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喬思偷稅漏稅、片場霸凌一事甚囂塵上,鬧得滿城風雨。
而她的各平臺賬號,卻詭異的全部被注銷。
粉絲站解散,拍過的電視機、綜藝全部下架,就是網友在網上提一嘴她,話題也很快被清理得干干凈凈。
一時間,她曾經風光天下的痕跡,已經完全被消抹掉。
娛樂圈人人自危,和她有過合作、曾經親切地對她姐姐前姐姐后的藝人,紛紛表示“和她不熟”、“不認識”。
事情發酵了半個月,劇組也停工了半個月,一直到熱度過去,導演才召集全部演員和劇務,重新商議此事。
制片主任當下立斷:
“趁著只拍了四分之一,現在換人還來得及,否則大家忙了一場電視劇卻不能上架,白花花的銀子全打了水漂,咱們耗不起。”
此話一出,正中眾人下懷。
大家也都是這么想的,沒人甘心耗費諸多精力、嘔心瀝血準備的劇就這么胎死腹中,換人是現下唯一能最大止損的最優解。
導演表示會盡快聯系那些人氣過得去又有檔期的女演員。
最后千叮嚀萬囑咐,這件事必須絕對保密,等拍攝全部結束后再重新進行宣發,也不至于讓人說成是“卸磨殺驢”這么難聽,影響電視劇和演員們的口碑。
況且拍過的鏡頭要再拍一遍,只怕有些演員的粉絲受不了,逼急了能直接把劇組門檻踩爛。
基于此,導演要求在場所有人都必須簽署一份保密協議。
白檀也是不小心跟在霍泱身邊聽了那么一嘴,也半自愿半強迫的跟著簽了這份保密協議。
雖是霸王條款,如若泄密將要賠償劇組這段時間的全部損失,不可估量。
但也是情理之中。
此時,劇組上下放起大假,白檀和霍泱卻依然忙碌,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八瓣用。
因為拍攝進程有變,故此霍泱大部分工作也得提前,為之后的拍攝騰出時間。
白檀則忙著給這部分工作的對接人打電話說明情況,安排時間。
他一個原本通訊錄只有爸媽二人的孤獨兒郎,短短一周竟也打出了三百多塊的話費。
……
某日。
白檀終于把自己新文的粗綱和初步人設定好。
題材還是娛樂圈言情文,人設是當下比較流行的瘋批美人配光風霽月的高嶺之花。
從小失去母親的女主爹不疼弟不敬,只拿她當吸血的工具,她憑借天賜美貌進入娛樂圈,卻因沒錢沒勢處處受人欺辱,黑化的導火索是在女主母親忌日當天,劇組對她百般欺凌的女主角大發善心,說只要她來幫忙就會介紹不錯的資源給她。
急需用錢的女主輕信讒言,放棄為唯一愛她的母親祭奠,奔赴千里跑到外省,結果等來了反派逼她承認自己的母親生前靠賣肉為生,否則就奪她清白,最后反派拍下視頻在網上大肆宣揚。
那一刻女主終于醒悟,天地之間唯一愛她的人已經不復存在,慘絕人寰的經歷令她由內而外的爆發仇恨,之后手段瘋狂狠辣,所有欺負過她的人直至下輩子也不得好過。
她不再心存善念,變得心狠手辣、不求諒解。也并非像瘋子一樣情緒不穩定,她內心爆發的癲狂是反邏輯,情緒穩定的干大事,她的世界觀早已和眾人相斥。
這時男主的出現,不在意她的出身和曾經做過的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撥亂反正,將她從無法回頭的懸崖邊拉了回來。
而男主的人設,自然離不開一種神性的悲憫眾人。
白檀還沒想好怎么深挖這個人設,只很淺顯的貼上了“溫柔”這個再常見不過的標簽。
大概是因為,他期冀的素材人物霍泱,對他表現出來的人設標簽也僅是于此。
白檀將人設大綱拿給基友看,希望與其來一場靈感碰撞。
基友看完,卻道:
【看得出來你想寫爹系,但我總覺得你這男主人設很爹味,只會說教,好像沒有真正走進女主內心。】
白檀立馬問:
【你有什么見解,說說看。】
基友憋了半天,道:
【你知道我是寫爽文劇情流的,感情戲就是一坨,你要我說我還真說不出來……反正就是看到你這男主人設就想起了我那總愛在飯桌上說教的古板老爹。】
白檀嘆了口氣。
基友有一點說得是對的,他潛意識里的確想寫一個爹系人設。
他回顧他老爹,試圖弄明白什么叫爹系。
只是他這老爹和許多原生家庭的父親大差不離,只愛說教,總是把規矩道德掛在嘴上,向來不關心子女到底想要什么。
倒是貧困山村的人民想要什么,他一清二楚,比神仙還懂。
白檀關了文檔,靠在椅子上閉眼沉思。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小雨。
潮熱的夏季即將過去,這之后每下一次雨溫度就會降低幾度。
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小小的下了他一跳。
白檀撫了撫胸口,拿過手機,來電顯示是經紀人于諫大哥。
電話接起,這哥張嘴便是:
“小白,你現在去一趟瀾海酒店,霍泱同劇組在那邊應酬贊助商,那地方遠,馬上要下雨不好打車,你聯系司機去一趟,把他安全送到家。”
白檀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了,他都買好了啤酒瓜子打算看世界杯了。
只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起唄。
他打開衣柜,精挑細選著衣服。
他性格本就如此,就算下樓倒垃圾也會好好拾掇一番,哪怕現在是深夜,也無人在意。
趕到瀾海酒店已經是半小時之后。
不少藝人的助理車已經停在門口,微醺的藝人們談笑風生踏入雨簾,互相道別。
最后,霍泱同贊助商聊著天出來了。
身后還跟著楊越阡,像個忠心的小斯,幫霍泱抱著外套,亦步亦趨。
楊越阡看到了白檀,小跑過來,禮貌地點點頭:
“麻煩白助理跑一趟了,我已經叫了車,和霍老師又剛好順路,我們說好了一起走,您還得送了他再回家,就別麻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白檀:我來都來了……
只是想起霍泱畫的那幅素描畫,他輕輕笑了笑,本打算說好。
可轉念一想。
助理的職責除了保護老板的安全,照顧他衣食起居,更要密切注意他的一舉一動,謹防不實新聞曝出影響其名聲。
雖然他是來取材的沒錯,可也得在其位任其職。
“謝謝楊老師的好意,不過接送老板是我分內的事,您也早點回去休息吧,這邊有我照顧。”
楊越阡的笑容淡了些,很快又努力揚起嘴角:
“沒關系我不累,霍老師交給我您就放心吧。”
白檀終于使出了殺手锏:
“我來都來了,總不能讓我白跑一趟。”
楊越阡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
霍泱恰好走過來,從楊越阡手中接過外套,對他微微頷首算是道謝,并道:
“既然我的助理來了,就不麻煩你,早點回去。”
說完,轉身上了車。
楊越阡望著車里的霍泱,喉結滑動了下,半晌才擠出一抹不自然的笑:
“好,霍老師注意安全。”
車上。
空調冷氣將霍泱身上淡淡的酒氣彌散開。
他靠著車座椅,雙眼緊閉,沒見微微蹙起,似乎有些不勝酒力。
“喝了很多么。”白檀問道。
霍泱沒說話,只搖搖頭。
白檀看了他一會兒,猶豫片刻后,伸出雙手,食指和中指并攏按住他兩邊的太陽穴,聲音放得很輕:
“很難受吧,一會兒到家我給您煮點醒酒湯,您好好睡一覺。”
霍泱沒出聲,原本緊蹙的眉宇在白檀的揉捏下漸漸舒展開。
雨越下越大,砸在車上噼里啪啦,雨刷器抹過水簾,司機的視線很快又被重新蒙上的水簾遮擋住。
半小時后,司機忽然停了車子。
白檀看向后視鏡,見司機皺著眉頭,“嘖”了一聲:
“這可怎么辦,前邊已經淹了,剛才我朋友說這段路附近哪個地方的柏油路塌了,市政正趕來搶修,天太黑我不能確定。”
透過車玻璃,白檀看到滾滾洪水傾瀉而下,于黑夜中翻騰,砸碎了路邊垃圾桶瞬間被卷入暴雨中。
白檀環伺一圈四周,見周圍景象很熟悉。
“李叔,右轉去我家吧。”他轉頭又問霍泱,“霍老師,今晚在我家將就一晚可以么,雨太大不安全。”
“隨便。”霍泱翕著眼,低低道。
白檀住的地方都是老式居民樓,沒有電梯。
而這時,霍泱體內的酒精似乎已經開始發酵,他的步伐明顯變緩。
白檀只得扶著他上了四樓,把人帶進屋里,還嘟噥著“我家小,床也小,您就將就一晚”。
說完,將高大的霍泱小心翼翼安置在床上,為他脫去外套和鞋襪。
此時,霍泱的意識好似已經完全被酒精沖擊,他衣服還半濕著,渾身無力,躺在床上揉著眉心,試圖安撫欲裂的頭痛感。
白檀打了點熱水過來,又嘟嘟噥噥地說“抱歉霍老師,冒犯了”,說罷,便輕手輕腳為他脫掉襯衫,用毛巾沾了熱水,細致的在他身上擦拭。
連每一根手指都精心照顧到。
忙活完,他直起身子,在霍泱耳邊輕聲道:
“霍老師,我就在客廳,有事就喊我。”
霍泱只點了一下頭,好似酒精帶來的壓迫感令他無法再動彈。
白檀又倒了溫水,融了點蜂蜜進去,放在床頭。
隨后將門半掩著離開。
他怕一會兒他聽不到霍泱喊他。
……
鍋里煮著醒酒湯,白檀洗完澡,換上了寬松舒適的t恤和大褲衩,往桌前一坐,打開電視機觀看他期盼許久的世界杯。
嘴里咬著花生,笑得跟尊彌勒佛似的。
他騰出雙手撕開啤酒拉環——
“噗呲——”酒花從那小小的口子里噴薄而出。
“誰這么缺德。”白檀忙站起身,手忙腳亂找紙巾。
“吱——”下一秒,廚房里傳來醒酒湯沸騰的聲音。
他像只猴子一樣跳起來,顧不得前胸濕透的衣服,跑到廚房關火。
“哎呀,哎呀。”
湯汁滾成白沫從鍋里溢出來,水漫金山,一片狼藉。
此時。
臥室里的霍泱坐起了身子,透過半掩的房門望著亂七八糟的桌子。
啤酒還在汩汩往外吐沫子,裝花生瓜子的塑料盤也打翻在地,散落各處。
霍泱垂下眼眸,黑暗中,唇角輕輕勾起,鼻間發出一聲輕笑。
在酒店得知白檀會來接他時,稍微想象過,這個平日總是將自己拾掇得一絲不茍的孩子會不會穿著t恤大短褲就來了。
結果事與愿違,還是平日所見那樣,復古式的米色襯衫,衣擺扎進高腰褲中,勾勒出細瘦的直角胯,即便淌過雨水,漂亮的鞋子依然干凈如新,無人注意的夜晚,卻連每一根頭發都認真打理過。
這個總是面面俱圓、為他把一切形成安排得明了妥當的小助理,像是沒有缺點的假人。
直到霍泱看到了滿桌狼藉,看到了驚慌失措如小猴子般跳起來的男孩,穿著濕漉漉的襯衫,嘴里絮絮叨叨。現在,又頂著一頭亂發,抱著被湯汁弄臟的鍋子出來了,滿臉懊惱。
霍泱抬起手抵著一邊臉頰,視線穿過那細窄門縫,視線全數落在小助理身上。
一直一直,深深的,明目張膽地看。
他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看到了白檀向這邊走來,于是放下手重新躺回去,翕了眼。
“咦,霍老師,您沒睡么。”
只是霍泱的動作慢了些,剛好在躺下的一瞬間被白檀敏銳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