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子,你今天怎么來得好晚啊?”
下課鈴響起,一個擁有長直發的女孩輕盈地走到理子座位旁,親昵地招呼道。
天內理子微微抬起頭,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
她剛要開口,忽地身體往前一傾。
她迅速穩住身體回頭一看,原是有一人從身后撲向了她,正雙手環著她的肩。
見理子回頭,身后的波波頭女孩笑著放開理子,歡快地呼喚道:“理子!”
理子:!
是她在學校里最好的朋友!理子瞬間綻開驚喜的笑顏。
她在異世界呆得太久,太久都沒有見到家鄉的朋友,能成功回來,能再次見到和記憶中一般無二的她們,真的是太好了!
這才是人該過的正常生活!在異世界的打打殺殺果然都是浮云!
天內理子感動地沉浸在情緒中,旁若無人地雙手合十握成拳,表情迷蒙,空氣中仿佛飄滿了幸福的小花。
波波頭女孩歪了歪頭,看著無知無覺傻笑著的理子,冷不丁問道:
“理子,你怎么好像有些變了?”
理子仿佛被雷擊中一般猛地回神:?
她的那雙大眼睛呆呆地看了波波頭女孩一會兒,然后雙手撫著自己的臉,驚恐地吶喊:
“哎…哎哎?!哪里變了???”
什…什什么?!她的外表明明什么都沒有變啊!
誒?你說什么……?
在異世界呆了這么久了,不可能不變……?
說什么呢!!(猙獰)
青春美少女即使是在異世界呆了100年,歸來也依舊是美少女!(并沒有100年)
而且異世界的勇者理子在異世界暴力砍怪砍一身血,關她校內的天內理子什么事?!!
看著理子被她的話弄得一時間六神無主的模樣,女孩噗嗤一聲笑出來。
“是往好的方向哦。”
波波頭女孩笑嘻嘻地,故意用一種夸張的語氣驚嘆夸贊。
“氣質好像變啦,理子!”
一邊的長直發的女孩也點頭附和起來:“是呢,雖然有些說不上來,但理子好像看起來比之前更開朗了。”
迎著理子驚訝的眼神,她有條不紊地解釋道:
“不是說之前不好,只是理子之前雖然總是很開心的樣子,但總有一股莫名的憂郁感,現在那種感覺完全消失了,像是跨過了什么坎。”
她滿臉感慨:“不是說有些困難在當時會讓人覺得很困擾,但一旦跨過了一個坎,回頭再看看,會發現那個困難其實根本不值一提嗎?”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進入人生的新階段,不知不覺長大了吧?”
波波頭女孩顯然也認可一旁友人說的話,她一臉“別想瞞過她”的表情,做出要抓理子癢癢的動作,表情擠出一種可愛又滑稽的邪惡,“逼供”道:
“快老實交代,最近發生什么好事了?”
理子沒有立即回答,聽到朋友們的話,她無聲垂下頭,劉海滑落遮住她的眼睛,肩膀好像在哭泣般細細地抖動。
波波頭和長直發女孩見狀一愣,緊張地看著理子,都以為是不小心說錯了話。
就在她們猶豫著要不要開口換個話題時,
“……哼哼,哼哈哈哈!”
劉海下陰影中的嘴角一邊翹起,理子的語氣逐漸顯現出一股子囂張的活潑與神氣。
“竟然被你發現了!”她一幅沒想到瞞不住了的沉重語氣,說:“你猜的沒錯,我背著你們偷偷……”
理子一甩劉海抬起頭,一手叉腰,一手比成“√”形放在下巴下,像是在發表總統選舉宣言般,昂首露齒宣布道:
“去當勇者了!”
“還成功從魔王的手中拯救了一個世界!”理子的牙齒反射出得意的光。
朋友們錯愕地面面相覷,霎時,同時失笑,紛紛笑得花枝亂顫。
長直發女孩捂著肚子直不起腰,忍笑忍得呼吸都斷斷續續。
波波頭女孩雙手扶著理子的椅背,也笑得肩膀不停聳動:
“剛剛還在說你長大了,我看是反而長回去了吧!”
天內理子嘟起嘴:“怎么這樣——”
波波頭女孩笑完緩過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沖去撓理子的癢癢:
“好啊,你竟然有瞞著我的秘密了!”
理子扭著身體躲避朋友的襲擊,身體扭成扭扭棒:
“呀~沒有…沒有!我說得都是真的!”
朋友“逼供”之心不死,可無論怎么樣理子都不改口,她倏然像是領悟到了什么,表情一變:
“啊!難不成是……”
波波頭女孩停頓了一下后,一字一頓地大叫:
“……談、戀、愛了?!”
“啊?”理子無辜地反駁,“怎么可能!”
明明是反駁,可朋友們卻表現得宛如理子已經默認,表情雙雙變得不懷好意。
長直發的女孩掩嘴吃吃地笑:
“沒想到是理子最先談戀愛!難怪不肯說!”
“是誰是誰?長得帥嗎?”
波波頭女孩也急促地追問,眼睛里閃爍著八卦的光:
“天哪!什么時候交的?有多久了?他人怎么樣?”
理子大聲叫屈,不明白話題怎么拐到了這個上面來:“都說不是!”
波波頭女孩眼冒精光,大有理子不說出,或者編造出一個戀人來就不放過她的意思,眾人鬧得笑成一團。
天內理子百般推諉并再三發誓沒有這樣一個人之后,波波頭女孩才大發慈悲,放過了理子。
理子長舒一口氣,趁著這個話題終于告一段落,她趕忙說:
“我先去一趟衛生間,我們過會兒再聊。”
朋友聽聞后,好心地叮囑:“記得快一點,我們的下節課地點改到禮拜堂了。”
“好的——!”
理子一邊應道,一邊逃也似地往教室外快步走去。
跨過教室的門來到走廊,她轉身來到朋友們看不見的一側。
“既然這樣……”
理子臉上猶帶笑意,低低的聲音消散在空氣中。
“那就希望對方識相一點了。”
……
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響起,室內鞋踩在大理石地上,發出規律又不輕不重的聲音。
“嗒,嗒,嗒。”
一名頭戴白巾,戴著眼鏡的老伯敏銳抬頭,循聲朝走廊的盡頭望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嗒,嗒,嗒。”
理子轉過拐角,看見了那名老伯。
而老伯也看見了她。
“本來還在找你,現在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老伯驚喜的聲音在走廊隱隱產生回聲。
理子隔著一條走廊遙遙看過去,輕巧微笑:
“好巧,我也在找你。”
老伯沉默一瞬,然后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般大笑出聲:“哈哈哈,找我?”
他語氣輕蔑:“小丫頭就不要說什么大話了,有這功夫耍嘴皮子,不如留著之后給自己說遺言吧!”
“一進來就能撞見要找的目標,看來連老天都站在我的這邊!”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事實上老伯卻不像話中那般狂妄。能作為詛咒師活到這么大的歲數,他也有著自己的生存之道,遠比任何人都謹慎。
就像現在,他敢確信,他一進來就碰見目標絕不是因為幸運或巧合!
老伯用余光仔細地觀察周圍,試圖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星漿體敢一個人不做任何遮掩地到處亂跑,面對明顯是敵人的他還不選擇逃跑,直愣愣地站在那,必然有所依仗!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其中——有詐!
根據眼前的異常進行逆向推導,再憑借他多年來的經驗,可以得出,恐怕星漿體她……
老伯眼鏡后的雙眼一瞇,鏡片的反光遮住了他眼底凝重的情緒。
——星漿體的保鏢就藏在附近,故意在讓星漿體四處晃悠,用她釣魚,想要趁敵人襲擊星漿體時跳出來打個措手不及!
不錯的計謀!可這種小花招在他面前還是太嫩了。
短短幾秒鐘,老伯就制定好了新的計劃,打算先迫使那個藏在暗處的保鏢出來。
這時,處于走廊盡頭的天內理子倏地抬腳。
她向前踏出一步。
隨著她前行的腳步,校服裙擺隨著慣性還停留在原地,像是向后輕輕揚起。
上一秒,裙擺還在揚起,下一秒,天內理子的身影像從未出現過般,徹底消失在老伯的視線中。
老伯愕然地睜大眼,可不論他眼睛睜得再大,也無法將消失的理子重新烙在視網膜里。
什么?!老伯臉頰緊繃,視線驚疑不定。
糟了!星漿體…不,天內理子根本不是情報里需要被保護的普通人,而是自己本人就有擁有對戰敵人的實力!
可惡!接下來天內理子下一步會出現在哪個方向進行襲擊?
是左邊?右邊?還是背后?!
在爭分奪秒的危機時刻,一個答案像是在黑夜里點亮的一盞明燈,“噗”地浮現。
對了!老伯咬牙。
是上面!!!
老伯面色猙獰地猛地抬頭,眼角還掛著一絲看破理子意圖的喜悅和得意。
“你在看什么?”
好奇的聲音從近處傳來。
“什么?”老伯下意識問。
他的視線凝在上方。
天花板上……
空空如也。
老伯脖頸僵硬,渾身如墜冰窟。
他保持著昂首的姿勢,針尖般大小的瞳孔帶著大片眼白緩緩下降。
天內理子,正站在他的正前方。
不是背后,也不是頭頂。
她堂而皇之地以一個身位的距離站在他面前!
這怎么可能!!!
敵人的面前可是最容易被發現并遭到攻擊的位置,而頭頂則是視線的死角!
她怎么會!難道她不怕……!
天內理子雙手背在身后,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眼中還留著淺淡的好奇。
明明是天內理子在微微墊著腳仰著頭仰視他,老伯卻覺得在那一刻,理子是在俯視他。
理子的狀況幾次超出他的預料,讓他產生了好似一種駕駛的列車脫軌了的失控感和恐懼感。
明明是這么多年來一直信賴依靠的大量經驗所形成的毒辣眼光,怎么放在天內理子身上就不起作用了?!
他垂落在腿邊的手,小指不穩地輕輕顫栗了一下。
老伯身上的肌肉繃得很緊,額角也滲出了冷汗:
“為什么?你為什么會選擇面前?!”
理子:?
理子不解地看著老伯。
打人還要專門挑地點嗎?不都是……
理子五指收攏,握緊粉拳,做出要攻擊的姿勢。
她朝老伯莞爾一笑。
一拳的事。
老伯大腦中警鈴極巨作響,血液重新在他僵硬的身體里奔騰流動,咒力也高速流動著覆蓋全身形成保護層。
老伯迅速地抬起胳膊,成交叉狀抵擋在身前,一只腳向后踩住穩住身體,做好了完全的防御。
他心中慶幸,多虧理子沒有把握住時機,立馬出手,現在的他,即使是被一輛高速駛來的坦克迎面撞到,都不會受到任何實際的傷害!
等他抵擋完這……
“嗚咳,嗬——”
老伯嘴巴長大,口中大量唾沫被迫嗆咳而出,一只小小的拳頭抵在老伯的腹部,深深陷進腹部的肉里。
下一瞬,老伯四肢向前,身體像炮彈般射向墻壁,“砰”地整個背部撞在墻面上。
他身體在墻上向反方向彈動彎折了一下,隨即沿著墻面滑落,頭像是沒了脖頸的支撐,無力地垂下,眼鏡的鏡片破裂,碎片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
老伯坐在那,耳邊一片嗡鳴,濕漉漉的感覺從鼻下不斷淌出,他大腦白茫茫的一片,喘息了好幾下才找回自己的意識。
他感覺周圍仿佛在此刻離他遠去,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在耳畔鼓動。
世界短暫地靜止,他飄到了上方,在高空以第三視角俯視周圍的一切。
他看到自己狼狽地靠在墻面,氣若游絲。
……真是不像樣。
而他的對面正站著天內理子,那個以摧枯拉朽之勢打敗他的那個人……
老伯看著理子,胸腔溢有可怖的森冷之感呼嘯而出,將他的四肢百骸齊齊困住,叫他動彈不得。
天內理子到底是什么人?!
或者說,她真的是人類嗎?!!
只有真正體驗過的人才明白,天內理子騙了所有人!隱藏在那嬌小的身軀里,分明是一個怪物!
這是一場完全碾壓的對決,他們之間的差距天差地別!
只一拳,即使有咒力的保護,他也完全喪失了自主起身的能力,而天內理子卻一塵不染,一滴汗都沒有出。
僅僅憑□□能力人類能做到這個地步嗎?!
老伯恍然意識到,從一開始起,自他選擇接下懸賞,就注定了他失敗的結局……
真是可怕……
但他還有最后的殺招,最后的殺手锏!
只要他能召喚出他的式神們,全力圍攻天內理子,說不定也能對其造成傷害!!
他絕不會就這么窩囊地退場!這是他身為人,身為咒術師的尊嚴!!
來嘗嘗他僅剩的一擊吧!!!!
老伯嘴巴囁嚅,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抬起手腕,指向不遠處的理子,想要做出相應的手勢召喚出式神攻擊理子:“shi……”
理子見狀,小步快跑地來到老伯的身邊。
她一把扶住老伯的手,輕柔按下攏在手心,又幫忙順氣般地拍了拍老伯的胸口。
老伯胸口剎時劇烈悶痛,本來的呼吸節奏被意外打亂,呼吸岔氣,眼前一黑。
他的生命如本就風中殘燭,在吊著一口氣保持清醒,結果理子的那一拍破壞了微小的平衡,岌岌可危的積木轟然倒塌。
老伯劇烈咳嗽,仿佛要把脾胃都咳出去,臉色也變得灰白。
頃刻間,四周隱約成形的式神潰散,一場偷襲還沒開始就被掐滅于搖籃。
“你有什么臨終遺言就說吧,我聽著呢。”
理子握著老伯的手,滿眼悲憫道。
在她看來,老伯這動作分明是叫她過來,有話想說。
理子像病床前的大孝子般,信誓旦旦:
“放心說吧,你的遺言我會牢牢記住的,你不要給自己留有遺憾!”
老伯:???
可馬上,不到一秒鐘,她就馬上暴露了真面目,忙不迭地補充道:
“對了,別忘了要說對遺產的分配!”
老伯:………
然后,她又像是在提醒什么規則般,提醒道:“見者有份哦!”
老伯:?!?!
老伯忍無可忍,不顧悶痛的胸口咆哮:
“咳咳咳!白癡!!誰要和你說遺言啊!”
他抓狂地說:“我這是要攻擊!攻擊你啊,白癡!!!”
“遺產,什么遺產?!這是錢的問題嗎?!我還沒死呢!!”
還不解氣,老伯喘了口氣,繼續輸出:
“而且就算我真的死了,遺產也不會和你有一毛錢的關系的!!!”
理子鼓起包子臉,對老伯露出失望的眼神:“怎么可以這樣……”
打敗敵人爆金幣難道不是常識嗎?
她還好心地給了老伯分配的機會嘞!
老伯:………
老伯頭上青筋縱橫:“你委屈什么???!我這樣是誰造成的?!!!我告訴你,我是不會死的!錢你…咳咳咳咳咳!!!”
老人家受不得過于激烈的情緒,由于被理子治好了一直以來的低血壓,高興地昏了過去。
快說謝謝神醫!
老伯,寄!
看著說完話后陷入像嬰兒般甜美睡眠的老伯,理子妥帖地整理起他的“遺容”。
到頭來,她還是沒能得知老伯的銀行卡密碼(劃掉)最后想要說什么。
但至少……她能確保老伯走得很安詳。(抹淚)
理子將一塊布蓋在老伯臉上,嘆息:“老伯,你一路走好!”
地上的老伯臉被一塊布蓋上,確實一副安詳的模樣。
等等……布?
你說哪來的布?
當然是機智的理子貼心地將老伯的上衣下擺從褲子里抽出,反過來拉到頭頂位置以便蓋在整個臉上的“布”。
老伯就這么臉上罩著自己的下半截上衣,敞著大半個肚皮,靜靜地半躺在地上。
……雖然他沒有了上衣的下半部分,但他有安詳昏迷過去的體面!
理子45°斜角仰頭,透過窗子眺望遠方,唏噓不已:
“在臨終還有人陪在身邊,整理儀容,即使是敵人,想必你也會感到慰籍的吧。”
天內理子欣慰又滿足地在心中對自己點了一個贊。
感覺自己的道德又增加了呢!
不愧是她,今天也是道德感滿滿的一天!
涼風從半開的窗口吹進,輕輕拂過二人。
老伯光裸的肚皮上……
肉眼可見地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