走活吞,死;百分之五十的概率進入燭王,最后還是死。

    因為這些作為“祭品”的姑娘們,就算死里逃生了,也萬萬回不了家。

    以那些村民的迷信程度來看,但凡那幾天不下雨,他們就會怪在姑娘頭上,萬般壓力下,她們就會像昨夜那個姑娘般投井尋死。

    最后還是死。

    趙泯才思考了一下,那些陪伴他一起來的人很有可能就去不了了:“我的武器在嫁妝箱子里。”

    懷安注視著他,認真地回答:“不用怕,我會去接你的。”

    懷安語氣輕柔,甚是有撫平一些人恐懼的功效,穩定情緒。

    如果今天來的是那位姑娘,怕是已經在懷安身上哭了。

    懷安這樣的英雄主義,在這里等的就是美人入懷吧?

    于是趙泯才回答:“我也沒怕。”

    懷安笑道:“我知道。不過以我現在的身份,在這里能蒙混過關,但靠近他就不行了。”

    趙泯才:“所以你要我幫你?”

    懷安:“是。”

    趙泯才:“好處?”

    懷安爽快地說:“我的獎勵給你。”

    打完boss都會有獎勵,幾個人打就有幾個獎勵,每人分到的東西都不一樣。如果是獨立玩家,那可以獲得全部獎勵,如果是組隊玩家,一般是一人一樣東西。

    不要東西,那打什么怪。

    趙泯才:“你不要獎勵,那你打這個boss干什么?”

    懷安彎著笑眼回答:“單純覺得這些玩弄別人的東西不爽。”

    趙泯才陡然覺得。

    這個人倒是比那群人有樂子多了。

    懷安因為要繼續當神官,先在這里告退。

    懷安走后,屋子突然安靜下來。

    趙泯才沒有時間的概念,只能把玩自動變成吊墜的通訊器。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傳來不知是何生物的叫聲,刺耳異常。

    十幾秒后,門被打開。

    懷安走了過來。

    “是時候了。”懷安站起來,向趙泯才伸手。

    趙泯才盯著那只手看了幾秒,握上去,借力站起來。

    懷安的手掌寬厚,手心溫暖,他對他微笑道:“新娘子,你該走了。”

    懷安抬手放下了趙泯才的網紗。

    趙泯才透過朦朦的畫面瞪他:“故意這么說?”

    懷安只是笑了笑,松開了手。

    一行人包括傭人們,一齊來到大殿門口。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幾個身子有一半腐爛光的生物,只有眼珠子留在外面,其他的血肉內臟全都露出一半。

    想來就是他們發出的叫聲。

    懷安又像神官那樣畢恭畢敬地說:“那么,接下來的路就由新娘子自己走吧。”

    趙泯才跟著這些腐爛物的身后,往東邊的小道走。

    一路沉默無話。

    走了約莫半小時,他們來到一處樹叢。

    奇妙的是,跨過這段矮灌木,原本萬物蕭條的深夜,突然變成了彩霞落云的午后。

    趙泯才的眼前出現只有他才能看見的消息。

    【系統:已變化地形】

    這段也不大好走,比山路更多些磕磕絆絆的樹枝,還有飽經風霜的石塊。

    換做平時沒什么鍛煉的人走這段山路,怕是走兩步就能歪一次腳,但趙泯才輕車熟路,走得比前面兩坨東西還穩。

    這兩坨玩意怕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健步如飛的新娘子,頗感震驚,但它們不會說話,只得一直往前走。

    到了一處溪水旁,那腐爛物突然停下了。

    趙泯才也停下。

    原來是前面有些小怪,那腐爛物與那些小怪顯然不是一個體系,二者對視即為交戰。

    那小怪長得像巨大的鉛綠褶菇,只不過人家是菌類,它們的傘面是凹凸不平的鱗片,在光下閃著粼粼的光。

    這幾個怪物長得一個比一個惡心。

    小怪自帶袍絲,先出招,想將腐物拉進水溝里!

    知道這些腐物怕水,可見這些小怪還是有點智商。

    那腐物也不是好惹的,噴了兩坨黏著物,剛點到樹枝上,那樹枝就燒斷了,砸在石塊上,發出驚天的聲音!

    飛鳥從樹林中飛出,卻沖不出黃昏的界限,似乎只能困在這里。

    而趙泯才呢。

    趙泯才正坐在石碓上看戲。

    看倆小怪打來打去倒是蠻有意思的。

    其中一個小怪看見趙泯才了,覺得他這里有破綻,又飛來一條袍絲。

    結果被趙泯才像打蒼蠅似的拍掉了。

    小怪:“???”

    小怪又試了一次。

    趙泯才又拍掉了。

    小怪:“?????”

    忘了說明。

    在前面那個副本里,趙泯才獨自擊敗boss,獲得了神的庇佑,自帶的防御與攻擊屬性都是成倍增長。

    這小怪的袍絲對他而言就像路上偶然遇到小蜘蛛結網,手指一勾就戳破了。

    突然,深處點點紅光。

    又出現了形狀不一、樣貌變態的小怪。

    如果說兩個小怪,這倆腐物還能為止一抗,那十幾個小怪加在一起,這倆腐物都開始抱團瑟瑟發抖了。

    趙泯才這才有點動靜。

    他站在那倆腐物面前,準備自己迎戰。

    這些小怪他都見過,早就熟悉他們的基本屬性。

    如果有武器的話,對付起來更是綽綽有余,但沒武器的話,勉勉強強也行吧。

    腐物剩下的眼睛閃著崇拜的光芒。

    趙泯才:“……”

    趙泯才忘記自己還穿著新娘服,視線也很朦朧,有些之前能做的躲避動作在此時被衣服困住了手腳,火光差點燒著他的裙尾,還好他側向翻跳到石塊上。

    嘖。

    這些煩人拘束的玩意兒。

    趙泯才在那扯裙擺,一個小怪見有空隙,飛身撲過來,趙泯才抬手準備迎擊。

    就在小怪離趙泯才只有一米遠時,一只穿云箭從趙泯才身后“嗖”地射出,準確無誤地穿透小怪的身體。

    小怪被直直定在樹上,當場沒了氣息!

    趙泯才:“……”

    接著又飛來十多只箭,每一支的速度都能掀起趙泯才白紗一角,屢屢與他擦肩而過。

    那些箭十分精準地正中小怪胸口,有些需要擊打頭部才致死的小怪也恰好射穿了腦袋。

    趙泯才意識到,這不是普通路過的npc。

    顯然是一位玩家。

    非常嫻熟的老手。

    半分鐘后,剩余的小怪因不知從何降臨的死期而瑟瑟發抖,不敢貿然攻擊了。

    忽然,趙泯才聽到有什么“噔噔噔”的聲音在加速向他們沖過來。

    ……是馬蹄聲。

    下一秒。

    趙泯才身側的樹林穿出一匹白色駿馬,白馬托著一位年輕人。

    此人背上裝弓,手持長刃,只用雙腳夾住馬背,身體卻絲毫不搖晃;他的刃尖刺破結塊的溪流,流水開始潺潺向前流動。

    白馬逼近那些小怪,年輕人舉刃,直接砍下剩余腐物和小怪的腦袋,順著刀刃飛舞時濺到冰面上的血立馬凝固成霜。

    血也濺到白馬的馬腿上,可此馬卻非尋常馬匹那樣驚慌失措,反而依舊氣定神閑。

    趙泯才知道,這是一匹好馬。

    “吁——”馬上的人拉扯韁繩,白馬折返回來,在趙泯才面前停下。

    白馬馬身光亮,鞍花與馬鐙都由琺瑯點綴,雕著銅制梅花,尾端系著紅色綢緞。

    趙泯才對此感興趣,對馬背上的人物更多了一份興趣。

    他掀起白紗,與坐在馬背上的人對視。

    馬背上的人向他伸手,笑如春風。

    “我說過我會來接你的。”

    漫天霞光滲過枝葉交疊的密林,來到他們的身上,腳下流淌的血液被溪流沖得越來越淡,腐物令人眩暈的氣味被自然植物代替。

    在這混亂又不知所云的一刻。

    趙泯才握住了那只手。

    第33章 你與夢(六)

    第三十三章

    趙泯才握住那只手, 借力上馬,一個翻身坐在懷安的前面,被兩只手臂環著, 后背貼著懷安的胸口。

    懷安似乎以為他不會騎馬, 還在他耳邊貼心地說:“不要害怕,夾緊腿就不會掉下去了。”

    趙泯才:“……”

    趙泯才心里一千只白馬跑過。

    他也就小時候騎馬被這樣對待過, 后來長高了, 再去馬場時他都是自己一個人騎馬。

    他的愛馬是一匹有著深咖色的母馬, 他為它取名為“云霄”。

    因為他們見面的時候正是夏季, 田園的天空上有一層薄霧籠罩, 盤旋的雄鷹直沖云霄, 再墜入深谷。

    而云霄親切地蹭著他的手,吃他喂給它的糧草。

    這是他最愛的馬。只不過學業繁忙,他好久沒有騎馬了。

    懷安姿態嫻熟,這讓趙泯才不禁懷疑懷安的身家, 難道他也有馬?

    還是上過體驗課?

    懷安揚起韁繩, 白馬聽話地撩蹄子,往前奔跑, 揚起點點濕漉漉的泥土, 濺在寬大的樹根上, 那些幾乎通天的植物并未受到一絲波瀾。

    它們就這么矗立著。

    趙泯才拉上白紗回頭,那些樹木離他遠去。

    穿過樹林后,他們來到一片草原。

    蒼煙落照的遠方,是白雪皚皚的山巒。

    【系統:場景已更新】

    趙泯才縱觀眼前的一切, 不覺得這是什么好地方。

    他問:“這里又是哪里。”

    他們沒有下山, 卻來到了平原,這可能嗎?

    “我猜這是燭王的能力, ”身后的懷安回答,“改變地形地貌,這證明我們應該進入了它的領域范圍,果然還是得靠你才可以進來。”

    趙泯才抬眼看著他:“靠我?為什么?”

    懷安說:“其實我之前就是從這個方向上來的,可我來的時候這里什么都沒有,后來我繞著后山上去,看到了那座宮殿,聽到他們在交談這件事,然后……”

    之后就是他頂替了神官,來到這里。

    趙泯才說出懷安的想法:“你推測是需要一些外界的因素才能進來?”

    懷安回答:“嗯。”

    光是懷安一人前往這里還能將那些怪物騙的團團轉,就足夠證明此人很有實力。

    沒想到他在短短的幾分鐘就能計劃后之后一切的事情,這強大的心臟另趙泯才都有些好奇了。

    他是一點也不怕嗎?

    還是說,因為根本不在意,只把這里當成一場游戲所以不害怕?

    白馬的速度漸緩,趙泯才問:“你的馬停在那里了?”

    懷安嗯了一聲。

    趙泯才又問:“什么時候買的?”

    懷安答:“上山前,去了一趟集市。”

    趙泯才撫摸銀白色的馬毛說:“真是好馬。”

    “它叫青英。”

    他不用看身后的人,也能想象到懷安在說這個名字時的眼神有多柔和,所以這句話也異常溫柔。

    “接下來我們去哪里?”趙泯才松開手。

    “時間未到,我們比計劃的要快了……十幾分鐘,我們要等燭王蘇醒,再做相對的計劃。”懷安回答。

    十幾分鐘?本身這里就沒有鐘表,進入這塊區域后更是缺少了時間的概念。

    趙泯才問:“那這十幾分鐘我們干什么?”

    “聊天吧,”懷安讓青英停下,先松開韁繩下了馬,“下來吧。”

    懷安向他舉起雙手,似乎想要接他。

    趙泯才很想說他會騎馬,但注意到懷安熱情又真摯的眼神后,莫名其妙覺得這句話可有可無。

    為什么?應該是這條長裙確實不方便,有個人接著比較有保證。

    趙泯才翻身下馬,雙肩被底下的懷安正正好好地摟住,他能感覺懷安在他耳邊呼吸。

    趙泯才雙腳踩在柔軟的草地上,懷安才松手。

    懷安松開韁繩,從掛在青英背上的包里撈出一把槍,還有一疊壓縮一起的衣服,再拍拍青英的脖子,讓它自己找地方吃草。

    趙泯才認識那把槍,那是他放在嫁妝箱里的武器。

    “你來之前,你的伙伴讓我把這個給你。”懷安交還給趙泯才,“還有這衣服,你穿上吧,待會比較方便。”

    副本大賽穿衣服的設定也比較好玩。

    衣服只分男女款,將衣服貼在自己身上,三秒自動換衣服,原本的衣服會平整地鋪在地上。

    不過有個缺點就是,要換就得換一套,不能換單品,除非是副本中npc給的服裝。

    趙泯才換上自己的衣褲,這下走路不會被長裙絆腳,寬袖也有護腕,揮手時也不靈敏不少。

    “謝謝。”趙泯才將槍卡在自己的腰帶上,“不過她們不是我的隊友,她們只是為了那些姑娘們而一起來的人。”

    懷安這才意識到:“你是個人玩家?”

    趙泯才回答:“對,和你一樣。”

    “個人玩家很罕見啊,”懷安笑了笑,“我們要是在決賽上見到的話,那可更有意思了。”

    趙泯才重復那個詞:“決賽?”

    懷安的眼力見很強,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也覺得后期都是團隊競爭,個人勝利的概率很小?你不相信你自己能贏?”

    趙泯才搖頭道:“不是,我對贏不贏的沒有想法,我對決賽也沒想法,我參加這個比賽也只是被叫來的而已。”

    趙泯才來這個比賽,還是程優妍的一句話:“這個倒是很適合你這種需要發泄情緒和壓力的人。”

    他才報名試了一下,結果就這么一個人活到了第三輪,那些組隊的家伙們有的要么傻*,要么自大,求他組隊時都居高臨下的實在無聊,他就“不小心”殺了那幾個人,落得耳朵清凈。

    至于最后的獎金,他也實在沒什么興趣。他現在雖然是大學生,但每月的余額多到能救濟室友們,甚至還出資重新改造社團活動室,就為了他能在下午睡個好覺。

    他甚至可以接受自己的“死亡”,接受失敗,接受沒有進決賽。

    但他唯獨不能接受該死的人不死。

    比如現在在村落里喝酒言歡的那群人。

    趙泯才的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懷安沒有發現趙泯才的變化,大概是趙泯才本身表情就淡淡的,他繼續說:“是嗎?那我們這點不一樣,我一定要贏,拿到第一名的獎金。”

    趙泯才說:“我很期待你得第一。”

    他要是得第一,那真是打了那群組隊的人的臉了,最后的畫面一定很痛快。

    懷安愣了一下:“你難道不會覺得,我沒什么理想嗎?只為了錢才參加比賽。”

    趙泯才反問他:“為了錢有什么不對的?”

    但如果是錢的話,那懷安的身家暫且處于懸念狀態。

    不像是有多余閑錢買一匹馬的樣子。

    “也是,沒什么不對,”懷安說,“等這個比賽結束,我可能會來這里面試。”

    “這里?頻道公司?”趙泯才指著土地。

    “嗯,因為有朋友在這里,而且我對這里也挺熟悉的了。”懷安說。

    那自己之前的猜測對了。

    趙泯才說:“你真是大學生。”

    懷安點頭:“對啊。不過早呢,還有好幾年才畢業。”

    趙泯才說:“我也是。”

    懷安看著他:“難怪,我說你怎么成熟又莽撞的。”

    趙泯才:“……什么奇怪的形容。”

    他那些同校同學形容他最多的詞就是“不好惹”,好聽的是“冷靜”“沉穩”,不好聽的就是“陰沉”“冷漠”。但他都無所謂。

    第一個這么形容他的人,竟然是才認識不到三個小時的玩家。

    幾秒安靜后,清風拂過,懷安張開雙臂,自由地享受一切:“打敗燭王后,你要想去哪里?回去,還是去別的地方逛逛?我覺得這個地方不會那么早結束的。”

    趙泯才淡淡地回答:“我要回去。”

    懷安問:“通報喜訊?”

    趙泯才摸上自己的配槍,語氣低沉,卻又平穩:“我要殺了那群人。”

    那群人自己什么都不會去做,卻老想犧牲別人,愚蠢又傲慢。

    身旁的人沉默幾秒后,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

    甚至笑到蹲下。

    趙泯才不理解,“你覺得我在說假話?”

    “不,我是覺得你真的很有意思,”蹲在地上的懷安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要是線下能夠見面,我倒是真想跟你做朋友。”

    趙泯才承認,他也有閃過這個想法。

    “等結束了再說。”趙泯才沒有拒絕。

    幾分鐘后,系統發來紅色通報。

    【系統:地形變化,請注意】

    烏云籠罩逐漸籠罩最靠近他們兩人的山頂,霎時間,狂風大起,吹動野草,趙泯才站在浪中,視線一直在那片烏云上。

    “你看見了嗎?”趙泯才低語。

    “嗯。”將青英安置在巨大石塊后面的懷安回來了。

    “就是那里了。”

    之后又是怎樣呢?

    二人合力爬上小山,發現藏在密林里的幽深洞穴,兩人一前一后地進去。

    趙泯才在滴落粘稠迷液的巖壁上發現用石頭刻有字——【光亮】,再往前走,踢踏一聲,踢到一塊屬于人類的恥骨。燈光往前延伸,那更是有一半掩埋在泥土里的頭顱與白骨,趙泯才數來,不下十具。

    顯而易見,這些都是“新娘們”的尸骸。

    有的明顯時間久了,磨損的嚴重;有的卻又像剛過幾個月,棒骨稍微用水清洗,又干凈如新。

    樁樁件件,罪當可誅。

    他們再往深處走,明顯越走越上,走到一處斷崖,往地下看,山中有一湖泊,用“天浮子”這種熒光生物以作為光,那湖水碧綠透亮,開始產生漣漪。最后從水中探出一只觸手。

    燭王現身。

    那是高約十幾米的怪物,通體深紅,全身腐化不成形狀,那些軟泡刺破后產生膿液,堪堪流入池中,那湖水瞬間變為深紅色,一些生物的尸體慢慢浮出水面。

    趙泯才發現了一些白紗碎片。

    最中央的眼珠子在四處亂轉最后“倏地”鎖定中間二人。怪物發出怪笑,山壁顫動,滾落幾顆石塊。

    二人對視一眼,用他們剛剛想的那個辦法進攻。

    那些文字是新娘們給出的提示。

    那卷宗也是提示。

    山間巨扉,此等臥心,非常人之所敵,自目光如炬。

    二者最大的共同點,就是“光”。

    懷安推測,此“光”便是天浮子聚集的地方,而天浮子最愛的東西便是甜蜜。

    此山洞中怎么會有甜蜜呢?那自然證明,有“東西”在制造甜蜜,這寫天浮子才會聚集在這里。

    那便是怪物的眼睛。

    怪物的眼睛,也正是他的心臟。

    只要想通這一點,他們只需要想辦法靠近燭王,穿透眼睛。

    趙泯才自愿做誘餌,與燭王正面交鋒,而懷安則飛躍到更高的地方,伺機而動,等待燭王放下防備,再一躍而下,直接刺入它的眼睛!

    巨大的怪物倒下,濺起水花能直直撲到趙泯才的腳邊。

    山壁開始顫動,天浮子四散各處,飛出這塊地方。地形開始扭轉,趙泯才知道,整個世界正在崩塌。

    “快走!”懷安回來,拉著趙泯才的手就要跑。

    趙泯出腳一踉蹌,方才戰斗時受傷的小腿已經開始泛血。

    懷安見狀,二話不說直接背起趙泯才往出口跑。

    “你……”趙泯才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誰料他們上來容易,下去難。原本墊石頭飛躍上來的地方,現在得跳下去。

    如果趙泯才腿好的話,這十米的高度不是問題。副本大賽自動增強玩家們的跳躍高度,即使是兩百斤的胖子,只要配備了【力量值】和鉤鎖,那跳十幾米高完全摔不死。

    可趙泯才的腿不行,他現在只能用單腳。

    懷安把趙泯才放下,半跪著,認真地看著趙泯才:“我先下去,你再跳下來,我會在下面接住你的。”

    趙泯才對活著沒有想法,現在世界崩塌,猶豫一秒都是加速他們二人的死亡,他不懂懷安為什么有顧及他人的能力。

    如果換做是他,早就跑了。

    趙泯才說:“你把我丟在這里也沒有關系。”而且他不喜歡被人抱的感覺。

    意料之外的是,懷安并沒有像那些劇情里的正面人物那樣說出一大堆感人的話,他只不過是問了一個問題:“你難道不想回去殺死那些人了嗎?”

    “……”這句話點醒了趙泯才,他差點忘了自己還有這個任務,“那按你說的辦。”

    “我一定會接住你的,相信我。”懷安跳下去前,緊緊握住趙泯才的手。

    手心還殘留懷安的溫度,趙泯才坐在地上,往下看,懷安靈活使用鉤鎖,再輕巧地跳到石塊上,干凈利落地空翻,平穩落地。

    明明這么高大的人,動作卻像貓一樣靈活。

    懷安仰頭,對露出腦袋的趙泯才喊:“下來吧!就這個位置!跳!”

    趙泯才完全沒有猶豫,甚至連一二三都沒有數,直接一個跨步,騰空而起!

    重力讓他無條件地向下墜,離地面上的懷安越來越近時,趙泯才閉上眼睛。

    隨著一聲悶響,二人一起倒地。

    趙泯才撲進柔軟的胸膛,后背是結實又溫暖的懷抱,他被護在上面,沒有收到一點傷。

    他這才發現,懷安身上有中草藥的味道。

    那是橘皮,丁香。

    面具抵住他們直接的距離,趙泯才抬頭。

    躺在地上的懷安對他露出笑容,那笑容肆意,在幽幽的深谷里是那么特別。

    輕柔的聲音滲入趙泯才的耳膜:“你看,我接住你了。”

    后來,懷安背著他離開山洞,山洞外不再是原野,而是直接銜接進上山路,青英在那里等著他們。

    而山洞外的土地里,幾株小草在迎風野蠻生長。

    懷安將趙泯才托上馬,自己再上去,高山之下,仍然是快要黎明的夜晚。

    趙泯才的眼前出現消息框。

    【系統:燭王挑戰成功】

    【請獲取您的獎勵——萬之弓】

    【各項屬性+15%,力量+300】

    這是只有玩家自己能看見的消息。

    除了這些外,因為是他們兩個擊破的,平分下來有很多獎品。

    懷安說:“獎勵來了。”

    趙泯才點擊關閉消息:“嗯。”

    懷安雙臂若有若無地蹭到趙泯才的胳膊,他本人完全沒注意到這點,輕松自在地說:“我們先回宮殿,你那些伙伴們應該把那里的小怪都打死了,所以那里很安全。再找他們治療一下,我來之前有問過她們,其中有一個是會治療的輔助。”

    趙泯才點頭道:“嗯,我還要分幾個獎勵給他們。”

    他們回到宮殿,那些人已經在門口等著他們了。

    見他們過來,又是高興又是激動。

    “成了!成了!”

    “竟然真的成功了!”

    大家攙扶著趙泯才下馬,一位姑娘跟他們說這里發生的事:“我們在神官的提示下,發現了那位巫師。在我們的逼問下,他說出了實情,那些就是弄虛作假的,他在這里竊取新娘們的嫁妝,以此牟利,我們搜出了他的小金庫,全是銀子,還有好多都被他用了。”

    懷安問:“他死了嗎?”

    另一位玩家呵呵兩聲,露出鄙夷之色:“死就太便宜他了,他不是喜歡新娘子嗎?那我們就把他丟給那些怪物當‘新娘’了。”

    玩家們在門口治療好趙泯才的傷,趙泯將獎品分給他們,大家都很高興。

    懷安讓他們不用回村子,可以去下游的小鎮上等副本結束。聽到那邊有集市,幾位姑娘們可開心了,準備好好逛逛。她們也不想再回到那個神神叨叨的村莊。

    他們之中,只有趙泯才一人要回去。

    于是大家在山路的分叉口道別。

    其他人都走了,留下馬上的懷安。

    趙泯才沖懷安點頭,準備轉身就走時,被懷安叫住了。

    “小鈴,這個給你。”

    懷安丟過來一樣東西,趙泯才穩穩地接住。

    是一串鈴鐺。

    紅繩配著金鈴,自身閃閃發光。

    【系統:隱秘之鈴——怪物在17米內無法察覺佩戴者的存在】

    趙泯才怔怔地看著鈴鐺,問:“這是……你的獎勵?為什么給我?”

    懷安沖他微笑,笑容如他們初見那樣祥和又溫柔:“因為這一路上,你是第一個和我說話的人。這鈴鐺你配在腰間也是很好看的。”

    “……”

    隨后,他們分別了。

    趙泯才回到村莊,遇到那群被好吃好喝供著的玩家們正在屋內彈奏歌曲,準備玩個通宵。

    趙泯才一言不發地走向另一處——他們這群人討論的小屋。

    拉開門,坐著幾位因為隊伍緣由而被逼投票的玩家們,還有一位守在這里的姑娘。

    姑娘見趙泯才回來了,高興地問是成了嗎?

    趙泯才點頭,將獎勵分給了她,隨后對那幾玩家說:“你們現在就走,走到下游,在煙花亮起前,不要回來。”

    那些人離開了屋子,村莊再次歸為寧靜。

    趙泯才找完老村長后,慢慢悠悠地往唯一一處燈火通明,舉杯邀月的住處走去。

    他拉開門,屋內的所有人同時看向他。

    有幾個男玩家手握女藝伎的腰,正美滋滋地喝酒,全然忘乎所以,連武器都丟在一旁。

    有沒怎么喝醉的指著趙泯才說:“你,你是……”

    趙泯才沒有說話,反手關門。

    幾秒鐘后,屋內慘叫連連,不見刀光,只見

    一道血影,鋪撒在窗門上。

    十分鐘后,門再次打開。

    老村長站在外面,他顫顫巍巍地看著滿身是血的趙泯才,遞給趙泯才幾株萬鈴草,撇過腦袋,再也不敢看里面。

    如果不是有門欄,那里面的血怕是會溢到臺階上,從上面慢慢流下來。

    趙泯才走過的每一步,地上便會出現一道紅色的鞋印,他那原本青色的衣服,已變了樣。

    一片如牡丹花的艷紅色,坐落在他的細腰上。

    淡然的趙泯才沖村長點了一下頭,取出配備的錦囊,尋楊花的花粉灑在上面,最后用燭火點燃。

    插在土地里。

    十幾秒后。

    幾束漂亮的煙花飛往云間,串成五彩的顏色,再在天空炸開,如稻穗般垂下,盛大又璀璨地宣布這一切終于結束。

    趙泯才在萬丈光芒下,取出藏在大衣內的鈴鐺,散開自己的頭發,再用這條繩子,一圈又一圈地綁住自己的長發。

    村長看著他,問:“年輕人,你要走嗎?”

    趙泯才回答:“我要去找一個人。”

    那串金鈴隨他一步一響,聲音清脆,陪他走進寂寥的黑夜。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村莊。

    回憶至此結束。

    謝之懷已經想起來了。

    第34章 死亡與重生(一)

    第三十四章

    “你真是那個時候的小鈴?”謝之懷拉過趙泯才, 讓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趙泯才默聲坐下,順手環住謝之懷的脖子。

    他們去往小鎮后沒多久,天上放起了煙花。

    他知道那是小鈴成功的訊息, 但那些人不知道, 他們只知道,這煙花開的真漂亮。

    在那輪之后, 頻道公司緊急增加一條規則:玩家與玩家之前通過決斗邀約后, 才能進行決斗;禁止單方面屠殺。

    想必就是因為趙泯才殺了那么多人, 那些管理員都懵了。

    趙泯才說:“我在第四輪死了, 但在最后決賽看到了你的名字。”

    【懷安】二字出現在大屏幕上時。

    趙泯才知道, 他說到做到了。

    而且他也是近幾年唯一一位獲得第一的個人玩家。

    謝之懷小心翼翼地問:“你找了我多久?”

    “我后面又去了一次副本大賽, 我以為你在,但是決賽的名單上沒有你的名字,”趙泯才回憶起來,“后來, 我又參加了幾次頻道, 依舊沒有看見你。我就去上班了,今年回來后依舊沒有看見你, 但后面你終于出現了。”

    “要是我不在這里呢?”謝之懷都不知道趙泯才找了這么久。

    趙泯才平靜地說:“你說到的事, 就一定會做到, 不是嗎?如果真的沒有遇見你,那只能證明,我需要自己找答案。”

    謝之懷重復:“答案?”

    趙泯才點頭:“嗯,你無意中, 向我拋下了一個問題。”

    那天對外界而言, 不過是異常普通的一天。普通到途徑人生的列車都不會為它停留,云雨悠然自在。

    可對于頻道而言, 逐漸崩塌的世界預示未來;對于他而言,那天非但不乏善可陳,反而獨特又撲朔。

    有一昧從未有人告訴過他的情愫落于心頭,風吹動,如銀鈴叮當作響。

    于是,他開始漫長地尋找答案。

    度過數不清的日子后,他遇到了拋下鈴鐺的人。

    “但我現在找到了,果然也只有你能告訴我答案。”趙泯才說。

    謝之懷抬頭注視趙泯才的臉。

    他的視野里全是趙泯才,卻無法將他和那時那個鬼頭面具結合在一起。

    說真的,是個人都想不到那張驚悚的面具下竟然是這么漂亮的臉——臉頰肉少,比例出挑,睫毛根根分明。室內光讓他的長發如墨山蓋雪,脖頸泛著象牙色光澤,一路蜿蜒進他的鎖骨深處。

    脫下淡紫色風衣的他只留下一件米色針織衫內扣白色襯衫,身上帶著他標志的香水味。

    謝之懷伸手捋過趙泯才的鬢發,掛在他的耳后:“你為什么要帶面具呢?”

    趙泯才理所當然地回答:“因為我的長相很難不引人注目,我不想讓他們記得我。”

    謝之懷不禁大笑:“也是,很有道理。”說完抱著趙泯才,側臉靠在趙泯才的鎖骨上。

    “泯泯啊,我也喜歡你。”他對著上下輕滾的喉結說說。

    趙泯才的睫毛微動,抬手勾起謝之懷的下巴,“你知道你喝醉的那天到底做過什么嗎?”

    謝之懷問:“什么?”

    趙泯才沒有多言,直接低頭,親在謝之懷的眼睛下。

    趙泯才的唇溫如他本人一樣清淡,但燒著了謝之懷心臟的某一處。

    他不知不覺收緊了摟著腰肌的手,二人額頭抵著額頭,碎發撓著癢,卻沒人在意。

    謝之懷壓著欲望的火苗,從喉嚨出來的聲音已經有點發啞:“我只是這樣?沒有做得更過分?”

    原來他的感情在那時已經昭然若揭。

    趙泯才舔了舔嘴唇,手指從謝之懷的眉尾一路下滑,滑過無處遁形的輪廓,“你還說我漂亮。”

    謝之懷實在忍無可忍,直接拉下趙泯才的衣領,讓他俯身,自己再次親吻趙泯才的痣,不過這次是趙泯才嘴唇下的痣。

    嘴唇“無意”擦過趙泯才的下唇。

    “我終于說出來了,”謝之懷親完后低語,“從我在畫面里見到你的那刻,我就覺得你很漂亮。”

    其實謝之懷自己都沒發現,他是一位善于一見鐘情的人。

    一個人喜歡的長相,審美,會隨著人的眼界、成長,而變化,同一個人在不同時期會喜歡上不同的類型,這非常正常。

    可謝之懷無論是只注重玩鬧的小學,還是腦子都是考試的高中,亦或者是賺零花錢的大學,喜歡的類型就只有一種——

    漂亮到會讓他感嘆“真漂亮”的人。

    他喜歡平靜的眼神,雙眼像深邃湖泊上的織巾云朵,有溢彩的光;懶懶散散地挑眉,輪廓不用銳利也不必圓潤,漂亮但不拘于大眾,有自己的特點。

    就像趙泯才這樣。

    謝之懷不會忘的,那日山頂之上,流星之下,

    染血的臉頰上淌露肆意的笑容。

    他在心里說了多少次漂亮。

    “待會去你家嗎?”

    “好。”

    二人從餐廳出來時是牽著手的,全然不顧其他人的目光,直至上車才松開。

    車廂的空調打開,前燈對著停車場寫有“12”的柱子照明,經過一兩個剛停好車的要往出口走的人。

    趙泯才敲擊方向盤。坐在副駕駛的謝之懷在理清人物關系后,還是覺得有點夢幻了。

    這么多年沒見,以為一輩子都見不到的人,如今又出現了。

    他們來到趙泯才的家,從進門就開始接吻。

    謝之懷捧著趙泯才的下顎,將他抵在玄關門口,嘴唇淺淺開了一道口子,就能讓二人舌尖糾纏,謝之懷感覺自己的后背也環上手了。

    兩人松開后,趙泯才的舌露在外面,帶著亮晶晶的唾液。

    謝之懷心又一動,直接抱起趙泯才,走到沙發上。

    趙泯才橫跨雙腿,嘬了一下謝之懷的嘴唇。

    激烈的情欲纏繞在整座屋內,如同閉塞的噴泉再次噴出清澈的泉水。

    謝之懷的手能從趙泯才的脖頸骨一路下沿,隔著一件針織衫順著脊背一路到尾骨,似乎在探尋皮囊下的骨骼。手在往上一勾,直接伸進衣服里——這次真的直接觸摸到了皮膚,被衣服遮掩的腰。

    “泯泯。”謝之懷啞著聲音說,“我可以親……”

    “可以。”趙泯才直接答應了。

    平時從容不迫的趙泯才,此時竟然的臉頰竟然有一絲血液流動的痕跡。

    這讓謝之懷精神抖擻,他迫不及待地脫下趙泯才的針織衫,一顆一顆解開他的扣子,從鎖骨開始輕吻,慢慢向下。

    一直親到腹部才停下。

    現在可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沒做好準備,兩人要是受傷了怎么辦?趙泯才他是知道的,想要什么直接說,完全沒后顧之憂,而且又特別能忍疼。

    如果此時腦子一熱,莽莽撞撞答應,出了事怎么辦?

    謝之懷瞬間冷靜,幫一顆顆重新扣上扣子,隨后抱起趙泯才來到臥室,直接為趙泯才蓋上被子說:“你睡覺吧,我先走了。”

    趙泯才:“?”

    “你,”趙泯才起來要拉他,“干什么。”

    被謝之懷又安置在床上,“今天還是算了,下次再繼續。”

    “下次?”趙泯才還沒反應過來。

    “我先走了,你好好睡一覺。”謝之懷在他的嘴唇上又親了一下,“明天我給你打電話。”

    本來趙泯才滿腔□□被澆滅很不爽,但謝之懷著一下親吻,讓他又安然了。

    趙泯才看著暗下的天花板,想。

    他真是很喜歡謝之懷。

    這樣都沒發火,反而……趙泯才緊揪自己的床被。

    疲憊和安逸,二者交疊,能讓人沉浸在美好的夢床里。

    趙泯才清晨起來,果然收到了謝之懷的電話。

    趙泯才的眼睛還閉著,聲音也黏黏糊糊的:“嗯……”

    對方倒是很精神:“泯泯你剛起來嗎?”

    “嗯。”

    “那你想要見我嗎?”

    “想。”

    “工作結束后,我去找你。”

    “好。”

    電話掛斷,趙泯才坐在原處沉默幾秒。

    眼睛突然睜開。

    剛剛那通電話他回答了什么?就這么淡薄的幾個字?!

    本來昨天還想好好問謝之懷為什么突然走了,結果什么都沒仔細聽,就這么結束了?

    趙泯才從小到大都很精明,任何算計在他面前要么是不屑一顧,要么是早有防備。然而這么精明的人,起床的幾分鐘里是他智商最低的時間段。

    家里人都說,要是有人在他起床的時候遞給他一張公司轉讓合同,趙泯才都會簽上。

    看來真是這樣。

    趙泯才第一次產生后悔的情緒,身體比腦子先做補救動作。

    他又重新打了回去。

    可是對方正在通話中。

    “……”趙泯才下床,吃早飯。一切如舊。

    他將心不在焉掩飾的很好,從早到晚無人發現他們的泯總有什么不同。

    一如既往地冷漠與疏離,工作完成的出色,開會時也能明確指出各項不足,更是大罵做錯事的議員,那地中海都要留不住了。

    只有胡清雅發現了趙泯才的不同。

    趙泯才這次讓她倒咖啡,竟然不加純糖了?

    這很不對勁。

    胡清雅委婉地提醒趙泯才:“泯總,您對這個方案不滿意,還是對最近的計劃不滿意呢?”

    趙泯才揉搓自己的太陽穴說:“都可以,是我一些私人的事情不滿意。”

    胡清雅微笑道:“如果是謝先生這邊,我可以幫忙聯系一下。”

    趙泯才看了眼胡清雅:“不該在工作時間麻煩你。”

    “沒有關系,現在已經算是我的下班時間了,”胡清雅指著手表說,“如果泯總不介意,可以將我看成您和謝先生傳播訊息的電話機。”

    趙泯才看著窗外。

    天色已暗,到他們下班的點了。

    趙泯才問:“你有什么約會的好地方嗎?”

    胡清雅一怔,隨后問:“約會?是我冒昧多余問一句,泯總,您和謝先生……”

    趙泯才點頭:“嗯。”

    胡清雅在心里暗暗高興。

    穩了,這下穩了。泯總絕對不會忘記她這個助攻這么久的人的好處。

    “現在正好適合散步,可以去一些地方閑逛,如果有可以買禮物的地方最好,互相送個禮物,增加感情。我稍后為您選擇幾項人數不多,謝先生也能接受的性價比較高的街道,屆時發給您。”胡清雅說。

    “辛苦你了。”趙泯才說。

    胡清雅下班后,趙泯才也關燈離開。

    趙泯才走出員工通道,看見坐在沙發上的謝之懷。

    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他向謝之懷走去,表情還是波瀾不驚:“你來了。”

    “嗯,走吧,你餓嗎?”謝之懷笑著問他,“在這里我是不是得叫你泯總了呢?”

    一些沒下班的職員們都往這么看來,趙泯才掃了他們一眼,他們立馬裝作自己有事的樣子。

    “都可以。”趙泯才說。

    走出旋轉門,來到地下停車場,趙泯才勾勾垂下的手指,謝之懷懂了,十指與趙泯才扣在一起。

    趙泯才看著雙手交疊的地方問:“我下次如果直接說,你也會直接牽我嗎?”

    謝之懷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了。待會兒我們去哪?”

    “隨便走走,隨便吃吃,”趙泯才拉開車門,“像你平時那樣。”

    謝之懷看著這輛超跑,心想:“他平時哪會坐跑車啊。”

    第35章 死亡與重生(二)

    第三十五章

    趙泯才果然是不一樣的總裁。

    電視劇里的那些總裁出門在外永遠一身西裝, 或者板正的衣服,再開一輛沉穩的邁巴赫;趙泯才的衣服很少出現黑白款,就算上班也會穿得像大秀高定, 出門逛街就會開最拉風的超跑。

    公司里的人似乎習慣趙泯才這樣了, 職員見著這輛車就知道是趙泯才,對著大燈就開始打招呼了:“泯總再見。”

    謝之懷:“……”

    趙泯才:“怎么了?”

    謝之懷搖頭, 如實回答:“每當這時候, 我會有我的戀人是總裁的實感。”

    趙泯才輕輕地笑了。

    謝之懷很喜歡看趙泯才笑, 或許是殺爽了, 或許是無語了, 或許是被冷笑話逗笑了, 趙泯才的笑容總是肆意的,肆意地擾亂他的心跳。

    謝之懷想,他真的很喜歡趙泯才身上這股勁。

    也許別人覺得奇怪,正如換頻道那日, 那個同事所說, 在其他人眼里,趙泯才多少都有點瘋。

    可在他眼里, 就連瘋勁都是漂亮的。

    這次約會的地方是趙泯才選的, 說是常去的一家餐廳, 開胃菜都是澳龍,其他價格就不用說了,謝之懷沒敢看。最后又是包廂又是打折,全都扣在趙泯才的卡里。

    謝之懷無意問了趙泯才一句這里會員最低充值金額是多少, 趙泯才隨便說了一串五位數, 謝之懷這才知道趙泯才之前一直在照顧自己。

    趙泯才明顯感覺到謝之懷的心里變化,在電梯里挽著謝之懷的胳膊說:“我也不是頓頓吃這些, 只有重要場合才過來,平時跟你吃的一模一樣。”

    謝之懷在趙泯才的嘴巴上親了一口,小聲說:“你可別為了我降低自己的標準,你該怎么樣就怎么樣生活,如果在一起得委屈你,那這戀愛談了多沒意思。”

    “嗯我知道。”趙泯才閉上眼睛,示意謝之懷在親一次。

    謝之懷空著的手摟住趙泯才的腰,再次湊了上去。

    電梯到達一樓,從里面走出來的兩人,風衣長袖下的手緊緊相扣,嘴唇明顯紅了。

    出了大門,趙泯才提議走一走。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沒什么表情,要不是謝之懷懂他,換別人可真聽不出這是約會的邀請。

    他們走在西陽河畔。這里正在做集市活動,一列的商販,賣各色各樣的小東西,美食和飾品居多,什么暴打檸檬茶、手作暖胃梨湯、拇指生煎,走一半又是賣項鏈、簪子的。小情侶們挽著胳膊,黏黏糊糊地走走停停。

    謝之懷也愛逛這種集市,他雖然不會買,但看著熱鬧。

    因為人多,謝之懷不敢松開趙泯才的手。他還耍了個小心機,將他們的手塞進自己的口袋里,這樣還能暖暖手。

    趙泯才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一直緊貼著謝之懷,也足夠能看出他很開心。

    日子越來越靠近十二月,天氣越來越冷,但謝之懷的身體很暖和。

    謝之懷只要一停下來,趙泯才就會問:“你想買嗎?也不貴。”

    要這么看的話確實不貴,但知道它們原本只賣五六塊,就覺得貴了。

    謝之懷搖頭:“不用,我就是瞎湊熱鬧。”

    “可我想送你東西。”在這吵鬧的夜市上,趙泯才的聲音可說不上響亮,謝之懷得彎一點腰才聽得見。

    “要送東西也得我送你吧,你已經送了我很多東西了。”謝之懷對趙泯才笑了笑:“泯泯有想要的嗎?”

    趙泯才掃視四周。

    要是他說,他想要的都已經買過了,謝之懷一定會失落。

    “具體是看誰送,不是看是什么。也許只要是你送的我就都喜歡。”

    “你這么說,我反而不好下手送什么了。”謝之懷思考道,“要不,我們買情侶用的東西?這樣可以慢慢選。”

    “好。”

    送包?謝之懷不喜歡。送手表?謝之懷已經有一個了。那送什么?

    趙泯才還是沒有想好,看來這件事得問問那幾位有經驗的人。

    謝之懷的意思是買這種兩人用的東西,那選擇的時間會長一點,期間趙泯才也就不會一個勁的送他東西,他也不會有還禮的壓力。

    還禮是肯定要還禮的,到時候他一定要送趙泯才一個驚喜。只不過趙泯才應該什么都有了,他也不知道送什么,到時候問問其他人,看看他們有沒有什么好主意。

    這兩人雖然一直想著對方,但總感覺好像這段戀愛不止他們倆人在談。

    逛完一圈,他們原路返回,準備坐車離開。

    可能是趙泯才這輛超跑太過引人注目,旁邊圍著幾位大學生在拍照發群消息。

    趙泯才臉一沉,一句話也沒說,那些人直接被車主的戾氣嚇跑了。

    謝之懷:“……”

    也不怪這群人,v10,大車頭燈,頂級的車型,換他他也想看看這車主是誰。

    “雖然我們的小少爺生氣起來也很好看,”謝之懷手指點在趙泯才緊皺的眉心上,“但今天還是不生氣了,好不好?”

    “嗯。”趙泯才的氣消了一半。

    好不容易把趙泯才勸上車,謝之懷想到之后幾天的事,先提前通知趙泯才:“泯泯啊,我后面要回老家一趟。”

    趙泯才果然看著他:“什么時候?”

    “三天以后,”謝之懷給趙泯才看手機里和頻道經理的聊天記錄,“所以副本大賽那天我可能就不在了。”

    “哦沒關系。”

    趙泯才參加這次的副本大賽只有兩個理由,一個是找謝之懷,這個已經找到了,所以可以不做數;另一個是受“某人”之托,照顧一下他那第一次參賽的對象。

    所以趙泯才在第一輪死亡都沒關系。

    謝之懷開玩笑道:“你要是想我的話,可以來我家找我,哈哈。”

    趙泯才直接當真了,拿出手機:“把地址給我。”

    “真要啊?”謝之懷雖然這么說,但還是給了地址,“你應該比我還忙吧。”

    只這一眼,趙泯才瞥到謝之懷給他的備注是“A小少爺”。

    “應該很忙,但沒關系,有空可以去,”趙泯才收藏這段文字,順便把謝之懷備注改成了“A男朋友”,“你不是答應過我嗎?”

    “嗯對,”謝之懷瞥到趙泯才在開頭的小心思,淺淺笑了,“我還以為你會叫我什么外號。”

    趙泯才的手機該在胸口,“你有外號嗎?”

    “沒有,”謝之懷歪斜腦袋,“你想怎么叫我?”

    車窗外的路燈先是照射在行人身上后又通過樹葉的碎瓣來到車窗,車廂內有一半的光源來自這里,剩下一半,在謝之懷的眼里。

    那光順著謝之懷清晰俊朗的輪廓畫了一幅畫,謝之懷摘下眼睛,還沒系上安全帶的他,再湊近了一些。

    “你想叫我什么?”謝之懷再問了一次。

    趙泯才注視謝之懷的眼睛里的自己:“之懷。”

    謝之懷的聲音撲在他的耳旁,“再叫一次。”

    “之懷。”趙泯才的喉結上下滾動,“我想親你。”

    “這么突然?”謝之懷的笑眼彎彎,很好看。

    “突然嗎?我忍了很久,”趙泯才盯著謝之懷的嘴唇,如果視線能物化,那他此時的視線一定是羽毛,“在你坐在大堂等我時,我看到你在的那一刻,我就想吻你了。”

    “我也是。”謝之懷說。

    最先忍不住的依舊是趙泯才,但吻得最激烈的是謝之懷,他的舌頭一直在頂撞趙泯才的上顎,吸吮他的舌尖,似乎將他當做美食細細品味,交纏的唾沫聲在安靜的車廂里格外清晰。

    謝之懷輕咬他的上嘴唇,手已經伸進趙泯才的大衣里了。

    趙泯才不自禁地向前塌腰,與座椅有一手的空度,唔嗯一聲,能感覺到自己正慢慢熱起來,特別是某一處。

    最后,謝之懷放過了他的舌頭,在他的嘴唇上重重嘬了一口,接吻以“波”的一聲結束,額頭與額頭相抵,二人呼哧地喘氣。

    趙泯才迷離的視野重新對焦,落在二人貼合的空蕩蕩的手指上,謝之懷的手指比他粗長,卻也干凈漂亮。

    嗯,那就送戒指吧。

    五日后,中午。

    聽聞弟弟買了情侶戒指后馬不停蹄趕來的程優妍,一開門便是:“這就準備送上情侶戒指了?”

    坐在沙發上的趙泯才,淡定自若地把玩戒指盒,“嗯。”

    程優妍拿起茶幾上裝有另一枚戒指的戒指盒。

    這戒指一看就是加班加點、花巨額的定制款,兩條鑲嵌碎鉆的蛇相互纏繞,最終頂著一顆水滴藍鉆。

    “這都能做婚戒了吧?你實話實話,這是不是bagliore del tramonto團隊給你設計的?”

    這是程優妍最喜歡,也是當今最有名的珠寶團隊,定制的珠寶在各種秀場和時尚周刊上出現。

    趙泯才與主創團隊合作多年,他身上的飾品一半來自bagliore del tramonto,一半來自另一家高定工作室。

    趙泯才果不其然地“嗯”了。

    “他們設計這么多稿,就為了給你秀恩愛,戴維聽見了一定要笑掉大牙!”戴維是程優妍最近的曖昧對象,也是小有名氣的珠寶設計師。

    趙泯才沒見過,但聽程秀言提起過,說那個男的長得像倒立的掃把。

    程秀言對除了小月哥以外的男人一向嘴毒。

    趙泯才平靜地喝茶:“這有什么好笑的?我喜歡他,我要告訴大家他是我的人,有什么問題嗎?”

    “邏輯是沒問題,但在于時間,”程優妍掰手指,“據我所知,你們倆只在一起了不到一禮拜吧?”

    “那又怎么了?”

    “一個禮拜而已,你們壓根還沒了解對方就要戴上這么個綁定彼此的東西了?要是戴上后沒過幾天發現不合適,分手了怎么辦?”程優妍知道趙泯才是第一次談戀愛,會莽撞一點,沒想到這么莽撞。

    “他為什么要和我分手?”趙泯才這通身的氣派,似乎在說“上哪找我這么完美的戀人”。整的程優妍很無語。

    程優妍嘆一口氣:“好吧,他能接受你,肯定也能接受你的性格,但那都是搞曖昧,不是談戀愛。談戀愛了,那就不能只看性格了,還得看其他東西。”

    趙泯才抬眼看她:“什么?”

    程優妍坐在趙泯才的旁邊,右手比劃“ok”,左手手指穿過那個“o”:“你們做過嗎?”

    “還沒有,”趙泯才疑問,“這個環節很重要嗎?”

    “當然了,這是最重要的環節,特別是據你的描述,我估摸這人以前是個直男,”程優妍看著沙發,翹起二郎腿,“那么就存在一種可能,他答應你可能是把你當女的,真要做了,他就跑了。”

    趙泯才眉毛一皺,想到謝之懷對他的種種態度,很快又松了,斬釘截鐵道:“他不會的。”

    “你這么信任他?”

    “嗯。”

    程優妍還是不信:“那你試一次。”

    趙泯才搖頭:“最近不行。”

    程優妍一愣:“為什么?”這不是打個電話晚上來的事嗎?再忙能有趙泯才忙?

    趙泯才回答:“他要回老家一趟,等他回來再說。”

    程優妍身子往前探:“他不會是跑了吧?”

    趙泯才說得有理有據:“他很早就買好票了,不存在跑的可能,而且他也給我發了老家的地址,我可以找他。”

    “行吧,既然你那么放心他,我也不說掃興的話了,你什么時候把他帶過來讓我見見,”程優妍看得很開,她自己都是自由戀愛或者不愛的,是家里最沒資格說趙泯才落入愛情太快的人,“不過他喜歡什么東西?第一次見面總不能空手吧。”

    趙泯才:“錢。”

    程優妍驚訝道:“這么簡單?看來他人還挺好的。”

    一直在旁邊打掃衛生的保潔阿姨:“……”這家老板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

    趙泯才的底氣來自謝之懷對他的關心。在睡覺之前,謝之懷都會發一條“晚安”的消息。

    在謝之懷回鄉的今天,更是拍了一張高鐵的照片給他。

    趙泯才用戴著戒指的手回消息:“一路順風。”

    謝之懷收到這條消息時,心情甜甜的,笑容也變得甜甜的,舟車勞頓在此消失。

    往后倒退的熟悉風景,逐漸變成麥田,再經過漆黑的隧道后,來到遼闊的農村鄉野。

    “媽!”謝之懷拉開家門。

    鬢發蒼白的母親已經在內屋等他了,謝之懷走上去與她緊緊擁抱在一起。

    “別怕,我來了。”

    謝之懷已經做好一切準備,但他萬萬沒想到,意外還是降臨了。

    四日后的清晨,本該在市中心忙于公務的趙泯才會出現在他眼前,并且神情嚴肅,滿身戾氣,并且緊緊抓住他的手。

    “你要丟下我跑了?”

    天空萬里無云,而他這里電閃雷鳴。

    第36章 死亡與重生(三)

    第三十六章

    謝之懷到家第一天, 先把行李箱的東西都搬出來。

    謝珠英見自己兒子翻出麻繩的時候很震驚了,再看到伸縮棍時竟然產生一種“習慣”的情緒。

    “要這么多東西嗎?”謝珠英諾諾地問。

    她是一位身材矮小的女人——相比謝之懷。如今兒子已經長得比她高很多,身材魁梧到能將她好好護住。

    “嗯, 他從那里出來了, 肯定會找你,得防著點他。”謝之懷打點好自己東西, 勾過母親的肩膀, “媽走吧, 讓我看看我能做什么事。”

    “你啊, 都不好好休息一下, 一來就過來幫忙。”謝珠英對自己的兒子又是喜歡又是心疼, 蒼白的手撫摸謝之懷的臉。

    謝之懷倒是無所謂地說:“我來這里就是來幫您的啊,不然我來干什么?真要喝茶喝水還不如我那里好玩呢。”

    “哈哈。”謝珠英笑了起來。

    謝珠英的小院子養了幾只雞,平日還去打點菜園,現在謝之懷來了, 也用不著她起早貪黑, 能省著時間休息。

    在謝之懷給她倒好茶后,謝珠英坐在椅子上問:“你那時候說你有對象了, 有照片嗎?給我看看。”

    謝之懷突然意識到, 自己好像真沒有趙泯才的照片, 便說:“合照的話還沒拍,等回去了拍張合照給你。”

    “好好,”謝珠英迫不及待想看看兒媳婦長什么樣,“之前你為了我們的事一直工作, 問你這些私事你一直說之后會的之后會的, 我時常想,是媽拖累你了。”

    謝之懷握住謝珠英的手:“媽你說什么呢。”

    謝珠英嘆了一口氣:“如果我能堅決點, 我能再果斷點,當初是不是就不是這么回事了。”

    “是他的問題,為什么您要反思呢?不管是那時候還是現在回來,我都不后悔。”謝之懷坐在謝珠英的旁邊,“小時候,你保護我,你被他打成那樣也不放手,我一直記得。怎么會是你的錯呢,是他嗜賭成性,我能送他進去一次,我就能送他第二次。”

    謝之懷握住的這只手,在聽見“他”時總會顫抖,謝之懷眼底閃過冷漠的光。

    小姨從大門進來,擔憂地看望姐姐:“那個癟三出來了,阿姐啊你還好吧。”

    謝珠英笑自己妹妹:“你也是,這么早就給他打電話了。”

    這么仔細一看,這兩姐妹還是很像的。

    只是一個喜歡穿得花俏些,衣服上都是大花小花,而一個樸素些,都是素凈的顏色。

    “那也是之懷孝順啊,著急忙慌地就過來了。”小姨拍拍自己的胸口,“在那個癟三來之前,也能給你點底氣,不然留你一人,我的心都發虛。”

    “而且我在這里好好休息好好玩一會兒,也當休假了。”謝之懷笑著說。

    這幾天相安無事,越到那個人來的日子,謝家越是緊張,但有謝之懷在,這種緊張的氛圍也維持不了多久。

    鄉下的一切都很平靜,沒有汽車堵在高速公路上的紅燈閃爍,也沒有下樓就會碰見的人山人海,就連早餐店也只有三三兩兩個人,陽光透著藍色的玻璃窗,謝之懷似乎回到幽靜的小時候。

    這天,謝之懷像往常那樣早起,準備去看看母雞下蛋。

    在走到后院時,聽見大門有拍打敲門的聲音,聽這個力度,不像是“他”。

    “也許是上次定的牛奶。”謝珠英裹著毯子出來說。

    “我看看,”謝之懷去開門。

    結果門口不是什么牛奶工,而是一位他想都沒有想到的人——趙泯才。

    趙泯才戴著口罩,但也能看出他的表情很不好。他穿著軍藍色的大衣,底下又是淡色的v領針織衫,里面又是一件白襯衫,如此繁多的衣服,在他身上一點也不顯胖。

    趙泯才的身后有兩位黑衣壯漢,和胡秘書。

    胡秘書對謝之懷點頭,謝之懷先下意識地點頭,而后震驚地要說話:“泯……”

    手臂被趙泯才一把攥住。

    口罩下的聲音如同咬牙切齒:“你要丟下我跑了?他們都說你在這里結婚,真的嗎?”

    可是如果仔細看,趙泯才的眼神中有平日沒有的——“背叛感”?

    “什么?”什么結婚?謝之懷還要說話。

    原本怒目圓睜的人突然靠在他的肩上,眉頭緊皺地閉上了雙眼。

    無論謝之懷怎么拍他的背都沒有反應:“泯泯?泯泯?胡秘書這……”他求助地看向胡清雅。

    “由于泯總突然空出這幾天的假期,只能把這幾天的工作挪到之前處理,所以前幾天他每天大概只睡了三個小時加上因為焦慮而不安,現在應該是看見謝先生你后安心了,所以睡了過去。”胡秘書邊說話,邊給旁邊不知所云的謝珠英遞上名片,“阿姨您好。”

    謝珠英收下名片:“之懷啊……他們是?”

    “保鏢保鏢,胡秘書,”謝之懷抱緊懷里的人,下巴蹭著趙泯才的頭發,“還有我戀人。”

    “你說的就是他啊——”也不知道是謝珠英開放,還是她經歷過那么多事后對謝之懷格外包容,反正她看趙泯才的表情不算差,“那快把他帶進去躺著吧,你們也辛苦了,餓不餓?要不要進來吃口飯?”

    保鏢們沒老板的指令,只能看胡秘書。胡秘書點頭,“那麻煩阿姨了。”

    于是謝之懷抱著趙泯才上二樓自己的房間,平攤在床上,給他蓋了一層厚被子。趙泯才的手還緊緊抓著謝之懷的手指,謝之懷在趙泯才的臉上親了一口,柔軟的觸感還是不過癮,又嘬了一口嘴巴。

    睡夢中的趙泯才咿唔一聲,謝之懷趁著唇縫張合,伸出舌頭磨蹭里面的舌尖。

    親了一會兒,趙泯才的眉頭松了,手也垂下了,是他徹底進入夢鄉的表現。

    謝之懷關上門,離開自己的房間,來到樓下。

    保鏢和秘書的面前是他媽打的斗大米飯,保鏢虎背熊腰地蹲在小凳子上,但吃得很開心。

    謝之懷在胡秘書的對面坐下,問:“現在可以說了嗎?你們為什么來了。”

    胡秘書只說了兩個字:“泯總以為謝先生來這兒是為了結婚,雖然我不這么認為,但他畢竟是我領導,就按出差過來了;至于這兩位,大概是泯總想抓你回去的幫手吧。”

    時間回到兩天前,副本大賽開展的這天。

    趙泯才來到頻道公司,進門就被碩大的靈吉鎮到眉頭緊皺,大鵝子氣球直沖天花板,好多小朋友在底下拍照。

    整個大廳都在販賣靈吉的衍生品,連背景音樂都是靈吉的主題曲。

    趙泯才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但心里還是很不爽。

    一位頭發偏褐色的男生拍了一下趙泯才的肩膀,熱情地說:“泯泯你來了!”

    趙泯才瞥了眼裴玥左手無名指上的鉆戒,說:“小玥哥,你一個人來的?”

    “嗯。”裴玥點頭。

    裴玥看著也就大學生的模樣,誰能想到他已經結婚了。

    結婚的對象還是他們家脾氣最怪的程秀言。

    他們倆在荷蘭的婚禮簡直比他們爸媽辦的還風光熱鬧,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倆結婚——不過這一切自然是程秀言的手筆。

    程優妍說:好不容同意結婚、花了這么久追回來的人,不讓大家知道自己的心意,那么這個婚禮毫無作用。

    說的很沒錯。

    “我哥竟然沒送你?”趙泯才問。

    以程秀言對裴玥的愛護程度,裴玥去哪程秀言必定會跟著,生怕他出了什么事。

    “他是想送我,但被一通電話叫走了,等結束后給他打電話就行。”裴玥說。

    要說起來,也是趙泯才先認識裴玥,程秀言再認識裴玥。他都能算倆人之間的鵲橋了。

    不過他向來不愛管別人戀愛的私事,程秀言在重新追求裴玥慘遭拒絕的那段時間,趙泯才本想不管的,但他第一次看程秀言哭,最后還是聯系上了裴玥,出面稍微講了幾句。

    誰料二人和好后就直接結婚了。也因為這件事,程秀言對趙泯才更好了。

    “泯總。”

    趙泯才轉身,靈吉玩偶站在他的身后。

    “你是?”趙泯才問。

    “哇,好可愛的靈吉,”裴玥對這種東西倒是很感興趣,“一起拍一張吧!”

    靈吉跟裴玥拍了一張合照后,在趙泯才旁邊小聲說:“我是翟智空。”

    哦,謝之懷的猴子朋友。

    趙泯才抱臂問:“怎么了?”

    翟智空說:“你知道之懷今天不在吧。”

    趙泯才淡淡地說:“知道,他回老家了,有什么事嗎?”

    “他也跟你說了?那你曉得劇透原因嗎?”靈吉下的翟智空被小朋友抓著尾巴。

    趙泯才搖頭:“不知道。”

    “他雖然說不是,但我猜測啊,”翟智空小聲說,“他是回去相親去了。”

    趙泯才眉頭都不皺一下,斷然道:“不可能。”

    “你怎么這么肯定?這突然有事這么急,絕對是家事啊,據我所知,他有個青梅竹馬,好像也回老家了。”翟智空并不知道趙泯才和謝之懷的關系,他知道單純地想跟知道內情的人互換情報。

    謝之懷在說起回家這事總是敷衍他,他總覺得怪怪的。

    有情況。

    于是他回顧自己跟謝之懷以往的談話,想出了這么種可能。

    翟智空之所以跟趙泯才講這些事,是因為場上就趙泯才知道謝之懷叫“謝之懷”,唯一互通名字的玩家。

    玩偶里的視野很窄,翟智空只能看見這個人,走近后就看不見具體的表情了。

    所以在他說話時,完全沒注意趙泯才的臉色。

    “我看之懷他媽發給他的照片啊,那個小青梅長得還真是謝之懷的理想型那種,看著冷冷清清眼睛又大……”翟智空感嘆,“真好啊,我什么時候也能有這種小青梅呢。”

    “他們見面也不一定是相親。”趙泯才繼續否認,但他的下顎肌肉已經硬成一塊。

    “說不定到時候看對眼了,就在鄉下結婚了。我家那里好多人這樣。”

    “……我知道了。”趙泯才說。

    翟智空被越來越多的小朋友圍著,無奈之下只能暫停聊天,跟這些小朋友們合影留念。

    孩子父母拿著手機拍照,示意翟智空蹲下:“來——茄子。”

    趙泯才看著這一切,打開電話:“胡秘書,把二八,二九,三十這三天的行程盡量往前推,在這幾天處理掉。”

    胡秘書有點猶豫:“可是這樣的話,時間會很急,有可能會出現其他國家合伙人的時差問題……”

    “無非是熬小夜和大夜,沒有關系,我可以接受,”趙泯才又發給胡清雅地址,“等結束后,訂一張去這里的票。”

    趙泯才利落地講清楚事情,掛掉電話。

    裴玥只聽到趙泯才過幾天就要去外面了,好奇地問:“這就定上票了?你這么急匆匆去哪里啊?”

    “捉奸。”趙泯才捏著手機說。

    第37章 死亡與重生(四)

    第三十七章

    “……所以他為什么不打電話問我一下。”

    聽完謝之懷扶額。

    他沒想到誤會會這么大。

    “泯總說電話問你你肯定會否認, 還不如直接現場質問你,”胡秘書看著謝之懷,“所以謝先生你真的……”

    謝之懷跟他解釋:“我是有一個認識的小姑娘, 不過她在今年跟男朋友飛國外旅游了, 現在還沒回來。”

    胡秘書挖了一勺飯,滿意地點頭:“我就知道這是誤會。”

    “辛苦你們跑一趟了, ”謝之懷說。

    “我倒是不辛苦, ”胡秘書搖頭, “我只負責送泯總來這里, 他給我在中途比較繁華的中心區域定了一家酒店, 這兩天就當旅游了;保鏢們也在附近民宿有住的地方。”

    謝之懷問:“那泯總要跟你回市中心嗎?”

    胡秘書對謝之懷一笑:“謝先生如果要泯總留下, 他一定會留下的。”

    從清晨到下午,陽光依舊濃烈,讓秋冬季節冷氣有了一點溫度。

    真暖和。趙泯才又往被褥里鉆了鉆。

    有一股淡淡的紫丁香和天竺葵,不是他的味道。

    紫丁香……

    趙泯才緩緩睜開眼睛, 睡眠不足的暈眩感稍有減弱, 但還是不大妙。

    他在看見陌生的天花板時,喃喃道:“對, 現在在謝之懷的家里。”他身上的衣服也換成了寬松的睡衣, 應該也是謝之懷的衣服。

    這時, 門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趙泯才往下望,是輕手輕腳的謝之懷。

    謝之懷穿著寬松的毛線衣和黑色長褲,手里端著一碗粥。

    謝之懷見趙泯才轉動著漂亮的眼睛, 驚喜地走上去, 坐在趙泯才的手邊:“你起來了。”

    “你……”趙泯才要坐起來。

    謝之懷放下粥,直接解釋:“都是誤會, 我來這里是為了別的事,絕對不是為了什么小青梅。”

    “……真的?”趙泯才悶悶的胸口突然變得輕松起來,焦躁不安而留下的汗珠順著他的眉骨下滑。

    “好傷心,”謝之懷握住趙泯才的手,蹭自己的臉頰,“泯泯你都不相信我。”

    趙泯才緩慢坐起來,床單滑到他的腹部:“因為你不跟我做。”

    謝之懷愣了:“做?”

    趙泯才的長發垂絲,有幾根黏在他的臉頰上,因為衣口大,半截鎖骨露出來,整個人精神狀態看著不是很好,但依舊漂亮。

    謝之懷伸手梳理他的長發,又把趙泯才哄著躺下了:“好好好你先躺下,再休息一會兒。”

    “我們這幾次就只到接吻為止,你為什么不跟我做?”趙泯才還是很缺覺,整個人無力,聽謝之懷的話又躺回去了,“你真的喜歡我嗎?”

    謝之懷親在趙泯才的唇邊,溫柔地告白:“泯泯啊,我也喜歡你。”

    趙泯才也不見得多高興,撇開腦袋,面無表情地說:“我不信。”

    “為什么不信?”謝之懷很有耐心,輕輕上拉被褥,蓋住趙泯才的脖子,防止他著涼。

    “你不跟我做。”

    趙泯才嘀咕的這句話讓謝之懷哭笑不得。

    如果現在不做就是不愛他了,那自己現在憐愛的心算什么。

    這個人到底是拿什么權衡感情的?

    謝之懷摩挲趙泯才的長發,輕言細語地問:“不跟你做就是不喜歡你了?”

    “嗯,你說喜歡只是安慰我,想讓我心甘情愿回去,你根本就對我不感興趣,那個看見我也不起來……”趙泯才把自己說生氣了,轉頭狠狠盯著謝之懷,“早知道你會離開,你來我家的那天我就應該q/j你,拿鐵鏈捆住你的手腳,鎖在家里沒辦法離開我,像賀敬朝那樣帶你去我家的島,讓你知道你是我的,你一輩子逃不出去。”

    聽到如此露骨的威脅,謝之懷沒有生氣,反倒笑起來。

    這是覺得他嚇唬人?趙泯才不悅地皺眉,厲聲問:“你笑什么?你覺得我在開玩笑?”

    “不,我只是覺得你可太冤枉我了,你說我起不來?”謝之懷握住趙泯才的手腕,往下滑去。

    等趙泯才的手背觸碰到東西后,謝之懷在他的耳邊曖昧地低語:“小少爺,你知道我對你想過多少次嗎?你知道我每次都怎么想你的嗎……你想q/j我?不如說我在想你喜歡什么姿勢,你會喜歡粗暴的還是溫柔的……”【審核大大,這里只是在口嗨放狠話而已。】

    趙泯才表情稍微好轉,盯著謝之懷說:“那現在做。”

    怎么又回到這個問題了?

    “現在不行,你現在還在生病,”謝之懷安慰他,“等你好了……”

    “又要我等!”趙泯才情緒突然激動,掀開被子坐起來,雙眼怒視謝之懷,面紅耳赤地憤慨他,“等什么?等你再消失一次?誰知道你這次是不是又咳咳——咳……”

    趙泯才捂嘴咳嗽,再這樣下去不染重病也得染上了。

    那幾個保鏢見了不得殺了他。

    謝之懷沒想到趙泯才波動如此大,趕緊讓趙泯才躺下,重新蓋上被子。

    謝之懷也不惱,再次解釋道:“我不是說了嗎,我這次是有事,休完就會回去,我又不是不見你了。我喜歡你為什么還要跟別人結婚啊。”

    謝之懷擰眉,親了一下趙泯才的手背。

    趙泯才不搭理他,看樣子壓根就不信他說的話。

    看來想要重新奪回趙泯才的信任,只有這個辦法了。

    “好,那做吧。”謝之懷松開趙泯才的手,脫掉自己的上衣,露出結實的肌肉,掀開趙泯才下面的棉被,“不過今天不進去。”

    【1】

    結束后,謝之懷收拾好一切,被趙泯才拉住,中心不穩,直接撲在床上。

    “你不要走,跟我一起睡一會……”趙泯才靠近謝之懷,腦袋鉆進他的懷里。

    經此一事,他徹底信任謝之懷了。

    “那你先把粥喝了。”謝之懷溫柔地說。

    聽話的趙泯才就像他家里那只貓,謝之懷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喝了半碗粥,趙泯才又躺下了,抱著謝之懷睡覺。

    謝之懷聽著均勻的呼吸聲,也進入了夢鄉。

    不知睡了多久,謝之懷醒了,天色已經進入黃昏,而旁邊的人身子靠著床板,正在看手機。

    謝之懷慢慢坐起來,摟過趙泯才,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你什么時候醒的?”

    “半小時前,”趙泯才直接靠著他的肩膀,嘴角揚起,心情很好的樣子。

    謝之懷往下睨,趙泯才正在看財經新聞。只看見了幾個“程秀言”“程海東”最后還有趙泯才。

    接著是趙泯才被記者拍下來的畫面。

    照片中的趙泯才跟著一對會議人員走在一起,簡直是鶴立雞群,不弓腰駝背,傲然地站在那里,冷漠地注視一切,像有冷氣游離在他身邊。

    趙泯才又往下滑,一位高大的男人站在趙泯才的旁邊,也是俊俏的模樣,微笑時溫潤如雨,不過謝之懷從他的笑容里看到一絲陰沉。

    “這個是?”謝之懷問。

    “我大哥程秀言。”趙泯才回答。

    謝之懷好奇了:“他為什么姓程?”

    “因為他跟姨夫姓,我跟我媽媽姓。”趙泯才說。

    謝之懷若有所思:“哦……”

    “我既然都告訴你了,你能告訴我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嗎?”

    “因為我爸要回來了,準確的來說,是現在沒有關系的父親。他在結婚的時候就喜歡賭博,輸了很多錢,最后欠債人找上家里問我媽要錢,我媽才知道他背著她賭了這么多錢,我讓我媽跟他離婚,我爸說給他一百萬還債,他就同意離婚。我把這一百萬萬給了他之后,他們離婚了。相安無事了兩年后,某天開始他又來騷擾我們,說他拿著這些錢去賭博,還想回來找我媽要錢,我實在忍不住了,直接報警把抓走他,他在里面蹲了兩年后,我給我媽申請了保護令。”

    “你還了一百多萬?這么多錢你怎么……”趙泯才問。

    謝之懷之前還說家里缺錢,所以他才會一直攢錢。

    2016年的謝之懷不過剛成年吧?打工也不可能賺一百萬。

    “2016年,頻道公司從‘門’中創立了第一個頻道,進行小范圍測試,獎金高達一百萬,即使最后沒有完成,也能得到七十多萬的獎金。”

    “你是其中一個?”趙泯才怔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陰戾。

    謝之懷點頭。

    那個時候連能不能從里面出來、在里面受傷會不會真的死掉都不知道,大家就這么進去了。那個時候沒有通訊器,沒有數據調配,在里面的人收不到外面的情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好地出去。

    在發現似乎只有死亡或者通關才能出去,里面的人得多絕望。

    “你知道那個時候疼痛值是多少嗎?百分之一百。我們在里面面對比房子還高的怪物,看著同伴被侵蝕身體,只留下空空的腦袋,最后,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但你沒有放棄,你成功了是嗎?”趙泯才知道的。

    那次實驗中,只有一個人完整通關。頻道公司在此次試驗中簽了保密協議,無法告知大眾最終有幾位實驗者,只是公布“經過確認即使在頻道內死亡,出來后依舊是完好的”并且在最后宣稱有一人完美通關。

    那個人應該就是謝之懷。

    謝之懷在里面出來竟然沒有得后遺癥,足夠證明他的內心強大。

    趙泯才又多愛他了一分。

    “通關后,我以為我和我媽能重新過好日子,結果我媽在后一年查出頸部有腫瘤,還好是良性的,但這次醫療和后續治療又花光了一大半的錢,所以我又參加了第一次的副本大賽。”

    所以謝之懷才那么缺錢,即使現在賺的錢加起來也有很多了,他還是能省就省。

    “后來,那個時候的頻道副總注意到了我,向我發出橄欖枝,叫我大學畢業后直接過來上班,并且開出了不錯的條件,我就簽下了合同,畢業就來這里工作了。”謝之懷平靜地講完過去,手指與趙泯才的指縫交叉,緊緊合在一起,“我做的很好吧。”

    “嗯,很好,”趙泯才在謝之懷嘴唇邊輕輕地親了一下,“你為你家做的已經夠多了。”

    “但你來的不是時候,家里人說我爸今年好像又回來找事了,我怕他找我媽,所以在這里候著。”

    趙泯才問:“你想怎么做?”

    謝之懷冷哼一聲,“他要是鬧事,我就把他綁起來,之后再說。”

    “有我在,他傷不了你和阿姨。”趙泯才已經想到辦法了,他底下那倆保鏢是跟他過來抓人的,抓誰都行。

    謝之懷笑道:“每次都要找你幫忙,不大好吧。”他也不否認這個想法。

    “我可以在阿姨面前表現一下,我不想阿姨對我的第一印象是病秧子。”趙泯才現在就想下去跟阿姨解釋了。

    “可愛死了。”謝之懷蹭了蹭趙泯才的臉,越看越喜歡,“沒想到小少爺這么在意我們家。”

    “你抱著必死決心也想要保護的人,那一定對你很好,”趙泯才說得很平靜,就像在說今天吃了什么一樣,“只要對你好,我就能接受他們。”

    殊不知這一番話在謝之懷心里可暖和了。

    “你要是感謝我,那可以再親我一次。”

    第38章 死亡與重生(五)

    第三十八章

    謝之懷端著空碗從房內出來時, 脖子上映紅一片。胡秘書“哦——”地一聲,叫保鏢們跟謝珠英一起逛逛。

    “謝先生,你們慢慢來, 我們去外面看看。”胡秘書對謝之懷點頭。

    “……”謝之懷想說胡秘書倒也不用這么懂事, 但胡秘書已經走了。

    看著謝珠英滿面笑容,謝之懷也不再說什么。

    最后, 謝之懷還是在房間里陪趙泯才。趙泯才實在太累了, 發泄一通后又沉沉睡去, 抱著謝之懷的腰不讓他離開。

    謝之懷用手感受了一下額頭, 覺得沒發燒, 這才安心下來。

    謝之懷給翟智空發消息, 問他為什么故意跟趙泯才講這些。

    ——啊?泯總真的去了啊?

    ——我不是跟你說了不是相親嗎?

    ——我也只是想找個人問問你去那干嘛了,我還以為泯總知道……下次真不這樣了

    ——唉

    ——所以你真的沒和你的小青梅

    ——沒,完全沒有

    ——哦

    謝之懷關上手機,又重新躺回酣睡的趙泯才身邊。趙泯才垂下根根分明的睫毛, 均勻地呼吸。距離這么近, 近到他能將趙泯才揉進懷里。

    知道趙泯才找了自己那么久后是什么心情呢?心情太好了。知道有這么一個人一直在等他,別提多舒暢了。

    他順著臉頰親到耳朵, 再是鬢角, 把趙泯才直接親醒了。

    趙泯才微微睜眼, 發現房間又變了,變成了黑漆漆的一片。

    “幾點了?”趙泯才模模糊糊地問。

    “八點多,你睡了好久。”謝之懷輕柔地回答,“你有沒有夢到我?”

    趙泯才湊上去, 咬住謝之懷的下嘴唇, 小聲地說:“嗯……夢到了,夢到你跟我繼續做下去了。”雙腿又在摩擦什么。

    真是受不了。

    感覺趙泯才睡著和沒睡著就是兩種人, 雖然平時也很大膽,但睡懵的時候撩撥人的功力更上一層樓。

    謝之懷一點點掰開趙泯才的手指,握住掌心,提醒趙泯才:“今天已經有過一次了,剩下的看你明天的情況再說。”

    趙泯才閉上了眼睛。

    要是趙家人看趙泯才現在這么聽話的樣子,怕不是要驚掉下巴。

    翌日早晨,謝之懷翻動身體,感覺手臂有重物,睜眼一看,他差點忘了自己跟趙泯才睡在一起,于是又翻回來抱著趙泯才。

    謝之懷向下望著往自己懷里鉆的人,說:“我知道你醒了。”

    懷里的人抬起腦袋,“今天可以繼續嗎?”

    恢復精氣神的趙泯才,講話速度都快了不少。

    謝之懷有些猶豫:“等回去之后吧,現在在我媽家,總歸……”這畢竟不是他現在住的房子,到時候他們走了,他媽過來打掃總歸不好。

    而且很多必要的工具都沒有買。

    趙泯才盯著他看,慢慢地說:“那等回去之后我要做什么,你都不可以攔著我。”

    謝之懷點頭:“嗯。”

    兩人起床后,趙泯才先去跟謝珠英打招呼。他本身長的就乖巧,只要不銳利起來,就是一副鄰居家的乖乖小孩,再加上又是給謝珠英送禮,謝珠英一時寵愛得不得了,對趙泯才十分滿意,給趙泯才夾的菜也特別多。

    “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慣阿姨做的菜。”謝珠英和藹和藹地問。

    “吃得慣,之懷也做過,很好吃。”趙泯才安安靜靜地吃菜。

    謝之懷聽到這個稱呼,嘴角不自覺地揚起,飯碗掩著嘴,重復道:“之懷——”

    趙泯才看了謝之懷一眼,謝之懷沖他甜甜地笑。

    吃完飯,謝之懷帶趙泯才出去逛逛,給趙泯才披了一件他的厚外套,裹得他手被藏在袖子了。

    “這樣正好暖手,多好。”謝之懷笑著說。

    “但這樣拉不了手了。”趙泯才還是把手伸出來了。

    謝之懷直接伸進袖子里,在里面摩挲趙泯才的手掌心:“那這樣呢?”

    趙泯才靜了幾秒,回答:“你知道你現在不管對我做什么,我心里只會想著那件事吧。”

    “但說好了回去做,所以在這里勾引你應該不算犯規吧。”謝之懷笑瞇瞇地回答。

    鄉間的小路到處是野花野草,路不平,但空氣清新。偶然遇到在整理大棚的鄰居大叔,跟謝之懷聊了起來。

    不過在聊天的時候,謝之懷也緊緊攥著趙泯才,完完全全是當炫耀有對象似的拉趙泯才散步。不過索性大家都知道謝家發生過什么事,看在謝之懷平日對他們也很不錯的份上,大家都當做不知道似的也不會故意提一句什么不好的話,反而對趙泯才很親切。

    誰都喜歡漂亮娃娃。

    “我還以為是小姑娘呢。”大姐用方言聊天,“怎么生的這么好看。”

    “是吧,我第一次見他就覺得很漂亮。”謝之懷也用方言回答。

    一旁的趙泯才一句話也不說,手里攥著剛剛大叔給的片糖。

    兩人見趙泯才小心翼翼地抿了一點后,眼睛倏地亮了,又吃了一口。

    謝之懷與大姐面面相覷,同時笑了起來。

    “他喜歡吃甜的。”謝之懷解釋道。

    “他這么喜歡吃呢,我家也有很多。”大姐說,“唉,你們要是我家娃子就好了,又懂事又乖,長得還俊。”

    “哈哈哈。”謝之懷笑了笑。

    跟大姐道別后,兩人繼續往小山走,謝之懷問趙泯才:“你剛剛聽懂我們在聊什么嗎?”

    趙泯才搖頭,淡淡地回答:“聽不懂,但我猜你們在夸我,不然不會時不時看我幾眼后就笑了。”

    “說不定在說你壞話呢?”

    “你不會的,”趙泯才吃掉最后一點片糖,語氣隨意地說,“你喜歡我就像我喜歡你一樣,喜歡的要死,怎么會說我壞話。”

    “……”

    謝之懷承認,之前自己說勾引趙泯才說早了,趙泯才怎么可能沒反應。這明晃晃的勾引比他還要猛烈。

    “泯泯你之前談過戀愛嗎?”謝之懷問。

    “沒有。”

    “大學也沒有?”

    “沒有。”趙泯才看著遠山,稍微回憶一下自己的大學生活,故事很無聊,沒什么特別的,“不過有人會莫名其妙找我去喝酒,即使我拒絕了,他們也會圍著我。我對他們不感興趣,因為他們很無聊。”

    謝之懷問他:“那要是出現有意思的人,你就會跟他交往了?”

    趙泯才看著謝之懷說:“不會出現比你有意思的人的,就像那天你來接我,你說到做到;他們卻不一定,誰會為了一個陌生人冒險?他們只會犧牲別人來成就自己。”

    “沒想到你對我的評價這么高。”

    “你確實足夠優秀,優秀到我能看見你。”趙泯才依舊是高傲的,只是他在謝之懷面前不會那么的有鋒芒,所以謝之懷才會接受他。

    趙泯才是這樣想的。

    所以他問謝之懷:“倒是你,如果我最開始沒有這么對你,你應該不會喜歡我吧?”

    指的是送他回去?給他錢?現在回顧起來,這些都是在追求他所以做的事吧?要是趙泯才按照自己原本對別人的態度對待他,他還會喜歡趙泯才嗎?

    為什么要有這樣的擔憂?他們的初見不就是原原本本的趙泯才嗎?

    可他現在回憶那場初見,也只有好的部分,完全沒有不好的地方,甚至如果當時趙泯才不戴面具,他說不定那個時候就會喜歡上趙泯才。

    謝之懷沒有絲毫地回答他:“你知道那天你屠門的時候,我在想什么嗎?”

    “什么?”趙泯才被謝之懷拉進懷里。

    “他們說你是瘋子,你也確實瘋,但也就那股勁,讓我覺得……”謝之懷再趙泯才的耳邊說,“那場流星是為你而來的。”

    趙泯才感受到謝之懷的溫度,衣服是冰涼的,但他的脖頸是溫熱的,懷抱也是溫暖的。

    “即使我們沒有在最開始相遇,我在那刻也喜歡上你了。”

    謝之懷是這樣說的。

    “那我要吻你。”

    趙泯才抬頭,默契地閉上眼睛,雙唇緊貼。

    他們在這里互換了愛意。

    二人又逛了一圈,來到小山上。與其說是小山,不如說是山坡。從這里慢慢悠悠走上去,鄉村的一切凈收眼底。

    雖然沒有頻道建模那樣華麗富貴,但卻是真實的,你能在這里聽見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和林中候鳥的歌唱。

    這是頻道內無法做出的細節。

    他們在這里又聊了很久,聊他們的過去。聊二人的小學,聊二人的高中,二人的大學。

    聊趙泯才已故的雙親,于是小姨一家將他撫養長大。由于是最愛的妹妹的兒子,小姨一家對他很好,兩位程總更是從小對他就寵愛有加。

    趙泯才講他在小學一年級才開始說話,大家之前以為他是啞巴,所以有人欺負他,然后他哥哥就把那個人給揍了一頓,然后開始開始教趙泯才一些防身術,鍛煉他的力量,所以他的運動能力才那么強。

    謝之懷的故事就比較單調。從第一次見母親被打,他就決定要讓他們離婚,少年忍了三年,等到成年后一秒也沒猶豫地報名了頻道公司測試,他甚至都沒有想好好享受自己的青春,就已經決意去死。

    在頻道里的那段時間,如同地獄。

    你見過早上吃怪物的殘骸,晚上無眠地廝殺怪物嗎?同伴在他面前倒下,可他只能看著怪物伸出觸手將同伴拖進山洞,最后只剩下一根手指嗎?

    無人知道什么時候能出去,無人能告訴他們什么時候能結束。

    十七天,十七夜,他身處地獄。

    最后只剩下他一個人,他無不想在這一刻死去,可是他知道他必須贏,才能通關。

    于是他忍受斷臂的疼痛,在口吐鮮血前擊殺了boss。

    眼前跳出【通關成功】的畫面時,旁邊徐徐出現一扇門。一堆人蜂擁而上,護著他離開頻道。

    他之后在醫院修養了兩個禮拜,進行了心理輔導。錢打到賬戶上后,他一秒也沒有多待地回家,看著他們離婚,確保毫無瓜葛后才倒下。

    “說來也丟人,我就是不想讓我媽知道,最后卻是她抱著我在病床上痛哭。”謝之懷抱著趙泯才,“泯泯,我那段時間真的好累啊,但我不會后悔。”

    聽著自己男人受這么多苦,只是為了讓惡心的父親離婚,趙泯才的眼底藏著一絲陰冷的戾氣。

    “你想報仇嗎?他打亂了你的人生,要是讓我遇見他,我只會讓他生不如死。”趙泯才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但拍謝之懷后背的手卻很溫柔,“到那時候,你會阻止我嗎?”

    “我不會,因為我一直在等這一天。”謝之懷蹭著趙泯才的臉頰,心中怨恨又什么時候解開過呢?“他過的太瀟灑了,覺得我們息事寧人是怕他,所以三番五次地來找我媽,我這次也不會忍了。”

    “好。”

    他們也沒想到,他們等著的人這么快就來了。

    第39章 死亡與重生(六)

    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 謝珠英帶趙泯才體驗一下這邊的特色美食,謝之懷則留下來守家,一人留了一個保鏢。

    謝之懷知道謝珠英想干什么, 而且她在趙泯才身邊很安全, 于是隨她去了。

    村里是真有小館子美食,謝珠英帶趙泯才去了她以前經常帶謝之懷過來的一家菜館。

    生怕趙泯才不喜歡, 她是各種介紹。

    謝珠英就喜歡機靈又好看的人, 看電視劇的時候就喜歡看那種有勇有謀、冷冷清清的配角, 那種糊里糊涂的主角, 她是一點也不喜歡。

    這么一想, 他們母子倆的喜好是一模一樣啊。

    只不過趙泯才一定比她的前夫要好百倍。

    “之懷以前, 每到雙休日就會拉著我過來,那時候他才多大啊,現在都比我高了。”謝珠英笑瞇瞇地看著趙泯才,“泯泯, 你喜歡我們之懷哪里啊?”

    趙泯才毫不猶豫地回答:“他的性格像阿姨, 溫柔堅強又聰明,人緣好, 對我也很好。”

    謝珠英又問:“那有沒有覺得他要改改的地方呢?我到時候跟他說說。”

    趙泯才這下需要思考了, 真要提一點, 那應該就是:“他太善良了,對陌生人也很好。”

    “確實,如果有人找他幫忙,他都會幫的, 上學那會兒好多人圍著他。”謝珠英多少有點惆悵, “要是我不念舊情,我那時候身體再好一點, 他也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所以我說,他的性格和阿姨很像,你們說了同樣的話。”趙泯才握住謝珠英的手,這雙手粗糙、并不漂亮,但確確實實是他們努力生活的痕跡,“阿姨,不要將這些事怪罪在自己身上,該愧疚、道歉的人不應該是你和謝之懷,而是另一個最該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你們已經盡力去生活了,你們的將來只剩下福報。”

    謝珠英望著趙泯才,仿佛在看另一種人生。

    她這四十多年來,對謝之懷的愧疚大于自己的痛苦。如今,卻是她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告訴她。

    她所經歷的苦難,從來不是她的錯。她已經盡力了。

    謝珠英緊繃幾十年的神經,在這一刻得到前所未有的松弛,等她發現時,她已經淚流滿面。

    謝珠英流著眼淚,一聲聲說道:“好孩子,好孩子。你爸媽對你一定很好,才能養出你這樣的好孩子。”

    “我爸媽他們在我五歲的時候出車禍去世了。”趙泯才的語氣淡淡的,他那時年紀太小了,只能記得他們對他很好,連長相、回憶,都很模糊,“如果我的母親還活著,她應該比我更能理解阿姨你,因為我記得她在生前一直向婦女委員會捐款,為想要離婚但無法承擔訴訟費的婦女提供免費律師團隊。”

    謝珠英怔怔地回答:“難道那年,我那位律師……”

    趙泯才點頭:“嗯。據之懷說,確實是這樣的。”

    正午的陽光從餐館的玻璃窗透了進來,他們的桌子正好被暖陽包圍。

    窗外的路人們穿著厚厚的棉襖,騎著自行車;室內的廚房飄來淡淡香氣,服務員又迎接了一家三口。

    小男孩開開心心地跑到桌邊,就在謝珠英的斜對面坐下。

    一切祥和溫馨。

    “好孩子,”謝珠英抹掉自己的眼淚,另一只手覆在趙泯才的手背上,“這個時候就不要叫阿姨了,你要是不介意,叫我媽媽吧。”

    “媽……”

    正午的到來,讓秋日的陽光更為溫暖。

    保鏢換掉了不合群的黑色西裝,穿著隨意的秋服。

    要不是塊頭太大了,真的很像原住民。

    謝之懷烤紅薯的時候與保鏢哥聊了兩句,得知他的外號叫黑虎,便說這個名字倒很適合他。

    “這么點菜夠嗎?你平時中飯吃多少?”謝之懷還想再做幾個菜。

    黑虎搖頭:“差不多了,謝先生別麻煩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還有粗狂又熟悉的男生:“謝珠英啊!我知道你在家!給我開門!”

    謝之懷原本笑著的嘴角一下子拉下去,黑虎自然注意到謝之懷的表情,他也是聰明的,雖然趙泯才沒有告訴保鏢細節,但他從零散的對話中能推斷出謝之懷并不歡迎外面這位。

    “謝先生別動。”黑虎站起來,攔住謝之懷,“我去開門。”

    “這不能好好開……你誰啊?”

    門打開,是一位頭發粗糙、兩鬢發白,眼窩凹陷又帶著深深魚尾紋褶子的約莫四五十歲的老漢。

    老漢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味與煙味,一講話,牙齒黑了一半。

    老漢只在黑虎胸口的位置,他惡狠狠地盯著黑虎:“你你誰啊?謝珠英呢?謝之懷呢?讓我兒子開門!”

    “謝先生。”黑虎往屋內看了一眼。

    謝之懷走了出來,剛和老漢對上眼,老漢直接掄起一個巴掌甩在謝之懷的臉上:“讓你舉報老子!你這個婊子養的東西!”

    謝之懷摸了一下自己發燙的左臉,對黑虎點了一下頭。

    “你動手吧。”

    黑虎直接拽住老漢的胳膊往后一摁,老漢沒反應過來已經吃痛地大叫,整個人跪倒在地,雙手反扣。

    黑虎掄起胳膊肘,壓在老漢肩膀上,單方面壓制老漢。

    老漢在黑虎的壓制下大喊:“謝之懷你個不孝子啊!你就這么對你爸是吧!他奶奶的!你畜生養大的嗎?!”

    這時候一雙運動鞋映入老漢的眼里,他抬起猩紅的眼睛,脖子已經爆青筋了。

    手握麻繩的謝之懷在他面前緩緩蹲下,語氣平穩地說:“你早就不是我爸了。”

    “就算離婚了!我也是你老子!”老漢還是不服,大罵,“謝珠英就這么教你的?!你把我送進去就算了!我原諒你!你這次再給我七十萬!我就不來找你們了!”

    “我為什么要給你?我也不怕你來找我,你來找我一次,我弄你一次。”謝之懷將麻繩遞壓著老漢的黑虎。

    黑虎眼疾手快地捆好老漢的雙手,直接扛起老漢,丟到庭院中間的椅子上。

    黑虎問謝之懷:“謝先生,接下來怎么辦?”

    謝之懷看了眼老漢,走進里屋:“先吃飯。”

    “哦。”黑虎跟著謝之懷走進去。

    他們在這里吃中飯,庭院的罵聲就像電視收音,罵罵咧咧了半小時,聽著嗓子都要啞了還不依不饒地要罵。

    路經謝之懷家的幾個人往里頭看,看見是謝之懷那沒用的爹后立馬心知肚明發生了什么,全當沒看見地關上了門。

    老漢醉酒后的神志越發不清楚,更是直接罵整個村里的人,把整個村子都罵了一遍。

    罵完之后,謝之懷面無表情地洗碗,他又開始罵謝之懷,謝之懷全當狗叫,完全沒在乎。他開著水龍頭,心里只在乎趙泯才和謝珠英有沒有好好玩。

    “嘶。”謝之懷摸著臉頰,心里有點不爽。

    謝之懷其實有稍微躲開一點,所以只是指尖剮蹭到留了紅色。

    但還是不爽。

    他憑什么要被這個人渣打?他們又不像以前有血緣關系,他們現在就是無關人士,他憑什么還要被打?

    這樣想著,謝之懷洗完碗后走到前父親面前。

    前父親坐在椅子上,雖說被謝之懷的氣場嚇到,但他也裝成自己沒什么錯,直勾勾盯著謝之懷:“你要是沒錢,可以用我給你的這張臉去當個小白臉啊,我認識幾個人就愛你這套,你去他們那賺點錢給你爸用——”

    “啪!”

    謝之懷懶得聽完,直接把那一巴掌還回去。

    他的力道可是老漢的兩倍,老漢被他打的腦子都懵了,右臉瞬間腫起來。

    老漢震怒,想從椅子上站起來但是腿被綁著無法行動,只能整個人發抖。

    謝之懷又打了一巴掌。

    “啪!”

    這次更響。

    老漢兩邊的臉這下一樣腫了,他怒視謝之懷罵:“你他媽的敢老子!謝珠英就是這么教你的?!你憑什么打老子!老子打你天經地義!你憑什么打老子!”

    就憑你是賭狗,老淫棍,就該打你。

    謝之懷看著這張年輕時也風華正茂過的臉,只覺得可笑。

    “你不要臉的事多了去了,我打你你沒有的東西你叫什么?”謝之懷轉動手腕,眼睛比平時冷了好幾分。

    要是趙泯才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會不會覺得他也挺適合去黑/道的?

    說什么來什么,這時候門打開了,伴隨謝珠英開心的聲音:“下次泯泯你要什么跟阿姨說,阿姨寄給你。”

    再是趙泯才清脆的聲音:“謝謝阿姨。”

    謝之懷立馬換了表情,和顏悅色地迎接他們:“你們回來了。”

    “嗯,”趙泯才抬眼,本來微笑的嘴角在看見謝之懷臉上的紅印時一下子下擺,捧著謝之懷的臉怒火中燒,“你的臉怎么回事?!誰干的!”

    “誒呀!”謝珠英看見庭院里的人,也瞬間不笑了,“他,他來了……”

    “媽你先上去,不要下來。”謝之懷對黑虎使了一下顏色,黑虎攙著謝珠英上樓。

    老漢在賭桌上見過很多達官顯貴,一看趙泯才的儀態、打扮,還有后面跟著保鏢,立馬猜出趙泯才是有點身份的人,眼睛立馬一亮:“我說你怎么不接受那個提議,原來你已經榜上了富婆啊。”

    趙泯才瞥了老漢一眼。

    老漢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這姑娘看著年紀小,但壓迫感很強。他被盯得渾身不舒服。

    趙泯才用他們幾個都能聽見的音量說:“他就是你那前父親?”

    老漢聽到這聲音,大笑起來:“操,原來是男的。謝珠英真會教啊,我養的好好的兒子變同性戀了!”

    趙泯才感受到謝之懷抓著他的手掌在用力,這是在忍耐的意思。

    趙泯才可不用忍,冷冰冰罵了一句:“蠢貨。”

    老漢又開始抖椅子:“這不男不女的玩意兒,罵誰蠢貨呢?”

    趙泯才和謝之懷都不想理破防的老漢,在門口開始聊起了天。

    謝之懷看著趙泯才,問他:“那邊好玩嗎?”

    “嗯,很有意思,”趙泯才摸上謝之懷的臉,皺著眉頭問,“要不要上藥?這么紅,一時半會好不了。”

    椅子上兩邊臉已經腫成松鼠臉的人:“……”他這才叫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到時候你吹吹就好了。”謝之懷蹭著趙泯才的手掌,親昵地說,“我們先進去吧,我煮了好喝的桂圓紅棗湯。”

    “嗯。”

    這兩人全然不顧園中罵罵咧咧的老漢,手拉著手進去了。

    到了下午三點,老漢肚子也餓,酒也醒了不少。發現自己被綁著,心氣又不順,重新開始罵。

    “如果他是狗,早就被人丟了,”趙泯才站在窗臺邊,注視著老漢的一舉一動,“可惜是人。”

    “再放幾個小時就老實了。”謝之懷說,“我們也是好公民,又不能做違法的事。”

    “我可以以好公民的方法處理好這件事。”趙泯才轉身,又走回謝之懷的身邊,繼續幫謝之懷換藥,“如果他沒有打你的話。”

    老漢的聲音明顯沙啞了很多,聽著樓梯傳來動靜,再一看,是兒子的相好下來了。

    這相好是真的不錯,要不是身后有個保鏢,身份特殊。這要是這里誰的孩子,準能賣個好價錢。

    趙泯才居高臨下地看著老漢:“你欠了錢,我可以幫你還。你知道元望集團嗎?我是那里當家的。”

    “誒唷,我看你這一身,這通身的氣派就知道你肯定是個人物,我們謝家有福氣,能跟你們做親家。”

    “謝家?可我記得你不姓謝,姓沈吧?”趙泯才呵呵一笑,“而且我們家是不會接受賭狗當親家的。”

    “就這一次,把錢還了我再也不賭了,真的!”為了能攀龍附鳳,老漢對天發誓。

    和元望集團當親家與自己賭錢,這倆誰好誰壞他還是知道的。

    “我不可能借你錢,但是我有認識的人,他能給你想辦法籌集這么多錢,這是他的電話,你可以聯系一下他,報上我的名字就好,”趙泯才將卡片丟給老漢,“拿了這張卡,要是再讓我發現你出現在他們兩面前,你唯一的機會可就真沒了。”

    “是,是,我不找他們了,我再也不找他們了!”老漢激動地點頭。他當然相信趙泯才的話,畢竟他連公司名都告訴他了,如果趙泯才騙他,他再來耍無賴就好。

    趙泯才給了黑虎一個眼神,黑虎給老漢松綁。

    老漢握著名片像握住了救星,深怕趙泯才后悔,松綁后就跑了出去,撒丫子跑。

    夜色漸至,老漢消失在拐角星火人家。

    謝之懷輕輕勾住趙泯才的手指,擔憂地問:“你就這么給他了?還拿你做擔保,不會你的信譽……”

    “誰說我的名字是往好的那方面用的?”趙泯才安撫謝之懷的情緒,看著沒有幾個路燈的鄉間小路,“我們集團那些人,他們的孩子更是紙醉金迷,什么壞事都能干。這是為了抓住他們把柄而存在的機構,美名是為他們謀福利,給好處,幫他們隱瞞,實際上只要一網打盡,他們所有的罪證都在我手里。”

    謝之懷聽明白了,怔怔地說:“難道你是……”

    “反正他現在已經跟你們沒有關系了,放心吧,他這么貪心的人,最后的結局一定不會很好過。”趙泯才在謝之懷的耳邊落下一句,“因為我哥最討厭欠錢不還的人。”

    第40章 風與雨(一)

    第四十章

    休假很快結束, 謝之懷跟趙泯才要走了,謝珠英送了趙泯才好多東西。

    謝之懷坐上車,先親了一口趙泯才的臉頰:“怎么這么討人喜歡?”

    “是你們對我好。”趙泯才被親的眼睛都要閉上了。他被兩位謝家人投喂了很多美食, 身體狀況也好了不少。

    精神抖擻的趙泯才只想到一件事——終于可以做了。

    而謝之懷只想到一件事——又得回去上班了。

    “既然這樣, 可以去約……”謝之懷想邀請趙泯才約會,結果被胡秘書打斷了。

    “泯總, 最近這幾天還有些工作沒有交接好。”胡清雅也是在提醒趙泯才他可能沒有多余的時間, 如果她不提, 趙泯才真有可能立馬答應了。

    “嘖。”趙泯才果然不悅地皺了下眉毛。

    胡清雅也是公事公辦, 她巴不得趙泯才休息, 這樣她也能休息。

    “沒事, 我反正知道你在哪里,你也知道我家在哪里,去不了外面,在家里約會也可以, ”謝之懷安慰趙泯才, “再不濟,你可以來頻道里找我, 我們可以再頻道里約會, 比如看看電影。”

    謝之懷是真想著在家看電影, 但趙泯才這里聽就是另一個意思了。

    趙泯才的手掌覆在謝之懷的手背上。

    “好,那我處理完這些事,等副本大賽第二輪結束,我抽空去找你。”

    “嗯好。”謝之懷點頭。

    兜兜轉轉了半天, 終于回到了市區。

    趙泯才先把謝之懷送回了家。

    謝之懷對車里的人說:“下次見。”

    趙泯才在車里對謝之懷揮揮手。

    汽車揚長而去, 留下紅色的尾燈。

    回到家的謝之懷躺在床上,終于打開了工作群, 工作群的聊天記錄已經99+了。他翻到最上面,從頭開始往下看。

    看了一會兒就困了。

    “確實助眠。”謝之懷給趙泯才發了一條消息,等收到回復后,才關手機睡覺。

    第二天,謝之懷以“第一執行者”的身份進入副本大賽。

    那幾個同事見謝之懷來上班了,老開心了。替代謝之懷身份的30227更是如同見到了親人,就差擁抱謝之懷了。

    “你總算來了——”30227喊。

    “怎么了?遇到奇葩玩家了?”謝之懷笑呵呵地說。

    “太對了。還不止一個!”30227心中一肚子委屈不知終于有人能懂了,“我看他們棄賽了,就過去了,結果又說他們是點錯了鬧著玩,我說這得警告一次。后面他們又點了一次退賽,我又過去把怪物殺了,然后就看到他們故意的眼神,誒呦給我氣的,我說這是第二次警告,他們之后的關順順利利過了,現在參加第二輪了!我跑死了!”

    謝之懷拍拍30227的肩膀:“下次遇到這種事,你就在旁邊看著,看他們是真的求助還是為了減輕壓力叫的人,真不想走的人在怪物來前就會瘋狂按退賽的按鈕。”

    30227若有所思地點頭:“原來是這樣,還是你有經驗。”

    謝之懷:“因為我一開始也被這么騙過。”

    30227:“……”

    謝之懷:“他們大概是看你是新人,覺得你好欺負所以才這樣對你的,你下次別這么好說話。”

    30227乖乖點頭“好。”

    第二輪副本大賽正式開始。

    不過只要經過第一輪,后面退賽的人數會越來越少。

    因為玩家們這時候想的是:好不容易通過第一輪,寧可拼勁權利一博,也不要放棄。

    所以謝之懷在這里比較輕松一點,全程只接收了兩位數退賽的玩家。

    做執行者確實很帥。他是這些玩家的“救贖”。

    謝之懷是黑暗深淵中唯一向他們伸手的人,再加上謝之懷長得又帥,那些人有了吊橋效應,從頻道里出來進入大廳后,忙不迭地與朋友交流。

    “我今天看到了?!執行者真的好帥啊!”

    “我擦是吧!他真的是里面最帥的一個!”

    “特別是我快死了,看到這樣的人出現,我還以為我來到天堂了!”

    “今年能不能讓我吃一個這樣的。”

    “大哥,你又必吃榜了?”

    ……

    大廳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謝之懷完全沒聽見自己救的那些人在聊什么。

    他只想卡著時間將這些玩家送出去,然后摸魚摸到下班和趙泯才約會。

    副本大賽會將所有的“門”都開通,比賽結束的玩家在主公司調控的“大廳”里集合,有茶水供應,分幾輪送走。

    由于全國頻道公司都開展了這個活動,“門”有著互通性,為了防止出現“不在這個市卻因為參加了頻道,從另一個城市出來了”的零元旅游的情況。

    在進頻道之前,系統錄入了每個城市的編碼,刷編碼離開。

    送完這一批玩家,謝之懷又進入頻道,飛在上空中等待“棄賽”通知。

    他將見到的一些新地形記在腦子里,回去查訓編號,下次加在趙泯才的小游戲里。

    送走最后一批結束的玩家后,第二輪到了決賽區,這個點已經不會有人再退賽了。謝之懷也從頻道中離開。

    “剩下的交給你們了。”謝之懷說。

    “好的!”其他同事點頭,“你要下班了?”

    謝之懷:“巡邏。”

    簡稱摸魚。

    頻道公司的大廳還是有很多人的,大部分是帶小孩買靈吉玩偶的家長。

    想起翟智空說自己當了穿了一天玩偶皮套,他有點后悔沒讓其他同事拍下來。

    這次靈吉玩偶里的人不再是翟智空,而是別的實習生。

    謝之懷覺得玩偶里的人也不容易,自發買了一瓶水,遞給了玩偶。

    玩偶很是驚喜,向謝之懷點頭表示感謝。

    謝之懷四處逛逛,他本來就長得引人注目,穿上這套制服后,那些買東西的年輕人紛紛看向他。

    “那個執行者吧?”

    “肯定是他,我還以為是系統捏的臉,結果真人就長這樣啊?真高。”

    “看著有一米九了。”

    “能不能讓我吃一次?”

    “大哥你剛剛已經說過了吧?”

    ……

    謝之懷不為所動,案例檢查各個地區的情況。

    他走到一樓L型庭院走廊。

    這里已經出了大廳,是連通小花園的長廊,左右兩邊都是青青植物。

    但謝之懷從清新的空氣中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煙味。

    謝之懷不由眉頭一皺。

    “這里不能抽煙啊。”謝之懷往深處走。

    還沒看見人,先聽到了聲音。

    “既然他不說實話,那就把他的舌頭拔下來不就好了?”

    謝之懷:“……”

    這么恐怖的一句話,語氣竟然普通到像在說“你吃了什么”。

    謝之懷更加好奇這是什么人了,幾步走過去,看見了一名頭發呈深棕色、樣貌英俊的男子,靠著墻壁打電話。

    他身穿咖色風衣,高檔手表體現出他不一般的身份,左手夾著燒了半截的煙。

    男子的眼睛有點下垂,明明應該是很溫柔的眼型,此時卻陰鷙可尋,眉頭緊蹙。

    男人又說:“連這點事都做不好竟然還能給我打電話。”聲音又冷了不少。

    謝之懷稍微抬手,等男人往他這里看了,他淡定地提醒:“先生,這里不能抽煙。”

    男人瞥了眼謝之懷,輕抬手,摁滅了煙。

    男人蓋住電話,對謝之懷說:“不好意思,沒注意牌子。”

    謝之懷禮貌地點頭:“沒關系,滅了就好。”

    謝之懷也不多留,繼續巡邏,只聽見背后隱隱的聲音。

    “還有那個賭狗,打了就打了,留一口氣,處理的干凈點……”

    謝之懷快步離開這個“□□之地”,深怕自己再多聽幾句被逮住問“你聽到了商業機密,我就不能讓你活著了”。

    他可不能現在就死,要死也得享受二十年退休工資再死。

    又巡視了半個小時,第二輪副本大賽結束。大屏幕上公布目前第一名的名字,是一名叫“朝雨”的人,和第二第三的通關時間一模一樣,應該是團隊參加比賽。

    比賽結束后,玩家們從正門魚貫而出,公司大廳變得熱鬧非凡,還好人手足夠,能維持秩序。

    等要回家的玩家們走光了,大廳又恢復人不多也不少的狀態。

    已經準備下班的同事遇見謝之懷,問:“10056,你不下班嗎?”

    謝之懷回答:“等人。”

    同事笑道:“罕見啊,你平時溜得不是最快的嗎?”

    謝之懷也笑了笑。

    和同事道別,謝之懷剛轉身,就看見趙泯才從檢查口進來了。

    趙泯才穿著米白色的外套,在人群中高挑如白鶴,脖子上掛著卡其色的圍巾,遮住了半個下巴。

    落地窗透著粼粼光芒,照在趙泯才的順滑細膩的皮膚上。

    像人魚一樣,真漂亮。

    謝之懷走過去,拉起趙泯才的手。

    他還沒說話,趙泯才先問了:“那個人是誰?”

    “誰?”

    趙泯才揚揚下巴:“剛剛和你聊天的。”

    謝之懷轉頭往后看,回答:“同事啊。”

    趙泯才盯著謝之懷看:“笑這么開心?”

    “啊——你難道看我跟別人聊天,吃醋了?”謝之懷晃蕩著趙泯才的手,眼睛笑到瞇起來,逗起趙泯才來,“可是怎么辦呢?我開心是因為想到你要過來,不是因為人家。”

    趙泯才被他這句話逗得心里發癢,剛剛的怒氣全然消失,只嘀嘀咕咕一句:“真多情。”

    謝之懷笑了笑,問:“那我們現在走嗎?”

    “再等一下,我家里人去洗手間了,”趙泯才在手機的聊天窗口打了一行字,“我想把他介紹給你認識。”

    “那我們在那邊坐著吧。”謝之懷拉著趙泯才去休息的沙發上坐下。

    兩人貼在一起看手機。玩了大概幾分鐘的游戲,趙泯才通關了,家里人也來了。

    “久等了吧?”

    是一位看著元氣滿滿的男生,不過手上戴著婚戒。

    “小玥哥。”趙泯才站起來。

    男生手里也有參與頻道的編碼牌,看來他是副本大賽的玩家。

    “你這次怎么樣?”趙泯才問。

    “跟別人組隊了,勉強通過。不過還是跟你一起比較舒心,可惜你第一輪到后面就退賽了。”男生注意到趙泯才身邊這位工作人員,再看兩人緊拉的手,問,“這位是?”

    “謝之懷,我男朋友,”趙泯才回答,“下次聚餐,我帶他過去。”

    謝之懷:?他怎么不知道這件事。

    算了,他現在知道了。

    “哦這樣啊,你好,我是裴玥,”男生自我介紹,“我是泯泯的哥哥的對象。”

    “你好。”謝之懷點頭。

    原來是哥夫啊。

    “你怎么回去?我哥接你?”趙泯才問裴玥。

    “應該吧,”裴玥聳聳肩,“不過我們吵架了,他愛來不來,他要是不來我就跟你們走。”

    “也可以……”

    他們這里正聊著呢,旁邊傳來急匆匆的聲音。

    “玥玥!”

    謝之懷聞聲看去。

    是剛剛抽煙的男人。

    男人急匆匆走到裴玥旁邊,伸手想要碰裴玥,裴玥扭過了頭。

    男人立馬皺了一下眉毛,眼底蘊著悲傷,手也縮了回去。

    男人小心翼翼地捏著裴玥的衣角,“玥玥你還在生氣嗎?”

    裴玥:“嗯。”

    感覺像在看電視劇。

    謝之懷想。

    這和剛剛冷血無情的陰森男人是同一個人嗎?

    不過也確實,程秀言笑的時候眼睛彎彎的,有點下垂,穿著干凈素凈的風衣,像溫聲細語的好好先生。這樣服軟撒嬌反而更像是他的個性。

    趙泯才似乎看習慣了,平靜地介紹:“這是我哥,程秀言。”

    程秀言這才將視線從對象身上挪到弟弟的對象身上。

    “哦,你是剛剛那個……”程秀言意識到謝之懷是剛才那個工作人員,禮貌地伸出手,“原來你就是泯泯提起的男朋友,幸會。”

    謝之懷握住,回答:“你好,我叫謝之懷。”

    “嗯嗯。”程秀言顯然對謝之懷并不感興趣,換好名字后就開始蹭著裴玥的手,委屈地說,“雖然你在生氣,但你不能不接我的電話啊。”

    “我在頻道里怎么接你電話?”裴玥顯然是個好心腸,即使扭著頭也還要解釋,“我不是給你發消息了?說我要三點多出來。”

    程秀言繼續服軟地說:“但我想聽你的聲音。”

    裴玥決斷:“那就不必了。”

    程秀言悲傷地喊:“玥玥!”

    真是完全不關心其他人看到這一幕的心情啊。

    謝之懷小聲問趙泯才:“他們為什么吵架?”

    趙泯才:“我不知道,但一定是我哥做錯了。”

    謝之懷比較意外他沒有向著家里人:“為什么這么篤定?”

    趙泯才:“因為小玥哥性格很好,如果不是真的很生氣,是不會不理我哥的。”

    謝之懷捏捏趙泯才的手掌,示意他好好說話:“那你喜歡我還是喜歡這個小玥哥?”

    趙泯才瞇起好看的眼睛:“我喜歡你吃醋。”

    這邊的程秀言已經抓住了裴玥的手。

    裴玥的臉色一變,問:“你的手怎么這么冷?你等了多久?”

    “我只想著見你,兩點多就來了,”程秀言在裴玥耳邊說了一句話,裴玥的臉瞬間紅了。

    程秀言淡淡地笑:“好不好?我們快點回去吧。”

    裴玥點頭:“嗯……”

    趙泯才:“你看,和好了。”

    謝之懷:“……”

    確實好說話。

    裴玥紅著臉和另外兩人道別:“泯泯我們先走了。”

    “拜。”趙泯才對著他說。

    “真像演電視劇。”謝之懷感嘆。

    “我哥是這樣的,他只在乎在意的人,其他人完全不會管,你跟他說話他也聽不見,”見怪不怪的趙泯才說,“他們倆在一起的過程也很離奇。”

    “像頻道那幾個故事一樣狗血?”謝之懷問。

    “差不多。”趙泯才說。

    “雖然很想聽你講故事,但今天是我們的約會,就不提別人了。”謝之懷在趙泯才的耳邊說,“我先去換衣服,只能委屈男朋友在這里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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