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們只合作過兩次, 雖然兩次都成功了,但謝辭突然提出這樣的投資方案,縱使雷啟良膽子再大, 還是很猶豫。
像是看出了雷啟良的想法,謝辭又補充了一句:“作為讓你承擔風險的回報,我會幫你多拿幾個賺錢的項目。”
雷啟良深深地打量謝辭:“你這話說的,好像你說賺錢就一定能賺到錢。”
有時候做生意和賭博沒兩樣,再有腦子的人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可謝辭的態度卻給他一種洞悉一切的感覺。
“我能給你的,必然是十拿九穩。”
謝辭在雷啟良探究的目光下, 不緊不慢地說,“風險高的投資當然也有, 但你現在沒什么抗風險的能力, 還是以后再說吧。”
重新來過, 謝辭不能保證所有事都能朝著和上輩子一樣的軌跡發展,但也存在變數大小的區別。
雷啟良和一旁的秘書小哥驚了。
飛宏集團的體量是比不上顧家謝家,但好歹是上市集團,怎么到謝辭嘴里好像不值一提?這口氣也太大了。
“就算要合作,我也不會持有明面上的股份。”
謝辭看向雷啟良,“簡單來說,我這個人,這個名字, 不能和無人駕駛這個項目扯上任何關系。”
雷啟良越聽越迷糊:“為什么?”
謝辭:“當然是為了利益最大化。”
雷啟良:“……”
根本聽不懂。
兩人聊了許久,道別后,雷啟良坐在車里琢磨著謝辭說的另外幾個融資項目,越想越覺得靠譜,有些躍躍欲試, 對駕駛座的秘書說:“去公司開會!”
秘書:“今天周日啊,公司哪有人?還有我下午和女朋友約好了,不加班。”
雷啟良:“……”
煩人。
從大華寺出來,謝辭去了最近的大型商場。
下周六就是元旦,他想回鄉下陪外婆過新年,重生后對這個世界一直有些抵觸情緒,還沒去看望過老人家。
在商場里轉了一圈,想給老人買點東西卻不知道該買什么,打電話問了爸爸,對方比他更沒主意,想來想去能問的只有顧予風。
這個點D國是清晨,一想到顧予風的起床氣,謝辭又有些猶豫。
“謝隊?”
聽到聲音,謝辭轉過頭,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王薇和沈秋雅。
“好巧,你們逛街?”
“我們在這三樓學跆拳道,剛下課。”
王薇帶著沈秋雅迎過去,“你一個人?買東西嗎?”
謝辭想想女生可能會比他更懂,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你們有空嗎?我要給外婆買新年禮物,想讓你們幫我參考一下。”
難得謝辭會開口求助,王薇兩人二話不說就應下了。
接過謝辭買的熱奶茶,沈秋雅按耐不住好奇心,壓著興奮問:“顧予風呢?你們有沒有一起過圣誕節?”
“他回國了,可能下周都不在。”
謝辭把另一杯遞給王薇,注意到這小鬼一臉八卦,想到了某種可能,試探地問,“為什么你會覺得我會和顧予風一起過圣誕?”
“你們不是同桌嗎?嘿嘿嘿……”
沈秋雅賊笑,見謝辭看過來,忙收斂笑意,故作正經地說,“我和薇薇也一起過圣誕啊,又沒什么。”
謝辭幾乎可以肯定她看出他和顧予風的關系了,一旁的王薇對這個話題淡定過頭,想來也不是完全不知情。
女生的直覺真可怕。
二樓,顧楚然帶著新交的女朋友買完包出來,剛好看到謝辭和兩個女生從一樓經過,忙用手機連拍了好幾張。
“大少?”女伴被他整懵了,搭著欄桿看看一樓,什么都沒看到。
顧楚然看著手機里的照片,想到身在D國的顧予風,差點沒笑死,一刻都不想等,編輯信息發送過去。
【在商場偶遇你的同桌,身邊兩個女孩子長得真可愛。[圖片][圖片][圖片]】
發過去一分鐘沒人回,顧楚然又急不可耐地編輯了一條。
【不愧是一中校草,真受女生歡迎,謝辭一定有很多女朋友吧?】
等了半天,手機終于震動,顧楚然急忙查看。
顧予風:【嫉妒?別跟他比,我怕你自卑。】
顧楚然低罵了一聲。
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樣?
不是說顧予風和謝辭搞上了?看到謝辭和女生逛街不該生氣嗎?怎么還是這幅死樣?
顧楚然不甘心,又回復了一句:【他跟別人玩,你一點不在乎?】
又過了半天才得到回復。
顧予風:【奧特曼還沒治好你的腦子?】
“操!”
顧楚然氣得差點把手機砸了。
沒氣到顧予風,反而把自己憋出一肚子窩囊氣。
“就說怎么可能……”
顧楚然沉著臉,越想越覺得是情報有誤。
那天在游樂園肯定不止顧予風和謝辭,兩個男的怎么可能搞在一起?!害他又被顧予風一頓嘲笑。
一樓,謝辭在王薇兩人的陪同下,買了一些適合老人吃的補品,又讓她們幫忙選了外套。
作為感謝,謝辭請兩人吃飯。
餐廳在五樓,上扶梯時,謝辭無意間看到奢侈品區一個熟悉的牌子,突然想起顧予風以前有不少這家的配飾,使用的頻率比其他的更高。
圣誕節沒在一起過,禮物也沒機會送。
“你是不是要買東西?那先去看看吧?”沈秋雅注意到謝辭往那邊看,隨口問了一句。
謝辭:“……好。”
本來打算吃完飯后他自己去看的。
一進店里,沈秋雅就和王薇偷偷對了個眼神。
雖然謝辭什么都沒說,但兩人都猜這次是給顧予風買的。
果然謝辭最后選了一條米咖色的圍巾,一看就不是給長輩的。
沈秋雅藏不住話,想都沒想就開口:“這條太好看了,這顏色很適合皮膚白的——”
說到一半,她被王薇輕輕推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對上謝辭看過來的眼神,有些尷尬。
謝辭被逗笑:“你知道我要送給誰?”
這坦蕩的態度反而讓沈秋雅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想想又覺得不對。
早戀的不是她,她心虛個屁啊?
午飯過后,謝辭打車回家,路上給顧予風發了條信息,問他什么時候回國內,結果到家了也沒收到回復。
D國一處莊園。
顧予風被凱特琳帶著參加各種酒會,熬夜到凌晨三四點,大清早又被顧楚然那傻逼的信息吵醒,起床氣開到了最大。
他坐在床邊,捂著頭冷靜了片刻,重新拿起手機,點開照片看看,沒什么表情地把手機丟回床上,去洗漱。
早上和凱特琳去看外公,中午在外公的莊園和家族里的其他人聚餐。
餐桌上,顧予風拿起手機點開照片看了一眼,放回去。
沒過幾分鐘,又拿起來看一眼。
坐在他旁邊的凱特琳留意到,提醒他注意餐桌禮儀。
“什么事這么重要,非得吃飯的時候看手機?”
“沒什么。”顧予風嘴上這么說,沒過五分鐘又拿起手機,被凱特琳瞪了一眼,無奈地放回去,有些郁悶。
照片里,謝辭和王薇沈秋雅走在商場里,從三人的神情上能看出在討論著什么,兩個女生提著印有同一家跆拳道俱樂部的布袋。
他猜應該是謝辭不知道因為什么事去商場,在那里偶遇了這對表姐妹。
不管怎么看,都不是顧楚然暗示的謝辭和兩個女生約會的狀況。
看第一眼的時候,顧予風就明白了。
但讓他不明白的是,為什么他會這么在意?
明知道事情不是這樣,就算真是這樣又怎么樣?
上輩子多少人在他面前挑撥他和謝辭的關系?
今天說謝辭包養了哪個女星,明天說謝辭和什么高官牽扯不清、和二代圈玩多人運動等等,什么離譜的事他沒聽過?
但那時候不論真假,他都能一笑置之,現在只是一張清白得不能更清白的照片,就讓他在意得難以忽視。
是因為處于“想見謝辭”的狀態,卻被迫分隔兩地,所以看到謝辭和別人一起,嫉妒了嗎?
顧予風想不通,有些心煩意亂。
吃過飯后,顧予風被外公拉著和家族里的其他人應酬,全程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等長輩們走了,能喘口氣,顧予風去庭院一角想給謝辭打個電話,這才發現謝辭發過來的信息。
謝辭:【什么時候回國?我去機場接你。】
顧予風自動腦補了謝辭發這條信息時的樣子,剛才一肚子的郁悶煙消云散。
從什么時候開始,謝辭能影響他到這個地步?一張照片一條信息就能牽動他的情緒。
顧予風編輯信息回復:【還不確定,想我了?】
聊天窗口跳出一條新信息。
謝辭:【怕你被別人拐走,不放心。】
顧予風暗道一句油嘴滑舌。
【為什么怕我被拐走?你以前不是無論我去哪里都很放心?】
謝辭:【你自己想。】
顧予風:“……”
老東西。
回廳里的路上,顧予風隱約聽到幾個男男女女坐在庭院里喝茶閑聊。
“凱特琳家掛在大堂的那幅畫太好看了,可惜我問了幾個熟悉的畫廊,都說沒有這個畫家的作品。”
“聽說是凱特琳老公送的生日禮,他老公一直是個很浪漫的人。”
“不過他們沒什么感情吧?”
“他們是商業聯姻,當年所有備選對象里,凱特琳只看中了他老公,可惜婚后很快發現性格不合,她更喜歡強勢的人。”
顧予風從走廊經過,聽到那句“更喜歡強勢的人”,不自覺地想到了他和謝辭,突然意識到他從來沒想過這種問題。
上輩子和這輩子的謝辭區別很大,但可能因為已經有五年的相處磨合,他一直覺得只要是謝辭就可以,從沒考慮過如果對方變了一個樣,是不是該換個人。
從小泡在骯臟的商圈里,見慣了貪婪算計,包括父母失敗的婚姻也深深影響著他。
他自認無法愛上任何人,對于謝辭或出于興趣,或出于利益,他從不要求對方愛他,也沒想過愛上對方,也就無所謂“喜歡”和“更喜歡”。
他只是挑中了一個他想要的人,無關感情,無關性格,就像得到了一個特殊的稱心的玩具,僅此而已。
但真的是這樣嗎?
下午,顧予風和凱特琳去參加了一場拍賣會,晚上又是酒會。
顧予風厭煩到懶得應付,全程面無表情,卻也能給人一種風度翩翩的紳士感,只有凱特琳注意到這小子一臉的不耐煩。
回到家已經半夜,顧予風脫了西裝外套,扯下來的領帶隨意一丟,坐到沙發里想給謝辭打個電話,一看國內時間天還沒亮,只能作罷。
在手機里劃拉了幾下,看了看兩人之前的聊天記錄,又不自覺地把顧楚然發的照片點開放大。
“今天一整天心神不寧,就是在想這個女孩子?”
身后突然傳來凱特琳的聲音,顧予風有些無奈地轉過頭:“您走路都沒聲音的?不知道偷看別人的手機屏幕很沒禮貌?”
“不是我要看,是你的屏幕剛好在我的視野范圍內。”
凱特琳在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拿過細煙夾在指間,“回國才多久,就談上了?我還以為你這輩子不會開竅了。”
顧予風懶得搭理她的挖苦,托著下巴看照片。
“被甩了?”凱特琳點煙,“說來讓我高興高興。”
顧予風被煩的,起身要走,突然想到什么,轉頭看向凱特琳。
這可是真正的情場高手。
顧予風重新坐回去,各種添油加醋魔改,把自己和謝辭之間的事挑重點說了一遍。
“我現在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態。”
因為從來沒去深究,等他意識到問題,想好好去理清楚時,他們之間不止跨越了無數個步驟,還跨越了時間和生死,太多情感和情緒囤積下來,厚重得無從下手。
“你是豬嗎?”
凱特琳吐出一口白霧,“這么執著于一個人,還不能說明問題?”
顧予風有些遲疑:“可我不需要他喜歡我,您跟人談時也是這種心態?”
凱特琳給聽笑了:“你不需要她喜歡你,是因為你從一開始喜歡上的,就是喜歡著你的她!哪天她真不喜歡你了,你就受不了了。”
顧予風一噎,被這句話直切要害。
那晚第一次從謝辭嘴里聽到小芳這個名字,一想到謝辭心里裝著別人,他就崩塌了。
“可我不在意他在外面鬼混。”顧予風有些迷茫。
現在國內的女高中生都這么野的?
凱特琳腹誹了一句,還是回答了他:“你篤定那些人威脅不到你。”
顧予風追問:“那為什么我現在又在意了?”
凱特琳:“你對她的要求提高了,換句話說,你比以前更喜歡她了。”
說完后,整個客廳安靜了。
顧予風摁著痛了一天的頭往后一靠,竟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這么想的話,都解釋得通了。
顧予風一刻都不想等了,起身就往外走。
凱特琳叫住他:“去哪兒?”
“回國。”顧予風頭也沒回。
凱特琳叫來傭人攔住顧予風:“我不反對你早戀,但是不能影響到工作,你今天敢踏出這道門,我就沒收你的手機和護照。”
顧予風給氣笑了,轉頭看她:“您是法海嗎?”
凱特琳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板著臉:“罵誰是和尚?我吃得不知道多好。”
顧予風:“……”
真是無語到家了。
顧予風整整缺課一周,謝辭不急,倒是把項海斌急壞了,天天來教室看看人回來沒。
周四中午,謝辭趁著午休和顧予風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沙啞沉悶,言語間興致不高,隔著手機謝辭都能感覺到顧予風的疲憊。
“我明晚回去,不知道能不能在零點前趕到,你會等我吧?”顧予風問。
謝辭:“明天來不及就后天再回,別把自己逼得這么緊。”
“晚上跨年,圣誕節沒一起過,連跨年也不想和我一起?”顧予風語氣聽著不太高興。
“我是怕你累著。”
謝辭倚著宿舍陽臺的欄桿,看著房間里正在聊天的江辰宇他們,低聲說,“我們以后可以一起過很多年,不差這一次。”
剛說完,耳邊就傳來一聲愉快的哼哼,謝辭眼底染上笑意,心道這小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得順毛捋。
謝辭:“不過你要趕回來的話,不管幾點我都會等你。”
顧予風一本正經:“記得準備套子。”
謝辭:“……還有力氣騷,看來還不夠累?”
“我現在光溜溜地躺在床上,謝總沒什么想法?”顧予風笑。
謝辭跟著笑了一聲,又好氣又好笑:“我能對小孩的身體有什么想法?我有這么不挑?”
顧予風順著他的話,慢悠悠地說:“這話的意思是對以前的我很滿意?在所有人里能排第幾?”
“滿意度調查?”
謝辭反問,“我在你那又能排第幾?”
顧予風:“別問這么不解風情的問題,你在我這里永遠是第一。”
謝辭:“那——多謝顧總厚愛?”
“那我呢?”顧予風追問。
謝辭:“等你回來再告訴你。”
顧予風:“賣關子?這不是逼我立刻飛回來?剛才是誰怕我累著,嗯?”
謝辭笑笑:“你也可以選擇過幾天再聽答案。”
掛斷后,顧予風暗道一聲老狐貍。
就喜歡吊他胃口。
上輩子他總是在期待和謝辭見面,其中少不了這小子的算計。
周五下午,一中提前一點時間放學。
謝辭到校門口時,謝謙已經在等著了。
回到家后,兩人把提前準備的東西放進車里,謝辭又去自己房間提了條紙袋下樓。
出門時,謝謙隨口問了一句:“送給那邊的小伙伴的?”
謝辭含糊地應了一聲,把袋子放到后座。
高速走了四十分鐘,車子開進藍海市北邊的藍水鎮。
鄉下的路狹窄,但兩旁是寬闊的田地,視野非常好。
田野四處點綴著不少兩三層的小樓,在晚霞映照下,寧靜得像個桃花源。
自從大三時外婆去世,謝辭就沒再回來過,當年離開時已經了無牽掛,以為和這個地方再無交集。
隔著兩輩子再次看到這熟悉的景色,還是會被觸動。
二十多歲時曾無數次在夢里夢到從這條路回家,現在真的回來了。
車子沿路開到一處三層小樓,帶院子面積兩百多平,看起來還算新。
這里原本是外婆家的老房子,他搬去小姨家后,這塊地給了大表舅建新房,相對的,外婆就住在他家養老。
謝辭大老遠就看到站在路邊張望的老人,搭在腿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車子一停下,老人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小辭!小辭來啦!”
謝辭調整好情緒,開門下車,笑著打招呼:“外婆。”
“哎喲,長高長壯實了!”
老人拍拍謝辭,笑得合不攏嘴,“像個大人了。”
院子里的人聽到動靜也跑出來迎接。
“小辭來了?外面冷,快進屋!”
謝辭和大表舅一家一一打招呼,見他們看向停了車回來的爸爸謝謙,臉色有些微妙,示意爸爸過來,給雙方做介紹。
“爸爸很久沒回來看外婆了,這次就和我一起過來。”
謝謙對大表舅一家頷首,又看向老人:“媽。”
老人神色有些僵硬,但還是應下了。
“咱進屋說吧,來來來,快進來!”表舅媽笑著招呼他們。
大表舅一家都很樸實,他們一進屋就忙前忙后,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吃的東西都擺出來。
謝辭示意他們別忙活,把給這一大家子的伴手禮遞過去。
外婆穿上新衣服,被表舅媽一頓夸,笑瞇了眼:“小辭,這衣服是不是很貴?”
謝辭想了想,報了一個老人能接受的價格:“就兩百。”
“兩百?!太貴了!”外婆急忙脫下來,“你快拿去退了!”
“……”
謝辭阻止她,硬著頭皮說,“我記錯了,是所有東西加起來兩百,這件頂多五十。”
廳里一群人都知道他在胡說八道,但為了哄老人,紛紛開口配合,這才把人安撫下來。
表舅媽陪他們聊了一會兒去廚房忙了,外婆也閑不住,說是要讓謝辭和謝謙嘗嘗她種的菜,拿上套袖和剪刀,穿著她好幾萬的新外套下地了。
謝辭和謝謙陪著老人出去,順便在附近走走。
準備回去時,謝辭突然接到顧予風的電話。
“要起飛了?”
顧予風:“我快到了,發個定位給我。”
謝辭眼神一閃:“不是說晚上才到?”
顧予風:“還不是被你勾引的?”
半小時后,謝辭等在村口,看著那輛熟悉的路虎開過來。
后車門打開,邁下來一條大長腿,露出顧予風那張輪廓好看的臉。
“怎么提前了這么多?”謝辭迎過去。
“為了聽到你的答案,拼命趕回來的。”顧予風說著,環顧四周,見路上有幾輛電動車,旁邊的田里也有幾個中年人,有些不滿地擰起眉頭。
挑這種人多的地方,親個嘴都費勁。
謝辭一瞬間從顧予風臉上讀出了這句話,不免有些好笑:“和你爸打過招呼了嗎?”
“他忙著應酬,沒空理我。”顧予風望向不遠處的村子,“這里是你老家?”
“嗯。”
謝辭看了一眼駕駛座的羅伯森,對顧予風說,“來都來了,和我一起在外婆家吃飯吧,她煮魚很有一手。”
顧予風示意羅伯森先離開,和謝辭在鄉間小路慢悠悠地散步:“空手上門多不好意思,可以直接給紅包嗎?”
謝辭:“哪有小媳婦第一次上門給長輩紅包的?”
顧予風停下來看著他:“誰小?”
謝辭:“……這是重點?”
顧予風一臉認真:“晚上來比比誰的小。”
謝辭:“……”
第62章
謝辭帶顧予風散步回到家時, 差不多能開飯了。
老人見到顧予風就小顧前小顧后的,招呼他坐下來等吃飯。
顧予風第一次見謝辭的外婆,突然被這么熱情的招待, 有些懵,還是面帶微笑地自我介紹:“外婆,我是顧予風,謝辭的同學,今天出了點狀況,沒打招呼就過來,打擾您了。”
“說什么打擾不打擾的, 家里難得這么熱鬧。”
老人拿了果盤放到顧予風面前,“你家人都不在, 怎么能讓你一個人過年呢?”
顧予風應付了幾句, 等老人被叫走, 這才湊到謝辭身邊低聲問:“你跟她提過我?”
“你來之前和外婆打過招呼。”謝辭用一次性杯子給他倒了杯熱水,桌上倒是有茶葉,怕這大少爺喝不慣。
顧予風接過來,又看向坐一旁正在和謝辭大表舅聊天的謝謙,雙方微微頷首就算打過招呼了。
和內向的人打交道就是簡單,根本不用說話,他也不想聽你說話。
沒多久,又來了兩個中年男人, 其中一個脖子上戴著大金鏈子,手里拿著包,看起來像個土老板。
“這倆也是你親戚?”顧予風低聲問。
謝辭多看了幾眼,還是沒認出來。
雖說他在這里長大,但平常不怎么走親戚, 加上過了這么多年,就算曾經見過也已經忘了。
謝謙和大表舅起身打招呼,謝辭兩人作為晚輩也跟著起來。
聽大表舅介紹,謝辭才想起來,這大金鏈的男人是媽媽的堂哥,也算是他大舅,另一個是二舅。
大舅和大表舅寒暄完,轉頭看向謝謙,臉上的笑意明顯變得有些微妙:“你也在啊,怎么小柔沒跟你們一起回來嗎?”
提到葉羽柔,廳里幾人臉色都有些僵硬。
剛聽到動靜迎出來的老人更是當場掛臉,默不作聲地轉頭回了廚房。
謝謙當然注意到局面很尷尬,還是回答他:“小辭現在住我那里。”
大舅還要再說,被大表舅阻止。
“行了,小柔肯定忙著沒空回來,別提她了,坐坐。”
謝辭一個人過慣了,已經很久沒應付過這么多旁親,現在再體驗一次,還是覺得有些煩人,不由得看了顧予風一眼。
難得大少爺趕回和他跨年,結果和這群人一起吃飯,不知道會不會掃興。
顧予風卻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嗑著瓜子看電視上的狗血劇,實在忍不了,拿遙控器換臺到體育頻道,問謝辭:“下次周末,我們一起去看球賽吧?”
謝辭:“好啊,我聽你安排。”
顧予風轉頭看他:“你這甩手掌柜當得可真舒服。”
謝辭不否認:“一人一次,也該輪到你了。”
六點開飯,一大家子坐了滿滿一桌,謝辭帶著顧予風坐在謝謙身邊的位置。
大舅很不滿,對謝謙招手:“你怎么和小孩坐一起?來這邊,一起喝點。”
“不了,我不喝酒。”謝謙沒有要換位置的意思。
大舅卻像是打定主意要給謝謙難堪,一直嚷嚷著他坐過去,不然就是不給面子。
“要不然,我跟您喝吧?”
謝辭笑笑,“我爸身體不好,喝不了酒,我年輕底子好,喝醉頂多躺兩天。”
聞言,老人有些不高興了,懟了大舅一句:“你倆喝自己的,這酒是什么好東西嗎,阿謙喝不了還非要他喝?”
大舅賠笑了兩句,這才作罷。
顧予風幾乎不跟別人吃桌餐,看到幾個中年人不用公筷,嘴上不說,但被碰過的菜他絕對不會再夾。
這么下去,他要沒東西吃了。
倒不是餓不餓的問題,一直不吃就會像個顯眼包。
這個念頭剛閃過,他面前多了一碗魚湯,還有滿滿一碗的菜。
“那邊的菜你夠不到,幫你夾了,不用客氣,吃吧。”
謝辭嘴上應付餐桌上的其他人,又給外婆也盛了一碗魚湯。
老人看在眼里,笑著對顧予風說:“小顧,你多吃點,就當自己家。”
顧予風笑著應下,看看面前兩個碗,還特意避開了他不愛吃和過敏的東西。
不論謝辭現在的性格和以前差多少,細心的地方卻是一直沒變過。
回來的路上就聽謝辭說起外婆煮魚有一手,顧予風先喝了一口魚湯,決定拿魚湯泡飯吃。
不用遵守嚴格的餐桌禮儀,吃起來就開心多了。
謝辭有些好笑:“好吃吧?”
“好吃。”顧予風吃了一口泡飯,很滿意。
表舅媽拿碗盛了些魚湯,謝辭見她要端出去,隨口問:“還有人沒來嗎?”
“不是不是。”
表舅媽笑著解釋,“這是給我兒媳的,她在坐月子,還不能下床。”
大表舅和老人就著這個話題聊了幾句,謝辭才知道這鯽魚豆腐湯是專門做給月子人下奶的。
顧予風一僵,對著碗里的泡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謝辭和他對視了一眼,見他眼神帶著譴責,忍笑:“沒坐月子的也能吃。”
顧予風:“……”
真不是故意整他?
餐桌另一頭,大舅一杯白酒下肚后開始吹牛,夸自己生意做得多大多大,賺了多少多少錢,說高興了又把矛頭對準了一言不發的謝謙。
“這么多年了,你還在畫畫啊?那才能賺幾個錢?但凡你有點賺錢的本事,小漫怎么會跟你離婚?”
謝謙只應下,不反駁。
像是鐵拳砸在棉花上,大舅奚落了兩句就覺得沒勁了,又看向那邊正在干飯的謝辭,開始關心小輩的學習成績。
被問成績,幾乎是每次家庭聚會的必備項目。
餐桌上兩個和謝辭年紀差不多的男生縮著脖子,就怕被點到。
“你看你,長得這么帥,站起來比我都高,就是成績確實差了點,你爸也不給你報個補習班什么的,都高三了,考不上大學的話準備去外地打工?”
大舅喝了口白酒,又說,“我小兒子跟你同歲,期中考考了班里前五,我都沒怎么管過,從小學習就好。”
看在外婆在場的份上,謝辭勉為其難地接了一句:“那挺好的。”
“跟你比,那可好太多了。”
大舅斜了謝謙一眼,意有所指,“要是有人能好好管管你,考個大專應該沒問題。”
謝辭嘴上嗯嗯應下,實在懶得和這種人爭辯,沒意義。
“你不是剛模擬考拿了全校第一嗎?”
顧予風吃完嘴里的飯,故作疑惑問謝辭,“省重點高中第一名只能勉強考個大專?這教學質量是不是太差了?”
一句話吸引了一桌人的注意。
表舅嚯喲了一聲,驚訝地看向謝辭:“真的嗎?你考了年級第一?!”
謝辭還沒開口,顧予風先接過話:“真的啊,他期中考到模擬考全是第一,還拿了省數學競賽一等獎,你們都沒看到新聞嗎?”
大舅聽著,看看謝辭一臉淡然的樣子,瞪大了雙眼。
這成績是什么概念?又是年級第一,又是省一等獎?!
“吹牛吧?”
同桌的兩個男生見大舅質疑,小聲開口。
“真的,表哥確實拿了省一等獎,我們老師在課堂上說了。”
“表哥還拿了省籃球聯賽第一,我在電視上看了。”
表舅很替謝辭高興,又追問了一句:“小辭,你什么時候成績這么好了?我都不知道呢,還以為你和以前一樣不愛學習。”
謝辭余光留意著外婆,見她終于高興了一些,不打算提小姨,含糊地回道:“這學期開始每周末爸爸都幫我補習,成績莫名其妙就上去了,真是神奇。”
謝謙:“……”
這小子胡說八道的本事和成績有得一拼。
大舅又被打臉,酒都醒了,憋得滿臉通紅再不敢吱聲,聽著一桌人夸謝謙和謝辭,慌忙找了別的話題。
顧予風起了話頭后就開始看戲,好心情地吃了兩碗魚湯泡飯,吃到第三碗時有點吃不動了。
謝辭注意到,接過他的碗,三兩口就給解決了。
顧予風有些意外:“你不介意吃我吃剩下的?”
“我吃剩飯長大的。”
這么多人在,謝辭隨便開了句玩笑,結果剛說完就看到老人眼神暗淡下去,心道不好。
飯后,謝辭叫上謝謙去找外婆,顧予風不方便跟著,就在廳里和一群人一起看跨年晚會。
祖孫三人私下聊了許久,等他們回來時,顧予風注意到老人雙眼紅紅的,像是哭過。
說是跨年,但老人家熬不住,九點就要去休息了,睡下前順便給他們安排了房間。
“三樓有兩個空房間,已經收拾干凈了,阿謙你一間。”
說著,老人看向顧予風,“小顧,就委屈你和小辭一間了。”
顧予風笑容滿面地應下:“不委屈,我就喜歡跟他睡。”
謝辭:“……”
顧予風的態度讓這句話怎么聽怎么像是場面話,得體又有禮貌,老人也跟著笑了起來:“明天早上我煮核桃給你們吃。”
顧予風:“謝謝外婆。”
這聲外婆叫得不要太順口。
送老人回去休息后,謝辭和謝謙打了聲招呼,帶顧予風出去走走。
這個點,村里的路上已經沒什么人了。
鄉間的小路亮著路燈,一旁是漆黑的田野,風很大。
謝辭見顧予風穿得單薄,低聲問:“還是回廳里吧?外面太冷了。”
“不冷。”
顧予風攏緊沖鋒衣的領子,雙手揣進上衣口袋里,“我想和你單獨待會兒。”
謝辭微妙地感覺出他情緒不太對,不像平時總是逮著機會就要撩撥兩句,深沉得像是有心事。
“怎么了,在你外公家出什么事了?”
顧予風慢悠悠地走著,望著遠處影影綽綽的山,輕聲嘆息:“我喜歡上你了。”
“……”
謝辭腳步一頓,停下來打量他,“不是,你什么意思?”
顧予風不解:“字面上的意思,很難理解?”
謝辭被他疑惑地看著,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所以你以前根本不喜歡我?那為什么跟我——”
說到一半,謝辭反應過來。
他能為了利益和顧予風結婚,對方為什么不能?
他一直認為顧予風有很多選擇,會選擇他必然是有好感的。
現在看來,他錯得離譜。
上輩子不止他在演,顧予風也在演,兩個沒感情的人愣是演了一出一往情深的戲碼。
“我說要重新開始的時候,你為什么要答應?”謝辭問他。
“對我來說,喜不喜歡沒那么重要,那些亂七八糟的感情理不清也無所謂,我愿意和你重新開始。”
說到這,顧予風轉頭看著謝辭,“但我現在明白了,我非你不可。”
路燈下,兩人的頭發都被風吹得有些凌亂,謝辭清楚地看到了顧予風眼神里的堅定,和理清頭緒后的平靜。
他認真思考過他們之間的關系。
這次沒用管用的手段糊弄。
“沒人可以取代你,就算是年少時的你也不行。”
顧予風看著謝辭的雙眼,“以前我沒好好去想過,覺得兩個人就這樣一直過下去就夠了,可現在不一樣了。”
謝辭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攏,低聲問:“哪里不一樣?”
顧予風擰眉,眼神變得凌厲,語氣驟然沉下來:“我不允許你身邊出現任何我以外的人,不準你對他們動念頭,一點都不行。”
謝辭一怔。
這盛氣凌人的姿態,在一剎那和上輩子的顧總重疊了。
謝辭心臟漏跳了一拍,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仿佛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原來比起這個人給予的自由,他更希望被約束。
見謝辭不說話,顧予風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我以前是說過不在意,但我反悔了,不管你和誰有牽扯不清的關系,立刻給我斷掉——”
一直沉默的謝辭突然抓著他的手腕大步往前走。
“謝辭?”顧予風掙了一下,沒掙開,有些煩躁,“我話還沒說完。”
謝謙停車的地方是田野旁的泥地,周圍沒有燈光。
顧予風只來得及確認這輛邁巴赫的牌照,就被謝辭抵在車上強吻。
說是吻不如說是咬,下手賊重。
顧予風頭發被扯住,被迫仰起頭接受這人的暴行,吃痛發出的聲音從交纏唇舌間漏出來。
謝辭感覺到摁在肩上的手收緊,很快環住他開始回應。
直到快喘不上氣,謝辭才退開。
兩個人的氣息都很不穩,舌頭都麻了。
顧予風喘著氣,看著眼前這張放大的臉:“跟你說正事,發什么瘋?”
謝辭舔過他濕潤的唇角:“知道我發瘋還配合我?”
顧予風放松地靠著身后的車門,一笑:“送上門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謝辭:“知不知道什么叫矜持?”
“把我帶到這里強吻,你好矜持。”顧予風不客氣地數落。
謝辭:“那你想不想被我強吻?”
顧予風給氣笑了,扣著謝辭的下巴抬起,擦過他唇上被他咬過的地方,慢悠悠地說:“感覺不錯,再來一次。”
一陣風吹過,顧予風打了個噴嚏,頓時氣氛全無。
鄉下溫度比城里低,加上旁邊就是水田,風吹過來帶著陰冷的濕氣。
謝辭沒再繼續,打開車門從后座拿出盒子遞給顧予風:“新年禮物。”
顧予風在盒子上看到了熟悉的品牌標識,打開后發現是一條圍巾,抬頭問謝辭:“怎么會突然買這個牌子的東西?”
“你以前不是挺喜歡用的?”謝辭不確定地問,“不喜歡?”
顧予風有些意外:“我以為你沒留意過。”
以前不管什么節日,謝辭都會送他東西,但一般是無腦送,逮著什么就是什么。
謝辭把圍巾拿出來幫他圍上:“在商場看到時才想起來的,我以前送你的東西,你都不怎么用,這次就想換個思路。”
顧予風任由他幫自己整理:“我趕得太急,沒來得及幫你準備。”
“你已經給我了。”
謝辭捏捏他的臉,淺笑,“重新在一起過的第一個年,收到了最好的禮物,是個好的開始。”
顧予風有些繃不住了,額頭抵著謝辭的肩膀,各種情緒不斷上涌。
“困了?”謝辭將人抱過來,順手揉了揉肩上的腦袋。
顧予風沉默許久,艱難地開口:“你不能忘了小芳嗎?”
“……小方?”謝辭一頭霧水,“它怎么了?”
為什么要在這種氛圍下提小方?有任何關聯嗎?
顧予風抬起頭:“你對她念念不忘,還問我怎么了?”
謝辭:“……啊?”
謝辭看著顧予風一臉受傷的表情,好像要碎了。
這小子極少表現出脆弱的一面,哪怕被追殺都能鎮定自若。
雖然沒聽懂,謝辭還是問了一句:“它在家,我沒帶它來,要去看看嗎?”
顧予風低罵了一聲:“她住你家?!”
兩人連夜打車回城里。
一個小時后,顧予風忐忑地跟著謝辭進了工作室后面的二層小樓,滿腦子都是和情敵掰頭的場面。
“小方。”謝辭對著屋子里喊了一聲。
樓梯上傳來動靜,狗子歡快地從二樓跑下來,搖著尾巴蹭謝辭的腿。
“你家的豬又胖了。”顧予風彎腰摸摸它的頭,狗子也不怕生,主動來貼他手心。
可顧予風心里焦急,根本沒心思陪狗玩,等了五分鐘,樓上還是沒動靜,轉頭問在廚房泡咖啡的謝辭:“怎么還沒下來?”
謝辭一腦門問號:“不是來了嗎?”
顧予風環顧四周:“在哪兒?”
謝辭往狗子一指:“不就在你腳邊嗎?”
顧予風一頓,猛地低頭,正好對上狗子水靈靈的大眼睛。
“我要找的是小芳!”顧予風怒了。
謝辭無奈:“它就是小方。”
“……?”
顧予風不敢置信。
什么意思?小芳是條狗?
第63章
不可能!
小芳怎么可能是條狗?
見謝辭端著咖啡從廚房出來, 顧予風沉著臉強調:“我要見的是人,不是狗!快帶小芳來見我!”
謝辭有些摸不著頭腦:“什么意思?我家就一個小方,除了它沒別的了。”
“謝辭!”
顧予風兩步過去攥住謝辭的衣襟, 一字一頓道:“我要見的是前凸后翹的絕世大美人,不是這頭豬!”
謝辭慌忙穩住手里的兩只杯子,在顧予風的眼神逼視下,更疑惑了。
“哪有什么大美人?”
顧予風:“別裝傻!”
謝辭輕嘆:“先把手松開。”
把杯子放到矮桌上,謝辭招手讓小方過來,蹲下來拍拍它的前胸,對顧予風說:“你看, 前凸。”
說著,又讓狗子轉過身, 拍拍它滾圓大屁股:“后翹。”
在顧予風憤怒又懵逼的眼神里, 狗子轉過頭, 對著他咧嘴妖嬈一笑。
顧予風破防,怔怔地站在那里。
“別開玩笑了……”
“你看我像在開玩笑?”
謝辭起身,順勢倚坐在沙發靠背上,打量顧予風,“你到底怎么了,晚上很不對勁。”
顧予風盯著狗子看了半天,一臉懷疑地迎上謝辭的目光:“除了狗,你沒喜歡過別的叫小芳的人?”
謝辭搞不懂, 但還是回答了他:“沒有。”
顧予風觀察著謝辭的表情,平靜又從容,絲毫沒有說謊的痕跡,就謝辭的性格來說,也沒必要在這種問題上撒謊。
所以他就因為一條狗的名字鬧情緒, 不止要和謝辭離婚,還搞得兩個人一起被炸死。
“呵!”
顧予風自嘲地笑了一聲,一下子收不住,笑得停不下來,“我真是服了。”
“予風?”
謝辭見他笑得直不起腰,有些擔心地伸手扶他,“沒事吧?”
顧予風推開他,轉身跌坐到沙發里,背對謝辭靠著,突然沉默下來,自閉了。
笑聲戛然而止,謝辭人麻了。
這小子到底在玩什么把戲?
“予風?”謝辭推推他。
顧予風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跟坨死豬肉似的,一動不動。
謝辭有些好笑,去開了空調,順手拿了一條毯子給他披上,連人帶毯子抱過來。
“你這癥狀不輕,晚上喝鯽魚湯喝醉了?”
顧予風被從后面攬住腰身,整個人被拖了過去,靠在謝辭懷里。
要是放在平時,這么好的機會,他無論如何也會趁機給自己謀點福利,現在卻連看謝辭的勇氣都沒有。
“突然提到小方,還說什么大美人。”
謝辭下巴抵在他的發間,低聲問,“有人在你面前蛐蛐我?”
“不是。”
顧予風從毯子里伸出手,蓋住雙眼,語氣低沉無力,“讓我冷靜一會兒。”
這么消沉。
謝辭一肚子疑問,但沒再問下去,等顧予風自己想說的時候再說。
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謝辭拿出來解鎖,是爸爸謝謙發來的。
謝謙:【你們還在村里散步?時間不早了,回來休息吧。】
謝辭想著顧予風這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回不去了。
編輯文字回復。
【我們出來找朋友,晚點回去,你先去睡吧。】
很快,聊天窗口下又多了一條新信息。
謝謙:【注意安全,別熬太晚。】
謝辭回復完,看到群里的消息跳個不停,江辰宇一幫人在群里發了一堆元旦祝福文案和表情包,不少人在倒苦水,不是被親戚圍著問候成績,就是被問候身高長相,只有方思澤這個“別人家的孩子”笑到最后。
王皓:【救命,我在家人群里出名了,怎么才能轉移他們的話題啊?】
秋雅:【復制群里的文案貼到家人群,他們一說就刷屏,親測管用。】
川川:【只有老謝和老方沒這種煩惱。】
江爺:【老謝人呢?之前說回外婆家過元旦,這個點也該吃完飯了吧?】
川川:【可能在看跨年晚會。】
老方:【老謝會看這種節目?難以想象。】
薇薇:【應該在陪老人吧?我們一家人都在陪老人看電視劇。】
一群人聊了半天,江辰宇手動艾特了謝辭和顧予風。
【出來聊天啊。】
謝辭閑著無聊,編輯了一條信息發出去。
【也被親戚問候了。】
很快被一波“哈哈哈哈哈”刷屏。
江爺:【還以為你能過個好年呢。】
謝辭看看懷里一言不發的顧予風,心說也不知道這年過得算好還是不好。
這小子能認真思考他們的關系,開始有約束他的意識,對他來說是意外之喜。
這樣一來,他約束這小子也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左右無事,謝辭隨便找了一部電影。
在跨年夜,抱著翻新的前夫哥安安靜靜地看個電影也不錯。
過了得有半小時,懷里的人動了一下,謝辭在他發間親了一口,低聲問:“心情好點了么?”
“腿麻了,換一邊。”
顧予風有點熱,把毯子打開,轉過身對著謝辭。
開了空調,屋子里不冷,謝辭把毯子拎到一旁:“肯說了?”
對上謝辭詢問的目光,顧予風曲著腿坐直了一些,認命地把小芳的事說了一遍。
謝辭表情逐漸離譜,半天找不到聲音。
“我在夢里喊小方的名字,你就以為是小三?你他媽嘴呢?不能問?!”
顧予風自認該罵,但還是回敬了一句:“你身邊那么多鶯鶯燕燕,我每個都要過問,累不累?”
“所以你問都不問,直接跟我離婚?”
謝辭給氣的,“這就是你一個成年人解決問題的方式?”
顧予風本來心情就不好,被他這一陣數落,也冒著火:“誰讓你給狗起這種名字?要是叫旺財富貴狗蛋這些,你就是叫一百遍我都不會誤會!”
人無語到極點真的會笑。
謝辭招手讓自己在玩小球的狗子過來,示意顧予風看它的臉:“它小時候長得很潦草,臉是方的,就叫小方了,不比旺財富貴狗蛋好聽?”
“我以為是芬芳的芳。”顧予風很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你他媽做夢不能夢點好的?非得夢條狗?那么多俊男靚女不夠你夢的?”
“沒這種對象。”謝辭也沒好氣。
顧予風:“騙誰呢?壓力大的時候沒放縱過,沒亂搞過關系?以前圍在你身邊那些人都是擺設?”
“誰告訴你放縱就非得亂搞男女關系?我不能把精力花工作上?”
謝辭板著臉反駁,“亂搞關系有什么好處?除了花錢花時間還可能染上性病,花在工作上至少還有事業。”
顧予風語塞,托著手有些懊惱地移開視線,嘀咕了一句:“用得著活得這么清醒?吵架都不知道該罵你什么。”
謝辭:“……”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只剩電影里的打斗聲。
顧予風沉默了片刻,語氣變得認真:“你叫它的名字時給我的感覺不太一樣,我覺得你會被它奪走。”
謝辭思緒有些混亂,耐著性子接話:“我不知道我做夢時用的什么語氣,不過上輩子小方還在流浪時被車撞死了,對我來說是一件很遺憾的事,多少可能帶了些情緒……”
說到一半,謝辭說不下去了,摁著額角仰頭靠著沙發靠背:“氣死我了。”
從上輩子鬧崩那晚開始到現在,他想過無數種可能,就是沒想過問題會出在小方這里。
建立在欺騙之上的關系果然不堪一擊,隨便一顆小石子的沖擊,就能讓一切分崩離析。
兩個人癱在沙發里,都備受打擊。
“所以我就因為夢到一條狗被通知離婚?”
謝辭越想越氣,“顧予風,你他媽必須得給我精神補償。”
顧予風:“枕邊人深情地叫別人的名字,我還沒讓你給精神補償呢。”
“還敢問我要補償?”
謝辭轉身和他對峙,“但凡你問一句小芳是誰,這個問題我們當天晚上就解決了。”
顧予風:“就跟你說了問不出口!”
他們之間一直就不是正常的伴侶關系,彼此設下了太多的潛在規則,從不宣之于口,卻都遵守著,以此來維持婚姻關系里的平衡。
但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這些規則也變成了束縛他們的牢籠,等意識到時已經被困死在里面動彈不得。
謝辭不是不能理解顧予風的做法,但就因為狗子鬧出這么大的烏龍,難免有些情緒。
見謝辭生氣,顧予風反而沒那么氣了,翻身跨坐到他腿上,低頭親在他唇角:“別氣了,我的錯,精神補償是沒有,不如換成身體補償?”
謝辭看著眼前這張放大的臉,遲疑地問:“你會想跟我離婚,除了小方,還有別的什么問題?不如晚上一次說清楚。”
“沒了。”顧予風回答地十分干脆。
謝辭:“……”
還不如有。
顧予風沿著下頜線親到謝辭的喉結,張口輕咬。
謝辭搭在他腰側的手一緊,把人帶過來,扣住下巴交換了一個深吻。
整個房子除了他們只有一條狗,可以肆無忌憚,不像在學校宿舍,還要顧慮其他人的感受。
顧予風喘著氣推開謝辭:“既然小方不是你喜歡的人,那我們之間就不存在第三者,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回歸到以前的模式。”
謝辭:“我不想回到從前。”
顧予風一頓:“為什么?”
謝辭手指撫過他后頸的頭發,拉開他的領口,從耳后到頸側落下細密的吻。
顧予風被他弄得有些癢,突然肩頸處傳來一陣刺痛,他悶哼了一聲,搭在靠背上的手猛地收緊。
“松口!”
謝辭舔過皮膚上深深凹陷進去的牙印,語調輕緩低沉:“懂了嗎?我不是你喜歡的那個樣子,你想要的謝辭從來就沒存在過。”
顧予風瞇眼看他:“所以?”
謝辭抬頭迎上他審視的目光:“我說的‘重新開始’,你理解了么?”
第64章
顧予風并不討厭上輩子的相處模式, 甚至可以說很喜歡,之所以選擇切斷是因為小芳。
現在小芳的問題已經解決了,他自然是希望能和謝辭回到以前的狀態, 當然在男女關系上是絕不能再像以前那么隨便了。
可聽謝辭話里的意思,像是要推翻他們之間的一切,從頭來過,重新確立秩序和規則。
肩上傳來陣陣刺痛,謝辭看過來的眼神侵略感拉滿,對他的占有欲絲毫不加掩飾。
顧予風還沒見過謝辭這么狼性的一面。
原來這個人喜歡一個人時是這樣的。
這樣的謝辭,讓他很興奮。
“說什么不存在。”
顧予風沒有在謝辭的眼神下退縮, 撫過他的臉,慢悠悠地開口, “沒想過這話會傷害到我?”
想到上輩子接近顧予風的動機, 謝辭張了張嘴:“對不起。”
“我是想聽你道歉?”
顧予風撩起謝辭毛衣的下擺, 淺淺的吻落在他臉上,邊親邊笑,“既然決定重新來過,不如從身體開始了解?”
他的笑聲并不諂媚,也和嫵媚無關,透著這個人掩藏在性格底色里的頑劣,在謝辭聽來卻格外撩人。
感覺到一只不安分的手從他腰側往上滑,謝辭扣住他的手腕翻身將人壓倒。
“你自找的。”
顧予風笑意更深, 抬起長腿不怕死地蹭蹭謝辭的腿間:“還有空說廢話,童男也這么能忍?”
“嘲笑我?”
謝辭在他唇上懲罰似的輕咬了一口,“你很有優越感?”
顧予風短促地笑了一聲:“在夸你,我可沒你這么能忍,你再不來我就自己動手了。”
“你真是——”謝辭脫下他的上衣扔地上, 沿著下頜線一點點親下去。
顧予風仰起頭,笑得肆無忌憚:“又要說我騷?”
謝辭在他胸前輕咬:“沒道德的老外。”
“你直接說我天天發情好了。”
顧予風抓著他頭發的手一緊,哼笑,“被你這么說是我的榮幸。”
“你可以閉嘴了。”謝辭忍無可忍,抬頭吻過去。
笑聲很快淹沒在兩人的唇舌間。
空調開得不算高,脫了衣服還是會冷,但兩人的體溫很快上升,額角沁出了細密的汗。
電影的打斗聲中時而摻雜進一聲悶哼,沙發里的兩人早已沒心思看劇情,滿心滿眼都是眼前人。
顧予風能清晰地聽到兩人狂跳不止的心跳聲,這感覺和上輩子又不太一樣,更興奮更難以自控。
他嘗試調整呼吸,卻發現根本沒用,急促地喘息平復不下來。
冷靜不下來。
顧予風搭著謝辭背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還沒干什么,怎么就成這樣了?
“不行。”
顧予風迷惑地抬頭:“什么?”
謝辭撐在顧予風身側,深吸了口氣:“做不了。”
看著謝辭深沉的臉,這話在腦子里轉了兩圈,顧予風才反應過來:“……啊?你開玩笑?”
“太嫩了,下不了手。”謝辭直起身,坐在沙發旁扶著額頭冷靜。
身體有差異,剛才一瞬間讓他感覺在出軌,一下子什么興致都沒了。
“操。”
顧予風抬腿踹他,“我褲子都脫了,你跟我說不行?!”
謝辭扣住他的腳踝,偏頭看過去,神色淡漠:“再養養,等你大點再說。”
“怎么,有負罪感?”
顧予風直起身,抓著他的褲腰,“你下不了手,那換我上你。”
“別鬧。”
謝辭扯開他的手,認真地說,“仔細想想,我們什么準備工作都沒做,要啥沒啥,怎么上?”
顧予風:“差生文具多,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謝辭給氣笑了:“我這是為了誰?你已經回新手村了,還以為自己有以前滿級的狀態?非得等裂開上醫院才老實?”
顧予風才想到這事。
可做到一半停下,想想還是生氣。
拉扯間,去吃飯的小方回來,就蹲在他們面前圍觀。
顧予風和謝辭同時一頓。
在狗子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注視下,剩下不多的那點曖昧氣氛也沒了。
被這么監視,還怎么硬得起來?
顧予風不咸不淡地抱怨:“跨年夜的余興表演。”
還生氣了。
謝辭幫顧予風穿上衣服,將人抱在身前:“你還是個未成年,有表演看就不錯了。”
顧予風靠著謝辭,半晌才接了一句:“氣死了。”
中斷的事不可能再繼續了,兩人索性躺下來看電影,平靜下來后倒也愜意。
看到電視上的電子時鐘跳過零點,謝辭親在顧予風發間,低聲說:“新年快樂。”
半天沒人回應,謝辭撐起身一看,顧予風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睡著了。
謝謝撿起掉在地上的毯子給兩人蓋上,關掉電視,抱著人入睡。
第二天一早,顧予風意識逐漸回籠,感覺到身旁睡著個人,聽平緩的呼吸應該還沒醒,他貼過去抱住,臉埋進對方胸前,整個人暖洋洋的。
旁邊的人動了一下,收緊了環在他腰間的手,下巴抵在他頭頂。
顧予風很久沒抱著這個大抱枕一起睡了,舒服得不想醒來,迷迷糊糊地又要睡回去。
腿被壓得動彈不得,顧予風試著動了動,抬不動,有些不滿,沙啞的聲音里透著濃重的困倦:“好重……壓著我了。”
“快點,壓麻了。”說完后半天沒動靜,顧予風催促,環在抱枕腰間的手不安分地從衣擺鉆進去在胸肌上摸了一把。
謝辭被強行開機,想挪開腿,發現被壓住動不了,閉著眼低聲說:“是你壓著我。”
顧予風感覺到他腿動了一下,但是壓力不減,這才察覺不對,睡眼惺忪地抬起頭一看,一只煤氣罐壓在他們腿上,睡得正香。
看到它,顧予風想起了昨晚的事,一下子連睡意都沒了。
昨晚兩人吵完后躺在沙發里看電影,他邊看邊想事情,什么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沙發塞下兩個一米九的人還是太擠了,謝辭側身抱著他,翻個身就會滾到地上,那邊還擠著一只比豬還胖的狗,他們幾乎連腿都伸不直。
余光見謝辭睜開眼,顧予風問:“昨晚怎么不叫醒我?去床上睡不比在這里睡舒服?”
問完后,他見謝辭眼神微妙地看過來,幾乎一瞬間就意會到對方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又在想小芳的事?”
謝辭抬手扶額,輕嘆:“很久沒這么氣過了。”
為了狗子離婚,又為了狗子大吵了一架,想想都覺得可笑。
“給我忘掉。”
顧予風撐起身,板著臉警告,“我在你眼里,還是那個完美的顧予風。”
謝辭瞥了他一眼:“你是怎么有臉說出這句話的?襪子都能塞錯鞋,把別人的內褲藏枕頭底下的人,還敢說自己完美?”
“那只是意外。”顧予風強調,“雖然上輩子的謝辭不存在,但上輩子的顧予風是真實的。”
“放屁。”謝辭掐住他的臉,“這臉皮怎么這么厚?”
手機發出震動,謝辭坐起身,視線掃過滿地的衣服,伸手扯過自己的外套拿出手機,一看是外婆打來的,下意識去看時間,早上六點半。
顧予風注意到他表情不對,湊過去看了一眼,這才想起來:“外婆說過早上給我們煮核桃的。”
結果兩個人連夜跑路,回到城里過二人世界,完全忘了還有這回事。
謝辭有些頭大,接起電話:“外婆?”
“小辭,你們醒了嗎?”
電話那頭,老人中氣十足,“我準備做早飯了,你們十分鐘后起床下來吃。”
謝辭和顧予風面面相覷,用最快的速度眼神交流了一番。
“我們早起出來晨跑了,遇到了以前的同學,可能要晚點回去。”
老人:“哦喲,今天起這么早?我都沒看到你們呢,行,那你們玩,大概多久回來?”
謝辭遲疑道:“一個小時左右。”
老人:“好,別太晚了,得餓壞了,吃了飯再去玩。”
謝辭一一應下,掛斷電話后和顧予風迅速穿上衣服,去樓上洗漱。
撿衣服的場面一度有些混亂,顧予風吐槽:“怎么像是出來偷情被發現了。”
謝辭:“……你很熟?”
顧予風跟著他上樓:“說得好像你有來抓過我似的。”
謝辭:“……”
不想讓老人失望,兩人簡單洗漱后,又打車回了鄉下。
進屋子時,老人已經掐著點煮好了核桃。
“快來吃!小顧,餓壞了吧?”
“嗯,確實餓了。”
說著,顧予風瞥了謝辭一眼,意有所指,“他不給我吃飽。”
謝辭:“……”
謝辭去廚房把碗端出來,兩人就坐在廳里邊吃邊看電視,正好能曬到太陽,愜意得很。
“小顧,你脖子這里怎么了?紅紅的?”老人指著顧予風的頸側,“是不是被蟲子叮了?我去給你拿藥。”
“不用,是被我家狗咬的。”
顧予風笑笑,“我家狗比較調皮,已經敷過藥了。”
老人很吃驚:“你養的是什么品種的狗啊,這么兇?還咬人呢?”
顧予風:“狼狗,很大一只,又兇又粘人。”
謝辭聽著顧予風胡扯,全程干飯。
吃到一半,有三個人來串門,老人抬起頭高興地叫了一聲:“是小芳啊。”
顧予風拿勺子的手猛地一頓,轉頭看向門口。
叫小芳的女人看起來不到三十歲,溫婉大方,穿的衣服算不上多高檔,但是很有品味。
顧予風沉著臉瞪向謝辭,眼神詢問他是怎么回事。
謝辭也懵了。
他都不知道有這號人,偏偏剛好在這種時候出現。
那邊的人和老人寒暄了幾句,可能注意到了謝辭兩人的視線,看了過來。
“咦,這是小辭嗎?”叫小芳的女人一臉驚喜,“好久沒見著你了!”
謝辭含糊地應了一聲,因為忘了這個人的身份,也不知道該怎么打招呼,一時間有些尷尬。
“小辭,你是不是忘了?”
老人笑著介紹,“這是你芳姨,以前和咱們住同一排的,后來她結婚嫁到隔壁村了。”
叫小芳的女人接了一句:“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謝辭松了口氣,面上鎮定地打招呼:“芳姨,好久不見。”
三個來串門的女人主要是來找表舅媽的,沒和謝辭兩人多聊就上樓了。
謝辭等人走后才坐回去:“放心了?”
顧予風嘴硬:“誰知道還會不會有第三個小芳?”
謝辭:“我不像某些老外,放縱的時候就去亂搞關系,清清白白,就是有一萬個小芳也跟我沒關系。”
被內涵,顧予風悠悠地看著謝辭:“我沒亂搞。”
謝辭揚眉,明顯不信。
顧予風給氣的:“不是每次都來找你了?”
謝辭把這話在腦子里過了幾遍。
這意思是顧予風每次想放縱的時候都來找他了?
“把我當你的專屬牛郎?”謝辭神色微妙。
顧予風突然反應過來:“你這理解能力可以啊,我都沒意識到這個問題。”
謝辭:“……”
完全不否認?
第65章
吃過早飯, 謝辭把兩人的碗筷收回廚房。
廚房里沒人,他順手洗了放回去,出來時看到屋子后面的小門開著, 大表舅正在給后院的小菜園裝塑料棚,外婆背著手在一旁監工,偶爾遞個工具。
“我早上看展鵬來了,又來問您要錢?”
大表舅拿著把柴刀剔竹片上的毛刺,“這孩子可真是讓小柔給寵壞了,他奶奶肯定給了零花錢,還要每周來問您要, 這次又要了多少?”
老人輕嘆:“父母都不在身邊,他一個孩子也是可憐, 信宏父母年紀大了, 哪兒能像小柔照顧得那么細致?他開口要, 我也不好拒絕。”
大表舅抬頭問:“您給了多少?”
“五百。”
老人欲言又止,“說是交給學校的補習費。”
“多少?!又五百!他上周說交學雜費,上上周說要交校服的錢,林林總總從您這要了兩三千了吧?”
大表舅說著,有些生氣,“您一年地租才多少收入,這大半都被他騙走了。”
老人示意他小聲點:“昨晚阿謙給了我一些,夠用。”
“那也不是這么個事。”大表舅把片好的竹片放到一旁, 想了想,“他下次來,您讓他找我,我跟他談。”
老人:“算了,小柔夫妻倆出了事, 我照顧他也是應該的。”
大表舅:“這個給法只會養大他的胃口,他不會說您半句好,等哪天拿不出錢來,還可能反過來怪您。”
老人:“不會的,展鵬人不壞,就是年紀小還不懂事。”
大表舅反駁:“還小啊?小辭和他同歲,看看小辭,成績好穩重,又給您買衣服,又給我們送東西,多周全?都是小柔帶出來的,怎么差距就這么大呢?”
“那當然不能跟小辭比。”
老人理所當然地接話,“小辭是我親手帶大的,和小柔家那皮猴能一樣嗎?”
說著,老人又愛惜地撣了撣外套的灰:“我這衣服穿出去,他們都說好看,那孩子就會胡說,這質量哪兒像五十塊?肯定得好幾百呢。”
“……”
門內,謝辭本來皺起的眉毛因為這句話又松開了。
小姨和姨父先后被刑拘,陳展鵬被接到了他爺爺奶奶家,平時住校。
他想過陳展鵬可能會問外婆要錢,沒想到會要這么多。
外婆靠著家里的田地出租,一年有四五千的收入,平時吃住都靠著大表舅,生活節儉,這錢基本能存下來,頭痛腦熱的時候不用讓大表舅花錢。
這筆錢要是消耗空了,等于是變相加重大表舅一家的負擔。
“謝辭?”
顧予風見謝辭半天沒回來,找到后門,“怎么站在這里?”
謝辭示意他往外走:“出去走走?”
“我爸來電話,有點事要先回去了。”顧予風說著,去后面的小菜園和老人打招呼。
羅伯森還沒到,會把車停在村口,還有點時間,謝辭帶著顧予風沿著去村口的路慢悠悠地散步消食。
昨晚沒睡幾個小時,又在沙發里窩了一晚,顧予風活動活動有些僵硬的脖子,隨口問:“你爸呢,一直沒看到他。”
“去田里采風去了。”
謝辭留意到顧予風的動作,抬手在他后頸兩側稍微用了點力揉按,“他不喜歡聊家長里短,生活常識全無,和大表舅他們混不到一起。”
“那倒是。”
顧予風笑笑,“讓一個抽象派油畫大師跟人聊八卦,確實太抽象了。”
謝辭揚眉:“對他評價這么高?”
顧予風:“畢竟是你爸,多少要給點面子。”
走到岔路口,右側小路突然傳來機車排氣管的轟鳴聲,謝辭握住顧予風的手腕避讓,一轉頭就和坐在機車后面的陳展鵬對上了視線。
三輛機車飛馳過來,將謝辭和顧予風圍在中間。
擋在前面的那輛車上,高遠打開頭盔的面罩,看向謝辭的臉色極其不耐煩:“可算是找到你了。”
看到高遠,謝辭兩人立刻明白了他的來意。
前不久,二中傅逸城舉報體校籃球隊違規,體校被取消成績,想來是來報復的。
而高遠為什么會知道他們在這里,看陳展鵬那得意的臉就明白了。
“展鵬,你怎么和這么群流氓混在一起?你爺爺奶奶知道嗎?”謝辭沒接高遠的話茬,看都沒看他一眼,沖著陳展鵬問道。
“我跟誰混在一起,關你屁事?”
陳展鵬跳下機車走到高遠身邊,對著謝辭厲喝,“搶了我家房子,還害我爸媽被抓!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你說的這些都是我們的家事,與他們無關。”
謝辭在他的眼神逼視下,從容地開口,“既然來了,不如去外婆家坐下來聊?”
“少來這套!”
陳展鵬怒喝,“我跟你沒什么好談的!”
謝辭視線掃過高遠幾個,又看向陳展鵬:“所以你就找這些流氓來報復我?知不知道打人犯法的?覺得你爸媽在里面寂寞,想進去陪他們?”
父母要坐牢這件事,在陳展鵬看來是恥辱,謝辭卻當著一群哥們兒的面說出來,讓他非常難堪。
“謝辭!你給我閉嘴!”
“我跟你說話呢,聽不見?”
高遠被忽視,越發不爽,下車后抽出棒球棍,在手心里一下下地輕拍,笑得不懷好意,“今天就讓你看看,打人犯不犯法。”
謝辭視線掃過周圍。
這里靠近山腳,周圍全是田,這個點四周一個人都沒有。
謝辭留意靠近顧予風這邊的三個小弟,看著走近的高遠:“我最后警告一次,想清楚動手的后果。”
顧予風接過話:“別說了,這些人的智商只夠上體校,怎么可能聽得懂人話?”
一句話掃射了一群人。
高遠氣得直接招手讓小弟動手,自己揚起棒球棍就朝謝辭右手臂砸過去。
謝辭后退一步避開,反手扣住高遠的手腕扯過來,踹向他的膝蓋彎。
高遠被扯得失去平衡,還沒站穩腿一軟,一個恍神就跪到了地上。
膝蓋上傳來刺痛,高遠反應過來,怒不可遏,手里的棒球棍揮向謝辭的大腿。
謝辭奪過棒球棍在手里一轉,砸在高遠的手腕上,用了點力。
高遠的手被打得往后甩,彎腰捂手,痛得面目扭曲。
“啊!”
他們交手速度太快,等陳展鵬找到進攻時機時,高遠已經被秒了。
砰得一聲,揮過去的棒球相撞,陳展鵬被震得虎口發麻,心里一驚。
以前一直聽說謝辭打架很厲害,但他們從來沒敵對過,今天第一次交手,沒想到對方的力量這么強,遠哥到謝辭手里都被秒了?!
一群高中生都不是什么正經練家子,誰身形力氣大,誰就占優勢。
陳展鵬一個恍神,手里的棒球棍被打掉滾出去,掉進了一旁的田里。
兩個黃毛小弟在高遠出手時,不由分說地圍毆顧予風。
“碰上今天這事,算你倒霉。”
“讓你嘴賤!”
在兩人攻過來的同時,顧予風的眼神變得凌厲,擒住一人的手臂反擰一腳踹進田里,轉身攔截揮過來的棒球棍,猛地扣住這小弟的脖子收緊。
“唔!放開我!”
小弟瞳孔地震,又痛又害怕,瞬間失去戰斗力。
第三個小弟見情況危急,一激動就上頭了,揚起棒球棍要砸向顧予風的頭。
可還沒碰到人,手里的棒球棍突然被飛過來的另一根棒球棍砸飛出去,小弟手一麻,下意識地松開手,轉頭正好對上謝辭冰冷的雙眼,嚇得心口突突跳,一瞬間有種對方要刀了他的錯覺。
最后一個沒出手的小弟已經膽怯了,放棄進攻,跳到田里去扶同伴。
謝辭扣著高遠的頭頂,迫使他抬起頭:“你就這點本事還學人強出頭?在賽場上陰別人的時候不是挺行的?”
高遠咬咬后槽牙,瞪著謝辭:“我勸你立刻松手,不然你一定會后悔!”
謝辭反問:“動手前我已經勸過你了,你聽了么?”
“說來說去還是不夠聰明。”
顧予風放開抖成篩子的小弟,眨眼間又恢復成平時散漫的樣子,“被人當槍使都不知道,讓某些人躲在后面坐享其成,成功了沒好處,失敗了還得承擔后果,傻逼嗎?”
高遠不但被秒,當眾跪在謝辭面前,還被奚落了一頓,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謝辭放開他,順勢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手。
“不要再來惹我們,聽懂了嗎?”
謝辭語氣如常,可武力帶來的壓迫感卻半分不減。
陳展鵬見四個小弟臉色發白,眼神膽怯,連高遠都沒了一開始的氣勢,像個喪家犬,頓時火氣上涌。
竟然連高遠都對付不了謝辭!
見謝辭看過來,陳展鵬嚇得往后退了半步,低著頭不敢跟他對視。
高遠憋了一肚子火,狼狽地爬起來示意小弟去開車,臨走前一把將坐上機車的陳展鵬拽下來。
“給老子滾蛋!”
“遠哥!”陳展鵬追過去兩步,又被高遠踹了一腳。
三輛機車揚長而去,丟陳展鵬在路中間吃灰。
一轉頭,謝辭和顧予風也走了。
他們走出沒幾步,羅伯森急切地跑過來,問顧予風:“小老板,您沒事吧?”
“能有什么事?”
顧予風問他,“錄下來了嗎?”
羅伯森點頭:“行車記錄儀和攝像機都錄了。”
聞言,顧予風轉頭看向謝辭:“你想怎么做?”
謝辭想到在外婆家時聽到的對話,自然是不想放過陳展鵬,這種人作惡不嚴懲的話,是不會長記性的。
但只是這樣還不夠。
走到村口時,謝辭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竟然是張星星發來的信息。
張星星:【謝哥,你這兩天注意點,別讓遠哥發現你,他找了幾個人要找你算賬!二中那個籃球隊隊長昨晚被他打進醫院了!】
謝辭眉心一跳,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
“你說誰被打進醫院?”
電話那邊傳來張星星壓低的聲音:“就二中那個姓傅的,聽說是昨晚在酒吧被逮到,提進小巷子里暴打,救護車都來了!遠哥和我們不一樣,他會下死手,這幾年打傷過好多人了。”
謝辭沉著臉追問:“昨晚打人的除了他還有誰?”
張星星:“那我不知道,我也只是聽說的。”
掛斷電話,謝辭切出通訊錄找到傅逸城號碼撥出去,那邊卻沒人接。
顧予風見他臉色不太對,問了一句:“怎么了?”
“傅逸城被打住院了。”謝辭把電話里的事簡單地說了一下。
顧予風打量的神色,湊到他耳邊低聲問:“你想送他進去?”
沒有指名“他”是誰,但兩人都清楚。
謝辭沒否認:“得有證據。”
顧予風讓羅伯森聯系林穎,看能不能聯系傅家,打聽傅逸城的住院信息。
謝辭的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方思澤打過來的。
“和傅逸城有關?”
電話那頭的人愣了一下:“你也聽說了?我剛得到的消息,傅逸城現在人在中心醫院,還沒完全清醒,我現在準備趕過去看看,你來不來?”
謝辭應下,掛斷后看向顧予風:“你先回家,我去醫院看看。”
“回什么家,上車。”顧予風打開后車門,拉著謝辭坐進去。
一個多小時后,車子停在中心醫院車庫。
謝辭根據方思澤給的信息,和顧予風一起趕到病房區,走廊上已經聚了七八個男生,方思澤、江辰宇和張若川都在。
“他還沒醒?”顧予風問方思澤。
“剛醒,醫生做完檢查,現在警方在做筆錄。”
方思澤示意兩人走出兩步,低聲說,“高遠有點背景,他能在體校無法無天,都是因為有人在背后撐腰,前些年也把好幾個人打進醫院,家長鬧到體校,事后連個水花都沒有,警方現在一口咬定那條巷子沒監控,查不到直接證據,這事恐怕也會不了了之。”
“背景?”
謝辭問他,“哪方面的?”
方思澤沖病房內抬了抬下巴,含糊地回答:“這方面的,不好辦。”
等警方離開后,謝辭幾人得到允許進了病房。
傅逸城靠在病床上,一條腿打了石膏吊著,額角貼著紗布,臉色有些蒼白。
“你們都來了?消息夠靈通的。”
謝辭見他精神不好,沒多廢話,直切主題:“在哪里被打的?”
傅逸城咬牙切齒,可說話有氣無力:“酒吧一條街,昨晚我帶女朋友去參加跨年狂歡趴,剛出來就被他們架進了巷子,還以為要掛了。”
謝辭問了具體的位置,腦子里回憶那附近的情況。
傅逸城出事的地方離他曾經打工的酒吧夜色不遠,他記得那個巷子對著另一間酒吧的后門,那里有個小倉庫,是有監控的。
想到這,謝辭走出病房,撥了夜色領班的號碼。
“我是謝辭,有點事要麻煩你幫忙……昨晚我朋友在那附近掉了手機,想調個監控,你能不能幫我問一下?……不讓你白幫,事后請你吃飯。”
過了十來分鐘,謝辭接到了領班回撥過來的電話。
“小謝啊,店里的監控不可能隨便調取,我還不是那邊的員工,不過剛好和他們的經理認識,他們現在是肯幫,但有個條件。”
謝辭:“你說。”
領班:“這幾天生意好,但他們的頭牌偷偷出國旅游了,想讓你去頂個班。”
“……讓我去頂班?”謝辭給聽笑了。
領班硬著頭皮說:“我不可能說是一個外人拜托我,那人家肯定不同意啊,我就說是我們店里原來的頭牌手機掉了,好說歹說他才同意的,事反正就是這么個事,你自己考慮考慮。”
謝辭:“……”
“怎么說?”顧予風從病房追出來。
“有希望,不過——”
謝辭有些一言難盡。
他記得那一排的酒吧都不太正經,這是讓他去頂誰的班?
第66章
病房里, 傅逸城正對一群伙伴聊著昨晚被打的細節,見謝辭兩人回來,有些心急地問:“怎么樣?”
“還不確定。”
謝辭走到床尾, 看著傅逸城,“陳展鵬有沒有在打你的那群人里?”
“陳展鵬?我不認識他。”傅逸城邊回憶邊說,“當時太突然了,巷子里又很黑,根本看不清,我只記得高遠和那個阿健。”
顧予風打量他這凄慘的模樣,接過話:“你家里有沒有去查過叫13的那家夜店?”
“那一排的夜店酒吧, 我爸都叫人去打聽了,都說沒有安置在后巷的監控, 我爸早上還親自去看了, 確實沒有攝像頭。”
說到這里, 傅逸城沮喪又很氣,低罵了一聲,“高遠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那附近什么情況早就摸清了!”
經他一說,謝辭越發覺得這事微妙,提了剛從領班那里聽到的話。
“是真是假待定,得先去看看。”
“臥槽!”江辰宇咒罵,“配合警方調查難道不是應該的嗎?竟然藏著監控做交換條件, 讓你去夜店頂班?太無恥了!”
對外宣稱沒有監控,卻對謝辭說有,并且提了交換條件,這事確實古怪。顧予風對謝辭說:“他們手里是不是真的有監控,還難說。”
一個二中的男生小聲問:“那我們告訴警察, 讓警察去問他們要行不行?”
問完后,整個房間都安靜了。
要是放在平時當然可以,可那高遠有公安方面的背景,讓警方去,和提醒他們銷毀證據沒什么兩樣。
張若川咬咬牙:“我去吧,我去頂班!”
方思澤:“……”
你怕是又想被甩了。
“不不不,還是我去吧。”
一群男生搶著要去夜店頂班。
顧予風笑笑:“你們這樣的小白臉去了那種地方,會被吃得骨頭渣都不剩,還去嗎?”
一群男生:“……?!”
這么可怕嗎?!
傅逸城琢磨:“我讓我爸爸安排人過去談判吧,他們大概是想要錢。”
“想要錢的話,在你爸過去問的時候就不會說沒有監控了。”顧予風瞥了謝辭一眼,意有所指,“就算有目的,怕也不是為了錢。”
傅逸城放在床頭的手機突然震動,他連忙拿起來,其他人以為是事情有進展了,就看他對著手機夾著聲音說:“寶寶,你都不心疼我~”
一群人同時露出嫌棄的表情。
傷成這樣還能撩騷,看來傷得還不夠重。
護士進來查看傅逸城的輸液情況。
傅逸城忍不住問:“我要躺多久?可以住到期末考結束嗎?”
護士:“這要看你的恢復情況。”
傅逸城撒嬌:“姐姐,讓我多住幾天唄,還要回去考試可太慘了。”
謝辭實在沒眼看,拉著顧予風走了。
和傅逸城相比,顧予風只對他不正經,順眼太多了。
江辰宇他們追出去,說要一起。
“來這么多人沒什么用。”
謝辭婉拒,“有進展我會告訴你們的,先回去吧。”
到酒吧一條街附近,羅伯森停好車,謝辭解開安全帶,轉頭交代顧予風:“你在這里等我。”
顧予風不贊同:“萬一打起來,我還能當個打手。”
“知道你能打。”謝辭揉揉顧予風的頭,“不過能不露面就別露面,沒好處。”
小哥竟敢摸小老板的頭?!駕駛座的羅伯森震驚了。
要是換個人會被送去填海吧?小哥竟能活到現在!
“小心點。”顧予風提醒。
謝辭有些好笑:“又不是去暗訪什么犯罪窩點。”
夜店中午不營業,這條街相當冷清。
謝辭和13的經理電話約好見面。
路過一處金屬門時,他抬頭看向斜上方的玻璃窗,在窗臺花盆旁有個攝像頭,位置很隱蔽。
這個角度差不多能拍到半條巷子。
謝辭進夜店時,一個三十多歲微胖的中年男人已經在門口等著了,雙方簡單地做了自我介紹。
見謝辭就這么過來,姓林的經理有些詫異,在自己臉上比了個手勢:“你不戴口罩,不怕被認出來?”
“我這張臉這么見不得人?”謝辭反問。
林經理賠笑:“那倒沒有,頂班的事你想清楚了?”
謝辭:“我還沒成年,來夜店上班要是被學校發現會被退學,對我來說風險太大了,不如開個價吧。”
林經理搓著手,臉上的笑變得耐人尋味:“小謝,我又不是要敲詐你,提什么錢?真是店里太忙了沒辦法,讓你來幫個小忙。”
“知道我是未成年,還要我來幫忙?”
謝辭語氣平淡,聽著像是純好奇,“你找不到別的合適的人了?”
“這不是剛巧碰到你了嗎?”
林經理示意他往里走,“再說就今晚頂一晚,我看你就很合適。”
“我怎么知道你手里真的有我需要的監控?”
謝辭試探,“先給我監控,我答應來頂一天班。”
林經理笑笑:“我要是給你了,你不來怎么辦?我這么大的店跑不了,下班馬上給你。”
他剛說完,謝辭轉身就走。
“等等!”林經理慌忙叫住他,反應過來后又故作鎮定道,“咱進去商量,來來。”
“就一句話的事,不用麻煩了。”
謝辭面色冷淡,“我已經退了一步,如果你堅持,那我們沒什么好談的。”
林經理面色有些僵硬,拿出手機,將屏幕轉向了謝辭:“你要的是這個吧?”
屏幕上顯示著巷子里的監控畫面,高遠拖著傅逸城入鏡,招呼其他人圍毆。
畫面拍得不太清晰,但謝辭還是認出了陳展鵬。
林經理收回手機:“昨晚出事后上頭就打了招呼,所有影像一律銷毀,我把視頻給你也要承擔很大的風險。”
“上頭?”
謝辭反問,“你知道被打的人是誰?”
林經理不以為然:“我們這遍地是富二代,打架的事也常有,沒什么稀奇的。”
話問到這個程度,謝辭想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
“是不是只有我來你這里上一天班,你才會把這個高遠打人的監控視頻發給我?”
林經理覺得他這話問得有點怪,心下警惕,但沖著其中的利益還是點了頭:“對,只要上一晚,我立刻發給你。”
謝辭無奈應下:“既然這樣,那我只能同意了。”
兩人聊完,謝辭沒多待就走了。
林經理立刻把這事編輯信息發給了謝錦焱,得到回復后,上揚的嘴角壓都壓不住。
謝錦焱是店里的大客戶,這下別說這個月的業績,接下來半年的業績都穩了!
旁邊一個年輕的男人走過來,有些擔憂:“經理,這視頻泄露出去,萬一上面追究怎么弄?”
“你還是太年輕了。”
林經理面色得意,“誰說我要給他?”
謝辭走出巷子,回到顧予風的車上,從口袋里拿出正在錄音的手機,按下停止保存。
“晚上的晚自習我不去了,你去幫我跟老項請假。”
顧予風奪過手機聽錄音,有些不耐煩:“他不會這么容易把視頻給你的,我讓林穎幫忙,或者直接把視頻搶過來也行。”
“非法手段獲得的證據不具有合法性。”
謝辭淡淡地開口,“小事,他會乖乖交出來的。”
晚上,謝辭準點到13,被林經理親自領著去換工作服。
一套西裝,上衣只有一件外套。
面對謝辭質疑的目光,林經理解釋:“我們這里的員工都是這么穿的,你身材這么好,放心大膽地穿。”
說著,林經理又給了他一個口罩。
“上班時戴著,免得被認出來。”
“怕被認出來我是謝辭,還是未成年?”謝辭淺笑,悠悠地追問。
林經理對上他的視線,心里一咯噔,總覺得這小子察覺到了什么。
“這不是怕你害羞嗎?”
謝辭沒接,拿著衣服去了更衣室。
林經理去門外給謝錦焱打電話,余光見謝辭出來,連忙掛斷:“你口罩呢?”
“不用了。”
謝辭扣上西裝外套的扣子,“你不就想靠我這張臉多賺點錢?這潑天富貴,希望你接得住。”
他看了一眼顧予風發過來的消息,推開擋在門口的林經理,往夜店大廳走。
林經理心里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隱約覺得事情可能會脫離他的控制,慌忙跟過去。
“晚上的工作你要聽我安排,不然我不會給你視頻。”
“聽你的。”
謝辭嘴上這么說,卻沒停下來。
大廳昏暗的燈光下人影攢動,不少年輕人在跟隨音樂擺動,大多數人坐在卡座里吃喝聊天,整個空間的噪音震得謝辭耳邊嗡嗡的,不過他已經習慣了。
上輩子應酬時,比這種混亂得多的場面也見過不少。
謝辭一出現,立刻吸引了周圍一圈人的注意。
他身高擺在這,身材比例又好,穿著一套質感不錯的西裝,上半身真空,肌肉線條在衣襟下若隱若現,加上那張骨相絕佳的臉,堪比聚光燈。
一些人吹起了口哨,組團過去搭訕。
謝辭卻先一步離開了,理都沒理他們。
“他不是13的服務生嗎?這么拽?”
“看他工作服好像是專門服務高端客戶的。”
“有錢人吃得真好。”
“看著年紀好小,老板又從哪里挖來的好貨。”
謝辭掃視整個大廳,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最邊緣的卡座里,吃著橘子的顧予風,無視所有人打量的目光,擠過人群,徑直朝那邊過去。
林經理跟在后面,見一些人舉著手機拍謝辭,謝辭卻一副完全不擔心暴露的模樣,疑惑又很不安。
明明中午的時候還說擔心被發現退學,現在哪里有一點擔心的樣子?!
手機震動,林經理一看是謝錦焱打過來的,急忙讓謝辭跟著他來。
“有個大客戶來了,你去接待。”
謝辭頭也沒回:“讓他自己來見我。”
林經理眼尾一跳。
這什么態度?不知道還以為這是老板,而且聽語氣怎么像知道是誰來了。
謝錦焱的座位在中間,打完電話后,遠遠看到謝辭和林經理過來,笑了起來:“看看,貴賓來了。”
幾個和謝錦焱一起的人手里舉著酒瓶,起哄附和。
“喲,新來的少爺長得不錯啊。”
“衣服怎么穿這么多,不熱嗎?”
“這身材跳舞應該很好看吧?嘿嘿嘿”
謝錦焱看到謝辭走近,朝他這邊看過來,笑意更深:“一會兒就讓他去臺上,跳給你們看。”
剛聽說謝辭是大伯的兒子時,他幾乎不敢相信,這個敢在顧家聚會上打他朋友的高中生,竟然是他堂弟。
可冷靜下來后就發現,爺爺對謝辭的態度確實很不一般,連剛拍回來的油畫都隨手送出去了。
這種人要是回到謝家,他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今晚他就是要讓謝辭明白,他們之間的身份差距。
林經理走到卡座旁,對著謝錦焱躬身賠笑:“大少,您怎么沒去包間?”
“來看戲,人多才熱鬧。”
謝錦焱的視線始終落在謝辭身上,翹起二郎腿,指著自己的鞋對謝辭說,“我鞋臟了,過來給我擦擦。”
他身旁幾個人湊過去圍觀。
謝辭居高臨下地瞥了他一眼:“這鞋比你臉還干凈,你出門只關注鞋,不要臉嗎?”
“你什么態度?!”
謝錦焱被陰陽,低喝,“滾過來!”
“對你,我已經很客氣了。”
謝辭說完,直接從卡座邊上經過,走了。
“謝辭!”
謝錦焱見叫不住他,想去追,又覺得太掉分了,指使林經理,“去把人給我帶回來!”
林經理連忙應下,可一轉頭的功夫,謝辭就走沒影了。
謝錦焱沒占到便宜,皺著眉沖同伴喊:“不是通知他班主任了嗎?怎么還沒來?”
“在門口,偉子去接了,馬上到!”
同伴興奮得嘿嘿笑,“連一中的教導主任都來了,這下好玩了。”
人多光線又差,謝辭走到半路發現顧予風離開卡座了,轉頭環顧四周找人。
一只手突然從背后伸過來環住他的腰,謝辭一把扣住,耳邊傳來顧予風輕佻的笑聲。
“小哥在找誰,我幫你找?”
這話讓謝辭想起上輩子兩人的初次見面。
那次酒會上遇到顧予風后,他做了一番調查,半個月后終于找到合適的機會,在一場商業酒會和顧予風來一次預謀的偶遇。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他一直被D國一些富商圍著,只能眼睜睜看著顧予風和別人相談盛歡,回過神時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他本以為計劃要失敗了,沒想到去洗手間經過長廊時,意外見到顧予風,對方好像正在找什么東西。
長廊只有他們兩個人,絕好的機會。
他定了定神沒猶豫,擺出顧予風會喜歡的優雅穩重走過去:“您在找什么,我幫您找?”
到現在他還記得顧予風看過來的表情。
有略微的驚訝,看著他的那雙眼睛在發光,好像對他很感興趣。
他當時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個人近看比遠看,更好看。
不過現在想來,這小子也是裝的吧?還裝得那么像。
謝辭轉過身:“你亂跑什么?”
“誰讓你半天不來——”
顧予風說著,視線不自覺地掃過謝辭胸前,低罵了一聲,“你他媽衣服被誰扒走了?”
“沒給我。”
謝辭拉著他往角落里走,一本正經道,“一會兒跳脫衣舞,不用穿那么多。”
顧予風:“……你最好是認真的。”
兩人站在大廳一角,看著謝錦焱的方向,見項海斌和教導主任被帶過去,雙方似乎起了一些爭執,最后被謝錦焱的人邀請坐下。
顧予風抱手倚著墻,面色微冷。
“打算處理?今天這場面可不是一千字檢討就能糊弄過去的。”
謝辭剝了個橘子,分出幾瓣遞到他嘴邊:“先看戲,等人齊。”
顧予風張嘴咬住:“你搖了誰?”
謝辭環顧四周,看到一些工作人員似乎在找他,不緊不慢地開口:“你猜?”
顧予風:“猜對有什么獎勵?”
謝辭:“你說。”
顧予風想了想:“回家跳脫衣舞給我看?”
謝辭:“……”
卡座那邊,謝錦焱正在和項海斌瘋狂打小報告。
“我已經讓人去找了,剛才怎么勸他都不聽,非要留在這里打工。”
“不會的。”
項海斌端坐著,面色嚴肅,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謝辭答應過我不會再打工。”
謝錦焱:“我們所有人都看到他了,不信你問他們?”
“是啊,剛才讓經理領過來的,結果他跑了,現在不知道去陪哪個富婆咯。”其中一人邊笑邊說。
謝錦焱見項海斌臉色更難看了,心情很好,故作疑惑地問:“你們一中不是管理很嚴格嗎?能容忍學生來這種成年人玩的地方做兼職?”
教導主任臉色也不好:“當然不會,情節嚴重的,退學處理。”
“這么嚴重啊?”
謝錦焱忍不住笑出來,“那謝辭真是太可惜了,這眼看都要畢業了,這時候退學——”
他話說到一半,見幾個同伴對他擠眉弄眼。
謝錦焱疑惑地轉過頭,正好對上謝鴻光陰沉的臉,嚇得直接從卡座上起身:“爺爺,您怎么來了?”
“我怎么來了?”
謝鴻光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拐杖,厲聲說,“我再不來你是不是就要慫恿他們開除謝辭?!”
謝錦焱心思被點破,加上被當眾呵斥,立刻就不高興了:“是謝辭自己要打工的,又不是我逼他。”
“你還頂嘴?!”
謝鴻光語氣加重,“我平時是怎么教育你的?!”
謝錦焱很不服氣,正要回懟,余光見林經理帶著兩個警察過來,隱約覺得不太對。
“把警察叫來干什么?”
林經理面色有些凝重:“不是我叫來的。”
“那是誰——”
“是我。”
幾人看著謝辭從人群中朝他們這邊過來。
看到謝辭的著裝,謝鴻光和項海斌的臉當場綠了。
“你、你怎么穿成這樣?”項海斌幾步過去,仔細看看,以為自己認錯人了,“謝辭!給我解釋!”
說完后,項海斌一看,顧予風也在,給氣得全身發抖。
“是你報的警?”警察看向謝辭。
謝辭拍拍項海斌的肩,回答警察:“是我,我高三在讀,還沒成年,被這里的經理脅迫在夜店打工,做一些非正常服務員該做的工作。”
“你撒謊!”
林經理臉色驟變,激動地反駁后看向警察,“我沒脅迫他,是他自愿的!”
“你說過,我只有在這里打工,且工作讓你滿意,你才會把監控視頻交給我。”
謝辭慢悠悠地開口,“這些話我都有錄音的。”
林經理眼皮一跳,終于明白一晚上的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謝辭就沒想過乖乖聽話換視頻。
打一開始就挖了坑等著他跳進去!
謝家當家來了,警察也來了,這邊的動靜引起了周圍所有人的注意。
今晚這事,算是鬧大了。
第67章
注意到遠遠近近不少人舉著手機, 林經理不想把事情鬧大,想請他們幾個去辦公室里私下談。
“在明知謝辭是高中生的情況下,還要求他來頂班。”
顧予風趕在林經理前開口, “不知道這位經理是受了誰指使,非要干這種違法犯罪的事,不會只是因為好玩吧?”
他語氣輕松隨意,可說出來的話卻讓在場幾人臉色一變。
話里的暗示意味太明顯了,謝錦焱注意到爺爺謝鴻光沉著臉瞪過來,一慌,指著林經理急忙澄清:“不是我讓他干的!他自己通知我說坑了謝辭來兼職, 我事先不知情啊!”
他自保的一句話,徹底把林經理給錘死。
林經理當場汗如雨下。
“事先不知情。”
謝鴻光的臉色沒有因為他的辯解好轉, “被通知后沒有幫忙處理問題, 反倒帶著一群狐朋狗友來看他笑話, 還把人班主任叫過來?你想干什么?”
老爺子的眼神太有震懾力,謝錦焱嚇得不敢對視,梗著脖子說:“班主任不是我叫來的!”
“那是誰叫的?!”謝鴻光語氣加重了幾分。
謝錦焱:“我怎么知道?!”
“教務處接到舉報,說謝辭在夜場打工。”
項海斌視線掃過在場幾人,指著一個年輕人說,“我們到門口時,是他帶我們進來的。”
當著謝家老爺子的面,被指的富二代臉都白了, 僵在那里不敢動。
謝錦焱心道不好,想要辯解,可還沒開口就被謝鴻光狠狠扇了一巴掌。
“我就是太慣著你了!”謝鴻光怒斥。
啪得一聲,縱使在吵雜的環境下,周圍的人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謝錦焱被打懵了。
從小到大, 他就算做得出格了些,爺爺頂多口頭呵斥,從來不會動手,沒想到今晚為了謝辭,當著他朋友、顧家二少和那么多外人的面扇他。
周圍一群富二代也看傻了。
沒想到事情會往這個方向發展。
謝老爺子怎么會親自趕過來?還幫著謝辭教訓大少?!
項海斌本就一肚子火,和謝辭確認情況后,沖著林經理就是一頓猛烈輸出。
林經理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形容,在看到謝鴻光時,他就知道玩脫了,賭錯了。
謝辭不是他能招惹的。
本想獻祭謝辭討謝錦焱歡心,現在倒好,偷雞不成蝕把米。
謝辭當場把錄音遞交出去,兩位警察確認后,示意林經理去警局走一趟。
“等等。”
謝辭叫住他們,“監控視頻還沒給我。”
“什么監控視頻?”謝鴻光聽得云里霧里。
項海斌兩人也沒聽明白,就聽謝辭一直提起監控。
謝辭當著所有人的面解釋:“昨晚高遠一群人圍毆二中傅逸城的監控視頻。”
竟然和這事有關,圍觀的人里不少開始議論。
“昨晚在后巷的事吧?聽說打得很嚴重,救護車來拉的人。”
“為朋友來要監控被騙?這經理真不是東西。”
“經理和謝錦焱聯合設局坑他呢,太慘了。”
“剛才看到謝辭我還納悶,他家賊有錢,根本不用來做兼職啊。”
“是真敢啊,把謝家孫子騙到這種地方來當服務員,謝家能善罷甘休?”
“謝辭是謝鴻光孫子?!”
“我沒視頻!”
頂著所有人指責的目光,林經理矢口否認。
“你好好想清楚,是有還是沒有。”
謝辭盯著慌了神的林經理,放慢了語速,“你中午給我看的是什么?”
“知道謝辭想幫朋友,弄個假視頻誘騙他上當,這算不算誘騙未成年?”
顧予風笑盈盈地看向林經理,“你這毀人前途的手段用得這么熟練,以前沒少干吧?本事這么大,讓你管這么一個小小的夜店,太屈才了。”
在兩人的逼視下,林經理腦門上全是冷汗,快速想著對策,卻發現今晚這局,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全身而退了。
學校的人和謝家老爺子都在,哪邊都不會放過他,不給監控罪加一等,給了說不定能將功補過,大事化小。
可把視頻給出去,局里那邊又不好交代。
一番權衡后,林經理果斷保全自己,已經顧不上夜店會被怎么樣了。
“好、好像有。”
謝辭:“現在去調取,剛好警察也在。”
“這事不歸我們管。”
其中一位警察接話,“我們只負責今晚報案的這件事。”
“不歸你們管?”
謝辭像是聽到了什么很好笑的話,點點頭,“那麻煩您幫我找能管事的人來。”
兩位警察暗暗對視了一眼,都很頭大。
怎么會扯到高遠打人的案子?這么多人在拍,也不能隨便敷衍。
謝鴻光沒興趣摻和高遠的案子,但今晚謝辭吃了大虧,他要是袖手旁觀,謝家以后在商圈就抬不起頭了。
最終兩位警察迫于壓力,在和局里溝通后,同意去調取監控。
謝辭:“項老師,您二位也一起來吧。”
項海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這是想讓他們去做見證人?
林經理在前面帶路,一行人去了監控室。
警察本來想直接調取帶走,謝辭卻要求先播放出事時間段的畫面。
畫面角度有點偏,但把高遠陳展鵬六個人毆打傅逸城的整個過程都拍了下來。
調監控中途,傅逸城的爸爸聞訊趕來,帶著一身風霜沖進監控室,看到畫面氣得破口大罵,扯著林經理的衣服把人提起來摁到墻上:“明明有監控為什么說沒有?!”
兩個警察慌忙勸阻,費了一番功夫才把人拉開。
監控室太擠,謝辭怕誤傷,抓過顧予風的手腕去門外。
視頻已經調取,且有見證人,退一萬步說,就算視頻在警局“不慎遺失”也不怕。
這之后的事,他不用再插手了。
走廊另一頭的門漏風,冷風一吹,謝辭打了個噴嚏。
“快去換衣服。”顧予風轉頭對項海斌打了個招呼,催促謝辭回更衣室,“晚上我犧牲大了。”
“你犧牲了什么?晚自習?”謝辭沒聽懂。
顧予風:“男朋友的胸肌被這么多人看了。”
謝辭:“……我們穿條褲衩在海邊度假的時候,怎么沒見你吃醋?”
“因為我都看回來了。”顧予風隨口說。
謝辭:“……”
歪理一套一套的。
去更衣室會經過大廳,那里又一片狂歡景象,好像剛才的事從未發生過。
謝錦焱幾人堵在出入口,直直地瞪著他們過來。
視線隔空對上,謝錦焱在謝辭的眼神下敗北,先一步移開,咬咬牙很不甘心。
明明謝辭還穿著服務員的制服,卻莫名感覺身份地位高他一大截。
擦身而過時,謝錦焱本以為謝辭會撂狠話或者嘲笑他,可對方直接過去了,沒再多看一眼,好像他根本不值一提。
今晚過后,圈里所有人都會知道,謝辭這個人,連他都招惹不起。
謝錦焱煩躁地從謝辭身上收回視線,驀然對上顧予風含笑的雙眼,心里一咯噔。
顧予風沒說話,只是隨意地從上到下打量他一眼就走了,卻讓謝錦焱臉色一僵。
這是在警告他?
進更衣室后,謝辭去換衣服,顧予風拉開鏡臺前的椅子坐下,隨手翻看跳個不停的群消息。
這個點一中晚自習已經結束了。
薇薇:【我在好幾個群看到謝隊的視頻,什么情況啊?】
江爺:【姐,你快跟他們解釋!老謝是去要傅逸城被打的監控視頻,那個夜店老板逼他頂班,不然不給視頻,不是他想去的!】
川川:【我可以作證!我們一起去的醫院看傅逸城。】
薇薇:【報警有用嗎?!】
老方:【老謝有自己的打算,我們等他通知吧。】
還有來自其他群的截圖,顧予風一一點開。
謝辭穿得那么風騷在夜場招搖,效果顯著,傳播速度比他預想的還快。
截圖中不乏對謝辭不利的言論,顧予風看下來,對還在里面換衣服的謝辭說:“你已經在校友群里出名了,我采訪一下作為一中霸榜的學神兼校草,對于風評被害有什么想說的?”
“無所謂。”
謝辭套上毛衣,扯了一下內翻的領口,“反正有對象了,要那么好的風評干什么?”
顧予風:“你倒是躺得很平,上次被你那小姨潑臟水也這樣。”
“我本來就不適合做好學生,包袱太重,麻煩。”
謝辭從里面出來,抓了抓有些凌亂的頭發。
顧予風轉頭看他,脫下西裝換上寬松的運動服,那個持重的謝總又變回了謝隊,連換衣服翹起的頭發都洋溢著朝氣,總覺得湊近能聞到被子曬過后那種干凈的暖洋洋的氣味。
他突然想到,上輩子謝辭是不是也這么想?
有些人商戰就喜歡抹黑目標,要保持名聲沒那么容易,索性破罐子破摔,只要和利益不沖突就不管了。
他們出去時,項海斌幾人已經回來了,謝辭還要去警局做筆錄,本想讓兩位老師先回去,結果他們堅持要跟著去,就怕他吃了虧。
等從警局出來時已經半夜,謝鴻光離開前說會給謝辭一個交代。
傅逸城的爸爸對謝辭連連道謝,說學校萬一追究的話會出面幫他澄清。
當天晚上,謝辭在夜店的視頻在各種群里瘋轉,有媒體看圖寫作,自行編了一段文字把視頻發到了網上,配標題#驚!天之驕子再度墮落竟是為了……#,一下子驚動了一中和市教育局。
發酵到第二天早上,省級官方媒體轉發動態,拐著彎把學校和教育局罵了一頓,指責他們沒有做好監督和教育工作。
事情到這里,徹底鬧大了。
一中校長大清早剛上班就被各路領導排隊問候,嘴巴都說干了,飯也沒吃直接沖去項海斌辦公室,剛好項海斌正在和謝辭談話。
“昨天回來太晚了,我沒找你聊,碰到那種事你怎么能自己一個人解決?你一個小孩能解決嗎?!”
項海斌看著坐在對面的謝辭,有些不得勁,“他說讓你去頂班你就去了?萬一把你賣了怎么辦?那種地方什么破事沒有?別把世界想得太簡單!”
謝辭點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項海斌被他這不痛不癢的態度氣到,卷起來的卷子在桌板上敲得砰砰響:“別光顧著點頭,知不知道錯在哪兒了?”
謝辭還沒開口,先打了個噴嚏,被項海斌判定認錯不積極,談話時間又延長了十分鐘。
校長來的時候,他們都快談完了。
“校長。”項海斌起身打招呼。
校長進去先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搬了條凳子坐下來:“到底怎么回事?”
說著他又看向謝辭:“謝辭啊,你家又不缺錢,怎么跑那種地方玩?是不是期末壓力太大了?”
項海斌把事情經過解釋了一下。
“仗義是好事,就是太沖動,不計后果!現在網上全是潑臟水的新聞,看著就煩,當時你拿競賽一等獎的時候也沒這么多人討論吶。”
說著說著,小老頭又生氣了。
謝辭只點頭,不反駁。
“您說得是。”
校長一聽和高遠打人的案子有關,頓時了然,不由得多看了謝辭一眼。
真的是沖動?
還是故意把事情搞大?
謝辭還是領了五百字檢討,離開辦公室前,對兩位頷首:“謝謝您二位的理解和包容,傅逸城是我最好的哥們兒,他的事要是解決不了,我都沒心思考試了。”
項海斌和校長瞪著眼看謝辭離開,面面相覷。
校長一琢磨:“不行,好不容易把謝辭掰正,影響什么都不能影響成績。”
而且這事不能好好解決,也會影響到一中的形象。
他趕回辦公室硬氣地給局里做了匯報,特意強調了好幾遍高遠打人的事。
市教育局為了平息輿論,迅速發布了公告,解釋謝辭被脅迫夜場打工的來龍去脈,并表示已將此事移交公安局,追究涉事夜店的責任。
謝辭雖說只是個高中生,但多項榮耀加身,本身自帶流量。
公告發出后,不少人質疑夜店私藏監控的做法,熱評曝光了高遠打人被包庇的事。
壓力給到了市公安局。
周一中午,謝辭幾人在食堂吃飯。
江辰宇邊吃邊盯著手機屏幕看:“那家叫13的夜店已經停業了!”
謝辭并不意外。
就算公安不出手,也會有人出手,橫豎這家店都是開不下去了。
坐在江辰宇對面的方思澤接過話:“傅逸城驗傷結果出來了,是輕傷。”
“那高遠他們要坐牢嗎?”江辰宇好奇地問。
方思澤壓低聲音:“可能會去少管所,就看高遠背后的人會不會出手保他。”
“輿論鬧得這么大,那個人也得有能力保才行。”顧予風吃飽放下筷子,“頂風作案,風險太大了。”
方思澤:“聽薇薇說,現在市局里也在關注這件事,會對公安這邊施壓。”
關鍵性的證據已經到手,現在各方掰手腕,就看誰能贏。
聽到幾聲輕咳,顧予風看向從剛才起就一眼不發的謝辭:“一會兒回宿舍補個覺吧,昨晚沒睡幾個小時,我看你沒什么精神。”
謝辭喝了口湯,應了一聲,對顧予風的關心很受用。
吃完飯送餐具去回收窗口的路上,聽到幾個學生湊在一起議論網上的事。
“謝辭太爺們兒了,為了兄弟連夜場都能說去就去。”
“確實,那種地方我聽著都害怕,更別說去了。”
“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把高遠送進去,跟謝辭比,那才是真正的校霸,打傷過多少人了?”
“我就不信鬧得這么大,高遠還能躲得掉。”
顧予風放了餐具,走在謝辭身旁,調侃了一句:“看來謝隊的風評也沒有完全被害。”
謝辭淺淺地笑了一下,對此不予置評。
可能學生和成年人看問題的視角不同,關注點也不同,不過不管怎么說,不用被異樣的眼光包圍,倒是省事了。
走出餐廳,被風一吹,謝辭咳嗽了幾聲。
顧予風一聽他這咳嗽聲不對勁,皺著眉問:“你是不是感冒了?”
“喉嚨有點癢。”
謝辭說著又輕咳了幾聲。
顧予風伸手貼到謝辭額頭上測體溫,有點燙。
一旁的張若川見狀,關心地問:“老謝,你身體不舒服——”
還沒說完,就看到顧予風捧著謝辭的臉,額頭抵著額頭。
把張若川給驚得連本來要說什么都忘了。
一般會這樣測體溫嗎?!
貼額頭比貼臉看起來還要更親密啊。
張若川下意識地看向方思澤,對方明明看到了卻很淡定,邊上的江辰宇在看群消息。
一些學生從他們身旁經過,轉頭看了一眼,又一臉“顧予風是老外,做出這種舉動很平常”的表情走了,誰都沒覺得不正常,好像想多了的人只有他。
“別湊這么近。”
謝辭把顧予風推開,“萬一我感冒了會傳染給你。”
“你在發燒。”
顧予風面色擔憂,“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怪不得早上就覺得有點頭暈。”謝辭用手背貼著額頭自測了一下。
他很久沒生病了,頭暈也沒往生病這方面想。
顧予風:“讓你昨晚穿那么清涼。”
謝辭:“……”
這醋還沒吃完呢?
回宿舍前,顧予風堅持帶謝辭去了趟醫務室,確診流行性感冒。
可能是昨晚夜場人太多太密集,謝辭在人群里轉悠了半天,被別人傳染的。
拿了藥回到宿舍,謝辭剛坐下來,眼前就遞過來一個保溫杯。
他抬起頭,看向倚坐在桌旁的顧予風:“照顧得這么周到?”
“我感冒的時候你不也監督我吃藥?”
顧予風從袋子里拿出藥盒,“還說賭贏了給我跳脫衣舞,結果先病倒了。”
謝辭接過藥一口悶了,藥片貼在喉嚨口,苦得他齜牙,表情扭曲,把顧予風給逗得直笑,拿出手機就拍了一張,在手機里快速按了幾下,把屏幕轉向他:“這壁紙真可愛。”
“……你對可愛是不是有什么誤解?”
謝辭一把奪過手機,要把他照片刪了。
顧予風連搶幾次失敗,抓著他的手威脅:“再不給我,我就趁你睡著了再拍一張頭發亂翹的丑照,當鎖屏壁紙。”
謝辭:“……”
這什么小眾的愛好?
“什么跳脫衣舞?”江辰宇坐在床邊脫了鞋躺下,好奇地問。
顧予風也沒瞞著,隨口把他和謝辭的賭約說了出來。
“玩這么刺激。”
江辰宇嘿嘿笑,看向謝辭,“那老謝什么時候跳?咱都這么熟了,可以去圍觀吧?”
謝辭多喝了幾口熱水,把藥片沖下去。
“他只答對了一半。”
“所以?”顧予風揚眉。
謝辭:“脫和跳,只能選一個。”
顧予風:“……小孩才做選擇題。”
謝辭:“或者我們一起跳。”
“嗷——!”江辰宇鼓掌起哄,“一起跳!”
他一起哄,張若川幾個也跟著瞎起哄,個個都是捧場王。
顧予風笑笑:“好啊,晚上去浴室跳?就我們倆。”
謝辭:“……你是準備跳什么舞?”
“當然是雙人舞。”顧予風意有所指。
過來串門的方思澤看看還沉浸在脫衣舞話題的江辰宇幾人,托了托眼鏡框,默默搖頭。
老司機車都飆到高速上了,你們還在玩泥巴。
謝辭感冒癥狀不算嚴重就沒請假,晚自習回到宿舍后,想把剛拿到手的競賽題給做了,結果頭一陣陣發暈,天旋地轉的,字都看不清了。
顧予風坐在對面辦公,時不時留意謝辭的狀況,見狀抽走他手里的筆,強制趕人去休息。
“去睡覺。”
謝辭試著談判:“這題解到一半,做完再去。”
顧予風沒說話,當著他的面把水筆蓋上蓋子藏進了自己的抽屜里,順便把謝辭桌上其他幾只也收了,態度非常明確。
謝辭有些無奈,準備去洗漱,起身是恍了一下,扶著桌子才站穩。
“都這樣了還想著做題。”
顧予風嘴上吐槽,跟著起身和他一起去洗漱,就怕人倒在半路了。
回到宿舍時,見方思澤過來了,正在和張若川他們聊著。
“老謝,公安把高遠陳展鵬他們抓走了!”江辰宇沖著門口興奮地說。
謝辭看向方思澤:“剛得到的消息?”
方思澤點頭:“高遠的案子在網上鬧得很大,驚動省廳了,市公安頂不住,夜里去抓的人。”
謝辭憑一己之力,拖學校、市教育局、市局、市公安局、省廳、謝家、傅家多方下水,局面越攪越大,其中利益牽扯龐雜,完全沒有平息下來的趨勢。
聞言,謝辭轉頭看了顧予風一眼。
“看我干嘛?我沒做什么。”
顧予風慢悠悠地說,“只不過是在輿論起時稍微推了一把。”
謝辭倒不是排斥顧予風的暗中幫助,只不過想確認情況。
因為這事,一群人又聊了起來,可謝辭吃過藥后一陣陣犯困,有些熬不住了。
“不去睡,還在等什么?”
顧予風有些好笑,“想讓我抱你回床上?”
“……”謝辭默默起身回床上躺著。
章志杰笑笑:“老謝很聽老顧的話呀。”
方思澤:“……”
你發現了真理啊。
半夜,熄燈了。
顧予風睡得不踏實,擔心謝辭的身體狀況,輕手輕腳地從上鋪爬下來,伸手探探他的額頭,確認體溫沒有再升高。
床上的人睫毛微微動了一下,眉頭蹙起,顧予風聽他好像在說著什么。
不會又夢到那頭豬了吧?
顧予風彎腰側耳去聽。
“予風……”
顧予風心口一跳,搭在謝辭額頭的手蜷縮了一下,回過味后低低地笑了一聲。
“以后可不能再說沒有可以夢的對象了。”
第68章
謝辭很少感冒發燒, 以為吃過藥就沒事了,結果第二天癥狀加重,起床時就覺得頭重腳輕。
“好點了么?”顧予風從上鋪下來, 坐在他床邊穿襪子。
謝辭揉揉有些沉重的額角:“明白為什么你天天起床困難了。”
顧予風探身過去,手心貼他額頭:“還有點燒,那種破地方跟你八字不合,以后不準再去。”
“……”
謝辭看到他另一只手里拿的襪子,想想還是沒開口。
可顧予風注意到了:“嫌棄我手臟?你睡過一晚的臉不比我剛洗的襪子干凈。”
謝辭無奈:“你就沒發現你穿的是我的襪子?”
“……”顧予風拿起來翻看,還真是謝辭的襪子,他怎么記得收進來的時候檢查過。
“穿我的無所謂, 別錯穿了別人的就行。”謝辭掀開被子起床。
正在穿鞋的張若川聽到這話,笑著接了一句:“為什么穿你的可以, 穿我們的不行?襪子那么多偶爾穿錯很正常啊。”
謝辭拿起衣服套上:“我和老顧都有腳氣, 你們沒有。”
顧予風:“……”
真說得出口。
天氣冷下來后, 晨跑變得異常艱難,穿得厚跑不動,還賊冷。
謝辭感冒不用跑,坐在臺階下手拿保溫杯,喝著顧予風泡的蜂蜜水,把一群被晨跑虐得死去活來的學生給羨慕慘了。
項海斌走到謝辭身旁,見他臉色略顯憔悴,以為是昨天罵狠了, 硬著頭皮說:“你朋友的事已經解決,你也該安心了,過去的事改變不了,多想無益,好好應對接下來的模考和期末考, 其他事都是次要的。”
謝辭聽他念叨半天,才察覺到小老頭在安慰他:“我感冒了。”
項海斌話頭一頓:“真不是被我罵心情不好?”
“也有點。”
謝辭故作低落地問,“那五百字檢討可以不寫?”
“那不行。”項海斌拒絕得很干脆,“你都熟門熟路了,五百字不是分分鐘的事?”
謝辭:“……”
老頭真固執。
項海斌背著手,低聲說:“這次競賽決賽發揮好,拿下清北保送名額你也就穩妥了,再苦再累沒幾個月了,再堅持堅持。”
謝辭聽著他的話,視線跟隨操場上慢跑的顧予風,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頂多半年,高中就結束了。
顧予風未來要走的路幾乎是確定的,那他呢?還是走老路嗎?
課間休息時間,大多數人都在埋頭做題,個別幾人在閑聊,聊的也都是昨晚高遠被抓的事。
本來高遠是體校的,和一中沒什么關系,大多數人對這個校霸也不算熟悉,可因為謝辭要監控被騙,高遠打人這事就在一中傳開了。
第三節數學課后,有兩個男生帶著數學卷子跑去問謝辭,對附加題的解題思路有些疑問。
可謝辭低著頭托著下巴一動不動。
兩個男生對視了一眼,心想難道是周日被騙太受打擊了,這幾天心情不好?
“謝辭?”其中一個男生小心翼翼地湊近看看,沒想到謝辭閉著眼睡著了。
“他睡了!”男生有些意外,壓低音量轉頭對同伴說。
就是以前校霸時期,謝辭都極少會在教室里睡覺。
另一個男生:“那中午再問吧?”
顧予風坐在隔壁的位置正在看書,見兩個男生猶豫地要離開,轉頭問:“什么題,給我看看?”
沒想到顧予風會主動跟他們說話,兩個男生急忙把卷子遞過去:“這道附加題,項老師說得太快,我倆都沒聽明白。”
顧予風掃了一眼題干,在桌上翻找,找不到自己的草稿紙。
男生注意到,把自己的草稿紙遞過去:“用我的。”
“不用。”
顧予風伸手拿了謝辭桌上的,翻到新的一頁,拿起筆邊寫邊解釋。
男生心說不愧是同桌,關系真好,桌上的東西可以隨便取用。
前面一桌的兩個男生聽顧予風在解題,連忙轉過身,認真地聽了起來。
這一學期下來,顧予風的成績在班里一直墊底,但誰都知道他并不是考不好,而是沒把心思放在考試上。
大家平時不會聊起,其實心里清楚,顧予風和他們就不是一個賽道的,或者說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
這個人游離在班級外,卻又是他們班的一份子,所以運動會上會幫他吶喊助威,籃球賽場上能為他喊加油,平時卻默契地保持著距離,不去打擾。
謝辭其實沒有完全睡過去,只是教室里空氣不流通,搞得他頭暈目眩,有些犯困。
睜開眼時看到顧予風雙眸微垂,神色專注,修長勻稱的手指握著筆,在草稿紙上寫下蒼勁大氣的字跡。
撩騷時的顧予風固然動人,但他還是更喜歡這人認真起來的樣子,不免讓他有些想念上輩子那個在奢華糜爛的名利場攻城略地,談笑間定人生死的野心家。
看著顧予風,就像看鏡子里的他自己。
兩個男生拿著顧予風撕下來的一頁草稿紙滿意離開。
顧予風蓋上水筆的蓋子,轉頭看向謝辭:“剛才裝睡,現在又不困了?”
謝辭回過神:“聽你講課,怎么睡得著?”
顧予風:“我剛才說的是哪一題?”
謝辭:“……”
顧予風搭著他的椅背湊近,壓低聲音:“謝總,你這么盯著我看,會讓我想侵犯你,這算不算誘導犯罪?”
謝辭對上他投過來的視線,沒什么表情地說:“你也得有這個實力才行。”
“找個時間比比?”顧予風揚眉。
謝辭:“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人菜癮大?”
顧予風給氣笑了:“你以前不是說我活好不粘人?”
謝辭:“我說的反話。”
謝辭打開保溫杯喝了一口甜得要死的蜂蜜水,見顧予風還瞪著他,一臉現在就要自證活好不好的表情,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配我剛剛好。”
顧予風:“什么意思?”
謝辭:“自己想。”
同一時間,D國擎風集團總部。
會議室里,凱特琳接過秘書遞過來的財報,邊看邊聽董事會其他成員念經。
這兩年,以德森為首的幾個財團暗中抱團,在金融、科技、房產等多個領域惡意搶占份額,導致擎風這個季度的利潤明顯下滑,董事會的老頭們個個拉著張臭臉,抱怨個沒完。
凱特琳聽煩了,喝了口咖啡,不輕不重地放下杯子。
桌上幾個老頭這才停歇。
凱特琳看著財報,對正在匯報工作的CFO勾勾手指:“繼續說。”
枯燥的數據分析,讓她有些走神,想著接下來德森那群老頭的動向,想到擎風接下來的該怎么走,想到該什么時候把兒子接回來。
眼前沒沒來由得閃過那晚顧予風看的照片,凱特琳突然覺得哪里不對勁。
CFO說到一半,見凱特琳猛地拍桌起身,一臉驚怒的表情,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
其他懂事會成員也是一驚,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間就發怒了。
凱特琳轉身大步離開會議室,臉色越來越難看。
那晚兒子第一次跟她聊起感情上的事,她看到照片上的女孩,想當然以為那是兒子的初戀對象。
可現在回想起來,兒子那晚盯著看的是照片上的男生!
推開旁邊的休息室,凱特琳一個電話打給人在國內的羅伯森。
此時的羅伯森正做在那輛低調的路虎里,聽著歌,整理菲歐娜發過來的工作文件,一看老板來電話,急忙把音樂關了。
“老板,有什么吩咐?”
凱特琳語氣聽起來有些冷:“予風是不是在和男生談戀愛?”
“……啊?”
羅伯森沒意料到她會問這種問題,反應過來后恭敬地回答,“都是正常來往,小老板和班里的同學關系很融洽。”
“你確定?”
凱特琳質疑地問,“他認識的人里有沒有一個和他差不多高,長得很英俊的男生?”
羅伯森心說小老板身邊幾個男生都挺俊的,十幾歲的少年滿滿都是膠原蛋白,只要五官不是東倒西歪,都不會太丑。
“您說的是謝辭吧?他們是同桌,關系很要好,連顧總也很喜歡這個酷蓋,不過應該不是戀愛關系。”
羅伯森花了十分鐘時間,把顧予風在國內的來往對象都介紹了一遍,可凱特琳還是有些不放心。
“密切留意他和謝辭,有任何異常立刻報告給我!”凱特琳下達指令。
羅伯森應下。
掛斷后,他靠著椅背有些疑惑。
為什么老板會認為小老板和謝辭有一腿?
羅伯森眼前閃過謝家酒會后那晚,謝辭喝醉,小老板陪他在路上散步。
還有周日,謝辭揉小老板的頭,小老板像是完全不在意。
難道他們真的有什么?
顧予風打開車后座進去時,羅伯森還在發呆。
“快點,工作。”顧予風催促。
羅伯森忙把手邊的筆記本遞過去,看著顧予風欲言又止。
要問嗎?直接問會被填海吧?
顧予風翻看剛接收過來的文件,突然想到什么,對羅伯森說:“你去幫我買份米粥來,順便再去藥店買包降溫貼。”
“您身體不舒服?”羅伯森問。
顧予風:“不是我。”
中午的飯謝辭就沒吃幾口。
羅伯森猶豫地問:“是給謝辭嗎?”
顧予風從屏幕上抬起頭:“你怎么這么多問題?讓你買就去買。”
羅伯森縮著脖子轉回頭,默默啟動車子開出去,時不時從內視鏡看向后座正在辦公的顧予風。
本來他不覺得,可經老板一說,越想越微妙。
小老板和謝辭,這倆不會真的在談戀愛吧?
第69章
在重感冒的情況下, 謝辭愣是又拿下了模擬考年級第一,被各班老師當成教學案例瘋狂鞭笞自己班的學生。
在絕對實力面前,誰還顧得上謝辭個人作風問題?管他是什么原因去夜店混, 反正人家拿了第一是事實。
謝辭感冒第三天,顧予風想起之前章志杰給的治腳氣的泡腳包,從犄角旮旯里翻出來。
看著謝辭被顧予風摁在椅子里泡腳,江辰宇幾個在一旁看戲。
“這就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吧?”江辰宇笑得沒心沒肺。
張若川寫著卷子,接了一句:“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老謝也不能例外。”
章志杰補刀:“泡腳包夠用嗎?不夠我家還有。”
謝辭:“夠了, 不能再讓阿姨破費。”
就手頭這些,足夠泡到這學期結束了。
顧予風去泡了一杯姜茶塞謝辭手里, 倚坐在桌旁監工:“快喝。”
謝辭大老遠就聞著姜味了, 嫌棄地挪開:“不能不喝?”
顧予風:“這是我特意讓人買的特濃姜茶, 據說效果非常顯著。”
謝辭把杯子遞向坐在旁邊位置的江辰宇鼻子前。
姜味直沖天靈蓋,江辰宇狠狠打了噴嚏,慌忙帶著卷子跑路:“臥槽!好辣!這都能做生化武器了。”
謝辭看向顧予風:“看到了?這就不是人喝的。”
江辰宇:“……哥?”
拿他做驗證實驗?
顧予風奪過杯子灌了一口,面不改色地把杯子還給他:“現在人能喝了。”
謝辭:“……”
為了坑他什么都干得出來。
盯著謝辭喝進去,看到他被辣得齜牙,顧予風這才倒抽了一口氣,喉嚨火辣辣的,輕咳了幾聲:“羅伯森那小子, 買的什么鬼東西。”
“有沒有可能是你加太多了?”
謝辭拿了一塊桌上的糖丟給他,“你這都不叫姜茶,叫姜粥了。”
顧予風剝開糖紙吃進嘴里:“吃吧,別那么多廢話,再多說一句就嘴對嘴喂你。”
謝辭:“……”
強勢的毛病倒是和上輩子一個樣。
泡腳加一杯特濃姜茶下去, 謝辭暴了一身汗,第二天感冒就好了很多。
顧予風一看有效,又讓羅伯森回購了十盒特濃姜茶,就在宿舍最顯眼的位置擺著,搞得一整個宿舍的人繞道走,每天出門連襪子都多穿了一雙,就怕不小心感冒被逼著灌姜茶。
轉眼離期末考只剩五天,高強度的學習壓得每個人都透不過氣。
周四下午放學后,江辰宇幾人商量著出去走走,到老街時順便進了老李的店。
點了菜,江辰宇和張若川去拿飲料,方思澤轉頭對謝辭說:“我聽我爸說,紀委下來調查了。”
“紀委?”
謝辭給自己和顧予風倒了一杯大麥茶,“來查什么?”
“貪腐。”
方思澤壓低聲音,“這段時間,幾個曾經被高遠打傷過的學生家長陸續出來發聲,聽說其中一個抓到了高遠那保護傘的把柄,向紀委舉報了。”
“怕是沒這么簡單。”顧予風杯子在手里慢慢轉動。
早沒查到晚沒查到,偏偏在高遠打人這事鬧大的時候查到了,就算學生家長真查出點什么,怕也沒那么大的能量。
謝辭脫下外套,順手把顧予風快拖地的衣服撿起來,一起搭在椅背上:“這世上永遠不缺落井下石的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只要事情鬧得足夠大,總會有人有那個能力,借著這股東風除掉那把保護傘,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靜待事態發展。
見謝辭這么淡定,方思澤問:“你早就料到了?”
本來高遠打人這事不至于搞得連省廳都關注,一切是從謝辭攪局開始。
攪局者披著受害者的馬甲低調退場,事態卻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持續升級,造成的震蕩還在擴散。
一顆小石子落水后激起的漣漪,讓不知道多少隱在暗處的龐然大物蠢蠢欲動。
“怎么可能?”
謝辭淺笑,“我不過是遞了把刀,至于用不用是他們的事,反正我的目的達到了。”
顧予風瞄了一眼他揚起的嘴角,暗道一聲老狐貍。
不用低三下四求任何人就把這事給處理了,連帶著高遠背后的保護傘也一并給揚了。
以謝辭現在的身份確實掌控不了所有事,他只不過是算計了所有人。
江辰宇和張若川回來,把熱的飲料放到桌上。
顧予風隨便拿了一瓶,謝辭想到之前在溫泉小鎮的事,從他手里接過來翻看配料表。
“同樣的錯,我不會犯兩次。”顧予風強調。
謝辭:“你今天穿的也是我的襪子。”
顧予風一頓,擼起自己的褲腿,果然是謝辭的襪子。
這小子發現了也不提醒他。
“菜來咯!”老李端著幾盤熱騰騰的炒菜上桌,“快考試了吧?多吃點,我給你們加了量。”
江辰宇幾個歡呼。
“謝謝李叔!”
每次來必點一份爆炒螺螄,顧予風不喜歡吃辣,也對螺螄沒太大興趣,可看一桌人都在嘬,也想嘗嘗。
謝辭看他舀了一勺螺螄在碗里,拿了一根牙簽遞過去。
“用這個。”
顧予風沒接:“不用,我超會吸。”
謝辭:“……吸什么?”
顧予風慢悠悠地開口:“當然是吸下面那個——螺螄啊。”
謝辭收回手:“還以為你說的是吸下面那個。”
方思澤幾個聽著不對勁,抬頭看過去,就聽謝辭接著說:“那個螺螄屁股。”
顧予風笑盈盈的:“你要是出不來,我也可以幫你吸出來。”
謝辭:“你還是先解決你自己的吧。”
江辰宇看看他倆:“哎,你們是不是在搞顏色?”
顧予風一本正經:“吃個螺螄都能想歪?”
江辰宇一臉懷疑地看看張若川和方思澤,一個比一個淡定。
只有他想歪嗎?
方思澤:“……”
別看了,怎么看你都想不明白。
結果顧予風嘬了三四個螺螄都嘬不出來,還是老老實實拿了牙簽,遭到謝辭一頓嘲笑。
“笑個屁?”顧予風惱羞成怒,桌子下的腿頂住謝辭的膝蓋。
不說還好,一說謝辭笑出了聲。
“剛才那囂張的勁呢?”
張若川:“老顧,我教你怎么嘬。”
三個人輪流教顧予風嘬螺螄的方式,都以失敗告終,最后還是謝辭親自教,這才教會。
顧予風:“我這些不正經的技能都是你教的。”
謝辭不解:“我還教過你什么?”
顧予風:“自己想。”
謝辭:“……”
周六,顧予風借著補課的名義去了謝辭家。
羅伯森靠邊停車后,見顧予風正在整理帶過來的書本和文件,猶豫地開口:“我跟您一起吧?”
顧予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又不考試,跟來干什么?”
監督你和小哥的情況啊。
羅伯森賠笑:“我跟著好方便照顧您。”
“不用了。”
顧予風打開車門下去,“我學習的時候不喜歡有外人打擾。”
“可是——”
沒等羅伯森說完,車門就關上了。
那謝辭就不是外人嗎?
孤男寡男共處一室,不會出事吧?
顧予風進去時,謝辭正在前院和小方玩飛碟。
工作室周末沒人,就顯得特別空曠。
穿過后花園時,顧予風朝那個單獨的畫室看了一眼。
落地窗前的窗簾敞開著,畫室內灑滿了陽光,畫作凌亂而有序地堆放在四處,對著落地窗的架子上有幅沒完成的作品,只有零星的一些色塊,用色鮮艷明亮,和兼言之前的作品風格不太一樣。
“你爸最近狀態好點了吧?”顧予風隨口問。
謝辭:“嗯,集體活動后自閉了幾天,情況反而比之前好了一些。”
顧予風:“他人呢?”
謝辭:“被你爸帶出去玩了。”
說完后,他看到顧予風表情微妙地看過來,這才察覺話有歧義:“帶他去找其他老頭一起玩,說是有個書畫交流會。”
顧予風:“差點以為我們要變成兄弟了。”
謝辭腦內想象了一下那個情況,整個人都不好了。
“別胡扯。”
說是補課,可顧予風并不是不會,是懶。
謝辭從樓上拿競賽資料下來,顧予風已經坐在餐桌旁開始辦公了,這個位置剛好能曬到太陽。
他視線掃過鋪在桌上的文件,其中幾個是收購提案,全是科技類公司。
“德森已經開始做小動作了?”
“德森家族從上一代開始就針對我家,只不過雙方勢力均衡,斗得你來我往,誰也奈何不了誰。”
顧予風瀏覽筆記本屏幕上的企業資料,“可我外公玩得沒他臟,被他陰了。”
謝辭走到顧予風身后,掃了一眼屏幕上的內容。
他不確定上輩子顧予風是不是也這么早開始接手集團工作,但就像他回到一無所有的狀態,顧予風也差不多。
顧予風出身大家族不假,在外人看來光鮮亮麗高不可攀,但越是這樣的家族,利益牽扯越是錯綜龐雜,縱使顧予風擁有上輩子的記憶,可以精準篩選出投資目標,規劃集團發展方向,可他現在只不過是個在讀高中生,在集團毫無話語權。
利益面前,動嘴皮子沒用,最好的辦法就是做出成績,把成績單甩到董事會那些人臉上,而做出成績需要時間。
除此之外,所有人際關系都要重新建立,長途辦公不是長久之計。
理智上,謝辭當然明白,但就這么把人放回去,他做不到。
陽光照到了屏幕下方,謝辭將他的電腦往里挪了挪:“這次好好保護眼睛,別再近視了。”
“你心疼?”顧予風仰頭看他。
謝辭撫過他的眼尾:“這么漂亮的眼睛近視太可惜了。”
顧予風偏頭蹭他的手心:“撩我?”
謝辭看著他眼底的笑意,彎腰親在他的唇角:“這才是。”
猝不及防被親,顧予風搭在桌上的手指一緊,反應過來后抬手把謝辭帶過來,想加深這個吻,可謝辭卻退開了。
“該學習了。”頂著顧予風不滿的眼神,謝辭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來,開始做卷子。
顧予風無語了。
“爽完就走,不管我死活?”
謝辭反問:“你以前不也爽完就走?”
顧予風:“說好的不翻舊賬呢?”
謝辭:“我們只是重生了,又不是失憶了,該翻還得翻。”
顧予風側過身,扣住他的下巴轉過來對著自己:“謝總,你是愛我的吧?”
謝辭一臉深沉:“干我們這行的,最忌諱愛上客人。”
顧予風:“……”
怎么還記著這事?
以前的大度都是怎么裝出來的?
辦公到11點多,顧予風手邊的事告一段落,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肩頸,轉頭見謝辭還在做題,面前放了厚厚一沓資料,幾乎快做完了。
這么認真準備競賽,是打算在國內上大學?
腦子里閃過這個念頭,顧予風有些不得勁。
“考慮好上什么大學了?”
“還沒有。”謝辭掃了一眼題干,隨手寫下公式和簡化的解題步驟,翻到下一頁。
“和我一起去D國上大學吧。”
謝辭筆尖一頓,抬起頭。
這不是顧予風第一次提一起去D國了。
顧予風神色認真:“或者我們一起在國內上大學。”
謝辭沉默了片刻:“以你現在的成績,只能勉強考個專科,讓我陪你去讀專科?”
顧予風:“……如果你點頭,我就從現在開始努力。”
“說得好像你努力就能考上。”
謝辭繼續低頭做題,顧予風突然起身坐上來,有些無奈,“你這樣我沒辦法做題。”
顧予風挺腰貼近,在他耳朵上輕咬:“我都坐你腿上了,你就只想著做題?”
謝辭摁住他的腰推開一些:“別亂動,說了不行。”
“董事會那些老頭都沒你這么頑固。”
顧予風手指插進謝辭的發間,沿著他的下頜線親下來。
彼此太熟悉,一撩就起火,謝辭搭在他腰間的手收緊:“克制點。”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就聽顧予風低聲說:“我是隨時會發情的老外,克制不住。”
謝辭想了想:“不是都說中年夫妻親一口,噩夢能做大半宿?”
“……”
顧予風抬起頭,“對著你,我不做春夢就不錯了。”
謝辭低罵了一聲,偏頭親過去:“你真是欠收拾。”
顧予風一開始還為釣魚成功得意,很快就被激烈的吻弄得全身發軟,腦子一片空白,再沒心思想別的。
“以前那么溫柔,現在這么粗暴。”顧予風喘著氣推開他,感覺嘴唇都麻了,“被你騙得很慘。”
謝辭舔過他的唇角:“你不喜歡?”
顧予風環住他的脖子:“再來一次。”
謝辭托著他起身,放到桌上:“該做飯了。”
顧予風都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走了,留他一個人愣愣地坐在桌上。
“謝辭!”
進廚房,謝辭打開冰箱,拿了一些需要用的食材出來,遞給跟過來的顧予風:“拿去清洗一下。”
顧予風下意識地接住,給氣的:“我是客人。”
謝辭拿過圍裙從身后繞過去系在他腰間:“自己把袖口擼上來,別弄濕了。”
“……”
顧予風認命地走到水槽前,擼起衛衣的袖口,“剛才從后面抱過來的感覺不錯,以后可以試試玩圍裙play。”
謝辭:“……你滿腦子就只有黃色廢料?”
顧予風冷笑:“我已經做了半年和尚了,別逼我把腦子里的想法付諸行動。”
“你是說——”
謝辭從身后抱過去,雙手撫過顧予風的胸前和大腿,聲音里透著淺淡的笑意,“喜歡這種感覺?”
溫熱的氣息拂過頸邊,顧予風沒想到他會突然抱過來,心臟被揪了一下,丟了手里的土豆轉身就要撲過去。
謝辭卻先一步退開,淡定地轉身去灶臺前。
“懂了,專心洗菜,水濺出來了。”
又來這套。
顧予風氣得牙癢,到底是誰在釣魚?
“你他媽——”
顧予風一腳踹在謝辭屁股上,“欠揍!”
謝辭生生挨了一腳。
放在以前,他實在難以想象,那個永遠優雅得體的顧予風能做出這么粗魯的動作。
逗前夫哥好像會上癮。
就兩個人吃,謝辭炒了五個菜,外加一鍋清淡的山藥排骨湯。
顧予風夾了一塊肉給蹲在餐桌旁,眼巴巴看著他們的小方豬:“知不知道你把我害慘了?但我大人有大量,決定不跟你計較了。”
小方吃到肉,晃著尾巴興奮地嗚嗚叫。
謝辭端了一碗狗糧放到地上,問顧予風:“菜嘗過沒,味道怎么樣?”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顧予風笑笑。
謝辭:“……很難吃?”
“比起外婆的手藝,差了不止一點。”
顧予風慢悠悠地說,“不過還是熟悉的味道,有些懷念從前。”
那時候他們能理所當然地在一起,卻沒好好珍惜,搞得現在要偷偷摸摸的,未來不知道還要邁過多少坎才能重新回到原點。
“我更喜歡現在。”
謝辭走到顧予風對面坐下,“至少你愿意跟我說實話了。”
路雖難走,但終點一定不再是那片化不開的濃霧。
“還是以前好,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顧予風說著,有些失落地嘆了口氣。
謝辭:“……”
羅伯森在下午三點多收到通知去接顧予風,心說還好沒有留宿。
后車門打開,顧予風坐上車,羅伯森一眼就注意到他嘴唇上紅紅的地方,不禁轉頭仔細看:“您嘴唇怎么破了?”
顧予風擦過唇角,神色淡定:“老謝中午做的菜太好吃,咬到嘴巴了。”
羅伯森驚了:“這得多好吃?”
顧予風笑:“很好吃就對了。”
把人送回家,羅伯森編輯匯報信息發送給菲歐娜。
【今天一切正常。】
晚飯的餐桌上,謝辭父子倆隨口聊著書畫交流會的事。
謝謙:“今天小顧來家里,你們沒出去玩?”
“作業太多,沒出去。”
想到中午和顧予風聊的話題,謝辭開口問,“你的錢都是誰在幫你理財?”
“理財?”
謝謙一臉懵,“我沒交給誰,就存在賬戶里。”
謝辭:“……”
他猜也是。
謝辭:“給我,我放假后幫你理。”
謝謙當然是沒意見,想著應該就是買些銀行的理財產品之類的,他并不在意收益率,隨便謝辭怎么買都行。
“對了,昨天有個叫尼爾的D國畫商聯系過來,說是想和我簽約。”
謝謙問謝辭,“從他發過來的資料來看,還不錯,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你幫我參考參考?”
“尼爾?”
謝辭微微一頓,“是經營貝尼爾畫廊的那個尼爾先生?”
謝謙點點頭,把手機里的資料調取出來給他看。
謝辭快速翻到個人簡介那里,確認就是這個老頭。
上輩子爸爸的畫能賣到千萬美金,少不了這個人的功勞。
沒想到這輩子這么快就找過來了。
謝辭突然想起前陣子顧予風拿顧永年拍下的畫送給凱特琳當禮物。
那小子又在偷偷幫他。
第70章
期末考前一天, 藍海市下大雪。
宿舍里,顧予風被凍醒,掀開床頭前的窗簾, 外面白茫茫一片,已經積雪了。
“怪不得這么冷。”
對面上鋪,張若川卷著被子縮成一團,上面還蓋著一件長款羽絨外套。
“下雪不用晨跑了,還能賴床半小時。”
下鋪的江辰宇接話:“考完試就不用早起了。”
顧予風搭著床邊的護欄,探出身看下鋪的謝辭:“過兩天我們就要分房睡了,你沒有什么感想?”
謝辭剛醒, 抬眸看看頭頂那張笑盈盈的臉:“終于不用天天檢查襪子和內褲。”
“……你關心的只有襪子和內褲?”顧予風揚眉。
對面的江辰宇嘿嘿笑:“老顧,你要是舍不得老謝, 我們寒假可以組個集體活動啊。”
“先等考完試再說吧。”張若川潑冷水, “萬一沒考好, 寒假就只能在補習班里過了。”
江辰宇:“你提什么補習班?晦氣!”
出門前,顧予風拿了圍巾圍上,見謝辭看過來,隨口問:“怎么了?”
“沒什么。”謝辭拿上書桌上的課本和資料往外走。
上輩子他每個節日和紀念日都會送顧予風東西,但一來兩人不是每天待在一起,二來顧予風確實不怎么用,導致他一直沒看到過自己送的東西出現在顧予風身上。
喜歡的人用自己送的東西,原來這么讓人心情愉悅。
外面雪大, 風也大,路特別滑,食堂門口人多,不知道誰滑了一下撞到江辰宇和顧予風,兩人自己都站不穩, 這一撞就往地上栽。
謝辭手快,一把撈住了身邊的顧予風,江辰宇就沒那么幸運了,等旁邊的張若川反應過來轉頭去扶的時候,他已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謝,你也太偏心了,就只顧著老顧。”
江辰宇抽著氣被張若川拉起來。
謝辭放開攬在顧予風腰間的手:“我就一只手空著,撈不了兩個人。”
“快點,這里太冷了。”方思澤在前面催促,心說兄弟和男朋友比起來,當然是男朋友更重要。
晚上上了這學期最后一個晚自習,項海斌讓他們把課桌挪一下,擺成考場要求的樣子,多余的課桌疊放到教室后排。
“課桌上的東西都清理一下。”
項海斌背著手站在講臺上,“明天就是期末考了,都給我打起精神!天氣冷就多穿點,別感冒了。”
謝辭把桌子挪好,桌上堆疊的書中午已經搬回宿舍,就抽屜里還有一些文具。
東西有些亂,他一把抓出來扔袋子里,看到角落里有個信紙折成的愛心,已經被書擠壓變形,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放在那里的。
他拿起來看看,正要扔掉,卻被顧予風奪了過去。
“情書?”
顧予風放在手里翻看,問謝辭,“什么時候偷偷藏的?”
謝辭:“……忘了。”
大概率是他重生前就留在這里的東西。
“不拆開看看?”顧予風好奇地問。
謝辭接過來,扔進了垃圾桶,低聲說:“我已經有你了。”
顧予風多看了他一眼。
喜歡上一個人后,連不知道是誰送的情書都不愿意拆了,這人其實遠遠沒有他認為的那么花心。
離開教室前,項海斌叫住顧予風,偷偷摸摸去了辦公室一趟,在走廊外把手里的東西遞過去:“不想和謝辭拆開的話,期末考用點心。”
顧予風對這小老頭送的東西沒什么好感,看著他離開后,興致缺缺地回到教室。
謝辭和張若川幾個圍過去看。
老項對顧予風這個借讀生的要求,比其他人低好幾個檔次,這一個學期下來就沒因為成績找顧予風談過話,最后一天突然單獨叫出去,很難不讓人好奇。
“鹵豬腦?!”
江辰宇一看盒子里的東西,差點沒笑死,“老項對你寄予厚望啊,老顧。”
顧予風無語了,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這老頭竟然還記得。
“老謝吃了鹵豬腦后就考了第一,可能在老項眼里,鹵豬腦和考第一是畫等號的吧?”
張若川邊說邊笑,“這一份不便宜呢,滿滿都是老班的心意啊。”
謝辭深沉地拍拍顧予風:“多吃點,萬一考最后一名,下學期就做不了同桌了。”
顧予風:“……”
怎么連你也跟著湊熱鬧?
下過雪,連樓梯都變得很滑,一群人走得很慢。
從教學樓到宿舍樓路上會經過一段沒有燈的路,黑漆漆的,一群學生在雪地里走,不時能聽到慌亂的驚呼,還有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
“我的物理課本!”
“好滑啊!都走慢點,踩穩了。”
顧予風不小心踩在凸起的積雪上,一腳滑了出去,被謝辭一把扶住。
“小心點。”謝辭說著,順勢牽住顧予風的手。
顧予風穩住身體,感覺手被握住,下意識地要抽回來,卻被更用力握緊,這才反應過來,偏頭看向謝辭。
“看路,別看我。”謝辭面色淡定,“還想再摔一跤?”
顧予風掃了眼周圍其他的學生,風雪大又黑,什么都看不清,大家都只顧著看身前的路,沒人關注他們。
兩個男人手牽手實在別扭,可顧予風又貪戀手心的溫度沒舍得放開,猶豫了一下,收攏手指回握。
這段漆黑的路上,顧予風沒看到謝辭眼底涌上的笑意,謝辭也沒看到顧予風眉眼間那難以讓人察覺的不自在。
期末考兩天,雪斷斷續續下了兩天。
最后一門考完走出考場,走廊外全是學生,嘰嘰喳喳地討論著答案和題目的難度。
顧予風的考場在一樓,謝辭和跟出來的方思澤一起下樓,準備去找他匯合。
“這次的物理難度有點抽象。”
方思澤摘下眼鏡,擦了擦上面的霧氣重新戴上,“出題組的老師是不是瘋了?”
謝辭:“他們就沒正常過。”
繞過樓道拐角,謝辭一抬眸就看到了等在樓梯口的顧予風,對方穿著黑色短款羽絨服,戴著米咖色的圍巾,發間落雪,被風吹得微微瞇起雙眼,可能因為皮膚底子干凈,也沒有多余的表情,加上儀態挺拔,整個人看起來很清爽,就算裝著一個成年人的靈魂,也很有少年感。
兩人的視線隔空對上,顧予風神色變得不耐煩:“快點,冷死了!”
謝辭心說連這死樣都覺得很有趣,他是徹底沒救了。
走到一樓,謝辭抬手幫顧予風拂去頭發沾的雪:“怎么不去避風的地方等?”
“太麻煩了。”
顧予風看看他們身后,“老張他們呢?”
方思澤對他們的小動作已經習以為常,接過話:“老張去找他女朋友,不用等了。”
“考得怎么樣?”謝辭問。
顧予風:“寫了一半,手太冷就趴著睡了。”
方思澤:“這次的卷子很難,你要是沒亂寫的話,應該輪不到你墊底。”
顧予風笑:“那看來我和老謝不用‘離婚’了。”
方思澤:“……”
你是越來越不遮掩了。
等江辰宇從另一個考場下來,幾個人一起回宿舍。
“總算解放了!”
江辰宇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肩頸,興奮地轉頭問他們,“活動可以安排起來了!你們有什么想法?”
方思澤:“先等成績出來再說吧。”
江辰宇:“……怎么連你也這樣?”
方思澤:“高考的壓力前,人人平等。”
江辰宇下意識地看向謝辭和顧予風,這倆都毫無壓力,只不過一個是什么都會,另一個是毫不在意。
回宿舍收拾好東西,謝辭看到上鋪的被子還一團糟的堆著,提醒顧予風整理一下。
顧予風轉頭看了一眼,直接把被褥一卷:“行了。”
被謝辭無語的眼神盯著,顧予風反問:“你指望我再上去疊被子?我是這么勤快的人?”
謝辭默默閉嘴,想著下學期過來,大概也是要他幫忙換被套。
到校門口,各自家里來接的車都在等著了。
江辰宇和方思澤打過招呼后先走了,謝辭看了一眼停在路邊的路虎,問顧予風:“接下來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我是很想出去玩,可這幾天可能不行。”
顧予風有些煩躁,“手頭還有不少事,都趕在一起了。”
謝辭:“那等你忙完,到時候再聯系?”
“又不耽誤發信息。”
顧予風提著背包,一手揣著外套口袋,悠悠地說,“去你家辦公也可以,就怕你爸受不了那刺激。”
謝辭又好氣又好笑:“來別人家辦公,就不能老實點?”
“你好意思讓我老實?先管好你自己。”
顧予風朝車子的方向走,擦身而過時悄悄勾住謝辭的手指摸了一把,若無其事地說,“走了。”
謝辭看著他上了車,這才坐進爸爸謝謙的車里。
當晚吃過飯,謝辭問爸爸要了銀行賬號和密碼,坐在自己的書桌前,打開那個全外文的社區論壇。
之前他用“XC”作為ID注冊了賬號,在這個論壇發了幾篇關于國際局勢影響美股的分析帖,已經收到了上千的評論。
他一一看下來,沒有熟悉的ID。
魚沒上鉤,他只能繼續放魚餌。
花了一晚上時間,篩選出了幾支合適的股票,他編輯了一個帖子發了出去,收到的評論里大多不看好。
【買進去就等著虧錢吧。】
【大機構正在廝殺,現在進場和送人頭有什么區別?】
【兄弟,聽勸,我剛虧了三十萬美金。】
【這一看就是新手,總要交點學費才老實。】
【你這么莽都能賺到錢的話,我把頭剁下來給你當凳子。】
謝辭在最后一條回復:【把頭洗干凈等著。】
第二天開市,謝辭準點坐到電腦前,重新查看股價趨勢,按照昨晚的計劃,找準入場的點,將賬戶里的美金投進去。
股價在短暫下跌后開始劇烈波動,在第二天開市后迎來暴漲,觸發三次熔斷,謝辭等到下午賣出,盈利超過30%。
他把盈利情況貼到之前的帖子里,原來寥寥幾十條評論已經漲到了數千。
謝辭快速瀏覽下來,目光鎖定在其中一個ID。
Nok:【兄弟膽子夠大,關注了。】
諾科,前大機構分析師,他曾經的合作伙伴。
魚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