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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一話

    光之戰士尚未到來時, 禪院直哉心里并沒有多少底。

    精致的料理一樣一樣盛放上來,時間逐漸逼近,他的心也越發懸在高處。

    而越是臨近約定的時間, 內心隱隱的后悔就會一陣一陣涌上來。

    ——對不確定事態的恐懼一直讓他提心吊膽。

    原本只是做出這樣的邀約, 對他而言都是莫大的諷刺。

    他預想過很多種壞情況。

    首先是最麻煩的。

    要是那女人不給面子不來, 自己白等一趟還要冒著計劃暴露的風險。

    而就算她來了, 也有幾率談不攏, 搞不好還會動手打起來。

    這兩種都是他不想看到, 選擇權卻不在自己手里的。

    這還不算最糟的。

    ——若是她并不遵守所謂的“規矩”,沒有聽他的而是帶了人來,特別是五條悟或者夏油杰

    考慮到另外一種最壞的情況時,前兩種看起來都還算不錯了。

    這樣的想法和不安的情緒在他一人安靜等待于室內時被無限放大, 直到要等的人真正到來。

    在看到她出現在障子門后時,他一顆懸著的心裁落了地,又重新擺出一副身為強者而游刃有余的姿態,不想落她下風。

    可這被他精心營造的一切假象,在剛才差點被他自己給徹底毀個徹底。

    如此暗忖著,他又一聲不吭地抬眼觀察起此刻又拿起了小酒杯像是在放空目光的少女。

    她此刻根本就沒有把目光或者是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而是一直側頭往落地窗外那個小小的院中景觀看去, 一面又抿了一口酒,整個人周身的氣場無比悠閑, 絲毫沒有在客場談判的自覺。

    ——至少現在確定了一件事。他想。

    雖然看上去很屈辱但還有繼續談下去的余地。

    至少她沒有想要動手的意思。

    在目的達到之前,先忍一段時日

    少女突然收回了視線,與他撞上。

    “按照你的意思。”她說, “你要拒絕‘聯姻’, 且不能讓別人知道?”

    *

    *

    光之戰士可不是在單純的發呆。

    禪院直哉前后的態度和舉止,讓她瞬間明白了對方的來意。

    禪院直哉和禪院直毘人之間似乎并非一條心。

    從他對自己父親的態度來看, 似乎并沒有多少感情,甚至積怨已久。

    雖然她并不理解為何會出現這樣的狀況,但就事實來說,突然有這樣的變故,也免了后續她主動拒絕禪院家。

    實話說,是好事。可以合作。

    ——但就眼前這個男人的意圖來看,他大概并不是那種會拉下臉承認是自己拒絕的家伙。

    眼下她只聽出來,他不想得罪其他人,卻想讓自己站出來做那個“刁難人”的角色。

    不想顯得自己丟了臉面又想要名聲?

    她也不是來做慈善的。更何況對方也并沒有對她提出委托。

    在輕抿一口酒后,她再度開口詢問道。

    “這個‘別人’,有你老爹一份?”

    “當然。不然我為何讓你單獨赴約?”他說,“這是我自己的安排。”

    “是么。”光之戰士放下了酒杯。

    “提出條件的同時,你也需要給出條件。”光說,“你的父親給了我‘增加普通咒術師在高層的席位’這樣的條件。而現在你想取消它。那這份承諾可就不作數了。若想要借我之口推脫,豈不是會讓高專勢力和我這邊被禪院更不待見?”

    “這可不是哪一方不想或者不愿意就能草草了事的。虧本交易,我不接受。”

    她平靜地敘述著,將弊端全攤在他面前。

    禪院直哉抿了抿唇,聲音也緊了幾分:“只要我成為了禪院家的家主,這種事也可以向你允諾。這有什么難的?”

    “前提是你真的可以成為家主。”光之戰士說,“到那個時候再來談這件事,應該也不遲。”

    畫餅大法她見得實在太多了。

    曾經在烏爾達哈,她眼睜睜看著個別精明到沒有多少良心的商人們一忽悠一個準。

    那些居住在烏爾達哈城外的流民中,有不少都是輕信“大餅”而傾家蕩產,流離失所。

    而一路走來的諸多經歷,也讓她從不輕易相信沒有依據的承諾。

    她聽見禪院直哉不屑的譏笑:“這種謹慎不過是空穴來風。禪院家的下一任家主不是我還能是誰?”

    “就我所知,和你同一時代的人選里,禪院真希、禪院真依,還有伏黑惠。”光之戰士毫不留情地戳破面前人無來由的狂妄,“按照你們家的思路,我想他們應該會先考慮伏黑惠。”

    “我和伏黑惠交過手。”她直截了當地如此陳述,“論潛力,我也覺得他比你要出色。”

    沒想到她會如此直率而尖銳地回敬自己,又或是她的確戳中了痛腳,禪院直哉的眼神一下變得壓抑,不知覺間,手中的酒盞竟也被外力徹底捏碎。

    光之戰士看著沿桌角流下的剔透液體,面上飄過一絲惋惜。

    “還有三分之一呢。”她說。

    面前的青年沒有搭她的話。

    他陰惻惻瞪著她好一陣。

    大概是察覺到自身的失態,幾秒后,他才慢慢將面上的不快壓下,重新笑了出來。

    “——發言有些過于荒謬了。令我大吃一驚,見笑了。”

    “就算是甚爾的孩子,伏黑惠也還是連姓氏都沒有繼承的小鬼。”他說,“更何況,那兩姐妹?”

    “在家族打雜幫襯才算是她們的歸宿。”

    ——不像假的。

    光之戰士聽著他的話語,面上沒什么表情。

    他是真心這么覺得,而這段時間以來,他也從未變過。

    不行。

    和這樣的人隨便合作,恐怕那天背后被捅一刀都難說。

    “十種影法術,這才是禪院家真正厲害的‘術式’。我想姓氏應該不是什么問題。”光之戰士話題一轉,“就像你們所崇尚的‘血統’和‘力量’才是絕對的,不是嗎?你不夠強,身心都是。”

    禪院直哉:“”

    他從未想過自己一貫貫徹的想法現在被拿來回敬了自己。

    他深知自己手中的籌碼并不多。

    “你就不怕我把真相告訴所有人?”

    光之戰士抬抬眼:“談判沒有達到你的預期,所以你要鬧了?唔。這還算是個正經的威脅。”

    盡管如此說明,她卻并未表現出格外慌亂的態度。

    “至少現階段,我不會按你的想法來。”光之戰士慢條斯理,“但是之后能不能成,還得取決于加茂和五條。”

    “什么意思?”

    “不止你禪院有這個想法。你既然不想和我“聯姻”,只需要把‘燙手山芋’推給別人就是了。”

    ——實際上并沒有。

    光之戰士如此暗忖。

    正好禪院直哉來這么一出,她也順手利用這小子先把風聲吹出去。

    她裝作不經意地瞟了一眼面前的金發青年,發現他確實顯露出了些驚訝的意思。

    “加茂和五條家也?”

    他看自己的眼神變得復雜卻又奇怪了。

    “怪不得老頭要堅持這么做。”她聽見他用不大的聲音如此說道。

    然后,禪院直哉再度抬起頭,沖她露出那副看著就不太實誠的笑容。

    “這樣的話,確實也好。”他說,“我暫時不會說出去,但你現在就這樣吧。——你要選誰?”

    沒料到他會在之后加一句這樣的問話,光之戰士眨眨眼。

    “這很重要嗎?”

    “哼。該說不愧是女人嗎。”他看著又展現出一副倨傲的樣子來,嗤笑道,“很享受被他們追著的感覺吧?所以沒有人選?”

    光之戰士無語一陣,隨后再度拿起筷子夾起菜來:“盡管放心吧,肯定不選你。”

    這個答案應該如了他的意。她想。

    只要不影響大走向,他鬧任他鬧。

    而她卻沒有注意到禪院直哉的面色再度變化了。

    良久,她聽見青年的聲音。

    “再來一杯?”

    她抬起頭,有些意外地挑挑眉。

    “酒瓶剛才已經被你捏碎了。”

    “叫人上一盞就是。”

    如此說著,他叫了人過來吩咐了幾句。

    不多時,又一壺酒放在了桌前。

    禪院直哉再一次像先前那般給她斟了酒,隨后又坐了回去。

    “你不喝?”光之戰士瞥了一眼他那邊空空的酒盞。

    “我可不喜歡喝的爛醉。”

    聽聞對方的回答,光之戰士聳聳肩。

    她將小小的酒杯放在鼻尖嗅聞。

    與上一盞的清酒一樣,有著醉人的梅香。

    ——但那氣味卻有些細微的變化。

    她說不上來到底是什么,但過分優秀的嗅覺卻從不放過仍和一處不和諧。

    “這和之前的是同一種酒?”她不經意看了一眼對面的青年。

    “當然。”

    “是嗎。”得到對方還算肯定的回答,光之戰士垂下眼,起身順手給他也斟了一杯,“你再聞聞。”

    禪院直哉:“”

    她注意到青年注視著放在自己面前的酒,臉色僵硬了一瞬。

    嗯。果然有貓膩。

    光之戰士沒有當場挑明,而是將計就計假裝不知。

    ——她想看看面前這個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問題都沒有。”他說,“你對酒很了解?”

    “不。”光之戰士面不改色,“只是偶爾會嘗嘗味道,試著自己做一點喝。——所以,現在我們算是談妥了?”

    “自然。”青年舉起酒盞來,一面放緩語調一面向她示意。

    光之戰士從善如流舉起杯,看著對方一動不動。

    “你先。”她學著對方的樣子露出虛偽的笑容。

    禪院直哉:“”

    他沉默片刻,隨后一飲而盡。

    隨后,他沖她示意自己空空的酒盞

    真沒事?

    光之戰士眨眨眼。

    就在她打算喝下,嘴唇已經接近杯口時,耳側傳來轟然巨響。

    緊接著,門被人刷地打開。

    禪院直哉原本悠閑的表情在看到來人的一瞬間僵在了臉上。

    光之戰士轉頭一看,高大的白發青年陰沉著臉大步邁入室內。

    他手中拽著一個半死不活、穿著特殊服飾的人。

    五條悟看了一眼光之戰士,像是在確認她的情況。

    而后他徑直走向禪院直哉并在他面前甩下手中的人來。

    那男人被一擊昏死過去,連聲也發不出。

    “還真是盛大的款待啊。”他一字一句,語氣聽不出明顯的感情,“一進門就看到好些人打算‘列隊歡迎’我。”

    壓力在一瞬間降臨于頭頂,白發的男人周身洋溢出來的咒力帶著慍怒與殺意,幾乎令人一瞬窒息。

    第一百一十二話

    禪院直哉頭一次感受到直面死亡的壓力。

    那一刻他已經不能再有其他想法, 而是一個勁在腦海中竭力搜尋最穩妥的逃跑方式。

    比如以畢生的術式能力和投機取巧的小手段拼命跑到窗邊拉開距離。

    不跑就活不了,這一點他從五條悟周身壓抑而又攻擊性極強的咒力中意識到了這點。

    然而這樣恐慌而失去冷靜的想法只誕生了數秒,轉而他卻又抱著一絲希望來。

    同為御三家, 只要五條悟還沒有擺脫他的家族, 他就不會在明面上真動手

    下一秒, 突如其來的力道直擊他的腹部, 徹底打碎了這份虛妄的幻想。

    身體先于思維一步彎折。

    他跪于地面, 冒著冷汗而不受控制地吐出了方才含在口中、遲遲未咽下的酒水。

    預想中的再度襲擊并沒有到來。

    他抬起頭, 看到那用咒力襲擊了自己的白發青年手腕一側被自己對面的少女抓住。

    *

    *

    沒有一絲猶豫,光之戰士伸手抓住了五條悟,意圖不讓他再有進一步地動作。

    “怎么。”被拽住的男人轉過頭,看著她的眼神也帶上了些不滿和冷意來, “我不能打他?”

    “打人得有理由。”

    “理由?隨便抓一個都是。他沒和你說吧?待在這里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他說,“全是禪院家的雜魚。——雖然咒力和術式是完全沒多少,弱到爆。”

    “這我知道。”光之戰士掃了一眼在地上生死不明的男人。

    ——這個人在她進入庭院時便注意到了。

    像是園丁一樣的角色,但走路和持物的身段與姿態卻像個門外漢。

    而在進門時,無數雙不明的視線便也將她徹底鎖定了。即使——庭院里好像并沒有多少人。

    不過,光之戰士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大問題。

    “可實力上來說,他們來十個百個也打不過我。”她說, “倒是你。”

    她看了一眼另一邊的禪院直哉,又再度迎上男人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難不成, 那天你在偷聽?”

    問出這句話時,她刻意皺起眉頭來,讓自己的表情足夠明顯。

    ——現在不這么自己點出來, 恐怕禪院直哉日后還會就此發難。

    還是主動攬責, 不給對方叫囂的機會比較好。

    而另一邊五條悟在聽到她嚴肅起來的語氣時,原本焦躁的戾氣和怒意倒是收斂了些。

    他眨了眨眼, 隨后徹底將身子轉過來,理直氣壯地說:“我不是偷聽。”

    “我就是后來追上禪院家的那人簡單問了問。”

    光之戰士“”

    那天把人送走之后她以為沒什么了,沒想到這家伙還干了這種事。

    大概猜到了五條悟會有怎樣的行事風格,光之戰士用空出的那只手輕輕按了按眉心。

    她用的肯定句:“所以你威脅他了。”

    五條悟一副反被冤枉的樣子。

    “怎么能叫威脅。才沒有做那種事。”他說,“我就是和他友好交流了一下,最后還讓出伊地知的車捎了他一段。”

    光之戰士:“”

    這能信就有鬼了。

    眼看五條悟不再像方才那樣情緒不受控制,她松開了手。

    “本來我們快談妥了。”她說,“現在恐怕你來了這一拳頭,他又改變主意了。”

    她將話題又重新拋給了一旁重新站起的禪院直哉。

    此時此刻,正在狼狽整理自己的金發青年抬起頭,在撞上他們的視線時又下意識眼神偏移。

    “什么談妥了?”

    “禪院直哉最終也不想和我‘聯姻’。”光之戰士如實告知,“商量一下后續戲要怎么演而已。”

    “真的?”

    “真的,你也可以直接問他。”

    五條悟無聲地轉過頭,將視線壓力再度給向另一人。

    禪院直哉:“”

    他說不出話,只能連連點頭。

    幾秒之后,五條悟原本還不怎么好看的表情似乎敞亮了些。

    “哦~原來如此。不是我想的那樣啊~”

    像是方才暴風驟雨般可怕的情緒從未存在過,他的語氣再度變得俏皮起來。

    “哎呀真是誤會一場~抱歉抱歉~不過既然來都來了。”他徑直在光之戰士身邊坐下,“多我一個不多。”

    光之戰士:“”

    禪院直哉:“”

    “所以,現在應該就能談妥了吧。”安靜的房間內,只有他一人在喋喋不休地說話。

    他的目標只有對面面如菜色的禪院直哉:“還有意見嗎?”

    禪院直哉:“沒有。”

    他生硬地回答著,再度強撐著勾起嘴角,盡力不被人勘破狼狽之相:“在那之前談話就已經結束。”

    “我不過是盡點地主之誼,敬合作對象一杯。不過現在看來,這份好意已經不需要了。”

    光之戰士前后一番思索,打算正經拿起酒杯回敬他做做樣子。

    ——方才五條悟突然襲擊在先,而現在對方還沒有變卦,興許是懼怕又或者是其他,結果上卻是穩中向好。

    那么也只能盡力維持表面的溫和,給人臺階下而不至于在這個時候撕破臉

    這么想著,她正打算拿起酒杯回敬他做做樣子,手卻撲了個空。

    “好耶~記住你的回答哦。”在她身側的白發青年冷笑著拿起酒杯,“——裝的還挺委屈。我喝不也一樣?”

    光之戰士還沒反應過來便看著他將那小杯酒一飲而盡,隨手丟在了桌面上。

    “行了。”他的語氣斬釘截鐵,“談話就到此結束。”

    光之戰士驚奇地看著五條悟動作絲滑地站了起來,順道還拽起了自己。

    他的手心滾燙,但力道很穩,沒有一點醉酒的狀態。

    ——這杯饒是她都在喝了一定量后有些許醉意的酒似乎并未干擾眼前青年半分。

    這倒是非常離奇。她想。

    難不成在少年時代之后,他還專門針對性訓練過?

    一路被五條悟帶出廂房,看到外面與來時截然不同的景象,光之戰士沉默了片刻。

    路上像是遭了天災般坑坑洼洼,還瀝了不少暗色的血。

    走廊之上橫七豎八幾乎全是躺在地上的人。

    “喂。”她看著一言不發拉著自己往前走的人的背影,“這些都是你干的?”

    五條悟沒有回答她的疑問。

    他的步伐越來越快,漸漸地,光之戰士從一開始的漫步變為了小跑。

    等到他們站在大門口時,光之戰士也耐不住性子,皺著眉,一個箭步跑過去站在他面前。

    “怎么這個時候又不說話——”

    話音未落,白發青年整個直接栽倒,猝不及防將她壓倒在地。

    光之戰士:“”

    失算了。

    這酒量還是稀爛啊!

    怪不得不說話呢,恐怕再多說一句,這人都硬撐不下去了。

    被超出自己本身體重且爛醉的家伙壓在身下,饒是光之戰士,在沒做好準備的狀況下也差點窒息。

    她手腳并用地把人給推了起來,好不容易重新站起來,對方又癱倒下來像個八爪魚一樣黏在她身上,一點力氣似乎也使不上。

    耳邊是青年急促而粗重的呼吸聲,伴隨著某種交不上名字的甜味與梅酒的清香。

    光之戰士再一看狀態欄。

    ——好家伙,這人的腦袋似乎直接亂成漿糊了。

    【精疲力竭】【意識混亂】疊加多層。

    不僅如此。

    她看見了一個從未見過的debuff。

    【麻痹幾率提升】【無力狀態提升】

    光之戰士:“”

    那杯酒果然有問題。

    恐怕其中加了些什么特殊藥物。

    一旦喝下,恐怕就會像現在的五條悟一樣被動變得沒有防備

    就是不知道她能憑借意志支撐多久了。

    還是高估了禪院直哉的底線。她想。

    原本還是不打算將人想象得如此不堪但事實并非如此。

    不過,還好這酒被五條悟喝了。

    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幫了自己的忙。

    這么想著,光之戰士再度注視了一陣他,輕輕搖了搖頭。

    ——先把人送回去好了。

    *

    *

    尋了一處隱蔽的場所,光之戰士召喚出陸行鳥來,帶著人一路顛簸著回到了高專。

    等落到高專宿舍樓的門口,小黃就一直幽怨地盯著她。

    ——一路上它不堪重負,飛的夠嗆。

    在簡單安撫過自己的陸行鳥之后,她站在門前艱難地從對方衣服口袋里摸出鑰匙,將人送進房間。

    感受到肩上的重量一下減輕不少,光之戰士看了一眼被甩在床上的青年,在給他簡單驅散了那兩個由藥物造成的debuff后打算就此離開。然而人還沒走上幾步,衣角又被拽住了。

    “水想喝水”

    光之戰士聽著他如此嘟囔著,用嘶啞的聲音鍥而不舍地向她索要這樣東西。

    光之戰士:“”

    ——看來還得給他醒個酒。

    她將手伸進背包,摸索了一陣。

    三番五次來到這個世界,各色藥水要么送人要么自己用掉了,現在從存量并不多。

    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和之前一樣能接觸醉酒狀態的藥水

    這么想著,她將包里剩下那些瓶瓶罐罐全部拿了出來,一樣一樣找。

    而就在她終于在紛雜的物品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瓶,高興地扭開蓋子時,卻發現五條悟不知道什么時候支撐著身體坐起來,醉眼迷蒙地拿著一個已然空掉的瓶子滿足地咂咂嘴。

    光之戰士:“”

    她的腦袋空白了一瞬。

    等到她注意到對方拿著的究竟是什么瓶子時,整個人幾乎都要表演現場靈魂出竅而升華。

    她眼睜睜地看著眼前腦袋根本就沒清醒的男人長出了白色的貓咪耳朵和毛絨絨的尾巴,發出了一陣陣輕而低沉的呼嚕聲。

    光之戰士發出了到達這個世界以來,最痛徹心扉的聲音。

    “——我的幻想藥!”

    第一百一十三話

    三瓶幻想藥, 那是她最后一瓶。

    她原本是想要在在處理完五條悟的事之后喝掉的。

    可現在卻被這家伙半途截胡全部喝掉了。

    光之戰士悲憤地怒視對方。

    始作俑者還一副一無所知的狀態,眼神迷迷糊糊,白色的大尾巴頗為悠閑地輕輕拍打柔軟的被褥。

    喝下幻想藥之后, 眼前的青年徑直變成了近似貓魅族一樣的存在。

    ——僅僅只是看特征, 是貓魅。可他那大個子, 放眼整個貓魅族群大抵是沒有的。

    光之戰士不想去仔細思考他究竟想了些什么又是怎么會變成這幅樣子的。

    少有的情感波動險勝理智, 沒有刻意控制自己, 她伸手揪住對方的衣領:“不行, 這不行。你給我吐也要吐出來!”

    一瓶幻想藥價格可不便宜,三瓶幻想藥花了她不少金幣!

    想起來就肉痛。

    另外一邊,原本懶散打盹的青年被她這么一吼,眼睛一下因受驚瞪大。

    他挺直了脊背來, 尾巴和耳朵上的柔軟的長毛一并豎起。

    保持著這樣的狀態,他瞪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然而在看清面前人究竟是誰時,他那副極其警戒的樣子卻消失得無影無蹤,連耳朵也開始軟趴趴地乖巧低垂在蓬松的頭頂。

    光之戰士怒視他,而他卻伸出手臂搭在她的雙肩,探出毛茸茸的腦袋,拉進了與她的距離。

    他先是用自己的臉頰去嘗試與她觸碰, 在沒有感受到她的反抗時,又心安理得地反復蹭來蹭去。

    她伸手想要把醒酒的藥水灌入他口中, 然而對方總是靈巧地躲開。

    不僅如此,這樣的動作甚至還激起了反效果。

    幾分鐘后,青年手腳并用將光之戰士攬到懷里, 整個人在床上滾了一圈, 側身面對著落地窗重新閉上了眼睛。

    被強行禁錮住臉貼在對方胸膛上的光之戰士:“”

    要窒息了。

    她努力抬起頭,這才不至于讓自己在這樣的狀況下昏厥過去。

    太離譜了, 至今為止這種危機還真沒遭遇過。

    被持續發力的肌肉給困到窒息,恐怕任誰聽到都能笑掉大牙。她想。

    她又定睛看了看始作俑者。

    ——這人睡得賊香,抱著她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丟也丟不了,甩又甩不掉。

    光之戰士無奈地想。

    她的耐心到了盡頭。

    就在她將手放在對方手臂上時,像是察覺到了她的意圖,手臂再度收緊。

    她下意識抬頭,看到了青年再度睜開的眼睛。

    暖色燈光下,那雙蒼藍的眼睛像蓋上了一層霧氣,顯得水濛濛的。

    他微微皺起眉來,嘟噥著些根本就不成語句的破碎聲音。

    那眼神活生生像是在嗔怪光之戰士要將他給丟掉的那份“無情”。

    毫不夸張,像路邊被大雨淋濕的貓。

    接觸到對方的目光時,光之戰士腦海里出現了畫面。

    壞了。她想。

    貓魅族不怎么正經的天賦,是不是全給他學走了?

    就在她腦海還在瘋狂思考下一步行動時,聽見青年在自己耳邊用喑啞的聲音說道。

    “難受。”

    “唔難受、好難受。”

    他醞釀了半天就說了這兩個字,并且一直在斷斷續續地重復和輕聲哼哼。

    大概最終還是酒精影響了他的思考和語言,令他連如此表述都已經是相當不易的事

    難受你倒是喝藥啊!遞到嘴邊又不喝?

    光之戰士拿著藥瓶,腦袋上青筋直跳。

    她再度做出嘗試然后失敗告終。

    思索一番,她冷靜地抬手喝了一口藥水。

    ——速戰速決,先讓他清醒點,或者睡過去。

    而后她抬起面前青年的臉,覆上自己的唇,將藥水通過這種方式渡給了對方。

    似乎是感覺到身體有所改善,又或者是感受到液體帶來的清涼,對方也安分了許多,乖乖收了力道任她擺布。

    等到她如法炮制將最后一點藥水渡給他后,光之戰士往后仰了仰頭試圖與對方拉開距離。

    然而想象中對方徹底放松下來的場面并不存在。

    盡管狀態欄上相應的幅面debuff已經消失不少,但五條悟并沒有就此將她松開,而是就保持著這幅樣子恢復了平穩而綿長的呼吸。

    不僅如此,他那條多出來的長尾巴優哉游哉劃了一條弧線,然后輕輕搭在了她的小腿處,溫柔地纏繞了一圈又一圈。

    感受到一部分皮膚被舒適的毛絨絨包裹起來的光之戰士只下意識一顫。

    她瞬間身體僵硬,一動不動了。

    ——用尾巴表示自己的感情,屬于是貓魅族的天賦,又或者說是本能。

    而眼前這個剛剛因幻想藥而變作了“貓魅”的青年,無意識間向她熱烈表達著自己的愛欲與占有。

    光之戰士只感覺自己的臉似乎也開始慢慢變得滾燙起來。

    她伸出手,試圖把對方的尾巴給扒開。然而無論她嘗試多少次,那條白色的大尾巴總是鍥而不舍地又追上來重新纏繞住她。

    “”

    沒辦法了。

    光之戰士放棄了掙扎。

    此時此刻,她也沒了多少再折騰的心思。

    不知是否因為對方與她距離過近,吞吐間氣息里的醉意沾染了她,她的意識也開始有些飄飄然以至于模糊。

    大概是方才所喝的那些酒,后勁上來了才會這樣吧?她想。

    要就這么睡過去嗎?不。得先離開這里再說

    ——可是累也是實打實的。

    要不就暫時休息幾分鐘,然后離開。

    如此迷糊思索著,光之戰士閉上了眼。

    *

    *

    等到她再度睜開眼時,落地窗外的陽光已經徹底照耀在了他們身上。

    意識到自己一覺直接睡到大早上的光之戰士:“”

    精神是挺精神,但就是和昨天想得不太一樣。

    感受到自身仍然被禁錮著的狀態,她又將注意力轉向了面前仍閉著眼睛沉睡的白發青年。

    金色的晨光在他的雪白的發絲間停駐,仿佛在雪地上鋪上了一層金砂,閃亮到讓人一時移不開眼。

    他的睡臉平靜而毫無防備,嘴角甚至帶著些淡淡的弧度,呼吸輕而平穩。

    光之戰士無聲抬頭又看了看他的小隊狀態欄。

    ——debuff基本全數消失,狀態良好,什么都不需要擔心

    不。擔心的事還是有的。

    她郁悶地將目光挪上對方頭頂上毛絨絨的貓耳朵

    問題來了。這種情況要怎么和其他人解釋?

    思索至此,她輕聲嘆了口氣。

    要不先找夏油杰商量一下。頂著這幅樣子出去,肯定會有很多人來問

    正打算在小隊里呼喚隊友,她收回目光,卻正撞上一雙藍色的眼睛。

    青年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醒了。

    他還有些睡眼惺忪,整個人全然處于極為少見的呆滯狀態。

    在看到她的時候,他下意識湊過去嗅聞了片刻。

    而后對方用尾巴將她攥得更緊了,低下頭將腦袋埋在她頸窩處蹭來蹭去的同時發出低沉而有序的呼嚕聲

    行。還沒睡醒。

    手再度因為對方的禁錮而不能靈活動彈,無奈之下,光之戰士操縱著自己那條尾巴,生硬地拍了拍他。

    “醒醒。”

    眼見人沒有多少反應,她干脆試圖與對方那條大尾巴較勁,將它徹底掰開。

    光之戰士本意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叫醒對方,然而眼前人卻會錯了意。

    男人的垂下眼,看著她的目光顯得有些暗沉沉的。

    ——對方順勢往旁側倒去,松開手不再禁錮著她。

    就在她以為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后頸卻猝不及防因被咬而產生過電的疼痛。

    光之戰士瞬間瞳孔震顫。

    反應過來對方到底在干什么的她內心仿佛有一萬只陸行鳥飛馳而過。

    震驚之余,她已經在腦袋里思考下一步要怎么應對。

    打他一拳還是喊醒他?或者直接掀翻他給他一腳?

    就當她準備同時實施兩種方案時,對方停下了動作。

    “——啊。抱歉抱歉。”

    頭頂傳來青年帶著些喑啞的聲音。

    緊接著,那片蓋在她整個人身上的黑影也消失了。

    白發的青年坐在床的一側,沖她露出乖巧的笑容來:“早上好嚇到你了?”

    此時此刻他的眼神已經清明了許多,似乎徹底恢復了往常她所見的狀態。

    “清醒了?”

    “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啦~”

    光之戰士看了一眼他背后不安拍打著床鋪的尾巴,一言不發起了身。

    起身后的第一件事,她便伸手摸索著后頸的傷處,以確認是否流血。

    而就在她這么做的時候,身側的青年動作麻利地直接起身下了床。

    他像是躲避什么一樣快步朝洗漱間走去。

    “真受不了。”

    她并沒有聽清對方前半句究竟在嘟囔些什么。

    但直覺告訴她這種事也沒必要再追問下去。

    ——十有八九是自己不擅長的話題

    這樣也好。

    而后,她很快又想起來,五條悟自己似乎還沒注意到多出來什么東西

    看起來還得讓他理解到底發生了什么并徹底習慣。

    光之戰士盤腿坐在床上,痛苦地捂住腦袋。

    就昨晚以及今早這狀況來看,變成貓魅族后他完全就是個不會抑制本能而橫沖直撞的家伙,跟小孩沒什么差別啊

    就在她如此思考時,聽見洗漱間的水聲停了。

    下一秒門被猛地向外打開,頭發尖還在向下滴水的白發青年抓著自己那條濕漉漉的尾巴,一手指著自己頭頂上的耳朵。

    “希卡莉!快看看這是什么!”

    他一點兒沒有被驚嚇到的表情,反而精神勁十足。

    “我有耳朵和尾巴了,和你一樣耶?”

    光之戰士:“是。我看到了。”

    她將腦袋往旁側轉了些微角度,錯開了直視,面無表情。

    “在那之前,你先把衣服穿好。”

    ——別只圍個浴巾就出來啊!

    第一百一十四話

    “所以, 悟他是喝了‘幻想藥’,然后變成了現在這樣?”

    得知消息的夏油杰趕到事發現場,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長著毛絨絨耳朵與尾巴的摯友。

    詭異地沉默片刻, 他反手關上門, 一面如此問道。

    光之戰士點點頭, 苦惱之情全數表達在了那張皺著眉的臉上。

    “多久能復原呢?”夏油杰定了定神, 問出最為重要的問題。

    “正常情況下, 最快也要兩三個月。”光之戰士說, “畢竟他喝了一整瓶。”

    “誒~?原來我要這個樣子持續好幾個月?”

    此時此刻,五條悟整個人狀態在他們之中成了最放松的。

    他緊挨著光之戰士坐在床沿弓著身子,一手支在膝蓋處扶著自己的腦袋,背后蓬松毛茸的白尾巴悠閑地垂在身側, 仿佛什么麻煩也不曾存在。

    他笑嘻嘻地說道:“聽起來也挺有趣的不是嘛。變成這個樣子感覺五官的感知都變得更優秀了耶。”

    盡管方才那股新鮮勁也隨著時間慢慢消退,但他卻也并不怎么排斥這樣突然的變化。

    “至于怎么和其他人說,這個很好解釋。”他說,“隨便說個‘祓除詛咒不慎中招’就行了——雖然聽起來不像是我會犯的錯誤。”

    “這么說的話暫且沒什么大問題。”夏油杰思索一番,輕輕點了點頭。

    “先前降谷先生對外交代希卡莉小姐的耳朵和尾巴,也用過這樣的理由。你們當時都在現場,可以把話圓回來。”

    “唔, 所以說,這樣一來就完全沒問題了——”

    光之戰士:“完全沒問題?”

    她面無表情抬起頭, 看著他倆一個信誓旦旦一個胸有成竹,默默從背包里掏出一個球形物體在白發青年的面前晃了一晃。

    五條悟的眼睛一下瞪直了。

    那雙蒼天之眸中,瞳仁開始往一處收束, 細長而鋒利。

    光之戰士輕輕把球往外一丟。

    一道白色的影子瞬間出現在球的落地點!

    白發的青年蹲在木質地板上, 手中早已緊緊攥住了小小的球狀物體。

    看呆了的夏油杰:“”

    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自己干了什么的五條悟:“”

    一分鐘后,夏油杰側過頭, 肩膀聳得厲害。

    “喂,杰。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笑哦。”五條悟面色不善,“還有,明明是一樣的,為什么希卡莉不會條件反射?”

    “那當然是因為我已經過了玩這個年紀了。”光之戰士平靜回答,“后悔了?”

    青年撇撇嘴,沒有當即回答。

    但就算他不作出任何回應,光之戰士也看出來他對自己無法抑制的本能產生了實質性的苦惱。

    “如果昨天不亂喝我的幻想藥,現在也不會這樣。”

    “你該慶幸。”她說,“在不清楚用法的情況下,沒有隨機變成大貓、魯加或者拉拉菲爾。”

    男人身后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焦躁地上下拍打著地面。

    他站了起來,隨手將手中的球又丟給了她,自己兩步并作三步再度挨著光之戰士坐下,一副很快就想開了的樣子。

    “不會影響日常行程就沒事。無所謂,我又不是那些雜魚。”

    倒是夏油杰考慮到了其中一點:“你確定不會有咒靈針對貓的弱點釋放術式?”

    “——按你剛才的表現來看,恐怕第一時間沒辦法控制?”

    “這次是意外,之后肯定能控制住。”五條悟信心滿滿地如此回答,“比起這個來,還是說說更重要的話題吧,希卡莉?”

    此話一出,夏油杰的目光徑直看向了光之戰士。

    見五條悟將話題引向了昨日發生的狀況,她也就照直說了。

    “以‘星川光’本身為籌碼,讓御三家互相給出更有利高專的條件么”

    聽完來龍去脈,夏油杰輕聲低語道,“你確定禪院直哉已經放棄了?”

    “至少他在場說的話是這樣。”光之戰士想了想,還是將實話說了出來,“但昨日他也做好了如果談判不成,就先讓我失去武力這樣的準備。”

    聽到她這句話時,兩名青年不約而同都一愣。

    “——哈。我就知道那酒不太正常。”提起昨日來,五條悟冷笑著說道,“自以為聰明的家伙。”

    夏油杰:“”

    他沒說話,但表情卻無來由顯得有些陰沉。

    “對他需要表面合作、暗地提防。”光之戰士說,“但只要能達成目的就行。風聲我已經借他放出去了。”

    “”

    黑發青年垂下眼思考片刻,隨后輕輕點頭:“知道了。之后會和降谷先生他們也商量一下,要怎么和加茂那邊的人說。”

    *

    *

    在那之后,夏油杰因故離開了高專,而光之戰士在處理完不少麻煩的文書后,跟著五條悟前往了高專那個寬闊的室外活動場地。

    在一番考量之后,介于五條悟狀態欄上已經坐實的【光之加護】與【超越之力】,考慮到之后自己會走,她決定將基礎的魔法教給他。

    對于學習魔法這件事,青年倒是相當感興趣。

    早在光之戰士提出這個建議的第一時間,他便表現出了迫不及待的樣子,甚至主動帶著她瞬移到這里。

    此時此刻已是下午時分,陽光直直照射在地面,留下大片樹蔭。

    而先前還在這里訓練的學生們各自似乎都因任務或個人安排而離開了學校。

    “你的【反轉術式】只能對自己使用,不能對他人。”光之戰士說,“而且很耗腦力,需要精細控制。”

    “——事先說好,這只是假設。如果有一天你不能再依賴自己的眼睛了,有想好要怎么做么?”

    此話一出,五條悟愣了一下。

    “上來就是這么尖銳的問題嗎~”良久,他才又開了口,“唔那我現在開始想想?”

    “算了,不是一定需要準確的答案。”

    光之戰士看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你需要學點治愈魔法。這對你們都有益。”

    “白魔法師。”她用樹枝在地面寫寫畫畫好一個職業圖標,“我教你。”

    “只能一種?”五條悟歪歪頭,耳朵感興趣地抖了兩下,“不能我全部都學?”

    光之戰士:“”

    “如果你能同時高強度學習19種職業的話。”

    五條悟笑嘻嘻看她,“也不是不行。”

    “我懶得教。”光之戰士說了大實話,“你只需要使用這一樣職業就夠用了。”

    說完,她從背包里掏出了一塊一早準備好的刻有奇怪符號的白色水晶遞給了他。

    看得出來,面前的青年對這塊白玉一樣的東西表現出了強度極高的好奇。

    他將它拋上空中又借住,翻來覆去地看了看:“這是什么?”

    “靈魂水晶。或者你可以理解為允許你使用魔法的東西。”

    “所有人都可以用么?”

    “不。只有‘光之戰士’們才可以。”

    話音剛落,她看著青年在聽到這句話后沉默片刻,然后再度注視水晶時面色一凜。

    “這是你的東西?”

    “嚴格來說,不是。而且它是復制品。”光之戰士說,“能用。里面的東西也還在。”

    “雖然說是仿制,但也是十分重要的東西——我也是從其他人手中繼承來的。”

    “”

    *

    *

    腦海里突然就多出來了陌生的知識。

    或者說,在接觸到這塊白色的水晶之后,他似乎在一瞬間學會了那所謂【白魔法】的諸多技能。

    這塊奇異的石頭更像是一份儲存著數代記憶和經驗的巨大移動硬盤。

    在那無數海量的資料中,他看到了很多人的身影。

    而最近的經驗與記憶便來源于眼前的少女。

    如此思索著,五條悟試著抬手,像獲得的那份記憶那樣聚集起名為“以太”的某種能量來。

    不同于咒力那分裂而又暴虐的能量,此刻“以太”更像是完整的生命力,容納著正負情感與自然萬象。

    奇異的藍色光芒自指尖流轉,隨后消失在了自己的身體里。

    無事發生,但五條悟又感覺到它似乎抵消了自己刻意儲存在體內的一部分咒力。

    “你剛才成功對滿血狀態的自己釋放了一次【神名】。”他聽見了少女的聲音,“而且還沒有用牧杖做媒介。”

    “這種狀態下它會轉而凈化咒力。”

    “誒~~~?”

    懶散地應下,五條悟感興趣地再度聚集起以太來,將目標定向了正往這邊來的三個學生中走在最前方的虎杖悠仁。

    從少年們面容的疲態來看,似乎是剛結束任務,他們臉上也掛了彩,衣服也灰撲撲的。

    【救療】

    藍色的光芒一瞬間作用在了不遠處的少年身上。

    方才還無精打采的虎杖一瞬間像是感受到什么不對勁瞪大眼睛,連腳步也輕了許多。

    “咦?怎么感覺身體一點也不沉重了傷口也沒了?!”少年自言自語,“難道是宿儺不會吧,怎么可能?”

    像是回應他的疑惑,詛咒之王的眼睛在他側臉出出現,語氣不善:“小鬼,你干了什么?”

    “原來你也不知道嗎?”

    “咒力剛才流失了一部分,你沒感覺出來?”

    “唔,這個感覺倒有點像是希卡莉的力量”少年重新抬起頭來,“誒?!五條老師和希卡莉?”

    五條悟伸出手遙遙沖他們揮了揮,“下午好啊,悠仁~”

    像是在配合著他的動作,他身后的尾巴也歡快地翹了起來。

    第一百一十五話

    對于自己的老師突然有一天生出毛絨絨的貓耳與尾巴這樣的狀況, 學生們的反應各有不同。

    “——唔啊。”釘崎野薔薇的表情一瞬間便開始抽象化,“成年人變成貓還要惡意賣萌嗎”

    伏黑惠直接眼神死:“”

    “好酷!”虎杖悠仁已經全然處于另外一個維度,“也就是說, 五條老師現在已經可以治療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了嗎?!”

    “是哦~”白發青年得意地點點頭, 伸手拍拍一旁的光之戰士, “多虧了希卡莉的幫助, 現在我也能和硝子一樣啦~不, 搞不好效率還要比硝子更高些呢。”

    如此說著, 他再度試著伸出手,對同樣有傷的野薔薇與伏黑惠使用了同樣的技能。

    一分鐘后,小隊狀態欄上三名年輕人的血條已經徹底滿格。

    “說起來,悠仁。”五條悟眨了眨眼, 看著狀態欄如此說道,“你的等級是不是比起宿儺來要高了一級?”

    “誒?什么?”完全無法看見小隊狀況的少年滿頭問號,“什么等級?”

    “啊。你們沒辦法看到?”意識到這點的青年擺擺手,“那沒事了~今天的任務有對付特級咒靈?”

    聽他如此詢問,少年們一副苦不堪言的樣子。

    “說是一級,結果中途不知道怎么回事成了特級。”伏黑惠實話實說,“開了領域。”

    “結果呢?”

    “祓除了。”

    “嗯!沒問題了~”

    “不, 問題很大。如果不是希卡莉小姐給我們的那些首飾之類的東西,恐怕很難贏。”

    “加油努力到達那個水平就好啦~”

    “為什么你總是把事情想得這么簡”

    “因為就是很簡單啊?”

    伏黑惠欲言又止:“算了。”

    那邊五條悟和伏黑惠的聊天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而這邊光之戰士看向了最先走到面前的粉發少年。

    在聽到五條悟第一句詢問時,她便也注意到了虎杖悠仁自身小小的變化。

    在小隊里,【等級】只是對自身實際能力的一種可視測算單位。

    等級的提升意味著本人實力的增強, 也就是說, 在這段時間執行各種任務時,虎杖悠仁獲得了不少戰斗經驗。

    自涉谷事件以來, 高專對于年輕學生們執行任務方面的制度與考量自然也周到了許多,輔助監督也在夏油杰等人的操作下大部分替換為諸如伊地知潔高等傾向于高專勢力的人員,從各方面盡量杜絕高層對學生們任務的干涉和布局。

    在這樣的狀況下,咒術高專的少年人們輕易死亡的幾率下降不少。

    現如今看來,虎杖比宿儺的等級要高,明顯是極其利好的事。

    這么想著,她沖少年開了口。

    “要不要召喚宿儺試試?”

    短短一句話,炸出另一個人。

    “召喚誰?”虎杖悠仁一臉懵,以為自己聽錯了。

    “哼。虛張聲勢的女人。”從少年的側臉出現的嘴巴喋喋不休,“輕松說出這種做不到的話——”

    “可以做到。”

    光之戰士相當直接懟回了詛咒之王的挑釁。

    話音落下,她從背包里拿出一只空心的魔法玩偶。

    ——小東西的外觀像是一只毫無明顯色相的偏灰寶石獸。

    這是她自己參考艾歐澤亞那些個古代文明文獻里做出來的東西,其性質與召喚獸中的那些妖靈綱生物有些相似。

    但若想要啟動它,仍然需要以太化的能量。

    而這種能量可以是無意識的有機生命,也可以是單純的靈魂意識。

    在讓虎杖悠仁喝掉了一瓶藥水之后,光之戰士再度切換了職業。

    【青魔法師】

    這個職業從神秘中誕生,在艾歐澤亞并不被大多數人承認。

    原因很簡單,青魔法師們所學習的魔法并非由人創造的【黑】【白】魔法,而是從魔獸或異物的能力。

    與之交戰,學習,而后化為己用。

    這便是青魔法師極其狂野的職業之路,也因此,他們能夠收集到各種各樣難以想象、或搞笑或危險的魔法技能。

    通常而言,青魔法師并不會主動對外收納學徒,除非求學者本人對這些稀奇古怪的技能有著狂熱的興趣。

    而光之戰士亦是搜集這些奇異技能的愛好者之一。

    在數百年的旅途中,她也曾收集了不少實用而又有趣的魔法。

    此時此刻,她身著青色禮服與黑色假面,將手中雕刻著精細花紋的手杖轉了兩轉,令其尖端對向少年。

    【以太復制】

    光之戰士作為【青魔法師】這一職業時所使用的魔法。

    其性能可以指定單體對象,復制其以太特質并進行完美再現。

    詭異地藍紫色光芒閃過,那只灰色的寶石獸開始變換顏色。

    它的外部開始慢慢變成粉色,黑溜溜的大眼睛下又多出來了一雙眼睛。

    不僅如此,小獸身上竟出現了黑色的紋路。

    虎杖悠仁:“”

    粉色“寶石獸”:“”

    一分鐘后,小獸暴跳如雷。

    “該死的女人,你干了什么?”

    “把你放進玩偶里。”光之戰士垂下頭不咸不淡地回應,“方便召喚。”

    “誒?”一旁虎杖悠仁驚奇地瞪大眼睛,“這么說來,難道宿儺已經不在我身體里了?!”

    “不。我只是把他的靈魂復制了一部分出來了。不過能使用的技能,用這幅玩偶的樣子也是可以使用出來的。”

    光之戰士向他示意,“比如,你現在對他給點命令試試。要指向具體的目標。”

    粉發少年半信半疑地看向不遠處筆直的楓樹。

    “對那棵樹使用[斬擊]?”

    “想得美,臭小鬼”

    話音未落,寶石獸一躍而起,粉紅色的大尾巴朝前狠狠撲扇。

    大樹被憑空斬為數段。

    言出法不隨的兩面宿儺:“”

    目瞪口呆的虎杖悠仁:“”

    一邊見證全程的五條悟當場爆笑出聲。

    “這是什么?”他直接銳評,“線下單機寶可夢嗎?來個精靈球就更好了?”

    另一邊同樣徹底震驚的伏黑惠在反應過來后問出了更重要的問題。

    “為什么宿儺會聽虎杖的話?”

    “因為虎杖等級高。暫時比他要強。”光之戰士說,“而且這只魔法玩偶我做過一些處理,通過契約的方式設定為‘虎杖悠仁的召喚獸’了。”

    “只要在小隊里,虎杖悠仁的等級(能力)領先于兩面宿儺,這種契約就一直有效。”

    “即使被命令者本人不愿意?”

    “沒錯。啊,之后如果要收集宿儺的‘手指’,也可以直接喂給召喚獸。”

    “哼。”冷笑聲從小獸嘴里發出來,“總有一天我會擺脫這樣的狀況,然后將你們殺了。”

    “那你就等著吧。”如此說道,光之戰士順手將小隊隊長與管理權限全數交給了一旁的五條悟。

    ——她自然會離開,離開的那一刻,光之戰士所組成的小隊會就此解散。

    而那個時候,確實會出現宿儺希望的場面。

    但現在光之戰士不只有她一個。

    只要五條悟還在,他不解散小隊,詛咒之王就無法傷害隊伍里的任何一個人,無法脫離人為控制。

    像是又想起來什么,光之戰士轉頭認真看向伏黑惠:“對了,還有件事,關于你的。”

    “說起來不好意思,你有沒有發現自己的影法術少了些什么?”

    “”

    提及自己的術式,黑發少年表情復雜地沉默一瞬。

    “我已經聽說了。希卡莉小姐。”他說,“【魔虛羅】已經被你殺死了,對吧。”

    “啊其實沒死,但是也有點麻煩。”光之戰士欲言又止。

    她拿出書本來,用羽毛筆在其上輕輕勾寫。

    一分鐘后,安靜如斯的巨大白色怪物佇立在寬闊的跑道上。

    “不知道為什么。”她說,“我以為自己殺死它了,但是之后我的召喚書里莫名其妙出現了它。要怎么才能還給你?”

    伏黑惠:“”

    五條悟:“禪院家擁有過有這個術式的人,估計都沒遇到過這種事吧?”

    他一面說一面笑的很開心,一副看戲不嫌事大的樣子。

    光之戰士:“那就是還不了?”

    “就算禪院家的人真能去查文獻,需要的時間恐怕也不少吧~”

    “但是這件事不能讓禪院那邊的人知道啊。”

    ——畢竟伏黑惠還是候選的繼承者之一。她想。

    “希卡莉小姐。”良久,她聽見伏黑惠的聲音,“請不要太在意,也許它不在會更好。”

    “這怎么行。你得有啊。”

    出乎預料地,光之戰士否認了他的想法。

    伏黑惠抬起頭,看著她振振有詞:“這是你重要的籌碼,怎么能說不要就不要。”

    光之戰士語重心長:“沒事,我給你一只妖異暫時使用如何?”

    話音剛落,她便切換了【釤鐮師】的職業來,從異界召喚來了那伴隨自己許久的妖異。

    冰冷而詭異的生物無聲飄蕩至少年面前,用那雙空洞燃燒著紅色冥火的眼睛注視他,隨后安靜地俯首。

    伏黑惠:“”

    “為什么這么做?”他問。

    “當然是因為你需要用這個和禪院的繼承人競爭。”

    “我不想和禪院家有什么關系。”提及自己尚未謀面過的家族,黑發少年微微皺起眉,“禪院家也不只有我一個。”

    光之戰士略一思索:“那么,再問一個問題。——你是感覺到很麻煩所以不去,還是為了不讓自己的家人也被卷進去?”

    “母親和津美紀都幾乎沒有咒力。”少年在沉默了一段時間后,向她表達了實際想法。

    “那就是后者了。”光之戰士點點頭,“但不管你想不想,禪院家族的問題最終還是會波及到你們。”

    “假設有一天,伏黑甚爾和五條悟都不能再給你們提供庇護,沒有主動權的你們會怎么樣,有想過嗎?”她眼睜睜看著少年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眉毛再度緊緊皺了起來,“到那個時候你要怎么保護她們呢?犧牲自己就一定能換得安全嗎?”

    “”

    “如果什么都不去改變,等到你的對手成為權力所有者就晚了。”

    “不想讓摯愛的人們被傷害,主動爭取比原地等待要更好。”她說,“更何況,與你在這條路上共進的也不止一人。”

    第一百一十六話

    伏黑惠并不想參與御三家這些家族內部的斗爭, 這一點光之戰士已經看得很明顯。

    若是過去的自己,大概也不會再勸。

    而如今,自己所扮演的“身份”和出發點, 種種都需要她如此行動。

    身處局勢之中, 個人的意愿的確會顯得渺小無比。但推動個人投身局中的也恰巧是個人意愿。

    只要像對方挑明利害關系與未來可能會發生的狀況, 自然會獲得想要的答案。

    就算他不想往前走也一樣。

    在那之后過去大概一周的時間, 她得到了伏黑惠的答復。

    “我會去試試看。”在她的辦公室內, 少年如此對她說道。

    時至今日, 御三家中大部分代表新血的年輕人們,已經徹底成為咒術高專所扶持的對象。

    在伏黑惠作出決定后,京都校曾參與過交流賽的學生們也一一知曉并表示贊同。

    其中加茂家的一位年輕人甚至不遠千里跑了過來。

    ——借著祓除咒靈這個離譜接口,加茂憲紀找到伏黑惠, 就為了拍他的肩膀說一句話。

    “我代表所有同學支持你。伏黑同學。”

    伏黑惠:“謝謝,加茂前輩。專程過來一趟,真的沒有其他的事了嗎?”

    “是你自己做的決定嗎?參與家族的斗爭并沒有那么容易。——也許有什么可以幫到你”加茂憲紀如此說道。

    “幫忙的話暫且不用了。還有高專這邊的老師們在。”

    “其實也有其他事要做。”見對方回應得如此干脆,他也直接開門見山,“我想見見你的‘老師’。”

    *

    *

    光之戰士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了加茂家未來可能的繼承人之一。

    上午陽光正盛,而她埋頭在一個又一個文件上苦兮兮地寫“已閱”。

    伏黑惠將他帶過來時, 年輕人抬頭便正撞上她的視線。

    ——長得倒也俊俏,就是眼睛看起來比夏油杰還小, 完全看不見啊。

    光之戰士第一時間在腦海中想到。

    而后,她示意對方坐下,并叫住了正準備離開的伏黑惠。

    “都是各個家族的繼承人選, 有什么不方便聽的?”她說。

    “聽起來您似乎知道我。”加茂憲紀略一遲疑, 向她詢問道。

    “我這邊有比較完善的情報網。”她說,“對御三家多少都有些了解。”

    “除了有關伏黑惠的事, 想必你還聽到了什么消息吧?”

    “是的。如果您是指‘聯姻’的話。”聽聞她的問話,少年周身的氣勢以及表情都似乎竭力保持著穩沉。

    “我此行來也是為了和您商議這件事。原本家中想派遣使者,但這樣未免太無誠意。”

    態度誠懇。

    看得出來,這位加茂家的繼承者明顯比禪院直哉要討喜得多。

    光之戰士如此思索著,抬手將桌面的馬克杯拿起,喝了一口已然放涼的紅茶。

    她看著少年醞釀半天言語,最后下定決心,再度抬頭看向她:“謹代表加茂家,作為未來的家主,憲紀希望與您成婚。”

    “噗。”

    光之戰士面無表情將剛入口的紅茶一股腦噴了出去。

    一張尚未簽署完畢的文件徹底報廢。

    不僅如此,伏黑惠更是轉頭像見了鬼一樣盯著他看。

    ——想過可能會有這樣的狀況,但沒想到他會如此直率地說出來。

    狼狽地拿紙巾擦拭嘴角,將濕透的廢紙丟進垃圾桶,光之戰士沉默半晌。

    她一言不發盯著加茂憲紀看,反倒讓面前這個少年不自然往后退了一步。

    “請問,是哪里有冒犯到您么?”他真誠說道,“請您盡管指出。”

    “沒事。”光之戰士抽抽嘴角,“你的想法我知道了。”

    就在方才,超越之力已經為她找到了少年如此行動的答案。

    加茂憲紀,加茂家明不正言不順的“嫡子”。兒時與側室的母親分離,一直想方設法讓母親回來。而能達到目標的手段,便是他自身成為說一不二的家主。

    現如今,成為家主的條件里,與“星川光”聯姻顯然也出現在其中。

    ——看來加茂家也迫切需要“強大的力量”

    說起來,之前【羂索】似乎就一直隱藏在加茂家。

    現在這是加茂家的人在他死后,把希望都押在加茂憲紀身上了。

    不過,眼前這個少年明顯是可以好好與之交流的對象。

    這點再好不過

    “五條老師?”

    正思索著,她聽見了伏黑惠的聲音。

    抬眼一看,五條悟正站在門口笑嘻嘻沖她揮手。

    “不可以~”他對少年如此說道,“只有這個實現不了呢。”

    “希卡莉不會去加茂也不會去禪院哦。”

    加茂憲紀微微皺眉:“五條老師,您的意思是說”

    “怎么能當著老師的面搶老師的婚約者呢?”

    “您是說,這件事五條家也參與了嗎?”

    夾在他倆中間的伏黑惠:“”

    他看起來簡直快要碎了。

    眼看著五條悟一來,事情越變越難以說清,光之戰士趕快開口挽救跑偏的話題。

    “總之。你回去之后,就和家族里的人說,我會考慮。但你們要拿出相應的條件。”

    “條件?”

    “是的。禪院家給出的條件利好普通出身的咒術師。而你們加茂家又能給出怎樣的條件呢?”光之戰士委婉告知,“我需要參考并做出衡量。”

    “我知道了。”少年認真頷首,“謝謝您的解釋。我會如實向家族告知——在那之后,再向您答復。”

    “還有,就算沒有聯姻,我們也會想辦法讓你成為家主的。”

    在光之戰士說出這句話后,加茂憲紀愣住了。

    “加茂需要你這樣的家主。”她說,“需要能改變現狀的人。不是嗎?”

    “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無關你的家族,只是你。”

    “‘聯姻’只是作戲,你演好這場戲,在你達成目標后,就可以不需要它了。”

    加茂憲紀沉默著點點頭。

    看得出來,他也明白了她話語中的具體意思。

    而在向他挑明這點之后,光之戰士明顯看到少年松了一口氣。

    “謝謝您。”他說,“我會盡己所能。”

    *

    *

    將加茂憲紀拉入計劃中的幾個月后,咒術界慢慢開始發生巨變。

    高專這邊所扶持的年輕人們逐漸開始嶄露頭角,更多普通出身的咒術師占據了高層半數席位。

    以五條悟為首的高專勢力明面上與守舊派對抗,暗地里公安警察們與處于咒術高層的夏油杰努力推動年輕的一代在咒術界擁有更多的話語權。在此期間,五條悟和夏油杰一個紅臉一個白臉,組合起來總是氣的老一輩咒術師說不出話。

    在那之后,伏黑惠成為了禪院的家主,而遠在京都的加茂憲紀也即將成為下一任家主。

    成為家主的第一天,伏黑惠就把禪院真希安排進了禪院家[炳]的部隊里。

    經過光之戰士的訓練以及贈與的首飾強化,早已覺醒天與咒縛的真希以絕對優勢打敗禪院直哉,奪得魁首之位。

    而作為胞妹的禪院真依則成為了禪院家內部議事會成員。

    最開始,真依處事尚有生疏之處,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也開始跟隨姐姐的步伐開始逐步成長,開始學會充分發揮腦力處事。

    盡管如此,禪院家內部卻仍舊分裂不斷。以禪院直哉為首的勢力一刻不能消停。

    直到伏黑甚爾的到來。

    “天與暴君”的再度回歸,禪院家守舊勢力消停了好一段時間。

    御三家中的兩家繼承人都進行了大換血,在這樣的狀況下,作為“星川光”,光之戰士在與警察們商議好的時間里宣布了另外一個必要的消息。

    ——“星川光”最終選擇了五條家作為聯姻對象。

    消息一出,各人反應不盡相同。

    八月中旬,五條家向她發出了商議婚禮的邀請函。

    在咒術世界徹底融入社會中的現今,“星川光”與“御三家”的一舉一動都將被媒體時刻關注。

    對于咒術界的改革而言,這是一把可以被利用的雙刃劍。

    出發當天,一切行程都發生在聚光燈下。

    直到光之戰士走進那座自己熟悉的宅邸里,大門徹底關上隔絕了熙熙攘攘的人聲后,她才淺淺緩了口氣。

    “不習慣?”

    跟在她身邊的降谷零如此詢問。

    “有點。”光之戰士說,“一想到星川可能每天都得應付這個場面,我就頭皮發麻。”

    “一會我要做什么?”

    “別緊張。”另一邊夏油杰輕聲安撫她,“你什么都不需要說,只是走個過場。一會兒那些老人說什么你可以都當做沒聽見。”

    一路說著,人已經到達了函中所述的大廳。

    光之戰士只感覺到許久以前曾有過的某種壓抑感。

    抬眼一看,人人正裝在身,神色嚴肅莊重,坐在前方的幾名老人的視線更是帶著壓力。

    ——這幾個人里,是不是她曾見過?

    只不過,以前在簾后,現在倒是露了面。

    這樣的氛圍在另一人出現的時候,才被徹底打破。

    “哎呀,不好意思久等了~”

    從門口遙遙傳來的聲音越來越近。

    光之戰士眼看著那些人臉色一瞬間就變得復雜了起來。

    她順著那些人的目光看去,捕捉到了再熟悉不過的人。

    穿著黑色羽織的白發男人大步往這邊走過來,全然不顧旁人小聲提醒的禮儀,好不講究地學著光之戰士的坐法坐在了她對面。

    “兩天不見,可太久了。”他笑嘻嘻地看向她,“對吧,希卡莉?”

    第一百一十七話

    在正式締結婚約前, 世家大族那些繁瑣的條條框框總會讓人心煩。

    比如現在。

    如夏油杰所言,商議不過是走個過場。

    但即使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五條家的這些老一輩也仍舊墨守成規, 堅持一定要如此。

    ——不論是作為“星川光”本人, 還是作為光之戰士, 她都沒有所謂的血緣近親。

    也正因如此, 此時代替她“雙親”位置的是降谷零和夏油杰。

    兩個身著正裝的大男人坐在她身后, 接受著諸多驚奇又異樣的目光。

    而對面, 五條悟看著他們撇撇嘴。

    比起強行一副正式嚴肅樣子的公安警察與自己的摯友,他根本不帶裝的。

    在與光之戰士打招呼之后,青年再度看向對面兩人。

    “兩天不見,你們瞞著我長輩分了, 不公平——”

    夏油杰笑而不語。

    而另一側,降谷零警示他少說兩句:“再鬧不嫁。”

    “你說了不算。”五條悟當即回懟,“希卡莉說了才有效。不過她肯定不會說的——”

    如此說完,他再度看向光之戰士,沖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悟大人。”

    光之戰士看著五條悟身后的某位老人顫巍巍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微微俯首,“【神前式】的相關事項, 還需進行商議,請您減少不必要的閑談”

    “這怎么能叫閑談?”五條悟根本就不順著他們的節奏來, 頭都不回,“這種事犯不著興師動眾。”

    “要我說。把沒必要的規矩和儀式全砍掉就好啦~”

    此話一出,他背后的老人們臉都綠了。

    “萬萬不可!怎能如此兒戲——”

    “這是傳統的儀式, 怎能如此簡單就舍棄?”

    “至少請您考慮五條家對外的形象”

    “五條家對外的形象?”青年笑了笑, 指指自己腦袋上的貓耳朵,“那種東西怎樣都好啦~”

    “悟大人!【神前式】必然有多方目睹, 請柬也已經送出,您不能如此任性”

    這群人開始祭出各種話術和行動來試圖制止,而五條悟全然當做未聽聞一般,眼神只是注視在光之戰士身上。

    “所以,希卡莉。”他說,“這樣如何?”

    光之戰士差點當場狂點頭。

    然而在她剛要做出表示時,卻聽見旁側降谷零的聲音。

    公安警察小聲對她說:“【神前式】當天對外公開,消息已經被媒體廣而告之。現在中途改變,恐怕來不及。”

    “而且,若是如此,這群保守派又得抓著細節把事情放大。”

    光之戰士沉默片刻,輕輕嘆了口氣。

    “儀式結束之后,我就可以走了?”

    “至少在公眾面前,需要把流程走完。”他說,“在那之后,一切隨你。”

    ——說白了,和工作也沒什么區別。她想。

    聽聞零的話語之后,光之戰士緩緩搖搖頭。

    “暫時按他們說的來吧。”

    聽聞光之戰士的話語,方才因五條悟的言語而幾乎成了霜打的茄子一般神色晦暗的老人們眼神再度渡了光亮。

    他們再度正了正神色,端起架子來,對她進行諄諄教誨。

    “【神前式】前,我們會為您派遣兩名神社侍女,負責教您儀式所需的禮儀。”

    “嗯。”

    “您要萬萬切記,儀式前的幾個時辰內不可拋頭露面,開始時要跟在新郎身后”

    “嗯嗯。”

    “[修祓]與[三獻]儀式時,請您務必不要多言。在儀式結束后,請移步神社側殿等待幾個時辰,直到整場儀式結束。”

    “嗯嗯嗯。”

    眼看光之戰士一副全聽進去的樣子,老人們長長舒了一口氣。

    即使家中家主難以溝通,但這位聯姻對象卻似乎要聽話些。

    如此料想的他們,經此一著,又對未來能掌控住她這樣的可能性有了盼頭。

    ——然后在儀式當天,這樣的火苗因光之戰士的行動而徹底啞火。

    *

    *

    叮囑全部完整聽聞,答應也答應的很干脆。

    但光之戰士用實際行動表明,聽話地遵守所有叮囑又是另外一回事。

    八月末的【神前式】,在按照基本要求出現在媒體面前保持相應禮儀后,光之戰士直接開擺。

    完成所有儀式后,不再被攝影機全程記錄的她現場失蹤。

    等到五條家的族人打開側殿大門,想要接走她參與儀式后的宴會時發現席上只剩下散落的打卦與白色角隱,直接亂了套。

    所有人驚慌失措地到處找她,而五條悟卻看著現場直笑。

    將室內的狀況盡收眼底,他掉頭就走。

    僅僅三分鐘,繼宴會上重要的新娘神秘失蹤后,新郎也不見蹤影。

    神社一片混亂的同時,五條悟卻在另一處找到了她。

    原本他只是想著碰碰運氣,而在瞬間移動到料想的那一處時,卻發現對方正好也選擇了同一個地方。

    光之戰士正處在五條家宅邸那一處庭院內。

    這是他與她頭一回見面交談的地方。

    身著白無垢的貓耳少女在已然暗下來的天色里,水中倒映著院中燭火的輝光,照亮了她的臉。

    她倚靠在石頭上,伴著令人焦躁的蟬鳴,一手抱著藍色的寶石獸緊貼它乘涼。而之前由神官侍女們精心搭理過的頭發也被她徹底弄散開重獲自由,一部分黏糊糊粘在耳側。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到來,少女毛絨絨的耳朵輕輕動彈了兩下。

    她側頭看了他一眼,隨后又收回了目光,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能換回來了嗎?衣服。”她說“在這所謂的儀式沒結束之前,我就要先被熱死。”

    “那要去有冷氣的地方嗎?而且也沒人盯著。”

    聽到某個重要的詞語,少女徑直轉過頭,盯著他不停點頭。

    他握住她的手,帶著少女離開了這方小小的庭院。

    *

    *

    久違地從黏膩的炎熱中解放,站在空調前吹著涼風,光之戰士的尾巴開心地輕輕搖擺著。

    五條悟將她帶回了自己暫時居住的一處公寓內。

    在熱氣褪去之后,她這才空出注意力來看向一旁坐在床邊身著黑色紋付羽織袴的白發青年。

    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你不在那,會不會有人找過來?”她問。

    “啊,那種煩人的宴會誰愛去誰去吧。已經和杰打過招呼啦~”青年擺擺手,“放心哦,希卡莉,這個地方那些家伙可不知道。”

    “住的時候不太多,也就之前給悠仁進行特訓的時候用過一陣。”

    聽他如此敘述,光之戰士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她點點頭。

    ——也就是說,這里沒有五條家的那些人盯著,也沒有所謂的媒體記者。

    在很好。

    確認過現狀后,她伸手開始試圖解開身上這件復雜和服的腰間系帶。

    早在神社時,她就被這東西勒得幾乎喘不過氣。

    那些侍女給她穿這東西的時候不知為何擰地特別緊,她并不清楚這究竟是這個地方的習俗還是其它原因,但只知道一路走來這東西全程在擠壓自己可憐的內臟。

    ——簡直就像是個裝在套子里的人。

    光之戰士想要解開它,然而一開始在處理背后那道結時就出了問題。

    看不到,根本解不開。

    感受著胳膊隱隱的酸痛,光之戰士打算放棄手動,一鍵換裝。

    而正在她想要這么做時,身側坐著的人卻起身站到她身后,伸出手三兩下就從她背后解開了束縛著自己的紅色繩結。

    長久以來束縛著自己呼吸的東西被徹底卸下,衣服變得稍微寬松了些。

    雖然這只是第一步,那層層纏繞著的腰帶仍未解開,但獲得片刻解放的光之戰士已經開始試圖深呼吸。

    “謝謝。”她如此說著,反手將那些卸下的繩結丟在一邊,“這種服飾真不想再穿”

    在她身邊的五條悟當即笑了出來。

    “你難道還想穿第二遍?”他說,“這可不行啊。”

    話剛說完,他停住了。

    看著光之戰士腰間層層纏繞著的白色衣帶,男人沉默片刻。

    “要不你轉一圈?”他拽著其中一片衣帶說。

    她照做了。

    然后被纏得更緊了。

    光之戰士淡淡無語:“你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開嗎?”

    剛才看他輕松解開繩子,還以為他很熟悉。

    “等下,我研究一下。”

    “別研究了。”光之戰士試圖制止他,“我自己來。”

    “不要。”

    青年下意識拒絕了。

    光之戰士:“?”

    這么執著的嗎?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反應不對,他又放軟了語氣:“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像是印證這番話語,說話間,他認真而仔細地將那復雜的衣帶的第一層給徹底解下。

    光之戰士并不知道為什么眼前這家伙對這種事如此執著。

    但事情得到了解決,她也不再說什么,而是任由對方如此行動。

    然后她就看著覆上來雙臂撐在自己身旁兩側、含笑與她對視的青年沉默了。

    事情怎么突然就成了這一步呢?

    變得前所未有寬松的白色服飾在床榻散開,而在她上方的青年早已伸手褪下了那件黑色外卦,毛絨絨的白色尾巴再度糾纏了上來。

    第一百一十八話

    別的不說, 她只知道這人方才無來由的執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光之戰士當然知道對方此刻想要什么。

    但只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她自己卻對此懷有強烈的不真實感。

    ——雖說一直是“演戲”。但現在是要假戲真做嗎?

    如此思索,她整個人都不由自主緊繃了起來。

    “你看起來好像很緊張耶, 希卡莉。”青年有些驚奇地眨眨眼, 隨后挑起眉惡作劇般地壞笑, “難不成是頭一回?”

    “說得好像你很懂。”光之戰士強硬回懟, “剛才連腰帶怎么解都要研究的人是誰?”

    “反正已經解開啦。”青年毫不示弱, “這是事實哦~”

    ——又是熟悉的激將法。她想。

    這回可不能再順鉤爬。

    “事實就是, 我沒經歷過。”她實話實說,徑直退讓,“理論比實踐豐富。”

    這一個直白回答倒令對方愣了愣。

    然后光之戰士看著青年的情緒突然就更開朗了些

    不是,這也能開心起來?難不成是因為在這種事上險勝所以開心?

    “只是對這種事沒有興趣而已。”全然不知道對方在想什么的光之戰士試圖挽救自己的尊嚴。

    “那現在呢?”

    感受到對方指尖的觸碰, 光之戰士看著青年如此對自己說道。

    “要是希卡莉你覺得不可以就直接說。我也能忍著不繼續哦?”

    ——言語之間全是試探。

    光之戰士面無表情往下看了一眼。

    而后她再度抬眼:“如果我說不行呢?”

    “那你再考慮考慮。”他伸出手來,沖她晃晃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我們現在已經是這種關系了哦!這可是你親手給我的!”

    “”

    這家伙擺明了就是任性。

    她無言注視著他的眼睛,什么也不說。

    男人的笑容消失了些許,約莫僵持了好一段時間,他帶著失落和不滿緩緩挪走,轉身離開。

    “去哪?”

    光之戰士看著青年一臉忿悶地用那雙漂亮的眼睛幽怨看過來:“洗洗睡嘛。”

    與他情緒格外相稱的是他頭頂上的白色貓耳。

    ——乍一看已經都快垂成飛機耳了。

    而青年背后那條尾巴也蔫蔫貼在地面, 尾巴尖時不時煩悶地甩動兩下。

    “”

    看著他又轉過去的背影,光之戰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角竟輕輕上揚了一個細微的弧度

    倒是挺較真。

    她低下頭, 開始在內心反復衡量

    討厭他嗎?不。根本不可能。

    喜歡他嗎?自己說不上來。

    但只是想到可能會發生的事,似乎也并不排斥。

    仔細想來,這件事其實并不會對自己造成什么特別的影響, 更何況, 他也曾立下【束縛】做出保證。

    如果這也是他在她離開前的愿望實現也未嘗不可。

    與其抱有遺憾,不如在完成遺憾后不作它想。

    如此思索著, 光之戰士最終抬起頭叫住了對方,在他看過來時招了招手。

    “可以過來一下么?”她保持著平靜的語氣,未曾顯露一絲一毫自身的情緒。

    青年撇了撇嘴,回到了她身邊。

    “干嘛?”他一面又嘴上不饒人,“難不成你是回心轉意要吻我了嗎,也不是不可以——”

    話音未落,她從床榻上支起身,在他唇上輕而迅速地一吻。

    “猜對了。”她說。

    想象當中眼前人詫異呆愣許久的狀況并不存在。

    視線在一瞬間天旋地轉,等到光之戰士再度看清眼前時,她已經直接對上了他的視線。

    ——上一秒他還像是露出肚皮來向她表達無害的小貓,而現在卻又變作了鎖定獵物而釋放出十足侵略性的獵豹。

    方才那副委屈又幽怨的樣子已然消失不見。

    男人的嘴角勝利般微微揚起。

    他與她額間相抵。

    “是你說的。”他笑著說,“——從現在開始,就是想反悔也不行啦。”

    *

    *

    醒來的時候,光之戰士便被陽光給晃了眼睛。

    等到她徹底適應了光線后,映入眼簾的便是青年那張近在咫尺的睡臉。

    溫熱的鼻息撲打過來,四周環繞著淡淡的木質香氣。

    肌膚相親的距離令她能清晰感受到對方平穩的心跳。

    即使在睡夢之中,青年的嘴角也微微上揚著,全然沒有任何戒備。

    “”

    看著眼前這個睡得一臉天真無暇的家伙,她抽了抽嘴角。

    對于光之戰士而言,這一覺不怎么踏實。根本沒睡夠,而且身體也還是有些疲憊。

    ——雖說這個運動量也就差不多和高階魔物打一架的那種程度

    但她沒想到是強度攀升的車輪戰。

    就是當初打死宮也從沒出現過這種狀況。一般來說,越往地下走怪物會越來越強大,戰斗也會越來越激烈。

    只要去死宮找寶物,她通常都是一鼓作氣打完二十層就回去休息了。

    而現在自己的狀態,簡直就像是在打完二十層的怪物之后又超支體力強行打完了第三十層。

    這個暫且不提。

    光之戰士低頭看了看自己又打量兩眼對方,而后面無表情

    說真的。這些淤青和咬痕看起來和打架也沒什么區別。

    她試圖掙脫對方的禁錮,然而還沒行動幾下便看著面前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全然沒有清醒過來。

    而這樣的狀態僅僅只維持了幾秒鐘,在看到她的時候,他便迅速恢復了清明,心情極好地沖她笑。

    “早上好呀,希卡莉?”

    光之戰士:“”

    她不發一言,試圖用眼神控訴對方。

    “別這么看我啊。”青年啞著聲音緩緩說道,語帶笑意,“目光太熱烈了哦~”

    “啊。說起來,昨天希卡莉真的好兇啊。”

    光之戰士眉毛不自覺一挑。

    她看著五條悟作出一副被欺負的樣子。

    “一點都不留情呢。下手好重。”他說。

    光之戰士:“?”

    真的不是惡人先告狀嗎?

    她癱著臉不作回應,扒開他的手臂往床邊挪了挪,抓走大部分被子閉上眼。

    耳邊傳來青年的低笑聲。

    光之戰士眼不見心不煩,假裝聽不見。

    約莫過了幾分鐘后,她感受到床鋪猛地由重而變輕。

    對方離開了。

    她不再過多思考,開始專注于睡回籠覺。

    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她竟嗅聞到了食物的香味

    做夢呢?

    第一時間,光之戰士便如此想到。

    香味更加濃烈了

    行,這個覺是睡不成了。

    她騰地一下坐起來,朝客廳一步步挪動過去。

    抬頭一看,時鐘指向十二點。

    再往前走走,光之戰士便看到了站在電磁灶前搗鼓什么食物的高大背影。

    眼前的男人只是隨意在下身套了一條深色長褲,整個人看起來全然處于放松的狀態里。

    光之戰士往上一打量,便看到了對方那白皙且線條優美的背部。

    即使是隔了一段距離,那些無序遍布的深紅抓痕也尤為醒目

    好像是挺夸張的。

    她不自覺歪了歪嘴,無聲地笑。

    看他那樣子也夠嗆。

    ——自找的嘛。

    “希卡莉——”她聽見青年悶悶的聲音,“你在笑什么啊?”

    “沒什么。”她說,“就是發現你居然會自己做飯。”

    “嗚啊。在你心里我究竟是個什么形象啊。這種事情不是有手就行?”

    *

    *

    ——好像味道還不錯。

    嘗試了第一口,光之戰士頗有些意外。

    不過,吃多了好像會膩。

    “你到底放了多少勺糖?”

    “沒有多少,也就半罐吧~”

    看著對面往奶茶里認真倒方糖的男人,光之戰士半天沒說話。

    “”甜死算了。她想。

    光之戰士轉頭看向已經打開的電視。

    此時此刻,昨日儀式的狀況正在被重播,緊接著,她便看到夏油杰正在有條不紊地應付著記者們的疑問。

    “嗚哇。”她聽見五條悟帶著笑意的聲音,“杰忽悠人挺厲害的嘛。聽起來就頭痛的套話瞬間說出來了,真可怕真可怕~”

    電視里的聲音一直在播放著。

    光之戰士若有所思。

    “之后我會去一趟海外。和天內理子與九十九由基匯合。”她說。

    注意到對方的視線,光之戰士抬眼迎了上去。

    “也許——會在某一處找到解決人類不斷產生咒靈的方法。”

    男人收斂了笑容來:“哦。”

    看得出來,他不太高興。

    但即使如此,五條悟也并沒有再說些什么。

    “會回來的。”她說,“在此之前,高專還需要你和夏油杰。”

    “三年之內,我會一直在這里。”

    她誠實地向他告知了具體期限。

    “還有”見對方仍然冷漠著表情不發一言,光之戰士垂下眼想了想。

    她絞盡腦汁,在看到自己手上那枚精巧的戒指時有了主意。

    “關于這一對戒指。”

    這句話讓對方抬眼看向她。

    “請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她說,“戒指沒有替代品。”

    ——雖然她在艾歐澤亞賣的首飾也不少,但只有這唯一的一個,她不會出售給任何人。

    “在艾歐澤亞,一人只能制作這么一枚戒指。任何一個世界都不會再有與他相同的東西。”

    光之戰士直視對方的眼睛,真誠開口。

    “它獨一無二。”

    第一百一十九話

    前往海外的第三年, 光之戰士帶回了跟隨九十九由基游歷各國的天內理子以及時刻伴隨她左右的黑井。回到東京第一站,她便帶著理子回到了高專。

    教室內,黑發的女性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沖學生們露出元氣十足地笑容來。

    “從今天開始, 我就是你們的新老師。——負責基礎理論教學。”

    “課程內容嘛, 當然是有關當今世界上咒術存在的各種形式以及理論研究。順便一提, 我們也正缺這種人才哦。”

    在九十九的半放養式教育下長大, 理子已不再像當初那般任人拿捏。

    即使未曾擁有過術式, 但天內理子也曾打出過那么一次【黒閃】。

    不僅如此, 她也掌握了不少有關世界各地咒力分布的情報。

    作為最后一任的【星漿體】回國,天內理子這一路倒是非常順暢,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我還說怎么都沒有人為難我和黑井來著。”

    晚間的歡迎會上,理子如此對光之戰士說道, 一面用手夸張比劃。

    “不過好像【星漿體】這個稱號還和我綁定明明結界也已經消失了才對吧?怎么回事嘛那些人——”

    光之戰士一面淡定點頭一面叫上周圍路過的侍應生給她遞上一杯蜂蜜水。

    “對對對。”

    “還有啊。”理子醉眼朦朧地搖晃過來,拽著她戴著戒指的那只手,“希卡莉醬,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說就結婚了啊!那個該死的男人是誰啊,嗚嗚嗚”

    光之戰士:“”

    “這個問題。”她說,“你之前怎么從來不問?”

    “真抱歉,希卡莉大人。”一邊黑井滿臉歉意, “早知道應該讓理子大人少喝那么一些。”

    “沒關系。”光之戰士搖搖頭。

    一看就是和九十九由基學的。

    不過只要人沒事就行,在外壓力大, 發泄一下未嘗不可。

    她看著理子紅著臉用手輕輕捶桌。

    “還有啊,明明是我的歡迎會,為什么那兩個家伙沒有來啊?可惡!”

    “——怎么會聽見有人在悄悄說壞話呢, 悟。”

    “就是啊, 還特別大聲~”

    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一前一后響起。

    光之戰士看著天內理子僵硬了片刻。

    “幻聽了吧?”她說,“希卡莉醬我們再喝一瓶?”

    “沒有。”光之戰士無情告知, “是本人。”

    天內理子的表情瞬間就變得極其抽象。

    幾秒后,她轉頭假裝無事發生:“好久不見,十幾年呢!啊哈哈哈。”

    “好久不見,理子妹妹。”黑發的男人露出完美微笑來,話語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溫和,“歡迎你加入高專。今后請多指教。”

    “作為新人,就先從替前輩們批閱文書的工作做起如何?量不大,滿打滿算也就一個月。”

    “誒?!”

    “不愿意嗎?”白發青年笑嘻嘻地說,“也行,那就跟我出去祓除咒靈嘛。反正現在的咒靈都挺弱。一天也就那么一兩個【特級】啦。”

    “誒?!!”

    理子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

    “我是來當老師的,不是來跑腿的!”

    “理子妹妹和學校簽了合同的吧?”夏油杰尋一處坐下,笑瞇瞇地繼續說道,“由不得你了哦。”

    “你也不想被學生看扁吧?”五條悟跟著摯友一起壞笑,相當自然地挨著光之戰士坐下,“啊,說起來悠仁還和我說你看起來特別靠譜特別厲害~”

    “——希卡莉。救救我救救我!”

    光之戰士被她如此左右搖晃著,露出無奈的表情來。

    “早點回去休息如何?”她說,“別太在意。九十九說過你只需要在這邊待上一年。”

    天內理子瘋狂點頭。

    “我們回家吧希卡莉!不和這群人玩——”

    五條悟:“回家?回你家干嘛?”

    如此說著,青年抬手便搭上光之戰士的肩膀,抬手得瑟地沖她晃了一晃。

    “她有地方回~”

    天內理子沉默片刻。

    她一臉震驚。

    “什么時候的事?!”

    “是已經實況轉播過的程度哦~”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理子大人。”黑井小聲開了口,“那個時候我們好像跟著九十九大人在非洲某個土著部落調研沒有信號。”

    “希卡莉。”天內理子嚴肅地雙手搭上光之戰士的肩膀,試圖把她從五條悟那邊拖回來,“你真的是?”

    光之戰士:“自愿。”

    為了盡快減少可能的爭端與麻煩,她選擇了最簡要的回答。

    天內理子嚇得再度喝了一滿杯啤酒。

    然后這姑娘滿臉復雜地握住她的手。

    “辛苦了。”

    光之戰士:“噗。”

    夏油杰:“噗。”

    五條悟:“喂。這是什么意思啊?”

    *

    *

    一個小時后,送走了理子和其他人,光之戰士走向白發的青年。

    “回去?”她說。

    男人心情頗為愉快地自然而然握住了她的手:“今天希卡莉倒是很主動耶~”

    光之戰士回想著之前每一次回來時自己的反應,又不再言語。

    “所以,什么時候再啟程呢?”

    約莫過了幾分鐘,她認真說道:“過幾天就走。”

    “哦~”

    眼看著對方還是一副放松的樣子,光之戰士頓了頓:“不是去海外。”

    “原來是那個意思啊。”青年的笑容微微淡去了些許,“這么一想,好像確實是快到時間了。”

    沒有預想中激烈的反應。

    原本做好了各種備案的她眨眨眼。

    “怎么了?一副驚訝的樣子。”他說,“難不成還覺得我會挽留你?”

    “想開了?”

    “如果你要這么想的話,就當是這樣吧~”

    光之戰士看著他沒說話。

    眼見他表現出一副淡然處之的態度來,她在半途中一直煩惱的心思也徹底消失了。

    ——看起來,這一回倒是能順利地回到艾歐澤亞了。她想。

    不過這幅樣子倒還真有些不習慣

    如此思索著,等她回過神時,看著男人已經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將她抱了起來:“——嘿咻。”

    猝不及防的光之戰士表情還顯得有些呆滯。

    “走回去太慢啦。”他說,“還是用更有效率一些的方式比較好哦~”

    說話間,視線一轉,光之戰士便再度看到了幾月前自己居住了好一段時日的地方。

    青年將她放了下來。

    光之戰士第一時間就往懶人沙發上一躺,安詳閉眼。

    她聽到了對方遠去的腳步聲。

    時鐘滴滴答答的聲音尤為突出,浴室里的水聲淅淅瀝瀝也能隱約被她聽聞。

    伴隨著這樣的聲音,光之戰士身后的尾巴愜意地有序拍打地面。

    ——來去奔波的三年內,每每回到東京,光之戰士便會在這里或咒術高專落腳。

    一如曾經與友人們在艾歐澤亞四處冒險,無論旅行至多遠,最終總有固定的歸處。

    室內溫暖而無風的環境令她感到一絲安逸與放松。

    說起來,到還有些喜歡這樣的感覺。

    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奇妙又帶這些安定的感受。

    自友人接連逝去后,那些曾經被【拂曉】作為固定據點的地方也慢慢荒無人煙,有的甚至以及化為焦土。失去那些安定的地方后,光之戰士便再度回歸了作為冒險者時的生活,漂泊在艾歐澤亞各個國家的旅館之間。

    那長久以來從未再見的既視感,此時此刻在這個世界再度出現。

    這段時間的經歷,對她而言也是很珍貴的記憶了。

    在未來每一段跳躍世界的旅程中,這段記憶,遇到的人們也不會再有

    舍不得嗎?

    有那么一些。

    但這些也是她的動力。

    ——正是因為感受到美好的事物,所以才想要守護住,不是嗎?

    未來哪怕會繼續獨行下去也是如此。

    若真有諸多不舍,在那之前要做的只是珍惜當下。

    大概是先前陪著理子喝了一些酒,光之戰士感覺到了那么一些淡淡的困意。

    她頭一次徹底放松下來,任由困倦蔓延。

    而等到她的思維逐漸開始渙散而陷入沉睡時,卻又感覺到自己被人毫不客氣抱起來移動。

    隨后,靠近脖頸的位置開始出現被人輕輕啃噬的酥麻感。

    她瞇縫起眼來,模模糊糊往旁側看到一個白色的腦袋。

    男人將她整個抱在懷里,下頜抵著她的頸窩。

    僅僅只是隔著衣物,那份滾燙的熱量也已經被她所感受到。

    “別就這么睡過去嘛,希卡莉。”

    “現在幾點?”

    “早得很呢。才十一點~”

    對方回答得輕輕松松。

    光之戰士困到懶得反駁他。

    她試圖伸手推開他。

    而身后人卻緊緊禁錮著她的手,用溫熱的唇在她耳鬢間來回廝磨,軟磨硬泡:“就一次嘛。做完就睡覺~”

    ——前幾次回來時他也是這么說的。她想。

    恐怕答應了就不止一次。

    眼看她不為所動,男人又再度開了口。

    “你都說了,過幾天就離開了。再也見不到了哦。”他說得可憐巴巴,“真的忍心拒絕嗎,好殘忍哦,好殘忍~”

    光之戰士:“”

    對方在她耳邊反復念叨,根本難以入睡。

    她扭頭用行動堵上了對方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最后信你一回。”

    *

    *

    根本沒有信譽。

    一晚上都沒讓人睡。

    第二天,光之戰士迎著晨光看向早已清醒并緊緊抱著她的男人,面無表情。

    “出去。”她一字一句。

    “嗯?”眼前人在愣了一瞬后,彎起眼低沉發笑,“什么意思啊~?不太明白呢。希卡莉,不如把話說得再清楚些?”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份“無知”相當刻意。

    光之戰士根本就不上當。

    問題沒有解決,她直接開始用實際行動來掙脫對方。

    下一秒,表情還游刃有余的家伙突然悶哼了一聲,眉毛也微微皺了起來。

    光之戰士有些驚奇地看著他的變化,隨后自己也感受到了些什么。

    很快,她的表情也開始變得怪異起來。

    “現在這種狀況可不受我控制哦。”青年啞著聲音說。

    “等多久?”

    “不知道。也許要很久呢——”男人眨眨眼,一副無辜的樣子,“或者想想別的辦法,比如說”

    話沒說完,她就明白了七八分。

    光之戰士定定看著他,最終只是嘆了一口氣。

    “算了。”

    她當即起身調整了姿勢,居高臨下看著表情還有些意外的男人。

    從背包里拿出兩瓶恢復體力的藥水來,光之戰士將它們仰頭一口喝掉。

    “想繼續?”她說,“那就如你所愿。”

    不會累是嗎?那就耗著吧。她想。

    ——至少她背包里還有那么十幾瓶體力恢復藥。

    第一百二十話

    她不知道在那之后的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

    等到晨間的太陽逐漸升起, 光暈在房間內逐漸移動至地板上以至消失時,這場漫長而又激烈的“戰斗”才因雙方默契的共識而停止。

    微微抬了抬軟綿綿的手指,光之戰士默默把最后一瓶體力恢復藥塞進了背包, 拿出了細長的牧杖來。

    身體內外都在酸痛, 腰部更是一大片青紫。

    雖然這些疼痛算不上什么, 但加上疲憊減益便又不一樣了。

    她試圖將白魔法杖的尖端對準自己, 然而在顫巍巍行動了半分鐘后便宣告放棄。

    不行, 還得再休息會。

    反正那家伙現在也夠嗆, 不急。

    如此想著,光之戰士看了一眼身側之人。

    男人背靠在床頭,胸脯上下起伏,正揚起嘴角來饜足地喟嘆。

    他那被汗水濡濕的碎發凌亂搭在額前, 眼下因余韻未散而殘留著淡淡的緋紅。

    一面沙啞喘息著,他一面又緩緩向下闔上眼。

    ——這樣極其輕微的疲態僅僅只是一閃而過。

    注意到她的目光時,對方又再度看向她。

    “怎么,希卡莉?難不成是打算治療自己啦?這就已經不行了嗎?”

    光之戰士:“說這種話之前,你先別喘那么大聲。”

    就算是這個時候,這家伙的嘴也還是硬的。

    一時間,誰也沒認輸。

    短暫的沉默在室內蔓延。

    幾秒后, 她的耳朵輕微一抖。

    “你是不是在用【反轉術式】?”

    她眼看著對方身上那些傷痕開始逐漸愈合。

    “啊。被抓包了——”

    青年愉快地如此應下,根本沒有停手的意思。

    光之戰士反應比他更快。

    這一瞬間警覺意識已然勝過身心疲憊, 她猛地支撐起身體坐起來,用全身力氣對他使用了【沉靜】。

    突然就被限制了行動意識卻還清明的某人:“”

    “到此為止。”光之戰士支撐著酸痛的四肢,義正言辭。

    “希卡莉好過分~”

    對于青年好不講理倒打一耙的指控, 光之戰士沒說話。

    她抬手給了自己一個【神名】與【康復】, 這才讓身體恢復了些清爽。

    做完這件事之后,光之戰士從兵裝庫里隨意抓了一件衣物套上。

    至始至終, 五條悟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她身上,從未離開過。

    她坐在柔軟的被褥里,看著往下滑了那么一些,整個人陷進枕頭里的青年。

    那副宛如稚子般極具欺騙性的面容令他看起來單純而又可憐。

    此時此刻,這個家伙正利用著他自己知曉的優勢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來,試圖博得同情。

    光之戰士不為所動。

    她只是湊近他詢問道。

    “今天沒有人找你?”

    “啊。已經提前請過假了哦。剛好也很巧,沒有人有急事來打擾呢~”

    光之戰士:“”

    就說他怎么不慌不忙的,原來是早就做好了準備。她想。

    沉默縱容了對方這一份任性,光之戰士低頭看向他。

    “既然沒有祓除特級咒靈的任務,那要跟著我去接那么一些委托嗎?”

    眼前人疑惑地眨眨眼。

    隨后,他又像是想通了一樣笑了出來:“好啊~希卡莉終于愿意告訴我一直以來都在做些怎樣的委托——”

    “在那之后,委托會由你自己來處理。”光之戰士輕聲說道,“這個世界的委托,未來就要交給你了。”

    “因為我現在和希卡莉一樣?你說的那個——‘光之戰士’什么的。”

    “沒錯。”

    “所以說——希卡莉也不是你的名字,對吧?”

    “是的。但是現在名字對我而言不重要。而且我也忘了。”她說,“‘希卡莉’也好,光之戰士也好。都可以。”

    “不過,你不需要像我一樣忘記自己的名字。”

    一旦成為那樣在世界間來回穿梭的存在,個人的意志將不再屬于個體,名姓最終都會被不知名的求助者以“希望”替代。

    ——只有與她有過交集的人們才會念念不忘自己的名字。可那些記得自己名姓的人們現在都已經消散了。

    而對比之下,五條悟身邊現在正有著很多見證他前行的學生與友人。

    至少在離開之前,有些話光之戰士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決定真誠道出。

    “現在,你也是能為這個世界帶來希望的人。大家會記住你,因為你是‘五條悟’,而不僅僅因為‘強大’。”

    “來聆聽第一個委托吧。——我希望你在這個世界能恣意生活,擁有更多同行的伙伴,培養更多的‘希望’。”

    男人微微怔住。

    隨后,他笑了笑:“比起這些。我還是更想看希卡莉笑一下~”

    “”這下愣住的人換成了她自己,“為什么?”

    “想看看嘛。畢竟好像從沒見你特別開朗地笑過耶。”

    “啊。”像是又想起來什么,他又笑嘻嘻補上一句,“雖然失態的時候我倒是見過。”

    光之戰士:“”

    她深呼吸一口氣。然后僵硬地勾起嘴角,沖對方笑了出來。

    她看著五條悟瞪圓了眼睛,隨后發出爆笑聲。

    光之戰士:“”累了,算了。

    “算了算了,這種要求是不是太為難你了?”青年笑夠了才再度說道,“下次再說吧。”

    還想有下次?沒有下次了!她想。

    “還有什么要求?”她耐著性子問,卻看著對方又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他說:“——暫時沒有了吧?大概。”

    “不過,希卡莉,走之后你不會就把手上這個戒指給摘了吧?”

    “不好說。”光之戰士略一思索。

    看著男人的表情很快變得不太妙,她坦白道:“有的時候戰斗不能顧及到這東西。戴在手上很不方便。”

    “但這并不意味著我不會好好珍惜它。”

    看著青年那雙通透而美麗的眼睛,她主動低下頭靠近他,眼神真摯。

    “雖然有的時候你的確很煩人,也很任性。”她說,“但不論在那一處,哪一個世界,我也還是會一直為你祈禱祝福。”

    *

    *

    【神前式】三年后,“星川光”身體抱恙,逐漸淡出了大眾的視野里。

    不久,相關媒體釋出這名將咒術界與社會徹底鏈接起來的女性因病情逐漸惡化而去世,遺體被秘密安葬。

    在此之后,星川光的職務由代號為【零】的男性正式代理。

    高專的教師辦公室中,看著電視里冷靜應對記者提問的降谷零,夏油杰望向一旁的摯友。

    “你看起來倒是出奇冷靜。”他說,“沒事吧?”

    “一點事也沒有。就是家里的老家伙們嚷嚷得有點煩人~”五條悟的語氣一如既往地輕快,“發了一通脾氣,他們也沒那么囂張了。”

    考慮到御三家現有頑固派的狀況,夏油杰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在“星川光”去世后,這些人會有怎樣的反應。

    ——五條家那些年長的老輩在之后便開始一刻不停地為現任家主物色續弦人選。

    最開始還只是悄悄瞞著五條悟暗中行動,到后來這些行為越來越明顯。

    “畢竟沒什么閑工夫陪他們過家家。”白發青年如此說道,“比起這個,杰。明天我會帶三年級的學生去一趟海外哦?”

    時至今日,當初一年級的學生們也已經成為了即將往畢業邁進的精英。

    虎杖悠仁、伏黑惠、釘崎野薔薇均在同一年正式成為了新特級術師。

    枷場姐妹與稍晚些入學的吉野順平現如今也獲得了其他術師的推薦,上升至新一級。

    自咒術界改革以及咒力等概念逐漸普及世界各地后,舊的評級制度已無法繼續使用。

    新一代的咒術師們,其能力的強度與廣度也已經與往日不同而語。

    在這樣的狀況下,咒術高專僅在國境內進行交流的舊制也已經全然不能再適用。

    今年的交流會舞臺將會出現在海外。

    “也好。”夏油杰略一思索,“既然你要出境的話,再幫我個忙如何?”

    “九十九由基在其他國家也找到了相當多與禪院家【天與咒縛】體質相似的存在。不僅如此,也出現了天生無咒力卻看得見咒靈的人。巧合的是,她現在正好在交流會舉辦的國家境內。”

    五條悟會意地揮揮手:“知道了。我會和她再聯系~”

    他不再看向電視,而是利落地起身離開。

    “悟。”夏油杰問道,“其實這些事也可以交給乙骨和秤他們來管。你可以暫且休息一會——”

    “啊,完全沒問題哦。”

    面對摯友的建議,青年笑了笑:“畢竟我也是被希卡莉委托了嘛。”

    “在任務完成前。”他沖摯友比出大拇指,語氣吊兒郎當,“一起為年輕人的未來而努力吧~!”

    “”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杰。”

    “不,沒什么。”時任東京都咒術高專校長的黑發男人露出無懈可擊的微笑來,話語表里不一,“看你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

    *

    回到艾歐澤亞的時間并不長。

    在故鄉呆了將近三個月左右,光之戰士再度被另外的世界所召喚。

    被召喚的時候,她正在酒館和老板就一條六星寸的丑魚討價還價。

    好不容易談妥,準備收下來之不易的金幣時,眼前視線一變,溫和舒適的室內變成了火焰重重的滾燙。

    森林在猛烈燃燒,伴隨著隱約的慘叫聲與濃郁的血腥氣。

    不遠處有孩童撕心裂肺的哭泣聲。

    【救命救命啊!我不要死在這里】

    【為什么要來搶走我們的眼睛我們沒有傷害任何人】

    【可惡可惡我要殺了你們!我要報仇】

    【幻影蜘蛛幻影旅團!】

    大量靈魂在森林里飄蕩而飛向空中。

    聽聞那些對話的光之戰士此刻正面無表情看著手中提著的魚。

    它在一瞬間變成了半熟的。

    ——算了,習慣了。她想。

    先搞清楚狀況再說。

    將魚收進背包,她向著那哭聲奔走過去,看見了一個金發的孩童。

    那孩子身著不常見的民族服飾,趴在地面因恐懼而無法動彈。

    光之戰士在將他拽起來時,男孩下意識激烈地反抗,一雙碧色的瞳孔在一瞬間化作火紅。

    “你你也是他們當中的一員嗎?!”

    光之戰士一頭霧水。

    “什么?”

    “旅團你也是那些蜘蛛么?!”

    “不是。”她簡短地回答道,耳朵微微動了動,聽到了不遠處的風聲。

    【快逃逃走我的孩子】

    【酷拉皮卡,快走,他們追上來了】

    【你要盡可能地跑遠些,跑得再遠些,不要被他們殺死——】

    【去森林外的城市!去那里尋求幫助!】

    “酷拉皮卡?”光之戰士重復了一遍那個名字,收獲了男孩詫異的目光。

    ——看起來眼前這個就是了。

    她當即帶著孩童往反方向跑動起來,不一會而便離開了那片燃燒著大火的森林。

    按照那些彌留的靈魂所說,召喚出陸行鳥跑動了一陣,光之戰士便看到了不遠處高樓林立的各式建筑。

    進入城市的關卡時,光之戰士為男孩披上了一層灰色的斗篷。

    ——早在路上時,她便零碎得知了些現狀,也知道男孩所在的族群已經被屠戮至只剩他一人。

    “我能做的只是將你送到能夠居住的城市,酷拉皮卡。”

    跟隨著人流漸進檢查點,光之戰士小聲對抱著的男孩說道,“等你真的沒有辦法需要幫助的時候,再來找我吧。”

    男孩沉默地攥緊了斗篷的一角,點了點頭。

    “等一下。”

    她聽見前方督察模樣的男人走了過來:“你們從哪里來?”

    “北方森林。”光之戰士向他示意,“少數民族。”

    “少數民族啊。是窟盧塔族對吧?居民證或者通行證有么?”

    光之戰士:“你有嗎?”

    被她注視著的男孩窘迫地搖搖頭。

    她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

    “沒有這些的話,抱歉,我們不可以讓你進城。畢竟,小姐,最近有風聲傳來,說是幻影旅團在附近行動呢”

    對方的話語她并未聽完。

    正當她思考著是強行突破還是另尋它路時,眼前出現了一只骨節分明且修長的手。

    手的主人拿著一張白色的卡片。

    上面的文字光之戰士并不太能看懂,而剛才還態度強硬的督察在見到它時卻突然又恭敬起來。

    “這個——”她聽見一個頗為熟悉的聲音說道,“可以進去嘛?”

    “當然!當然。獵人先生。”督察往旁側身。

    “啊、還有。”光之戰士還沒能抬起頭來看仔細,便感受到肩膀被人親昵地抱住,“我們是一起來的哦?”

    白發的青年低下頭,沖她挑挑眉。

    他將手中無名指的戒指展示了出來,并向對方示意了一下她佩戴在頸間的戒指。

    光之戰士:“”

    直到跟著走進城市內部,她還瞪圓了眼睛看著牽著她走在前方,動作再自然不過的男人。

    他在一處停下,轉身笑著看她。

    “喲。好巧?”他歪歪頭,看著被光之戰士抱著的金發男孩,“又撿了一個小孩?”

    “什么叫‘又’。”要問的事情太多,光之戰士最終選擇吐槽。

    “因為之前的小孩是我嘛~”五條悟大大咧咧伸手指了指自己,“要開始養小孩的話,帶我一個吧?”

    “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唔,我想想來了也有一個多月了吧?”他說,“原因嘛,和你一樣。”

    光之戰士沉默不語。

    許是她的表情看起來并不怎么愉快,酷拉皮卡小聲地詢問著她。

    “希卡莉姐姐。請你先把我放下來吧。”

    男孩再三謝過她之后,走向另外一邊。

    男人愉快地向她邁進了兩步。

    “你自己的那個世界呢?”

    “那個啊?該處理的都處理完了哦,杰完成了自己的理想,安詳入土~”他說,“悠仁他們也一樣。——說起來現在咒術師已經不存在于那里了。”

    “不存在?”

    “嗯。咒力解體。畢竟找到方法了嘛。九十九那個不被大多數人認可的理論實現了哦。”

    青年侃侃而談,“我可是按照你的委托好好的這么做了,然后把擔子全部交給被稱為‘希望’的年輕人啦。”

    “”光之戰士打量著他,內心浮現了某種猜測,“你見過【海德林】了么。”

    “嗯?如果是說那個女人的話,有聽到過她的聲音哦。她讓我自己選。”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選了自己喜歡的嘛。”

    “所以,一開始你說的【束縛】就已經在做這樣的打算了?”

    “大概吧?”對方的回答模棱兩可,“誰知道呢?”

    他自然而然地伸手與她再度十指交握,在陽光下笑的恣意而暢快。

    “不過現在唯一確定的事情嘛,就是找到你咯。這一次別想再甩開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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