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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獵殺生存本(一)

    蘭淺早上起來,推著蘭素的輪椅,到外面散步。

    時間還早,吹著微風,沐浴著沒有那么熱的陽光,一路有遛狗晨跑的人經過,路邊的流動早餐點散發著濃濃的煎餅香。

    “阿素,如果人生重來一次,你有什么愿望?”

    蘭素心情很好,“不用重來,現在挺好,希望咱們野草兄妹能披荊斬棘,我早日過上被我哥帶飛的生活。”

    蘭淺忍俊不禁。

    蘭素:“你呢?”

    蘭淺:“還用問,當然早日帶飛我妹。”

    蘭素大笑。

    蘭淺買了三個煎餅,蘭素知道他沒有吃兩份早餐的習慣,有點驚訝。

    拿著煎餅慢慢回家,蘭素忽然說:“哥,前面十字路口有個帥哥誒,好高,氣質也好好。”

    蘭淺循著她的目光看去。

    早晨的車水馬龍中,微風拂動的行道樹旁,穿白襯衫的樓亭安靜地等著。與蘭淺四目相對的一刻,他的眼睛倏地亮了,大跨步走來,“早。”

    流水般的笑意蕩漾在蘭淺眼眸,“確實早。”

    樓亭跟著笑:“起得早,就來了。”

    蘭淺看了他好一會兒,介紹道:“這是我妹妹蘭素,阿素,這是我同學樓亭。”

    “你好。”蘭素眨眨眼睛,“這還是你第一次介紹同學給我認識呢,煎餅是給亭哥買的嗎?”

    樓亭接過輪椅推蘭素,“一個這么香的煎餅,那我得給你哥打好久工了。”

    蘭素挑眉:“我怎么聽著你有點暗爽呢?”

    樓亭止不住笑:“嗯,沒聽錯。”

    他推著蘭素上樓,蘭淺沒有阻止,讓他一路送到了門口。

    讓樓亭稍微等一會兒,蘭淺收拾,準備拿書包上課。

    蘭素在陽臺邊吃著煎餅,看蘭淺從臥室出來,沖他招手,示意他看下方。

    樓亭恰似一顆挺拔的白楊,像從校園劇里走出來的男主,干凈又青蔥。他身上有種矜貴的氣質,一雙黑白分明的溫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手中的煎餅。

    幾塊錢的早餐被他拿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臉上掛著微笑,不知道的還以為撿到了十斤黃金。

    “亭哥沒吃過煎餅嗎,還是沒人給他買過。”蘭素說,“如果不是不方便,我感覺他會把煎餅掛在脖子上招搖過市。”

    蘭淺莞爾道:“那可是讓他給我打很久工的報酬。”

    他笑著揉了揉妹妹的頭,臨出門前,彎腰抱住了她。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里,化成一句很輕也很重的:“阿素,等我回來。”

    “好。”

    蘭淺關上門,搭電梯到樓下。

    樓亭立馬放下煎餅過來,見蘭淺上看,也跟著上望,發覺蘭素在目送他們。

    蘭淺朝上方揮手,樓亭也揮手。

    步行到轉角,蘭淺察覺到樓亭在注視他,笑問:“這么開心?”

    “當然,我有煎餅吃。”

    蘭淺眼睫微掀,“你只想吃煎餅而已嗎?”

    他看到樓亭陡然深沉的眼睛,小勾子似的目光挪開,沒有再說話。

    即將進入下一個副本,他預判,游戲為了獵殺他,百分之百會撕破臉。能不能活著回來,是個未知數。

    中午時分,蘭淺請假來到小公園,打開光屏確認了一遍信息,不多時,他失去了意識。

    上一個副本變成盲人,蘭淺猜測這個副本也會天崩開局,但出乎他的意料,睜開眼睛的瞬間,他發現他的視力、聽力沒有任何問題。

    來不及慶幸,看清四周的環境,他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這是他的教室。

    是他現實中的教室,百分百還原,不管是磕了一角的黑板擦,還是他課桌上不知哪一屆學生刻的小豬佩奇,都和現實一模一樣。

    喧鬧的教室、教室外嘰嘰喳喳的蟬鳴,讓他一時之間分不清副本和現實,有種去公園只是做夢,他還在學校上課的錯覺。

    直到他打開控制面板,光屏出現在眼前。

    以往的副本都有介紹,介紹副本背景、他在副本中扮演的角色。

    這次,副本一片空白,什么都沒有。

    蘭淺好似被一把錘子敲擊在耳膜,腦中“嗡嗡”的——沒有角色,副本讓他扮演他自己。

    這是副本嗎?

    還是說,這根本就是現實,游戲入侵了現實。

    他敏銳地往底部的幸存者人數看去,那里竟然一片空白。

    沒有幸存者名單。

    可怕的猜想讓蘭淺腳底寒氣直冒。

    不提示幸存者,很可能是因為分母太大。整個世界都成了游戲副本,所有人類都是玩家的時候,知道有多少幸存者又有什么意義?

    冷汗爬上他的脊背,他迅速打開積分面板,一百多萬的積分依舊是不可用狀態。

    而累積了三場游戲,還剩4個的稱號積分呈現不詳的灰色,也不可用。

    他的心越來越沉。

    上一個副本結束后,發放稱號獎勵時,獎勵界面險些“卡帶”,好像有兩股力量在拉扯對決。

    游戲的主宰是“神明”,玩家和游戲簽約,就是游戲控制玩家的方式。

    樓亭、兩大蟲王、隨心如果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位“神明”,那很顯然,那些不要錢的積分稱號,那些諸如“嬌弱的小妻子”、“手無縛雞之力的遺孀”這種飽含個人指向的稱號,都是出自這位神明。

    稱號積分的面板一片灰色,無法再兌換新的技能,說明這個副本,“樓亭”的力量被游戲壓制。

    游戲亮出了它的獠牙,而刑場,就選在他熟悉的教室。

    等等,如果這是現實,那蘭素呢?

    蘭淺心中一個咯噔,立刻給蘭素打電話。

    “嘟—嘟—”

    蘭淺的心跳比等候電話接通的聲音更大,一時之間,耳邊全是他張狂的心跳。

    “喂,哥?”

    蘭淺心頭的大石猛然落下,嗓子干澀無比,“阿素,你在哪?”

    “哥,你說什么呢,我當然是學校上課啊。”

    “學校?”

    這個關鍵詞讓蘭淺心里一突,“哪個學校?”

    “哥,你失憶了嗎,我和你一個學校呀,我在高一,你后面這棟樓。”

    蘭素的話還沒說話,蘭淺已邁出教室。

    下課時間,很多同學在外面聊天放風,蘭淺草草掃了一眼,往樓下沖去。

    “阿素,你現在下樓,到高一教學樓一樓等我,快!”

    蘭素欲言又止,最終什么也沒問:“好。”

    蘭淺沒掛電話,聽著蘭素略略加重的呼吸,不到一分鐘跑到了高一樓。

    遠遠的,他看到一個亭亭玉立的背影,在他的呼喚下,高高扎著馬尾的高挑少女回過頭來,“哥。”

    蘭淺胸口窒息了一瞬,走到蘭素面前。

    是蘭素,是癱瘓痊愈、健康狀態的蘭素。

    要么她是這個副本的NPC,要么,她是被消除疾病負面狀態的玩家。

    他和蘭素相依為命,彼此都很了解,看到蘭素眼中猶疑的一刻,他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如果是NPC,蘭素不應該對他有戒備。

    “阿素,你是不是被拉入游戲了?”

    蘭素吃驚道:“你也是?!”

    蘭淺的嗓子異常嘶啞,“什么時候加入的,這是你第一個副本嗎?”

    見蘭素沒回答,想起自己的未簽約身份,游戲會用AI替代他的聲音和外貌,蘭淺略略心亂地解釋,“這是我第四個副本了,你看到的臉是游戲給我的假臉……”

    “怎么會,哥,你就是你啊。”蘭素說:“剛游戲忽然提示倒計時,嚇我一跳,才沒及時回你。”

    “什么?”蘭淺語速都快了,“你看到就是我本人的樣子,聲音也是嗎?”

    “對。”

    進入副本之后,得到的全是壞消息,這個更是。

    蘭素能看到他,意味著游戲不再掩藏他的真面容,觀眾會知道他的模樣。

    不止,他的五官、隱血、積分技能,將全部在觀眾面前展示。

    也在那些圍獵他的玩家面前展示。

    如他所料,此刻直播間的觀眾已經瘋了。

    所有直播間中,一個平凡無奇的“生存副本”掛在首頁第一,那直播間沒有任何介紹,但點進去的觀眾都驚呆了。

    “什么?!4位天梯玩家!天啊,這是認真的嗎活久見!”

    “天梯6,天梯5,天梯2,天梯1!這是什么豪華陣容,我不敢相信,我是在做夢嗎!”

    “天梯榜的大佬都可以選擇副本了,這是什么金副本,竟然云集4個天梯榜大佬!游戲最厲害,積分最多、最有經驗和勢力的幾個大佬,全部在這里!”

    “……一定是我在做夢,起猛了。”

    “什么起猛了,你們看我發現了誰!竟然還有那個神秘的未簽約玩家,在他的名字Q后面,標出了他的真正名字蘭淺!啊啊啊我最崇拜的未簽約終于簽約了嗎?”

    “這是他真實模樣嗎,帥我一臉,穿校服怎么會這么好看!!!”

    “不對,他是未簽約,詳情上標注了。你們打開他的詳細信息,他的所有技能,他的積分,全部寫的清清楚楚。”

    “離譜,這是數據泄露嗎,直接明牌?”

    “你們還沒看出來嗎,一個未簽約玩家,游戲毀約,給出了他所有真實信息。這幾個天梯榜大佬,平時都不需要出來接普通副本。天梯2的直播間已經半年沒開,天梯1更是,Ta的直播間從來沒開過,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這么多天梯齊聚,明顯就是為了殺蘭淺而來。”

    “沒錯,特意搞到直播間第一,就是以儆效尤,讓所有玩家知道他怎么慘死。”

    蘭淺猜到觀眾的反應,但他沒有精力去關注這種細枝末節。

    和蘭素會和后,他立刻撥打樓亭的電話,聽到了冰冷的:“您撥打的用戶不存在。”

    “阿素,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我們班有個轉學生樓亭嗎?”

    “沒有啊,你們班哪有轉學生。”蘭素說:“沒聽說過有什么樓亭啊。”

    蘭淺的心沉到最深的谷底。

    剛剛他經過走廊就看了,沒有樓亭。

    沒有轉學生,打不通號碼——這個副本,樓亭不在。

    第102章 獵殺生存本(二)

    情況極度糟糕,由不得人浪費時間。

    想起蘭素說的倒計時,蘭淺打開意識海中的光屏,在正上方發現了一行字。

    [副本范圍:學校;副本時長:8小時;副本類型:生存本。]

    8小時!

    連半天都不到,現在是上午9點,也就是說,下午五點副本就會結束。

    可蘭淺不覺得這個時間短,8小時太長。

    游戲提示這是生存本,換言之存活到最后就通關,要在重重圍剿下堅持8個小時,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蘭淺帶著蘭素,一邊打電話一邊往前跑。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不存在。”

    不管是110還是119,和樓亭的電話一樣,都打不通。

    蘭淺狂奔到校門口,身體被一層無形邊界攔住,校門之外的世界掩藏在濃濃白霧中,校門就是邊界。

    “哥,我們出不去了是不是?”蘭素機敏道,“所以才說副本范圍是學校。”

    “嗯。”蘭淺沒在校門口逗留,迅速拉著蘭素走入步道。

    “阿素,你的固定技能是什么。”他四處查看,盡力避開路上的同學。

    “是幻境。”

    不管什么固定技能,在天梯榜面前都是以卵擊石,蘭淺不會指望。

    “我們先找個地方藏起來。”副本沒有提示規則,沒有要求一定要去上課,他果斷翹課。

    問題是,學校就這么大,又能藏去哪里。

    8小時的倒計時就是懸在頭上的利箭,他沒有任何藏匿道具,很難把蘭素藏這么久。

    游戲算準了他的軟肋,精準狙擊,要把他連根拔起。

    “阿素,你還記得成讓嗎?”蘭淺眉頭深皺:“不出意外的話,他也在這個副本里。”

    他使用了組隊卡,成讓又是天梯5,以游戲對他的針對,百分之百會讓成讓進游戲。

    “成讓?”蘭素的表情嚴峻了些,“那個人渣?”

    “啪、啪、啪。”三聲掌聲突兀地響起,蘭淺抬臂擋住嚇了一跳的蘭素,抬頭上望。

    小徑前方有一棵深綠的百年榕樹,一個瘦高男生坐在樹枝上,正是成讓。

    “在背后說人壞話,是不是不太好?”成讓小腿微微搖晃,抽了口煙,“我說是誰這么不長眼,還主動組我求虐,原來是你們兄妹。”

    他漂染著綠發,眉骨上打了眉釘,穿著學校的白襯衫校服,卷起的手臂露出一大片彩色文身。

    成讓吐出一個個大小均勻的煙圈,吊著眼珠,居高臨下地說:“蘭淺,我說這姓怎么這么耳熟,我以前好像撞過一個女生,把她的腿壓斷了,好像也姓蘭。”

    一群不良少年從樹后出現,不懷好意地盯著蘭淺,身后的退路被人堵死了。

    8小時很緊,獵手和獵物都已入場,沒有演戲的必要。

    成讓輕盈地從樹上一躍而下,煙灰往蘭淺身上彈去,“那個妹子,好像就叫蘭素,是不是你啊,美女?”

    “垃圾人渣,閉嘴。”蘭素眼里射出仇恨的暗芒,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我遲早讓你付出代價。”

    成讓和左右的狗腿子對視一眼,大笑出聲。

    “就你嗎,一個被你哥連累而進入游戲的新手玩家?”他的話像一根根鋼針,往往最痛的傷疤扎,扎得鮮血淋漓。

    成讓扔了煙,踩滅煙頭,右手食指一抬。

    一條藤蔓憑空出現,卷住蘭素的身體,把她吊至半空。

    “我就在這,你要怎么報復,我等著。”

    他的背微微弓著,手里拿著一個金屬打火機,“叮叮”地打開又關上,聽笑話似的,“還是說,你覺得你這沒屁用的哥哥,能幫你復仇?”

    短短幾句話,蘭淺已評估好雙方戰力和進攻路線,一句都不廢話,揉身而上。

    他的積分被鎖定,好在技能還能用,超強的戰斗技巧讓他的身手利落又凌厲。

    成讓旁邊一個狗腿子上前阻擋,兇狠地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白光一閃,朝蘭淺刺來。

    蘭淺下腰躲過,五指成爪,抓住來人的手,大力一擰。

    狗腿一聲慘叫,匕首脫手,身邊一陣風吹過,奪下匕首的蘭淺和他擦肩而過,直取成讓。

    匕首朝成讓脖頸劃去,冒著寒光的攻勢就要抵達目標,忽而阻住了。

    蘭淺面色不改,攻擊成讓下盤,飛出的腿也碰到一層阻礙,半分不能進!

    成讓連眼睛都沒眨,悠閑道:“讓怪物癡迷的隱血,防御精神類技能和積分技能的[不語怪力亂神],5分鐘不被選中的[隱匿],戰斗技能加成。”他把蘭淺的技能一項項讀出來,“這么點技能在我面前狂,你怎么敢的?”

    他被包在一層看不見的膜中,放松得仿佛在春游,“這個副本沒有怪物,你的血 除了讓獵殺者興奮,還能有什么用呢,哪有怪物等著你勾引?”

    成讓往后一坐,一張藤蔓組成的椅子出現,托住他的身體。他布滿文身的胳膊撐著下巴,沒被蘭淺吸引一丁點注意力,眼珠凝在眼前一小塊地方。

    “時間還長著,我至少有2小時,別急。來,讓我們看看直播間的觀眾在說什么。”

    ——能看到直播間,他有觀眾體驗卡。

    他的觀眾體驗卡竟然能在副本中使用,能實時看到彈幕。

    “蘭淺很可憐?”成讓挑一條彈幕讀了,隨意動了動手指,綁在蘭素身上的藤蔓上移,勒住了她的脖子。

    她臉紅脖子粗,呼吸像破了的風箱,雙腳亂蹬。

    試圖將手指卡進藤蔓中,根本無濟于事,越掙扎藤蔓收得越緊。

    成讓被一個長方形空間保護,這空間明顯是他的固定技能,前后左右都沒有破綻,蘭淺碰不到人。

    蘭素那邊岌岌可危,蘭淺當機立斷放棄攻擊,橫踢幾腳將擋路的狗腿掀翻在地,奔至蘭素面前。

    他抬手往藤蔓抓去,在即將觸碰的瞬間,藤蔓消散于無形,蘭素被他穩穩接住。

    就在這時,一條藤蔓從后襲來,卷住蘭素的腰將她往后拖,轉眼間拉開幾米距離。

    蘭淺不假思索地跟上,一頭撞在無形的墻壁上,無法前進一步。

    他前后左右地沖擊,確定自己被無形空間罩住,四周的“墻壁”離得很近,他連手都伸不直。

    這和成讓身邊的保護層如出一轍,他可以控制多重空間,畫地為牢。

    成讓坐在藤蔓椅上,翹著二郎腿,笑道:“觀眾們不清楚蘭淺的真面目,就讓我來告訴你們。蘭家以前可是我們這出了名的富豪之家,住著帶噴泉和高爾夫球場的莊園。他的父母多成功啊,無數人巴結的對象,多次登上財富榜,還常常上新聞。”

    成讓嗤了一聲,“他從小就是人上人,只有他可憐別人的份,誰有資格可憐他?還好老天開眼,他父母壞事做盡,當然要降下懲罰。”

    他身后一個流里流氣的狗腿子說:“你說蘭家啊,不是一家騙子嗎?說是億萬富翁,帶著別人做投資,會有高回報,吸引了一眾‘信徒’,誰知只是龐氏騙局,害得那么多人傾家蕩產。當時鬧得好大,還有被騙了血汗錢血本無歸的人跳河。后來那對億萬富翁呢,在莊園里放火想燒死全家,一對狗夫妻是死了,兩個從小吃人血饅頭長大的兒女卻逃了出來。”

    成讓點點頭,“是啊,蘭淺,你和你妹妹早該和你父母一起死,你們害了那么多人,早該下地獄。當時被騙的人,有多少想把你們碎尸萬段?要不是警方把你們保護了起來,你們早就被人潑硫酸弄死了。”

    他輕飄飄道:“這樣的人,直播間的觀眾們還覺得可憐嗎?我殺蘭淺,就是為民除害。觀眾里說不定就有被他騙的人,你們說,想讓他怎么死,打賞最多的觀眾的能決定他的死法。”

    成讓掀起眼皮一瞥,蘭淺面無表情,這番話在他心中好似沒掀起任何波瀾。

    死到臨頭,還要裝逼,成讓厭惡透頂。

    他一邊等著觀眾打賞,一邊摸著下巴說:“啊,看我說的,那是父母的錯,怎么能怪你和你妹妹兩個不懂事的孩子呢?你從火場拼盡全力把你妹妹救出來,兩人相依為命,多不容易啊。”

    “你們感情這么好,哥哥怎么舍得看妹妹受苦呢?當時撞斷了你妹妹的腿,你都沒見過現場,多可惜。今天是你的死期,我就大發慈悲,讓你看看當年你妹妹慘兮兮的模樣,當做是你死亡的前菜。而你這個毫無卵用的哥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又能做什么?”

    成讓上一秒還在椅子上,下一秒就坐在一輛拉風的紅色跑車中。

    跑車距離蘭素不到百米,油門轟轟作響,蘭素被藤蔓五花大綁不能動,就是砧板上的魚。

    跑車開了大燈,陰沉的天空下,燈照得蘭素臉頰發白。

    掛擋啟動,跑車如兇惡的猛獸,往蘭素直沖而來。

    噩夢中的場景讓蘭素無法動彈,沒有被掐著喉嚨,依然劇烈喘息,驚恐發作,身體痙攣。

    這是副本,這輛車不是真的。

    然而,副本中遭受的一切都是真實的。瀕死的恐懼將烙印在神經上,成為靈魂的底色。

    蘭淺大腦一片空白,脊背發涼,和兩年前的自己完全重疊。

    他接到蘭素的電話,在下著瓢潑大雨的黑夜狂奔,看到倒在血泊與雨中,雙腿以不自然的角度外翻,渾身都是血,鼻青臉腫、奄奄一息的妹妹。

    那一刻,他的半邊天塌了,抬頭看時,半邊天空永遠被黑色掩蓋。

    從火場逃生后,昔日巴結父母的朋友親戚一夜之間如棄敝屣,避他們兄妹如蒼蠅。

    蘭淺之前聽過多少夸贊喜愛,后面就聽過多少刀子似的,又沉重又鋒利,壓在脊背讓人抬不起頭的惡言。

    世界對他的憎恨,從哭著說對不起他們,把他綁在房間再點火的父母開始,蔓延到忍不住對他咆哮,轉過身卻佝僂著身軀,在命運的洪流中被騙光家產無助哭泣的背影。生活不征求他的同意,把他從少年拉成一個大人,他只需要一點點地方安身立命,卻遍尋不到。

    “哥。”

    他低下頭,看到尚且稚嫩的妹妹,身上千斤的擔子更重,在茫茫看不到頭的惶惑茫然中,有了一絲不得不前行的勇氣。

    蘭淺從小耳濡目染,再被現實拔苗助長,練就一雙毒辣的眼睛,過早地看清了很多無形的規則,和掛在規則上的人。

    他開始賺錢,只有在晚上回去時,才有和蘭素聊天的片刻時光。

    “哥,我在新學校交了一個新朋友,膽子小得像兔子,但人挺好的。”

    “哥,我發現有人欺負她,男的女的都有,是一個高年級男生指使的。”

    蘭淺立刻問:“有沒有欺負你?”

    “怎么可能?”蘭素說,“我是好惹的嗎?誰要敢霸凌我,我不會讓他好過,直接和他魚死網破。和我們經歷過的那些人相比,學校里這些人算什么,弱者抽刀向更弱者,對他們硬一點,他們屁都不敢放。”

    蘭淺聽到沒被欺負就放心了,他累得在沙發上睡著了,迷迷糊糊地說:“被欺負記得找你哥。”

    他一直覺得以蘭素的機靈不會出事,不會真的傻到去硬碰硬。

    直到那天滂沱大雨,氣若游絲的聲音在電話里說:“哥……救我……”

    父母被火燒死時蘭淺沒哭,面對親戚刻薄的指責時他沒哭,在搶救室外他淚如雨滴,落在了廁所被沖走的水里。

    他只有蘭素了,只有這一個妹妹了,為什么生活還是給他開這種玩笑。

    他們曾經犯下的罪行,如果用父母的生命償還不夠,那他寧愿用自己的命去還,不是每天都要等他回家的,像個小太陽的妹妹。

    蘭素出了車禍,下半輩子只能在輪椅上度過。這不是最嚴重的,車禍之前她糟人毆打,受了重傷,留下一輩子的后遺癥,終身要掛糞袋。

    后來蘭淺才知,蘭素那天撞破了好友被霸凌,幾個畜生扒光了好友的衣服,按住她被領頭的男生強-奸。

    蘭素報警卻被發現,被帶到無人處毆打,又被開車撞。

    幾個膽小如鼠的渣滓,熱血下頭后瑟瑟發抖,連上前確認呼吸都不敢,只當她死了。

    蘭素被搶救了幾天才蘇醒,能說話的第一時間問蘭淺:“她呢?她還好嗎,有沒有報警,成讓那個強迫她的垃圾,有沒有被抓走,她會不會很害怕……”

    蘭淺沉默很久才說:“她說,她和成讓談戀愛了。”

    蘭素嗓子嘶啞:“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是被迫的,她看到我了,她知道我會幫她,為什么害怕啊!為什么怕報警啊!”

    蘭淺一遍遍摸她的額頭,“沒事,哥哥在這。我答應你,成讓能逃脫這一次,不可能逃得了這一生,他給別人扒皮,我會讓他也被扒皮。”

    蘭素那段時間反復進醫院,那位所謂的朋友,沒來看一次。

    眼淚在蘭素的眼角滑落。

    深可見骨的傷口,往往是最在意的人,輕輕割出來的。

    因為蘭素的病情,好不容易平衡的生活支離破碎,蘭淺不得不休學。

    成讓家里有點背景,事發地有沒有監控,蘭素的朋友不出來作證,事情不了了之。

    成讓一家很快搬離了這座城市,聽說不久之后,蘭素那位“朋友”跳樓了。

    蘭淺沒讓蘭素知道這一切,他慢慢積累人脈織一張網,網的盡頭就是成讓。

    讓蘭素受傷過一次,不能讓她痛第二次。

    大紅的跑車呼嘯而至,蘭淺當即使用[隱匿]。

    5分鐘倒計時啟動,他無法被選中,不會被成讓的空間控制。

    他爭分奪秒地前跑,喘得肺都痛,在車即將撞上蘭素之前,擋住了跑車。

    積分兌換的跑車消弭于無形,蘭淺繼續前沖,目標只有成讓一個!

    成讓把蘭淺的技能摸得很透,腳下好似踩著無形的風火輪,拉開很遠距離。

    隱匿生效的時間范圍內,蘭淺不可選中,是免傷狀態。

    只要在他身邊,蘭素也不會受到傷害。

    可是,隱匿是超強的防御技,不是進攻技能。

    他不能被攻擊,也很難攻擊天梯榜玩家,成讓隨便用一個技能,就能在蘭淺幾百米之外,碰都碰不到。

    成讓故意撞蘭素,就是為了逼出5分鐘的隱匿,只要隱匿消耗完,無形空間就能將蘭淺鎖定,輕易將他消滅。

    5分鐘后就是蘭淺的死期,蘭素又要經歷一遍侮辱。

    蘭素沒有簽約,蘭淺的積分轉讓給她也沒用。

    時間越來越少,不敢離開蘭素的蘭淺身體極度緊繃。

    “哈哈哈,還有什么招數,在我手下你能翻出什么風浪?”

    “蘭淺,你妹妹是我弄殘的,你除了無能狂怒什么也不做了。不過你也不會受太長時間折磨,總共只有8小時,可惜啊,想玩你都不能盡興。”

    成讓的笑聲響徹小樹林,驚飛了樹上的鳥。

    “讓我看看打賞最多的是哪個觀眾,你們要給蘭淺解鎖什么死法。嗨,真沒勁,這么一個廢物,還讓我出馬。”

    死亡的鍘刀更近,只有不到一分鐘了。

    “沒事,哥,我不怕。”蘭素說:“我哪怕死,也要詛咒這人渣下地獄。要是可以做鬼就好了,我要變成惡鬼纏著他。”

    蘭淺想的不是鬼,而是怪物。

    樓亭、艾利斯、溫切爾和隨風都是怪物。

    他們曾經都想殺他,可最后,都用生命將他守護。

    他不甘心,他憤怒滔天!

    不甘心讓妹妹反復被磋磨,只能打落牙齒往嘴里咽。

    不甘心讓這吃人的游戲繼續下去,天梯榜上一張張丑陋的嘴臉,依然壓著所有玩家吸血。

    更不甘心,還沒對樓亭說一聲再見,沒有和他說……

    蘭淺緊繃的腰腹忽而一彈。

    黏膩濕滑的觸感從下腹襲來,他輕輕一抖。

    酥麻從腹部蕩到四肢,不用觸摸他都知道,那是觸肢上的吸盤。

    和上個副本一樣,他腰腹的文身處,纏滿了蠕動的觸肢。

    第103章 獵殺生存本(三)

    曾讓他恐懼萬分的觸肢,現在給他無上的安全感,這種安全感,甚至比上個副本眼睛看不見,只有隨風陪伴在身邊時更深刻牢固。

    觸肢在蘭淺肚皮上短暫地游走,下一刻,纏上了百米之外的成讓。

    如同八爪魚,牢牢扒在成讓身上。

    只有纏著蘭淺時,觸肢會收斂毒性,粘液把蘭淺弄得濕乎乎,滑嫩嫩,不帶任何副作用。面對其他人類時,觸肢的粘液帶有重腐蝕性,殺傷力極強。

    那一團黑色觸肢無視成讓的空間,粘液觸碰到成讓的皮膚,大塊血肉立刻往下掉,露出白骨。

    “啊!”成讓痛叫出聲,維持不住技能,從空中摔下。

    觸肢往成讓要害的咽喉和頭部而去,成讓的喉嚨頓時被穿透,露出血肉淋漓的洞。

    蠻橫的殺傷力讓蘭淺都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平時喜歡在他身上擠來擠去的觸肢竟這么兇殘。

    成讓在觸肢的攻擊下堅持不了多久,就算他用了傷藥和恢復技能,恢復的速度還是沒有血肉剝離的速度快。

    蘭淺將蘭素拉到身后,擋住了她的視線,“別看。”

    他的余光忽而捕捉到一個黑影。

    成讓的狗腿子中,有一個其貌不揚的男生,他飛快越過蘭淺,來到成讓身旁。

    那人的皮膚發出閃耀的金屬光澤,一息之間整個身體變成銀色,成為了金屬人。

    他銀色的胳膊肌肉暴起,將觸肢從成讓身上提起,猛地用力,捏爆了最粗的那根觸肢,血流滿地。

    蘭淺眸光一沉。

    脫離觸肢的成讓極快恢復,喉嚨的黑洞愈合,露骨頭的地方長出血肉。

    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狼狽消失不見,“啊,讓我介紹一下,這是天梯榜第六。他的固定技能是鋼鐵之軀,能免疫所有怪物攻擊,和我的技能‘絕對領域’相輔相成。”

    觸肢撼動不了天梯六,鋼鐵之軀卻可以碾壓觸肢。不知他用了什么技能,觸肢無法繁殖變多,原有的觸肢被他暴力鎮壓,觸肢們紛紛往外逃離,細細的尖端顫抖,吸盤一收一縮,好像在無聲地尖叫。

    兩個天梯榜合作,區區一團觸肢不是對手,蘭淺頭上五分鐘的倒計時越來越少,終于歸零。

    染血的刀尖突兀地出現在蘭淺胸前,電光火石間他明白了什么,轉頭一看。

    蘭素維持著把尖刀插入他胸膛的姿勢,臉上是不加掩飾的敵意。

    她用力一推,被尖刀刺透心臟的蘭淺往下倒去。

    一切如同慢放,他看到了蘭素如夢初醒的錯愕,看到她陡然變紅的眼眶,后知后覺地感覺到身體的銳痛。

    他能無視精神類防御技能,但蘭素不行。

    成讓可以控制蘭素,在背后對他拔刀。

    溫熱一下被抽走,蘭淺四肢漸冷,呼吸道仿佛被冰凍住,一呼一吸弄得肺部生疼。

    好痛。

    痛意綿延不絕,痛得蘭淺直不起脊背。

    涼意從四肢蔓延到心口,他清晰地感知到生命力的消散。

    成讓居高臨下的笑容,天梯六用鋼鐵之軀不斷捏爆無聲哀嚎觸肢的畫面,印在蘭淺逐漸渙散的眼眸中。

    他看到痛哭失聲的妹妹,聽到她悲愴難言的哽咽,看到藤蔓將她綁住,把她拉到成讓面前。

    成讓伸手捏住蘭素的下巴,打量商品一樣看著她,“我以前覺得,你不是我喜歡的那種,不夠軟弱可欺。在游戲里,就算有你哥哥在,你不就是柔弱無力嗎?這么漂亮一張臉要是放過,多可惜啊。”

    成讓手指拂過蘭素的臉頰,在她耳邊說:“再多流一點淚,你那被我玩死的朋友,當時也哭的好慘。”

    蘭淺眼前模糊了。

    潰散到只剩一點的生命,被漫天的恨意填滿。

    我只有妹妹了,為什么還要動她?

    我只有觸肢了,為什么還不放過?

    觸肢被鋼鐵之軀徹底捏碎,掉在地上變成一灘血水。

    沉浸在親手殺死哥哥痛苦中的蘭素,被成讓捏住了耳垂。

    這就是人間嗎?

    人心從來比怪物可怕。

    與其做人,不如當怪物。

    他寧愿變成怪物,也要讓這些人下地獄,他寧愿變成怪物,用生命和他們同歸于盡!

    一股力量忽而灌入蘭淺的胸膛,耳邊突兀地響起系統的警報。

    憤怒化成強大的求生欲,讓蘭淺在死亡前夕恢復了一點清明,打開光屏,看到了正中心的提示。

    [提示:特殊關系(4/4)可用,是否要使用特殊關系?]

    特殊關系四個字從灰色變成淡淡的藍色,四張照片懸浮在空中,供他選擇。

    第一張是似笑非笑的樓亭,他照片下面的字是:誰敢動我的新娘?

    第二張是一身制服,眉目沉靜氣勢極強的艾利斯,下面的字是:我的蟲母,我不會再丟下你。

    第三張是一頭紫發桀驁不馴的溫切爾,配字:是我的蟲母,我的老婆!

    第四張是滿臉笑容的隨風,看到他,耳畔仿佛能聽到他特有的爽朗笑音:我想要的,只有嫂嫂能給。

    四張照片是靜止的,但里面的人仿佛是活的,眼神無一例外落在蘭淺身上。

    沉甸甸的威壓落在蘭淺心頭,每張照片都好似在說:選我,要是敢選其他的,你就死定了。

    蘭淺掃視過他們的臉,最終落在溫切爾的照片上,意識堅定地說:我選溫切爾。

    那張照片發出熒光,照片中的面孔容光煥發,眼睛亮得不可思議。

    一束紫色的光刺破光屏,光屏劇烈震顫,只僵持幾秒,頁面就劇烈抖動,光輕易掙脫束縛。

    蘭淺冰冷的心口涌上一股暖流,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臉上有點癢,抬眸一看,是溫切爾長長的紫發。

    溫切爾也垂眸下看,他們的視線在半路相遇,無聲地將對方捕獲。

    脫離蟲母副本落入現實,蘭淺才發覺,溫切爾漂亮到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上挑的桃花眼,紫色的眼眸如同質地最好的清透琉璃,五官精致,皮膚白到透亮,紫發如同上好的綢緞,柔順至極。

    雌雄莫辨,美到無與倫比。

    他高大的身材、傲然的氣質,不會讓人誤會他是女人,反而給他帶上致命的吸引力。

    蘭淺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發梢,溫切爾氣勢洶洶的表情立刻變了,唇角似乎想上揚,又很快抿住。

    他放出幾根觸肢,觸肢沿著他的手鉆入蘭淺的傷口,觸肢不斷往里擠,尖刀很快落在地上,傷口被觸肢填滿。

    “這點出息。”溫切爾飽含磁性地聲音充滿嫌棄,手臂卻將蘭淺抱得更緊。

    他那薄如蟬翼的翼翅張開,蘭淺被他摟著飛到上空,在兩位天梯榜玩家和狗腿子們震驚的眼神中,黑色磷粉如天女散花,無差別灑在所有人頭上。

    成讓和天梯六臉色齊齊一變,用出防御技能,沒有一點作用。

    黑色磷粉吸入,立刻讓他們神志不清,失去行動能力。

    “蘭素……”

    “知道了,還用你說?”溫切爾不耐煩地拍了拍蘭淺的臉,稍微側身讓他自己看。

    蘭素不知道什么時候脫離成讓的掌控到了外圍,黑色磷粉避開了她。

    蘭淺趁此機會,再度打開光屏,果不其然,稱號積分界面不再是灰色,他可以使用稱號積分了。

    他還剩4個稱號積分,商品列表中,第一個技能就需要4積分,技能名稱是[復制]。

    復制,是他理解的那個復制嗎?

    蘭淺毫不猶豫地兌換,擁有[復制]技能的同時垂眸一看,被控制的成讓和天梯六頭上都出現了感嘆號提示:[固定技能可復制]。

    果然是復制技能。

    能復制別人的技能,他不但可以自保,還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蘭淺當即復制了成讓的固定技能,復制那一列,出現了新復制的技能介紹。

    [絕對領域:擁有4*5=20平方米的空間,空間可拆分成多個,空間之外無法攻入,空間之內無法逃離,絕對領域的擁有者可免疫領域。注:特級怪物及其產物有一定概率可突破領域。]

    這個技能強得可怕,可攻可守,除了所謂“特級怪物”之外,幾乎是無敵的存在。

    [復制]技能也跟著出現了介紹:可復制所有玩家的固定技能,終身擁有,可用2次[1/2]。

    蘭淺立馬在蘭素身邊設置了絕對領域,將她保護起來。

    成讓可以免疫絕對領域,蘭淺便在天梯六身邊圈出空間,讓他成為困獸。

    鋼鐵之軀又如何,逃離不了領域,鋼鐵之軀就無法發揮作用。

    黑色磷粉被風吹散,溫切爾環著蘭淺落在地上。

    他將蘭淺抱在臂彎中,盯著成讓,紫色的虹膜染上滅頂的殺意,“就你,也敢動他嗎?”

    溫切爾的翅膀是最鋒利的武器,流光溢彩的半邊翅膀合攏,在成讓的喉嚨切割出深深的傷痕。

    成讓的絕對領域猶如紙糊,擋不住溫切爾分毫。

    想來也是,技能介紹說絕對領域有一定概率被特級怪物突破,大概能力越強的怪物,越能無視絕對領域。

    蘭淺腰上的觸肢都能破成讓的空間,更別說能逃離游戲掌控的溫切爾。

    溫切爾將蘭淺按在自己胸膛,大掌扣住了他的后腦勺,不讓他看。

    而后忽然抬腳,重重踩在成讓的小腹。

    蟲族和人類是截然不同的物種,就算蟲王的外表看起來是人類,他的身體素質,也遠非人類可以比擬。

    這一腳踩得成讓吐血不止,肚子完全癟了下去,骨頭和臟器破裂,黏在一起。

    他發出殺豬般的喊叫,不惜成本地甩出各種技能,煙霧、時間靜止、精神暗箭,種種強大積分技能在氣場全開的溫切爾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是你能動的嗎?告訴我,你想弄誰?”溫切爾停下,眼神極其恐怖,看到成讓瑟縮搖頭,他毫不猶豫再踩一腳。

    這一腳,踩斷了成讓的肋骨。

    成讓的喉嚨被血糊住,抖如篩糠。

    不遠處的天梯六被嚇得發抖,鋼鐵之軀的狀態消退,重新變成了人。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成讓的慘狀,驚恐溢于言表。

    怎么可能,這不對。

    這個副本沒有怪物,按照他們的計劃,蘭淺的血香將毫無作用,只能被他們虐殺。

    天梯六看過蟲母副本,認識溫切爾蟲王,知道蟲王融合后被蘭淺殺死,蟲母副本坍塌封存。

    死去的怪物為什么能復活,還能憑空被蘭淺召喚?

    自從登上天梯榜前十,所有副本他閉著眼睛都能過,怪物在他面前只有被殘殺的份,其他玩家更是,想怎么侮辱就怎么侮辱。

    凜冽的殺意讓他瞬間從高臺墜落,天梯六甚至覺得,溫切爾帶來的恐懼,比他剛進游戲時更深入骨髓。

    恐懼。

    沒錯,是恐懼,是未知的恐懼,死亡的恐懼。

    溫切爾抱著蘭淺,不用手,都能讓成讓奄奄一息。

    天梯六甚至覺得,溫切爾是故意等著,給成讓時間治愈身體,再給他二次傷害,免得他死得太快。

    他陡然想起成讓曾經說過的話。

    “死了就沒了,讓那些垃圾玩家死得那么輕松,怎么叫折磨,怎么能讓他們痛哭流涕,害怕到骨子里呢?”

    天梯六和成讓組隊過不止一次,他們是壓在許多玩家頭上的恐懼源頭,現在,驚悚反芻到了他們自己身上。

    溫切爾還沒對付他,天梯六已被嚇得魂飛魄散。

    蟲王帶來的威壓,像兩塊巨石壓在天梯六肩頭,剛剛兇殘捏爆觸肢的他嚇得面無人色,瑟瑟發抖。

    在震驚和悚然的雙重煎熬中,天梯六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悔恨。

    天梯前六都收到了邀請函,可天梯三和天梯四沒有加入。

    他輕蔑地以為,天梯三、四都是女人,膽小如鼠,且她們都是精神控制類技能,對蘭淺不起作用,她們才沒有接受邀請。

    真的是這樣嗎?還是說,她們敏銳地感受到了什么。

    蘭淺一個未簽約玩家,游戲竟然讓這么多天梯榜去對付,把他們塞入8小時的生存本,針對到這種地步。

    他們曾經看輕蘭淺,覺得知道了蘭淺的一切,別說在游戲中,現實中的蘭淺也能被他們開盒,坐擁萬貫家財的天梯榜大佬們,能神不知鬼不覺滅了他。

    可蘭淺,真是他們惹得起的人嗎?

    蘭淺不止是他自己,他身后有一個不可撼動的龐然大物。

    很多觀眾說,那是除游戲之外的另一個神明。

    天梯六猛然想起之前看到的一條彈幕。

    “這些人竟然想用微不足道的積分,去撼動神明的唯一偏愛,真是可笑。”

    是啊,人類在神明面前,只是螞蟻。

    一只螞蟻在螞蟻群中出眾,能秒殺所有螞蟻,可再怎么強,仍然還是螞蟻。

    當了太久天梯榜,當了太久人上人,他都忘了,在游戲面前,所有玩家都是微不足道的螞蟻。

    成讓被溫切爾踩了兩腳,正踩第三腳,溫切爾的后背被蘭淺輕輕拍了拍。

    “踩下面。”

    “什么,你讓我踩惡心人類的那里?”溫切爾的眉毛都快飛出額頭了。

    “你不愿意呀。”蘭淺慢吞吞抓住他的發燒往下,“那我自己來。”

    “不許!”

    溫切爾將他摟得更緊,“太惡心了,臟了你的腳。”

    他自己也不想動,索性放出觸肢卷起路邊一塊石頭,精準砸碎了成讓的胯部。

    成讓痛不欲生,額角都是青筋,終于從憤恨變成了畏懼,求饒道:“……我錯了,我錯了,不要,求求你,不要。”

    “那怎么能不要?”蘭淺笑道:“副本還有7個多小時,按照你說的,時間還長呢,對不對?”

    成讓一抖,染血的面龐慘白。

    蘭淺抬頭,拍了拍溫切爾的胸膛:“放我下來。”

    溫切爾不滿道:“抱著就抱著,哪里這么多意見?就你這細胳膊細腿,能站起來么,好心當成驢肝肺,還嫌這嫌那,皮癢了?”

    蘭淺挑眉:“嗯?”

    溫切爾:“……”

    嘴比誰都硬,胳膊卻聽話地將蘭淺放下,不過沒把他完全放開,還是虛摟著他的腰。

    蘭淺胸口的刺傷差不多好了,觸肢沒撤走,還在他皮膚游離。

    溫切爾冷著臉把觸肢抽出來,扔在一邊,戾氣滿滿地警告:“不許過來。”

    和自己的觸肢也能杠上。

    蘭淺唇角揚了揚,看著目瞪口呆的蘭素,咳嗽一聲道:“阿素。”

    蘭素的眼角還含著眼淚,一會兒看地上慘不忍睹的成讓,一會兒看蘭淺,一會兒看他身后的溫切爾。

    蘭淺摸了摸耳朵,“呃,說來話長,一會兒再和你解釋。你的固定技能不是幻境嗎,想給成讓什么幻覺,就看你了。”

    蘭素恍然大悟,眼睛再次紅了,目光如電。

    成讓痛到意識模糊,耳朵里都是血,根本聽不清蘭淺的話,自然也防范不了蘭素的幻境。

    蘭素用著并不熟練的幻境技能,將徹底撕裂她完整人生那一天的一切,讓成讓一一品嘗。

    蘭素被群毆,被車撞時,都沒有喊過一句。

    成讓卻不停慘叫,不停掙扎,喊得凄慘無比。

    他聽不見現實中的話,蘭素就在幻境中,讓他清清楚楚地聽到一切。

    “你作惡之時,有沒有想過會有報應,有沒有想到,自己也有這一天?”

    幻境中的成讓不成人樣,求饒道:“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蘭素的委屈,疾病造成的痛苦,人生戛然而止的缺憾,讓幻境中的她哽咽了。

    “你憑什么覺得,你還有以后?”

    蘭素一字一頓道:“知錯又怎么樣?道歉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你不是知錯,你只是害怕懲罰,你只是想用求饒來減輕自己的痛苦。”

    蘭素笑了,“怎么,我看著像圣母嗎?”

    蘭淺沒管成讓,走到被絕對領域關押的天梯六面前,溫切爾跟在他身后。

    蘭淺垂眸,平靜地看著天梯六。

    他的面龐俊朗,還帶著一絲學生氣,一點強勢和殺氣也無。

    天梯六卻被面無表情的他震住,嘴唇都在哆嗦。

    “你有很多積分是嗎?”

    天梯六聲音緊繃到跑調:“你、你要積分嗎、我轉給你……”

    蘭淺搖搖頭,反而把自己的積分轉給了他。

    天梯六呆住了,“這、這……”

    “你是被成讓逼迫的是不是,我看得出來。”蘭淺對他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玩家在游戲中身不由己,我是這樣,你也是。”

    天梯六心中一喜,立刻順著蘭淺給的梯子下了,“是啊,我是被迫的,我不過是天梯六,他是天梯五,我怎么和他比?他讓我和他組隊,我沒資格拒絕。”

    蘭淺點點頭,“我最恨強迫他人,扭曲別人意志的玩家。成讓和我有血海深仇,但我沒簽約不能使用積分技能,又不想讓他這么快死。我轉積分給你,你能幫我想想辦法嗎?”

    天梯六掃過蘭淺身后的溫切爾,堅定道:“當然可以,實不相瞞,我想反抗成讓這傻逼很久了,他自以為有絕對領域能吊打我,蔑視我,不把我放在眼里。蘭淺,你放心,我將功補過,一定用各種技能折磨他8個小時,吊住他一口氣,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蘭淺溫和地說:“那就太感謝了。”

    溫切爾已經受夠了蘭淺和其他人類聊天而不看自己,等蘭淺話頭一收,他立刻把人轉過來,胳膊不由分說地環住了蘭淺的腰肢。

    他擰起眉頭,用極其看不上的口吻暴躁道:“就這點本事?這么兩個垃圾人類,就把你弄成這樣。”

    蘭淺只看著他,不說話。

    溫切爾咬牙切齒,輕輕戳了一下蘭淺的胸膛,“你以為把我召喚出來,不用付出代價嗎?你還騙我叫老婆,這筆帳怎么算?”

    他沒有瑕疵的臉龐露出驕傲和自得,提起唇角道:“蘭淺,你現在不是蟲母了,沒辦法用蟲蜜影響我,還不是任我玩弄。我勸你乖乖……”

    蘭淺眼角彎了起來,低聲喚道:“溫切爾。”

    溫切爾的數落戛然而止,目光落在蘭淺星河般的眸中,“怎、怎么了?我告訴你,別想勾引我。”

    “這么不情愿。”蘭淺垂眸,嘆了口氣,“那你回去吧,我把艾利斯叫出……”

    溫切爾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不行,絕對不行,艾利斯比不過我!”

    “那你還說要玩弄我。”

    蘭淺的語氣很平常,沒有任何撒嬌繾綣,卻輕易扎入了溫切爾心中。

    他怎么可能承認自己口是心非,不上不下地僵在原地。

    蟲母副本中,蘭淺總是和他對著來,冷冰冰的,脾氣還大。

    溫切爾沒親眼見過蘭淺這種略帶委屈的順從模樣,心就像被羽毛刮著,又爽又癢。

    心神激蕩之下,他差點維持不住身體的掌控權。

    腦子里,幾道聲音吵得不可開交。

    樓亭陰惻惻的:“我是第一個副本的,現實生活中也是我的臉,為什么不選我!”

    艾利斯好像要殺人:“交出主導權,剛剛他叫我的名字了。”

    隨風:“我才是給嫂嫂最多安全感的人,你們算什么!”

    溫切爾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他第一個選我,他愛我,他要我。”

    明明得了便宜,對蘭淺還放不下面子,手掌扣住蘭淺的后頸,暴君的氣勢展露無疑,“玩弄怎么了?我就要……”

    蘭淺對溫切爾展顏一笑。

    溫切爾的狠話登時說不出一個字,腦子變成漿糊。

    蘭淺忽然回抱住他的腰,在溫切爾臉頰親了一下,“可以不玩弄嗎?”

    直球天克傲嬌。

    溫切爾極度吸睛的面龐點綴上更多亮色,叫人挪不開眼。

    他克制不住地笑了,昏頭得不行,“好好,不玩……”

    還未說完,溫切爾的臉陡然沉了下去,扣在蘭淺后頸的手危險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以為用同樣的招數,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我嗎?”

    溫切爾的紫眸沉淀,光在里頭無法逃逸,深不見底。

    “都是你的手段,都是為了通關,你除了玩弄我,可曾付出一丁點心?”

    蘭淺怔了怔,笑意從臉上消散,認真喚道:“艾利斯。”

    “溫切爾”一愣,迅速變成了艾利斯的面容。

    艾利斯的眼眸深邃似海,手臂力氣大得離譜,仿佛要折斷蘭淺的腰。

    蘭淺打量著他陰晴不定的臉,舒展地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給了艾利斯一個緊緊的擁抱,在他耳邊說:“對不起。”

    艾利斯一震。

    “對不起騙了你。”蘭淺說,“以后不騙了,你監督我,好不好?”

    這是怎樣一張嘴,這是怎樣一顆心。

    艾利斯再也忍不住,低頭便激烈地吻。

    蘭淺的嘴唇里分明沒有蜜囊了,卻讓他深深上癮。

    第104章 獵殺生存本(四)

    蘭淺的嘴唇被艾利斯吸得發麻,下意識想掙扎——蘭素還在這里!

    他微微動了一下,被艾利斯摟得更緊。

    不想讓艾利斯覺得在敷衍,蘭淺不愿太過掙扎。

    微弱的回應惹來艾利斯更狂放的吮吸,蘭淺的耳朵脖子偷偷紅了。

    就在他以為艾利斯要在這不合時宜的場合做什么時,禁錮松開了。

    艾利斯輕輕舔去蘭淺嘴唇上的水跡,克制地說:“有人來了。”

    一個身影優哉游哉往小樹林的方向走來,不過兩秒,就到了間隔二十米處。

    來人身材微胖,穿一身與校園不搭的休閑西服,梳著大背頭,眼里有商人的精光,帶著“和氣生財”的笑意。

    蘭淺沒被他的外表疑惑——能讓艾利斯停下的人,不可能是普通NPC,只能是玩家,對方頭上提醒技能可復制的感嘆號就是證明。

    成讓之前提到,總共8小時的副本,他至少有2小時,很可能副本來了4個天梯榜,除了他和天梯六還有兩位。

    蘭淺不敢貿然使用技能,戒備地看著中年男人,對方卻笑了。

    “你好,我是天梯二。”對方開門見山,“我沒打算對付你,這是生存副本,允許多個玩家幸存,我們都能通關。和平相處怎么樣,我們互不干涉。”

    他的聲音引起了天梯六的注意,對付成讓的動作都慢了下來,眼睛時不時往后瞟,顯然在尋找反撲的機會。

    天梯二?

    就是那個擁有怪物書,讓詹休給他賣命,自己坐享其成的天梯二嗎?

    上一個副本,蘭淺拼著5分鐘的隱匿艱難靠近怪物書,眼下,他的隱匿用完了。

    天梯二是卡著時間來的,確定他隱匿用完之后,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示好大概率只是麻痹。

    天梯五和天梯六還在,未免他們趁亂搞事,得先處理他們。

    蘭淺笑了一下,“那最好了,我討厭打打殺殺。只是,天梯五和天梯六剛剛想殺我,我處理他們,你不會插手吧?”

    天梯二聳了聳肩:“請便。”

    蘭淺走到成讓面前,飽受折磨的他一觸及蘭淺,不住地后縮。

    天梯六為了在蘭淺面前表現,對成讓沒有留余地,成讓的傷口被放了很多螞蟻和蟲子,吃著他的殘肢。

    蘭淺輕聲對蘭素說:“阿素,不要看。”

    蘭素轉過去的瞬間,他撿起那把曾被蘭素插進他身體的尖刀,刺穿了成讓的胸膛。

    成讓永遠閉上了眼睛,死亡的前一刻,臉上還是滿滿的恐懼。

    蘭淺站起來,靠近天梯六。

    天梯六對付成讓時,蘭淺收走了對方周身的絕對領域,起身時,又重新將天梯六籠罩在其中。

    天梯六試圖逃跑,發現無論如何逃不開身旁二十厘米的小小空間,歇斯底里的質問道:“你、你不是答應我,幫你對付成讓,你就放過我嗎?”

    蘭淺笑道:“我什么時候說過?”

    天梯六的臉色慘白,蘭淺確實沒有承諾過放他,只是說“感謝”。

    蘭淺又說:“我看起來像好人嗎?對你們這些人渣好,那你們害死的人類,又怎么瞑目?”

    他給絕對領域涂上紅色,讓天梯六清楚地看到周圍的空間越縮越小。

    天梯六變成鋼鐵之軀,不斷沖撞絕對領域,沒有絲毫作用。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領域變小,每縮小一點,死亡就臨近一分。

    他沒有親眼看著自己死亡的勇氣,涕淚四流,崩潰大喊。

    “天梯二,大佬,求你救我,我愿意給你當牛做馬!”

    “蘭淺,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給你,所有積分都給你!”

    天梯六嚇得維持不住鋼鐵之軀,不停捶打近在咫尺的絕對領域,像走投無路的困獸。

    “你虐殺我的觸肢,不償命怎么行?”尖刀被蘭淺插進天梯六的胸膛。

    “你的?”天梯六死到臨頭,竟還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辱罵,“蘭淺,你是人類,你竟然和怪物狼狽為奸,你還是人嗎?!”

    蘭淺抽出尖刀,又深深扎了進去,“不好意思,我不當人了,你現在才知道?”

    天梯六不敢置信地倒下去。

    艾利斯身后陰影中的觸肢全都瘋了。

    “啊啊啊!淺淺,淺淺說‘我的觸肢’,我是淺淺的!”

    “淺淺帥死了,淺淺太辣,好美,好香,我才是淺淺的,淺淺也是我的!”

    “淺淺要了我的命了,我中毒了。淺淺的嘴巴是我唯一的解藥,快點讓我吃一吃。”

    “不當人好,低劣的人類有什么好當的,淺淺是老婆,當然得讓老婆成為高等造物!”

    艾利斯沉靜的面容閃過沸騰的情緒,彰顯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他腳尖一轉,還未邁步,蘭淺已轉了過來,偷偷牽住了他的手。

    艾利斯一怔,一時不敢動作。

    蘭淺撓了撓他的手心,猝不及防地抬起來,親了親艾利斯的手背。

    艾利斯的眸子陡然變沉,反客為主地將他的手緊緊扣住。

    蘭淺含笑看了他一眼,任他去了。

    信賴的姿態,放任的神情,真實的蘭淺像一朵舒展的花,讓艾利斯心頭狂跳,挪不開眼。

    他喉結滑了滑,迫不及待想做些什么,可他們還在游戲中。

    礙事的游戲,礙事的天梯榜,打擾他和蘭淺的時間!

    蘭淺拍了拍艾利斯的肩膀,上前一步,擋在艾利斯身前。

    他放出絕對領域,將天梯二籠罩其中。

    從頭到尾他都不相信什么和解,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發制人。

    天梯二感知到了領域的存在,笑容一斂,“還真是急躁。”

    說著,一本被不詳黑霧籠罩的書憑空出現在他頭上。

    怪物書。

    真實的怪物書,光看著就讓人無法呼吸,書周圍繚繞的怨氣,好像隨時能掙脫怪物書而出。

    怪物書往上飛,不費吹灰之力脫離了絕對領域的控制,懸浮在領域之上。

    蘭淺不死心地再放一個領域,將怪物書包裹。怪物書不但沒被影響,還往蘭淺的方向直飛而來,快得驚人!

    艾利斯抱著蘭淺閃到一旁,怪物書就懸在他們不遠處,黑霧牽引著怪物書繁復的封面,書就要被打開。

    隨風曾被吸進復制版怪物書,這本書充滿邪性,里面收錄了不同副本的怪物,怪物的怒氣、殺意、怨恨混合在一起,旁人無法靠近,怪物無法掙脫。

    蘭淺沒有隱匿,只剩一次的復制也不敢亂用,一來這里沒有怪物,他復制了天梯二的怪物書,也無法將天梯二吸入其中。二來天梯一還未現身,天梯一的固定技能從未聽過,可能是意想不到的王牌,復制要留給天梯一。

    怪物書逐漸打開,一股強大的吸力出現,蘭淺頓時感覺到艾利斯身體緊繃,牽著他的手都在輕顫。

    天梯二就在絕對領域中,但他一點兒也不著急,笑道:“能召喚怪物,蘭淺,不愧是你,有兩把刷子。可是,一只怪物可對付不了怪物書。怪物書里面收了上百只怪物,哪一個怪物不是副本的BOSS?你召喚出了其他副本的怪物,剛好給我充當素材。”

    他的笑意越來越深,“比起你的怪物,你更讓我感興趣。你的隱血能讓怪物食欲大開,血液的香味讓任何怪物都無法抵擋,這么好的技能,天生為怪物書而生。你的血液就是最好的鉤子,用你的血液來飼養怪物,還怕它們不自投羅網嗎?”

    天梯榜的高玩,高傲刻在骨子里。蘭淺在他面前殺的天梯五和天梯六,在天梯二眼里什么都不是。

    他沒有咄咄逼人,他的態度正說明,他的實力在整個游戲中是天花板。

    怪物書徹底打開,黑霧翻涌,往蘭淺的方向猛地竄來!

    蘭淺想上前,被拉住了。

    爽朗的笑意響起,艾利斯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隨風,將他護在身后,笑道:“嫂嫂不用操心別人,只要想好,一會兒嫂嫂要給我什么獎勵。”

    說話間,蘭淺身邊出現了一層保護膜。

    隨風揉了揉蘭淺的頭發,轉過去時,笑意蕩然無存。

    “敢覬覦嫂嫂的血,低劣的人類,你也敢。”

    天梯二笑容不變,“嘴硬的怪物,怪物書吸過不知道多少。”

    果不其然,黑霧纏繞住隨風,他被怪物書射出的黑色光芒籠罩,離怪物書越來越近,眼看手臂就要被吞入!

    “是嗎?”隨風惡劣一笑,“你以為,你真能吸我嗎?”

    他的手觸碰到怪物書,竟然沒陷入書中,手指揪住了怪物書的兩邊,往外用力一扯,不可一世的怪物書他硬生生撕成兩半。

    天梯二淡然的表情煙消云散,仿佛撞鬼,眼睛圓睜,牙關都在打顫,“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撕成兩半的怪物書落在地上,從中沖出一股旋風般的黑霧,一時間,飛沙走石,天地變換,烏云蔽日!

    嘶吼與哀嚎敲打著耳膜,一條又一條黑霧從書中鉆出,落在地上,變成猙獰又恐怖的怪物。

    隨風完全被怪物包圍,看不到一丁點。

    此前,蘭淺不在意任何怪物的安危,他巴不得碰到的怪物弱,他能更快殺了怪物通關。

    現在,縱然蘭淺知道隨風的強悍,仍止不住為他擔憂。

    這么多被關在怪物書中的怪物,怨念日積月累,一旦重獲自由,它們當然要復仇。

    隨風撐得住嗎?

    怪物書中的怪物是游戲的產物,換言之,隨風在和游戲抗爭,他可以嗎?

    黑霧密不透風,恐怖的風聲呼號,蘭淺看不到一丁點隨風的衣服,擔憂更甚。

    尖刀還在他手上,他不假思索地往手臂劃去。

    他的血香能吸引怪物,他還有絕對領域,有一定概率能擋住怪物,至少能分擔隨風的壓力,不讓對方獨自承擔所有!

    斜后方的陰影忽而伸出一條觸肢,濕漉漉地卷住蘭淺手腕,制止了他的動作。

    “淺淺,不許傷害自己。”

    觸肢“吱吱吱”的摩擦聲逐漸變成了隨風的笑音,“嫂嫂的血,是最珍惜的血,這些惡心的怪物不配。”

    “嫂嫂要是想喂血,就在我抱嫂嫂的時候給我一點點,讓我更爽快,好不好?”

    尖刀被觸肢奪走,觸肢鉆入蘭淺的手心,將手掌吸附得密不透風。

    其它觸肢搶著過來,蘭淺的手掌乃至小臂很快被觸肢覆蓋。

    蘭淺拍了拍蠕動的觸肢,“別鬧。”

    觸肢聽話地退到一邊,尖端的吸盤對著蘭淺,試探著靠近。

    蘭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它們身上看出“眼巴巴”的,竟有點于心不忍,放下手臂說:“愛玩就玩吧。”

    觸肢歡欣鼓舞,滿足得不得了。

    “吱吱吱,淺淺!”

    “淺淺老婆。”

    “香香。”

    蘭淺聽得好笑,很縱容地給出右手,右手也被塞滿。

    不能放血吸引怪物,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前面的戰局。

    怪物的嚎叫、自相殘殺的咀嚼聲此起彼伏,隨風的身影依舊看不到。

    蘭淺眼眸一轉,循著絕對領域的指引,看到了悚然的天梯二。

    被天梯二吸入怪物書的怪物,本該接受天梯二的掌控,可不知哪里出了問題,有幾只怪物把天梯二當成了攻擊目標,不斷沖擊著絕對領域。

    蘭淺當即收回絕對領域,高聳如山的怪物裹挾著濃濃的腥氣往天梯二而去,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將天梯二吃入!

    怪物書是天梯二的絕對倚仗,怪物書被撕裂后,天梯二錯愕而驚懼,急急忙忙兌換積分技能。

    可他,怎么能抵擋把他看做死敵,只想復仇的怪物。

    人類被剝奪自由也會反抗到底,更何況更兇殘的怪物?

    天梯二使用時間靜止,只生效了短短幾秒,用使用瞬移,卻被怪物的舌頭勾住,移動不了分毫。

    數不清的攻擊技能被他甩在怪物身上,皮糙肉厚的怪物根本不放在眼里,來來往往間,怪物的口水落在天梯二身上,天梯二被腥臭糊了全身,頭發全黏在頭上。

    就算他有百萬積分、千萬積分,在有壓倒性實力的怪物面前,也沒有用武之地,技能也有用完的一刻。

    他被嚇得屁滾尿流,狼狽地避讓,身上都是怪物牙齒、地上摩擦產生的傷口。

    幾分鐘前的傲氣,揚言要用蘭淺的血來勾引更多怪物的言論,只是諷刺到極點的笑話。

    永遠站在高處的天梯二,到這一步了,還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還在自己主宰世界的美夢中無法自拔。

    “不可能,不可能……”

    “我是天梯二,除了神出鬼沒的天梯一,我就是游戲中最強的玩家……”

    “你們這些惡心的怪物,只能被我控制的怪物,怎么不聽我的,你們只能聽我的!”

    “不管怪物還是玩家,都是我的傀儡和棋子,我比全人類都強,人類也只能任我奴役。”

    “蘭淺,都是蘭淺,你們這些垃圾怪物,去給我殺了蘭淺,把他的血放干!”

    死亡前的破防讓他口不擇言,吼完這一句話后,天梯二被一根巨大的骨刃刺穿。

    將怪物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他又怎么能想到,他有被怪物反噬的這一天。

    蘭淺想起死在一起的詹休賈靈書夫妻,看到天梯二的腿被咬斷,厭惡地偏過頭。

    余光捕捉到一抹虛影,蘭淺心頭一跳,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重重包圍著隨心的怪物圈邊緣,竟然出現了一個看不清面孔的人!

    蘭淺隱隱看到他頭上閃著感嘆號,果斷使用復制。

    [復制使用中,復制失敗。]

    什么,復制失敗?

    怎么會失敗,難道說,那人影不是玩家。

    還是說,他是玩家,有固定技能,但固定技能是不可復制的存在。

    蘭淺聽過的所有關于天梯榜的線索,一條條出現在眼前。

    天梯一很神秘,沒有人看過Ta的直播,沒有人知道Ta的性別。

    不依靠直播間的打賞,牢牢占據著天梯一。

    蘭淺之前猜測,天梯一可能是一群人,一個組織,不間斷的做任務,穩住自己的地位。

    現在看來,恐怕不是。

    天梯一的固定技能不可復制,很可能意味著,他沒有固定技能。

    什么樣的存在沒有固定技能?隨風這樣的。

    換言之,天梯一是另一個強大的“怪物”,天梯一就是游戲的意志,是整個游戲的縮影,這個游戲的“神明”!

    “隨風,小心,天梯一!”

    蘭淺的提醒剛發出,意外陡生。

    磅礴的力量驟然出現,周圍所有花草樹木瞬間失色枯萎,所有怪物同時浮起。

    天梯五、天梯六和天梯二沒有被吃完的尸體,瞬間被吸過來,形成一個黑色的漩渦。

    怪物發出聲聲慘叫,它們拼命掙扎,依然改不了被卷入漩渦,被龐大力量吞噬的命運。

    “隨風!”蘭淺焦急大喊。

    有保護膜在,他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可遠在戰圈之外,被絕對領域保護的蘭素不行。

    蘭淺眼睜地看著蘭素懸空,一點點靠近漩渦,快得不可思議,過程不可逆轉!

    “阿素!”蘭淺目眥盡裂,恨意勃發。

    那一刻,血泊中的蘭素、病房前醫生無可奈何的搖頭、蘭素無法治愈背著他哭泣的身影通通出現在眼前。

    恨,恨,怎么能不恨。

    一道聲音降臨在蘭淺腦海,“你受了世界那么多不公的對待,你做錯了什么?人類該死,蘭素不在了,所有人都該跟著她陪葬。”

    蘭淺陷入純黑之地,眼睛仿若再度失明,仇恨、無助、怒意、報復,種種情緒燃燒著,把他的心烤成了紅色。

    毀滅吧。

    都毀滅吧。

    有什么存在的意義,全都毀滅。

    暴虐在他體內沖撞,他整個人仿佛要炸開,身體流淌著滾滾巖漿,殺意抵達巔峰。

    他的皮膚不能碰,他的身體和全身細胞都在重組,他在痛苦中新生。

    他痛,他也要其他人痛。

    人類又算得了什么,只不過是可笑的螞蟻!

    蘭淺在折磨中被惡意染成全黑,腦中嗡嗡都是雜音。

    忽而,他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

    “蘭淺。”

    記憶灌入腦海,他忽然想起和蘭素在天臺上看雨,蘭素笑稱他們是雜草兄妹。

    也想起學校來了個溫和干凈的轉學生,吵著要給他補課。

    記得自己橫穿過嘈雜的酒吧,在轉角的暖黃路燈下,穿白襯衫的男生在等他。

    他漸漸恢復清明,四肢百骸的痛意如退潮般消散。

    他的耳朵忽然能聽到遙遠的回音,眼睛看到山川之外,也能看到小小的細胞,他的身體前所未有的輕盈,一呼一吸間,天地盡在手中。

    他看到一團龐大的、看不到盡頭的、掛滿了黃色眼球和觸肢的“生物”。

    發自內心的戰栗和恐懼讓他打了個哆嗦,眼睛很快被溫和地擋住了,蒙上了一層模糊的紗。

    “淺淺,不要看我,別嚇著你。”

    蘭淺反應過來,輕輕笑道:“不會。”

    在更高等的造物面前,哪怕是游戲的“神明”,也承受不住片刻的逼視。

    “怎么……你的本體怎么會來……”灰飛煙滅時,副本劇烈震顫,副本的回聲恐懼到極點。

    游戲的“神明”在祂面前,也只是螞蟻。

    “當然要來。”一道清澈的男聲說:“老婆在哪,我就在哪。”

    蘭淺再看時,龐大的身影消失不見,只有含笑的樓亭站在面前。

    毫發無傷的蘭素已登出游戲,這一片世界僅有他們兩個。

    “樓亭。”

    “蘭淺。”

    蘭淺莞爾一笑,手被樓亭牽住了。

    本體的恐怖壓力讓觸肢們紛紛退散,蘭淺凝望著樓亭,笑著說:“謝謝。”

    “謝什么?”

    蘭淺想說游戲消亡,天梯榜覆滅,但最后只說了:“這一切。”

    恰如等在路燈下那天,樓亭溫柔地看著他,校園的風,被吹動的樹葉,都成了最好的背景。

    蘭淺看了他許久,緋紅漸漸爬上臉頰,偏過頭去,問道:“游戲最后會怎樣?”

    “取決于你。”樓亭溫聲說:“你擁有了游戲的力量,當然是你說了算。”

    蘭淺吃了一驚,這才后知后覺,原來他先前的痛苦,是游戲將力量灌入他體內,試圖將他同化,阻礙樓亭的攻擊。

    他有了游戲的全部記憶,知道了前因后果。

    “游戲”發現了人類,想染指人類文明,設下游戲。

    從小憩間蘇醒的更高造物偶然發覺,分出一縷“人格”進入游戲,百無聊賴地流轉在副本之中,終于在山神副本,嗅到了讓祂長出食欲,讓祂無法自拔的血香。

    渺小的人類,從小到大看遍人間冷暖,對其他人類不感興趣。

    在恐懼中醞釀出層層的興奮,逐漸掉入了陷阱。

    是人類的陷阱,也是怪物的陷阱。

    縱然是陷阱,也甘之如飴地踩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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