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徐晞白的工作還在繼續，一周時間，溫霓并不著急做決定，全身心撲在求職面試上。
隔天，她幸運地收到一個面試邀請，來自元微影視集團。
元微影視集團成立于1999年，背靠廣電，央企投資，旗下擁有多家電視臺和電影制片廠等子公司，業內實力不容小覷，面試出了名的苛刻。
影視出海是趨勢，元微集團去年成立了海外部，最近正好在招人，溫霓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投了簡歷，沒想到真被選中了。
因為那晚徐晞白合約情侶的提議，她最近有點失眠，早晨起床黑眼圈重得厲害。
化完妝，溫霓挑了一件長袖v領針織衫換上，搭配一條淺咖闊腿西褲，整體看上去清爽利落，有股職場精英范。
說來也巧，面試地點還在cbd，維爾大廈旁邊的另一棟寫字樓。
門口做好登記，保安為她刷卡上樓，電梯里，溫霓照了照鏡子，妝容精致，穿搭整潔，很完美。
電梯門打開，她下意識掛上一個落落大方的笑走出去。
前臺工作人員問她：“溫霓是吧？”
“是我。”
“走吧，我帶你去會議室，面試官已經在等你了。”
第一輪面試是業務部門，溫霓敲門走進去，一個混血模樣的中年女人坐在椅子上，看見她抬了抬眼鏡，“boujour,mademoiselle.commentallez-vous?”
一開口，便是純正的法語。
知道對方意在測試她的法語水平，溫霓應對自如：“jevaisbien,merci.etvous?”
“moiaussi，asseyez-vous。”
接下來，兩人全程法語交流，因為溫霓沒有職業經歷，對方便問了她在校表現，以及職業規劃。
這些問題都準備過，溫霓對答如流。聊著聊著，面試官又切換成英語和她交流，溫霓卡了下殼，很快便適應了。
四十分鐘后，面試官點點頭，切換回中文對她說：“語言水平很優秀，這下我相信你的簡歷不是瞎寫了。”
溫霓有點意外，沒想到對方中文也說的這么好。
面試官自我介紹：“我叫lea，中法混血，目前擔任海外事業部部門主管，你有什么想問我的？”
溫霓詢問了崗位具體工作，兩人就這個問題繼續聊了二十多分鐘。
結束前，lea看著她的簡歷，說：“最后一個問題，既然決定從事外語相關的工作，為什么大學主修心理學？當時沒想好嗎？”
專業和崗位不對口，這個問題很常見，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釋。
溫霓垂在膝蓋上的手，不禁抓了抓褲子，她淺淺地勾了下唇，回答：“因為想自救。”
“哦？那你自救成功了嗎？”
“正在進行中。”溫霓用略帶風趣的口吻說，“您知道的，自救之路有些漫長。”
lea以為她在開玩笑，幽默回應：“是啊，自我救贖之路不易，我減肥事業就多次中道崩殂了。”
和lea聊完之后，還有總監面和hr面，直到中午十二點，這場面試才順利結束。
hr送溫霓進電梯，讓她回去等通知，貼心透露主管和總監對她都很滿意，一周內offer應該能下來。
走出寫字樓時，陰了一上午的天放晴了。
北城冬日難得晴天，陽光懶洋洋照在身上，溫霓舒服得瞇了瞇眼睛。
在附近解決完午飯，溫霓坐地鐵回家，路上，第一時間和蔡書含分享了這個好消息。
溫霓：【今天的面試很順利，我應該馬上就有班上了。】
蔡書含今天飛新加坡，這會正在去機場的路上，回復說：【恭喜恭喜，如果不出差就好了，我們可以去“樂園”慶祝一下。】
溫霓：【等你回來。】
蔡書含發過來一張電子卡，【上個月辦的游泳卡，等我從新加坡回來都過期了，你拿去用吧，別客氣。】
蔡書含：【對了，你會游泳吧？】
溫霓：【會的。】
經歷過溺水事件，溫霓后來學會了游泳，也很享受從頭到腳被水流浸泡的漂浮感。
去機場的路上有點堵，蔡書含和好閨蜜閑聊打發時間，說：【挺佩服你的，要是差點被海浪卷走的人是我，估計這輩子都對水有陰影了。】
溫霓：【我克服了很久。】
蔡書含：【我一直想問你，你對那位救命恩人還有印象嗎？有沒有想過找他？】
說起這件事，溫霓看著黑洞洞的列車隧道，陷入回憶。
當時她從海里被救上來，意識已經不清楚了，據岸邊的人說，那個救她的少年第一時間幫她做了胸外心臟按壓和人工呼吸，她蘇醒的時候，人已經走了。
少年和來時一樣，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干凈得不留一點痕跡。
她低頭打字：【曾經找過他，想當面道謝，但沒找到。】
蔡書含：【沒一點線索嗎？】
溫霓：【都過去九年了，我只模模糊糊記得，他腰窩的位置，好像有一塊紅色胎記。】
回到家，溫霓正好想游泳放松一下，收拾東西背上一只大挎包又出門了。
蔡書含辦卡的那家游泳館距離棗兒胡同不遠，位于一家五星酒店頂層，每日限客十人，四季恒溫，二十四小時活水，門廊背后左側是水吧，右側通往更衣室。
工作日冷清，吧臺那邊服務生閑得打瞌睡，溫霓換好泳衣走出去，幾百平米的泳池一眼空曠。
她在池邊熱身，忽然，男更衣室門口，閃出一道熟悉的人影。
徐晞白穿著一件長及膝蓋的白色浴袍走出來，看見她，意外挑了挑眉，“你會游泳？”
游泳館穹頂上綴滿暖色調壁燈，燈光自徐晞白頭頂落下，投射出頎長的黑影。他的領口呈v字，微微敞開露出胸膛和鎖骨，浴袍系帶勾勒出窄而精瘦的腰身。
怎么說，就挺勾人的。
溫霓移開視線，“當然，游泳是一項必會的生存技能。”
不知為何，徐晞白輕嗤了聲，“你會自由泳？還是蝶泳？”
“我只會蛙泳。”
徐晞白伸展胳膊，扭了扭肩頸，“要比賽嗎？”
溫霓冷漠臉，“不要。”
徐晞白沒再說話，伸展完四肢，脫下浴袍放在池邊的躺椅上，縱身躍下水中。
他游的七號泳道，一池蔚藍水中，身形猶如靈活矯健的美人魚，潛入水中腰身擺動，惹得水花粼粼，蕩漾起一圈圈漣漪。
泳道五十米長，溫霓悄悄給他計時，發現徐晞白游泳速度很快。
她坐在池邊，出神地望著滿池盈盈水波，胡思亂想。
九年前的那個少年，游泳肯定和徐晞白一般厲害，不然，也不會將她從茫茫海浪中救下。
想了許久，溫霓才回神，她走到一號泳道旁邊，沿梯子下水。
冬天水溫微微發熱，深度及她的脖頸，溫霓將幾縷黑發塞入泳帽，適應了一下，身體沉入水中，緩緩向前游去。
她游泳不求速度，只求舒適放松，游了幾圈，忽然察覺身側跟著一道黑影。
溫霓停住，趴著池邊扭頭看去。
“嘩啦”一聲，徐晞白從水里鉆出，他微揚著頭，墨色發絲捋到腦后，更襯得肌膚冷白五官精致，連成串的水珠沿眉峰滴落至下頜，整個人說不出的性感。
溫霓嚇了一跳，“你不是在七號泳道嗎？”
徐晞白沒回答這個問題，轉而問：“你剛剛游的是蛙泳？”
溫霓默認。
徐晞白懶洋洋道：“怎么看起來像狗刨？”
“……”
所以這個人從七號泳道換到二號，跟著她半天，只為了嘲笑她的泳姿？
溫霓很少生氣，強調說：“我游的是正規蛙泳。”
“行吧，不逗你了。”徐晞白說：“喝水嗎？我正好要去買。”
溫霓其實也有點渴，但擰著一根反骨，倔強道：“不喝。”
徐晞白輕笑：“你脾氣好差。”
“我脾氣差你還要我當你女朋友？”溫霓說完覺得哪里不對，加上兩個字：“假的女朋友。”
“誰知道。”
溫霓鼓了下腮幫子，忽然覺得此刻的自己有點陌生。
明明她不該是這樣的，名媛千金溫和有禮，端莊斯文，任何場合情緒都平靜得猶如一潭死水。
但不知為什么，在徐晞白面前，她的情緒起伏總會有點大。
她逃避似的別開臉，說：“我繼續游泳了。”
徐晞白上岸穿好浴袍，盯著水中那抹身影愣神了會。
女孩穿一件黑色連體泳衣，很保守素凈的款式，穿在她身上卻勾勒得腰是腰，腿是腿，恰到好處的漂亮。
她潛入水中，單薄纖細的體型像一抹輕紗，又像一株柔嫩的水草。
水中呼吸技巧和推進力不錯，就是速度慢。
徐晞白看她游完一圈，轉身去吧臺買水。
沒一會，溫霓從水中探出頭來，喘著氣坐到岸邊躺椅上休息。
身體疲憊至極，卻好像被打通全身關節一樣，舒適得發軟發虛。
她擦了擦臉上的水，抬頭，看見女更衣室門口，走出來一個中年女人和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囡囡，你用游泳圈自己玩，媽媽游完四百米我們就回去了，知道嗎？”
“知道知道。”
小女孩興奮極了，把游泳圈套在腰上緩緩下水。中年女人盯了她一會，沉入水中自己游起來。
溫霓收回視線，閉眼又休息了五六分鐘，起身打算回去了。
她站起來，忽然看見水面飄著一只游泳圈，晃動的水波里，小女孩在池中央掙扎，浮浮沉沉，哭聲都發不出來。
“救生員——”溫霓下意識大喊。
四周空無一人，溫霓內心慌亂，再顧不上其他，飛奔過去撲通入水，奮力朝小女孩游去。
接近后，她伸出雙臂從后把人抱起托出水面，箍著小女孩往岸邊游。
徐晞白捧著兩杯石榴汁回來，就看見這一幕。
兩只玻璃杯掉在地上，磕成碎片，他什么都來不及想，沿池岸飛奔，下水幫溫霓救人。
所幸小女孩溺水發現得及時，咳出幾口水，哇哇大哭起來。哭聲立馬引來更多人，中年女人，失職的救生員……將小女孩團團圍住。
溫霓想不到救人會這么累，癱在池邊沒有一絲力氣，她用力呼吸，感覺一只溫暖的手，兜住了她的后腦勺。
她睜眼，對上徐晞白慌亂的眼睛。
徐晞白讓溫霓靠著自己，手掌抹開貼在她臉頰兩側的烏發，“還好嗎？”
“我……我沒事。”
下水救人不是鬧著玩的，要是突然抽筋，或者中途體力到達極限，搞不好連自己都得搭進去。
徐晞白火氣快要克制不住，兇巴巴道：“為什么不叫救生員？”
“我叫了——”溫霓不明白他為什么發火，只覺得委屈，不禁軟了聲音，示弱道：“徐晞白我好累，你別罵我了。”
溫溫柔柔的一句話，讓徐晞白頃刻間啞火。
少女臉色蒼白如紙，一副虛脫的樣子躺在他的懷里，那么脆弱，仿佛一碰就會碎。
所有的情緒戛然而止，徐晞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偏過頭去不再看她，丟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溫霓，你真是……比以前厲害多了。”
不光會游泳，還能救人。
溫霓腦袋昏昏沉沉，“以前？”
“你以前不是不會游泳？”
溫霓更覺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不會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