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眠,葉星禾翻了個身,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被窩里只有自己一人,沈穆延不在。
葉星禾坐起來,把松松垮垮的睡袍帶子系好,下床走出臥室。
餐桌上有白粥和兩盤小菜,葉星禾摸了下碗碟外壁,都是溫的。
葉星禾便以為沈穆延還在他的家里,喊了兩聲沈穆延的名字。
他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任何回應,家里分外安靜。
葉星禾總覺得沈穆延還在,于是在每個角落找沈穆延,可是找遍了每個房間都沒有看到沈穆延的身影。
沈穆延又在他醒來前離開了。
家里有了些許變化,廚房的塑料箱中裝滿了大米,冰箱里也多了葉星禾沒有買過的東西——新鮮蔬菜和牛肉。
葉星禾坐在餐桌前給沈穆延發信息,輸入“你去哪兒了”。
葉星禾沒有按下發送鍵,他想了想覺得不妥當,太親昵了,然后刪除了這句話,重新打字發送。
“冰箱里面多了好多東西。”
“我不會做菜。”
“也不想學。”
言下之意,葉星禾希望沈穆延不要再給他買這些了,會浪費。
直到葉星禾把早餐吃完,沈穆延也沒有回復他。
葉星禾換了身偏休閑的衣服,今天不用去公司,他要和徐洋去外面見客戶。地點是客戶定的,叫圣湖莊園。
葉星禾以前聽說過這個地方,位于茶山底下,區域很大景色很好,中式景觀園林建筑遍布,娛樂設施齊全,非常適合度假放松。
徐洋開車將葉星禾送進圣湖莊園,雙方約在莊園里一間雅致的茶室恰談,客戶代表說話不拐彎抹角,合作非常愉快地敲定了。
按照提前安排好的行程,談完生意本要一起吃飯,怎料對方接到一個電話,臨時出了急事需要處理,便提前離開了。
還有半個小時才到十二點,葉星禾并不餓,這個地方環境很好,他可以在這里欣賞景色,放松放松,便讓徐洋去吃提前訂的餐,而他打算一個人出去轉轉。
莊園很安靜,葉星禾出了茶室,漫無目的走著。
路邊的一棵柿子樹下,有螞蟻在成群結隊搬運東西,葉星禾蹲下來,看小螞蟻搬家。
他很喜歡像現在這樣,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想,專心致志觀察微觀世界里的生命律動。
葉星禾看了很久,腿有些麻了才站起來,然后看到不遠處行駛過來了一輛車。車子駛近,最后停在距離他十多米外的地方。
車門打開,后排下來了兩個人,有些眼熟,很像……葉恪和徐文恒。
葉星禾沒戴眼鏡,不能確定,他站著沒動,看著那兩個人朝著他走過來。
葉恪不緊不慢跟在徐文恒身后,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不樂意和不情愿。兩人本要去餐廳吃飯,徐文恒在車里看見葉星禾了,便讓司機停車。
徐文恒沒想到能在這里碰上葉星禾,走近道:“星禾,你也在這里,來玩嗎?”
徐文恒很欣喜,而葉恪像是不認識葉星禾一樣,冷酷地站在幾步遠的地方,默不作聲。
“談生意。”葉星禾道。
徐文恒四下看了看,沒見著葉星禾身邊有其他人,“看你這樣子,已經談完了?”
葉星禾點頭。
徐文恒道:“既然你的生意談完了,我們正好要吃飯,一起?”
葉星禾不想和葉恪一起吃飯,相信葉恪亦是如此。葉星禾本要推辭,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徐文恒掏出手機給餐廳打了電話。
“3號桌加一副碗筷。”
葉星禾慢了一步,錯過了拒絕一起吃飯的時機,只得跟著徐文恒去了莊園的餐廳。
葉恪沒說什么,他一向把葉星禾當空氣,徐文恒怎么樣與他無關。
3號桌在餐廳最上一層的露臺上,一扇屏風將露臺和內部隔開,這個地方視野很好,可以將附近的景色收入眼底,安靜還不容易被打擾。
葉恪走在前頭,單手拉開椅子落座,一只手搭在桌上,擺出一副有人欠他錢沒還的臭臉。
徐文恒坐在了葉恪對面,幫忙拉開椅子,示意葉星禾坐他旁邊。
葉星禾看了看總是不高興的葉恪,坐到了徐文恒的旁邊。
餐是提前點好了的,桌上一共有四副碗筷,還有一個人沒有來。
沒來的那個人,會是沈穆延嗎?
想到這兒,葉星禾立馬拿起手機按亮屏幕,他一條一條將彈出的信息看完。
沒有沈穆延的回復,都幾個小時了,沈穆延還是沒有回信息。
葉星禾眼底閃過失落,關了手機,盯著對面的那個空位發呆,他知道自己又在“犯病”了,控制不住地思念沈穆延。
徐文恒注意到葉星禾情緒的變化,關心道:“星禾,怎么了?”
葉恪本來隨性地靠在椅子上,陰沉著臉,聽到徐文恒的發問,也看向了葉星禾。
“我沒事。”葉星禾握著手機道。
徐文恒略一思索,問他:“在等很重要的消息?”
葉星禾點頭,又搖了搖頭。他的確在等消息,至于算不算重要?他不知道。
徐文恒輕輕一笑,溫柔地看著葉星禾:“我最近工作太忙,過幾天我去你那兒看看你。”
葉星禾將手機屏幕按亮,發現沒有新信息后又熄了屏,如此重復好幾次。
“抱歉,我來遲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進耳朵,沈穆延從屏風后走了出來,手臂上搭著外套。
沈穆延最先看到的是葉恪和徐文恒,然后才是葉星禾。
沈穆延的目光落在葉星禾臉上,昨天葉星禾哭那么厲害,他早上起時葉星禾的眼睛還有點腫,現在已經好了。
葉星禾抬起頭與沈穆延對視,杏眼里浮現出一絲歡喜,又很快低下頭去,莫名心虛,害怕露出馬腳,被徐文恒和葉恪發現他們的關系。
沈穆延掛好外套,在葉恪身邊的空位坐下,與葉星禾面對面,還是不加掩飾地盯著葉星禾。
葉恪想給沈穆延倒酒,沈穆延對葉恪道:“我自己開的車。”
葉恪把紅酒放下,餐廳的服務生上前,給葉恪和徐文恒倒了一杯,最后走到葉星禾面前,也倒了一杯。
葉星禾沒有拒絕,但把裝了紅酒的高腳杯往旁邊移了移。
葉星禾今天也不想喝酒,沈穆延看了出來,對服務生道:“一壺豆奶,要熱的。”
葉恪和徐文恒以為沈穆延是給自己點的,沒有多想。葉恪問沈穆延:“穆延,你覺得這里如何?”
沈穆延移開投在葉星禾身上的視線,回答葉恪:“還不錯。”
葉恪收購了圣湖莊園,打算開發成康養與茶文化度假景點。當然,葉星禾并不知道這些。沈穆延作為朋友,出場一下,免費給圣湖莊園打個廣告。
幾個人一邊吃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說著生意場上和娛樂圈的事,葉星禾除外。
葉星禾不愛說話,也不喜歡發表意見,規規矩矩坐著,夾菜只夾離自己近的,默默吃著碗里的東西,偶爾喝一口豆奶。
忽然,一只蟹腿落在了他的碗中。葉星禾抬起頭,看到沈穆延正把筷子往回收。
沈穆延給他夾蟹腿的時候,視線并沒有在他這兒,而是仍舊和葉恪說著事兒,像是順手夾了一筷子,非常自然和坦蕩,神色如常。
葉星禾連忙慌張地看了看葉恪和徐文恒,葉恪在聽沈穆延說話,非常專注,徐文恒在喝酒,兩個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沈穆延的這個動作。
葉星禾這才安心,慢慢吃掉這只蟹腿。那盤黑松露芝士帝王蟹擺放在葉恪的面前,葉星禾不想看葉恪的臉色,所以一直沒有夾來吃。
沈穆延余光掃到葉星禾小心翼翼又滿足的模樣,微微勾了勾唇。
等葉星禾把碗里的蟹肉吃完,沈穆延將一整盤帝王蟹端到了自己和葉星禾的中間,換了一盤葉星禾不怎么動筷子的菜過去,這下葉星禾夾菜方便多了。
葉恪吃飽喝足,像是終于發現和他們一起吃飯的還有葉星禾,挑眉開口道:“葉星禾,爸說他給你找的相親對象你都不喜歡,我有一個朋友,他妹妹——”
“我不需要相親!”
葉星禾打斷葉恪的話,他沒有相親的意愿,更何況他現在這個樣子,根本沒辦法像普通人一樣正常地生活。
“沒說要你相親,”葉恪冷眉冷眼,不太客氣道,“只是先認識一下,你也差不多是該談戀愛的年紀,別總悶在家里。”
本是勸說的話語,從葉恪嘴里說出來卻是命令的口氣。
葉星禾很生氣,告訴葉恪:“葉恪,我跟你沒關系,你管好你自己。”
“葉星禾!”葉恪猛地拍了下桌子,指著葉星禾大聲吼道,“又跟我頂嘴?”
葉恪在葉家擁有絕對的權威,多年來都是如此,因為失去母親的怨懟,從來沒有正眼看過葉星禾。
葉星禾一直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被葉恪壓一頭是常態。葉星禾為自己爭辯,低低道了句:“我沒有。”
沈穆延把葉恪指著葉星禾的手按了回去:“葉恪,你弟弟還小。”
在沈穆延看來,葉星禾沒有相親的必要,談戀愛又或者像葉恪說的那樣只是認識一下,同樣沒有必要。
葉星禾去相親,沈穆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好在葉星禾很果斷地拒絕了,不過就算沒有,沈穆延不在乎用些特別手段,來阻止。
葉恪相當不好惹地靠在椅背上,一副有氣沒出撒的樣子,怒意非常地看著葉星禾。
沈穆延回過頭看葉星禾,葉星禾眼睛紅紅的,謹小慎微又不服氣地瞪著葉恪。
小東西都委屈死了。
沈穆延有點心疼,對葉恪道:“葉恪,跟你弟弟道歉!”
葉恪不認為自己有錯,像是聽到什么驚世駭俗的話來,滿頭問號看向沈穆延,“讓我道歉?我為什么要道歉?”
“就事論事,你過分了。”沈穆延重復了一遍,“葉恪,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