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A白鳥:朋友
咒術高專一年級轉校生虎杖悠仁,對于現在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感到有些茫然。
說實話最近幾個星期以來,陌生的現狀已經將他的大腦沖擊到數次死機,而現在眼前咒靈正在說的話,只不過是將這種摸不著頭腦的感覺無限度放大,然后又一瞬間爆發了出來。
首先我是個人類,虎杖悠仁想,這是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的,十幾年來的體檢里自己從來沒出現過任何問題。
而眼前的咒靈…咒靈會說謊騙人嗎?
虎杖悠仁不知道。
大概是因為從普通人的世界到咒術的世界這一步跨越得太過突然,少年的世界觀還在微妙的重塑過程當中,接受能力也產生了奇妙的變化。
普通的咒術師遇到出現在自己面前會說話而且說是自己哥哥的咒靈,最大的可能性是會以為咒靈有什么陰謀,而虎杖悠仁是真的開始思考起人類和咒靈是不是有可能會有親緣關系。
“我知道這樣說有點奇怪,”看到已經變成豆豆眼傻在原地的少年,白鳥幾乎幻視自己看到了一只傻乎乎的狗子,忍不住嘴角向上。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東西,也許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坐一會。”
“啊啦,順平,這位是你的朋友嗎?”
在白鳥剛剛發出邀請,虎杖悠仁還來不及做出決定的當下,一位手里拎著購物袋的女性出現在河堤上方,對兒子身邊出現的元氣少年露出笑容:“剛好今天買了很多食材,要一起吃飯嗎?”
“誒?那個,我…”
虎杖悠仁撓了撓頭,心底有些糾結。
雖然才剛剛認識了很短的時間,但是吉野順平也給虎杖悠仁的印象還不錯——至少不是完全拒絕交流的死硬派,而且現在粉色頭發的少年也漸漸回過味來,恐怕眼前的咒靈與身旁的同齡人是認識的。
畢竟對方表現得雖然有些驚訝,但卻完全不是見到未知事物的那種帶著驚嚇的驚訝,而只是出現了某些意料外的事情。
吉野順平好像沒想到這只咒靈會和自己打招呼。
也就是說,剛才他的回答應該是有問題的,就算沒有撒謊,也肯定隱瞞了什么。
“媽媽,你直接向別人提出這樣的要求很冒昧啊!”
劉海擋在臉前的少年神情有些慌亂,吉野順平對虎杖悠仁的印象不算差,對同齡的咒術師說不好奇也是假的,但完全沒想過這樣把人請去家里。
——自己還完全沒有想好要怎么說白鳥先生和真人先生的事情。
黑發的少年偷偷側過臉看向白鳥,從特級咒靈的臉上卻只讀到一些促狹的笑意。
白鳥好像對虎杖悠仁完全沒有敵意。
打斷了母子之間交流的,是一陣嘰里咕嚕的響聲。
粉色頭發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逗笑了手里拎著購物袋的女性——
“果然還是感覺有點奇怪,”趁著吉野凪,也就是吉野順平的母親轉身在廚房里收拾食材的時間,虎杖悠仁看著茶幾邊上用爪子動作熟練地撥開糖紙的綠眼鴿子,有些糾結地低聲詢問吉野順平。
“那個咒靈一直都是這樣子嗎?”
“白鳥先生嗎?”
吉野順平的目光也跟著轉向將硬糖吞進嘴里的鴿子,動作隱蔽地點了點頭:“他的確很喜歡吃甜食呢!”
在聽到關鍵詞[甜食]的瞬間,某個白毛班主任的身影在腦中一閃而過,虎杖悠仁晃了晃腦袋把奇怪的聯想甩出去,在心里暗自嘀咕。
變成鴿子之后渾身的咒力都收斂的很好,完全看不出來是幾級,不過能夠和人那么清楚的交流,自己上次遇見這種咒靈還是被五條老師帶著去參觀了那個火山頭咒靈的領域。
那個火山頭是幾級來著?
“白癡,是特級啊。”
心像領域里,高高坐在由白骨堆積而成的王座上的兩面宿儺用胳膊支起臉頰,語氣玩味。
在宿儺千年前的記憶當中,他似乎也沒遇見過這種行為舉止正常到完全不正常的咒靈。
對于這種完全由負面情緒當中誕生,也完全由負面情緒所驅動的生物而言,[正常]本來就是一種最不可理喻的情況,發瘋才是它們的常態。
宿儺很好奇這個自稱白鳥的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特…特級!?”
驟然升高的語氣在吉野家的兩位轉頭看向自己的瞬間驟降,虎杖悠仁的臉上再一次寫滿了緊張——鑒于粉發少年目前明面上還處在死于特級咒靈之手的狀態,而且他遇到過的特級,除了忙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五條悟,其他的無論是宿儺,是在少年院遇到的特級咒靈,還是那天的火山頭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少年的這份緊張也是能夠被理解的。
“剛才忘了說嗎?”享受著嘴里的甜蜜滋味,白鳥在面對虎杖悠仁的時候,下意識模仿起脹相的做派。
當哥哥應該就是這樣吧?要關心弟弟,解答弟弟的疑惑。
“我是誕生于人類對暴行的恐懼和怨恨之中的特級咒靈。”
“有趣。”
心像世界里,兩面宿儺嘴角的笑容慢慢擴大,咧開到一個人類不該有的角度。
極惡詛咒從不在意那些被自己無意間殺掉的人類,或者是那些食材是怎樣想的,但是發現那些弱小的家伙的情感也能誕生出特級,讓他稍微起了點興趣。
從弱小的感情當中誕生出來的東西,會仍舊是弱小的嗎?
而心像世界外,虎杖悠仁已經變成了豆豆眼,大腦被短暫清空。
現在的自己完全對付不了特級…但是面前的特級,似乎好像又不需要戰斗。
白色的鴿子看上去情緒穩定得堪比七海先生,甚至還會揮揮翅膀提醒自己,凪女士已經將菜端出來了。
有點疑惑于虎杖悠仁為什么呆呆地坐著不動,白鳥揮了揮翅膀,發現少年的意識還沒有回歸,于是干脆飛了起來,直接落在少年頭發上。
“該去吃飯了,讓主人催促的話有些失禮。”
小聲提醒著,白鳥感受到自己所處的高度發生了變化——虎杖悠仁終于站起身,向餐廳的方向走去了。
一直到空蕩蕩的肚子逐漸出現了飽足感,虎杖悠仁的靈魂才慢慢歸位,終于緩慢地意識到,站在旁邊柜子上,慢條斯理地剝堅果吃的特級咒靈,不知道什么原因,但的確是一個好脾氣的家伙。
大概是白鳥表現得和普通的鴿子實在沒什么差別——在沒有咒力的普通女性面前,特級咒靈無意刷新對方的世界觀。
所以這頓飯的全程白鳥都只是悠閑地嗑著瓜子,卻也并不覺得無聊。
因為吉野凪真的是一位很會活躍氣氛的女性,而當話題無意間轉到某部有些小眾的電影上時,流暢接上話題的虎杖悠仁也成功開啟了吉野順平的分享欲。
快樂的笑聲充斥著小小公寓里的每一份空氣,連帶著白鳥的心情也變得輕快起來,直到虎杖悠仁制服口袋里的手機鈴聲響起。
“伊地知先生說馬上就來接我,”在短短的幾個小時里,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已經從陌生人跨越到好友,但是接觸咒力不久的少年也沒完全忘記自己會來到這里的原因。
虎杖悠仁欲言又止地看向白鳥,不知道應該怎樣處理目前的情況——在不知道五條老師有沒有出差回來的情況下,把特級咒靈直接帶回咒術高專聽起來顯然不算是什么好主意,但是如果放任對方在外面亂晃,顯然要更危險一些。
而且少年也不敢肯定,看起來情緒一直很穩定的白鳥會愿意和自己一起去咒術高專,畢竟咒術師向來以祓除咒靈為己任。
白鳥看出了虎杖悠仁的猶豫,覺得作為一名合格的哥哥,自己不應該讓弟弟太過為難。
“早點回去高專吧,時間已經有些晚了。”
吉野凪因為喝了些啤酒,已經趴在桌子上醉倒過去,白鳥變回了神父裝束的青年。
“不用太擔心,悟…我是說,你們的五條老師,他認識我,可以告訴他我在這里。”
特級咒靈露出讓人下意識放下心來的溫和微笑:“你應該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不過我們大概很快就會再見面,下次找一個更悠閑一點的時間慢慢聊吧。”
也許是對五條悟的信任,又也許是對于自稱哥哥的特級咒靈莫名其妙的安心,虎杖悠仁沒有糾結太久,獨自坐上了返回咒術高專的車。
“接下來,”目送輔助監督統一制式的黑色轎車離開,白鳥回過頭,看到吉野順平已經困得迷迷糊糊倒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輕聲笑了笑。
“果然還是一個習慣被照顧的孩子。”
綠色的橄欖枝在特級咒靈身后伸展蔓延,輕巧地為趴在餐桌前的女士披上外套,又小心翼翼地將用過的碗盤放進水槽,快速清洗起來。
“沒想到白鳥你竟然是這種類型,”一只不起眼的咒靈從窗縫里爬進房間,張嘴出來的卻是[夏油杰]的聲音。
“喜歡照顧和飼養寵物嗎?”
“有什么事嗎?”
本能覺得羂索一定沒憋什么好主意,白鳥垂下眼睛,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沒什么,只是完成真人的小愿望,不過也算是我和他的一項測試。”
這樣說著,咒靈從嘴里吐出了一個包裹著層層封印的長條:“我聽真人說你對他的一個玩具也很感興趣,就是這名少年嗎?剛好,接下來的事情會很有趣。”
第122章 A杰&悟:圖書館里有什么
“什么?竟然會是這樣?”
遠遠的,五條悟和夏油杰已經聽到特級咒靈難以置信的聲音。
耳邊兩側有塞子塞住的位置猛地爆發出火焰,連帶著頭頂的火山口也迎來了小小的爆發,在情緒劇烈波動的同時,漏瑚卻動作熟練地伸長手臂,讓手中最新的學術期刊遠離火源。
紙制品就是這樣,對于特級咒靈來說十足脆弱。
白毛貓貓沒忍住臉頰鼓起笑了出聲,被迫接收到周圍無法看到漏瑚動作的普通人們譴責的目光。
咒靈操使及時用寬大的袖口擋住了臉,也擋住了差點脫口而出的笑聲,免于和好友一起成為被譴責對象的命運。
兩位咒術師引出的動靜成功吸引了特級咒靈的注意,漏瑚扭過頭,臉上巨大的獨目投射出有些煩躁的目光——發現最新期刊與自己的猜想方向不一致的不爽,在看到兩個討厭卻被同為特級咒靈的白鳥護著的咒術師小鬼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什么事?”
側身站在書架背面,以一種不會被普通人類看到期刊漂浮在半空中的姿態直接問道,漏瑚抖了抖手中的紙制品:“我的時間很緊張,你們要是說不清楚,就讓白鳥來說。”
與不會被普通人看到,所以沒什么顧及的漏瑚不同,五條悟和夏油杰交換過目光,用手勢示意漏瑚到閱覽室外邊來。
“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說…”
小心翼翼地記下此刻的頁碼,將手中的期刊放進書架的隱蔽角落,漏瑚不耐煩地抬起頭,卻在下一秒整只眼睛暴突——特級咒靈看到了自己綠色眼睛的同類,只不過是以喪失自我,完全被咒術師的術式所操控的姿態。
對于誕生自人類對大地的恐懼之中的特級咒靈而言,用怒火淹沒整座圖書館,并不是什么難以做到的事情,事實上漏瑚也并不是善于冷靜處理情緒的那種類型。
阻止他當場暴走的,是過去在白鳥的忽悠下與五條悟所訂立的束縛,以及兩名青年咒術師表現出的懇求姿態。
站在目前日本國內咒術師頂端上的兩人,并不是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來嘲笑特級咒靈的信任錯付,而是懇切地,想要從白鳥的同類這里,得到一些有關過去的碎片。
“我就知道咒術師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這樣說的時候,還有火礫蟲從漏瑚頭頂的火山里不斷冒出來,在周圍飛出一段距離又返回:“白鳥也是!居然會和你們定下這種愚蠢的束縛,沒有一點咒靈的樣子!”
“我們也不想這樣,”煩躁地伸手揉亂了自己的雪白頭發,五條悟承擔了與漏瑚對話的角色——沒辦法,脾氣火爆的特級咒靈完全無法聽實際掌握著白鳥控制權的咒靈操使心平氣和地說些什么。
“但是我們現在正在想辦法讓白鳥回來,需要更多有關白鳥過去的事情作為錨點。”
“你保證你們說的都是真的?”
糟糕的臉色好看了那么一點點,漏瑚碩大的眼珠掃過五條悟和夏油杰,語氣稍稍放緩。
“我保證。”
適時插入對話,夏油杰堅定地看著漏瑚,語氣篤定:“咒術師的誓言就是束縛,我和悟不會撒謊。”
“好吧,既然這樣,”漏瑚收回停留在兩名咒術師身上的目光,環視過空無一人的圖書館樓梯:“你們也許不知道,白鳥曾經送給我一個特級咒具。”
漏瑚的嘴角向兩邊咧開,露出漆黑的牙齒,看起來多了一些非人的兇狠:“這個咒具在以前也有些名氣,叫作獄門疆,傳說是由某個高僧圓寂所化,什么東西都可以封印,它是一個活著的結界。”
“獄門疆居然在你手上啊!”
五條悟睜圓了眼睛,表情意外:“五條家一直想要找到它,不過完全沒有消息…也不知道白鳥是從哪里找到它的?”
“悟,這個咒具很特別嗎?”聽到好友的話,咒靈操使默默在心底將獄門疆的重要性提高了一個檔次。
雖然這樣說聽起來就很氣人,但是傳承了千年的五條家并不缺少特級咒具,能讓五條家費力尋找的絕對不是什么平常的存在。
“大概是甚爾剛剛成為我的老師的時候吧,因為長老們不愿意接受甚爾那種做過殺手的人做六眼的老師,說有損五條家的顏面之類的,”五條悟推了推墨鏡,眼底浮現出回憶的神色。
“所以我和長老們打了個賭,甚爾是從門口開始一路打進五條家的。”
說起自己以前“坑害”長老們和五條家術師的行為,六眼神子臉上并沒有愧疚或是不好意思。
“天與咒縛的甚爾本身已經很強,而且那個時候他已經買到了天逆鉾。”
“連我的無下限也可以切開,把長老們嚇壞了。”
六眼神子聳了聳肩,表情無所謂:“他們想從甚爾手里把天逆鉾買回來銷毀,不過甚爾沒同意,所以又給了甚爾一大筆錢讓他教我體術,術師殺手的工作信譽還是可以的。”
“然后長老們就特別擔心,萬一還有類似克制無下限的咒具怎么辦,”其實認為即使有也無所謂,只要自己夠強就可以,但面對長老們的擔憂,五條悟也沒有拒絕——六眼神子可以接受長老們這種程度的好意。
“目前已知有記載的,能夠對我的無下限起到效果的咒具,除了天逆鉾以外,還有產自非洲一個部落的黑繩,長老們已經和那個部落簽訂了協議,無論他們做出來多少都會買下。”
“還有另外一個有記錄但是一直找不到的,就是這個獄門疆了。”
五條悟像是好奇新鮮玩具的貓貓,猛地把臉湊到漏瑚面前:“沒想到原來在漏瑚你這里,借我看看!”
“六眼,離我遠一點。”
難以接受特級咒術師突如其來的熱情,漏瑚頭皮發麻,向后退了兩步:“獄門疆的使用是有限制的,雖然什么都可以封印,但是被封印的對象也只有一個而已。”
“給你是不可能的,那是老夫我的收藏,”作為一個很有性格的收藏家,漏瑚并不想把自己的藏品分享給別人。
“我想說的是白鳥,最初認識他的時候,他希望我可以幫他殺死一個詛咒師,我說如果有特殊的特級咒具就可以。”
“后來他給了我獄門疆,”摸了摸下巴,漏瑚的獨目轉向兩名咒術師:“說起來既然拿了東西,我也應該完成我們的約定,你們知道那個叫做羂索的詛咒師在哪里嗎?”
“你們人類的生命太短了,有時候一不小心就已經老死了,真的很麻煩。”
沒有對特級咒靈關于人類壽命的觀點發出評論,咒靈操使臉上掛起了慣性的禮貌笑意,歪過腦袋說:“可是羂索已經被白鳥親手解決了…這也是為什么我和他的束縛會達成。”
“什么!”
頭頂的火山再一次過熱,漏瑚沒想到故事會在這里重新串聯起來,于是特級咒靈看上去更郁悶了。
“竟然會是這樣,”有些煩躁地用手指敲打樓梯的欄桿,漏瑚思考著自己還有什么可以告訴兩個咒術師的事情,突然大腦里靈光閃過。
“白鳥曾經來過這里,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做。”
“不是我們提前約好見面,只是剛好碰見了,這應該算是有些特別的事情,”火山頭的特級咒靈說:“對于我們咒靈來說,你們人類的書籍不算是很有吸引力的東西,所以也許你們可以在這里轉轉,看看白鳥有沒有留下過什么痕跡。”
“謝謝,真是幫了大忙了。”
年輕的教主先生躬下身子,語氣認真:“我們會好好找找的。”
“不要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很惡心。”
露出消化不良的表情,漏瑚轉過身揮了揮手,向閱覽室的方向走去:“我還有文獻沒有看完,先走了。”
“白鳥就拜托了。”
“漏瑚的性格有些變扭,不過比花御好說話誒,”從最底層開始一層一層搜索,五條悟用六眼檢視過每一寸咒力的殘穢,想要找到白鳥留下的痕跡。
“杰,你說白鳥來圖書館是來做什么,看書嗎?”
“白鳥是很喜歡看書,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送了我一本《戰爭與和平》,”一邊放出咒靈搜索建筑里有什么不同尋常的東西,夏油杰一邊回答到。
“誒——我怎么沒有!白鳥居然區別對待!”
拖長了聲音,五條悟用撒嬌大于不滿發聲音抱怨著,很快又快樂起來:“不過白鳥給我糖了!那個糖紙很漂亮,我還留著!”
一點隱秘的快樂升起很快就被澆滅,夏油杰沒有接好友的話,而是不著痕跡地,將五條悟傻樂著說起糖紙的話題帶了回來:“悟,你那邊有發現嗎?我的咒靈沒找到什么,這邊的低級咒靈也很少,畢竟圖書館不算是負面情緒聚集太多的地方。”
“這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駐守這里的咒術師的工作壓力沒那么大。”
五條悟苦中作樂地調侃到,兩人已經慢慢走到頂層,六眼神子握住通往古籍閱覽室的門把,搖了搖頭:“目前還沒有發現什么…啊,有了。”
五條悟的目光停留在一片被陽光照射著的書架頂端,在六眼的視野當中,幾層隱秘的結界上流轉著熟悉的綠色咒力,將結界里的東西隱匿起來。
“好像有什么藏在這里,”環視過四周埋頭苦讀的普通人,五條悟壓低了聲音,用氣聲說到:“白鳥在這里布下了結界,我可以解除它。”
第123章 A白鳥:對上真人
房間里只有水龍頭的水落在洗碗池中,水位慢慢向上積蓄的聲音,橄欖枝在吉野順平回去臥室之后就已經將公寓里的燈都關閉,白鳥的臉隱匿在黑暗里,表情晦澀難辨。
“這是什么東西?”
此刻,人類都已經睡去的房間里,沒有人可以看到,特級咒靈的綠色眼睛在暗處像是擇人欲噬的蛇,閃爍著捉摸不定的光彩。
其實白鳥已經從討厭的咒力波動里感知到了被封印的長條物體究竟是什么,只是想要聽羂索說出來。
就仿佛自己在見證這個世界是怎樣一步一步滑入深淵當中。
“唔,是一個可以吸引咒靈的特級咒物,兩面宿儺的手指,”大概是因為計劃進展順利的原因,羂索的語氣相當輕快。
“剛好你在的話,真人就不用過來了。”
“所以呢?為什么要把它放到這里,宿儺的容器現在已經回咒高了。”
曾經閱讀過的時間記載在大腦中一閃而過,白鳥的臉上一片平靜,就仿佛自己是真的不知道羂索打算做什么:“吉野順平和這個普通人類女性應該都不是容器的體質,無法使用它吧?”
“不是讓他使用,而是需要用這根手指引來宿儺的容器。”
“它只是一個前置條件,”面對白鳥的提問,羂索的語氣平靜而篤定:“你今天應該見到那個孩子了,還很稚嫩,正是為了朋友不顧一切的年紀。”
不知道為什么,白鳥從羂索的語調當中聽出了些許笑意:“為了日后的計劃,需要提前定下宿儺占據優勢的束縛,這會是一個好機會。”
“所以是誘餌啊,吉野順平。”
和自己的猜想大差不差,白鳥在黑暗中藏起表情,努力讓自己表現得也很平靜:“真人之前還在為我搶他的玩具生氣,居然現在就已經膩味了嗎?”
“不是哦,白鳥,”咒靈口中傳出的聲音從羂索兒變成了真人,看來此刻那邊詛咒師正和滿是縫合線的特級咒靈待在一起。
“我和你的愛好不同,我不喜歡喂養寵物,比起這個,愚蠢又可憐的年輕人死去的樣子才更有趣。”
“這是我早早就預訂好的娛樂,白鳥你應該不會破壞它吧?”
雖說都是同類,也同樣以同伴的身份聚集在一起,可是作為誕生于人類對人類的惡意之間的特級咒靈,對這方面十分敏感的真人從白鳥身上,聞到了隱藏的很好的對自己的惡意。
不過像是惡童一樣的真人對此接受良好,甚至還躍躍欲試——原本沒事干的時候喜歡惹脾氣暴躁的漏瑚生氣,但在白鳥出現之后,真人的目標也就隨之轉移了。
只是目前好像都沒什么成效,所以真人打算再試試。
無論怎么樣,我都是不虧的。
真人想。
如果白鳥還是沒有生氣,那么自己就可以享受原定的消遣計劃,欣賞笨蛋小鬼的死相;可如果白鳥真的生氣,那也不錯——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應當是擁有意識的特級咒靈當中最短的,真人對自己的能力還在摸索階段。
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術式對特級咒靈會是什么效果呢。
被咒靈操術所操控的咒靈,雖然能夠擔任傳聲筒的工作,但咒靈操使本人并不能做到共享對方的視野。
所以羂索自然也看不到此刻在白鳥綠色的眼底熊熊燃起的憤怒的火光。
這種像安排棋子一樣安排別人的人生,甚至是生命落幕的行為,毫無疑問是居高臨下的暴行。
白鳥不喜歡這個,他也不想再忍耐下去了。
那就準備一份驚喜好了。
穿著氣質溫和的神父袍子的青年,在心底冷靜地想著。
不管這份驚喜能抓到誰:羂索或者真人——大概率會是真人吧,都是好的。
“我知道了,要怎么做?”
借由咒靈傳遞的,白鳥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穩定。
“只需要把宿儺手指的封印解開放在桌子上,就什么也不用做了。”
因為白鳥從來沒有態度激烈地表達過什么,面對其他三個特級咒靈的時候態度也很好,所以羂索并沒有把白鳥和真人之間的矛盾放在心上。
反正其他的特級咒靈之間偶爾也會有些小摩擦,這些后面會被拿來吸收的耗材,只要不影響到羂索自己的計劃就不是什么大問題。
從傳訊的咒靈傳來的躁動當中,知道白鳥已經照著自己說的那樣做了,【夏油杰】眼底閃過一抹期待,轉頭看向真人。
“真人,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那個和外表完全不符的金發咒術師,我有預感,我會從他身上獲得有趣的東西。”
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同樣抱有極大的興趣,滿身縫合線的特級咒靈舔了舔嘴角,露出躍躍欲試的笑容——
在夢中,吉野順平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這個聲音似乎并不來源于無趣的夢境,而是從夢境的外部隱隱約約透進來,就像是自己曾經看過的恐怖電影里,那些主角逃跑時身后傳來的或輕或重的腳步和喘息聲。
到底是怎么了…?
掙扎著從睡夢中恢復意識,吉野同學緩緩睜開眼睛,和一個丑陋扭曲的東西對上視線。
這個無法精準定義形狀的家伙露出了發現獵物的興奮表情,張開猶如七星鰻一般遍布著利齒的大嘴,想要將被嚇呆在原地的少年整個吞下,卻在下一秒被無數橄欖枝包裹,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房間里。
“吉野同學,你醒了,現在是有點吵。”
隨手又用橄欖枝祓除一個被宿儺手指吸引來的低級咒靈,白鳥看著靈魂和軀殼明顯還沒匹配在一起的少年,將一杯溫水放在床頭柜上:“稍微喝點水吧,我有事情需要你的幫助。”
“白…白鳥先生,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在睜開眼睛以來的短短時間里,吉野順平就已經目睹了橄欖枝仿佛海蛇一樣絞殺了數只長相恐怖的怪物,還沒有正式進入咒術師世界的少年聲音開始顫抖。
“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家伙,不必擔心。”
轉過頭去確認被自己用橄欖枝保護起來的吉野凪仍在熟睡,白鳥轉過頭,拋了拋手里干癟丑陋的手指:“是被這個東西吸引來的,不過時間越長,就越有可能會吸引來更強大的東西。”
“但估計到了明早,窗應該也就會發現這邊的咒力波動了。”
“這是…手指?”
仔細分辨著特級咒靈手中的東西,吉野順平恍惚著回過神,目光在公寓里迅速尋找著:“對了,媽媽呢?她應該看不見這些,但是這也太多了。”
“不用擔心,”像是一個球體一樣,包裹著餐桌和趴在餐桌上的女性的橄欖枝們讓開一道空隙,讓少年能夠看到睡顏安詳的母親,和她面前桌上的紅色花朵。
“吉野同學的媽媽是普通人,不應該被牽扯進來,所以我讓她先睡了。”
使用了自己在眼眶里存儲的花御的花朵,白鳥將食指擺在唇前,示意少年的聲音壓低一點,希望吉野順平能更冷靜一些,聽自己說明情況。
“接下來的事情,就算很驚訝,我也希望吉野同學可以好好聽我說完。”
……
“不可能!真人先生不可能會這樣!”
就像白鳥預計的那樣,聽到自己簡短的情況說明,內向的少年第一反應就是否認:“真人先生從來都沒有表現出惡意…”
這樣說著,吉野順平腦海中突然閃過在下水道里看到的那些已經失去原來形狀的人類,于是聲音戛然而止。
我和那些人,會有什么不同嗎?
一個令人恐慌的想法在心頭升起,少年猛得搖動腦袋,希望能把這個想法從大腦中趕出去。
“吉野同學,”看到吉野順平有些自欺欺人的表現,白鳥的聲音略微降了幾度,平時克制很好的咒力向外釋放了一個瞬間又很快收回。
“雖然我的惡意不指向你,但是你要清楚一件事情。”
“咒靈誕生于人類的負面情緒,千百人糟糕的一面匯聚而出的,絕對不會是什么長腿叔叔之類的好心人。”
在那一個瞬間里,幾乎要以為自己正在直視深淵,吉野順平屏住呼吸,直到整張臉都漲的通紅,才開始大口喘氣。
“呼…呼…”
他驚恐地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面前很好說話的特級咒靈。
吉野順平抬起頭,看到白鳥灰白的皮膚和在逆光下越發深邃的綠色眼睛,第一次意識到在這副溫和人類皮囊下隱藏的,是與人類截然不同的,以負面情緒為食的怪物。
“不過語言的確是蒼白的,”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為什么面前的少年不愿意面對真人的本性,白鳥想了想,向少年伸出手。
看著修長灰白的手指,吉野順平下意識向后縮了縮,聽到白鳥的聲音。
“把手給我。”
吉野順平知道自己恐怕不能拒絕,于是有些顫抖地將手指搭在咒靈的手上。
好冰,比起人類,恐怕更接近停尸房里的尸體。
少年恐懼地想著。
當他真正意識到特級咒靈與人類之間的巨大鴻溝時,先前忽略掉的那些異樣的細節,就開始爭先恐后地在腦內回放。
將一直戴在頭上的橄欖枝花環取下,白鳥拉著吉野順平的手指,慢慢的插入了自己另一邊仿佛漩渦那樣永恒旋轉著的眼睛當中。
或者說是眼眶會更貼切一些,吉野順平感覺指尖沒有觸碰到任何阻力,只是能感覺到一股陌生的咒力,順著手指流向了自己的眼睛。
“我會把我之前看到的東西復現給你,”白鳥這邊眼睛本來的作用是[記錄],此刻想要分享給別人,就只能是用這種看起來有些驚悚的辦法。
“也許親眼看過之后,你才會愿意相信吧。”——
吉野順平感覺自己似乎進入了一個很奇妙的視角。
少年“看”到了不起眼的咒靈是怎樣從門窗的縫隙鉆進家里,吐出那個被封印包裹著的不詳存在,又用陌生的男性聲音,以及熟悉的真人先生的聲音與白鳥先生對話。
他聽到了真人語氣愉快地期待著自己的死亡。
吉野順平的瞳孔猛地縮緊,像是觸電一樣掙扎著收回手,將自己縮成一團。
“為什么…會是這樣?”
想起過去一段時間里,自己從真人身上汲取到的面對世界的勇氣,吉野順平就感覺似乎自己的一部分正在破碎。
“思考這些是沒有意義的,”說教的道理,白鳥誕生之初在圖書館里就閱讀了許多,但他卻并不喜歡用道理來應對問題。
恃強凌弱是不對的,這種暴行是不對的,這樣的道理誰都會說,但如果講道理就有用,白鳥就不會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比起道理,白鳥更愿意去做點什么——這樣終歸會更容易看到效果。
“吉野同學,你有想好要怎么做嗎?”
特級咒靈手里拿著宿儺的手指,像是逗狗一樣,遞到一只低級咒靈的嘴邊又挪開,在對方失去耐心張開嘴巴的瞬間用橄欖枝將其拖走:“天亮之后,所有人都會發現這里的情況——無論是咒術界的窗還是真人他們。”
“破壞了他們的計劃,我并不害怕報復,但是你要怎么辦呢?”
白鳥的話像是一把錘子,將吉野順平從被欺騙的痛苦當中狠狠錘醒。
少年抬起頭,眼中帶著淡淡的祈求,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白鳥先生,你保護了我和媽媽,我應該是可以信任你的吧,現在我究竟應該怎么辦呢?”
“給你一個忠告,你現在已經是一名咒術師,作為咒術師,不要信任咒靈。”
雖然這樣說著,可是看到吉野順平眼睛里期冀的光芒暗淡下來的樣子,白鳥終究還是有些不忍心。
“你要學會信任自己的力量,”嘆了口氣,白鳥揉了揉少年小動物一樣毛茸茸的腦袋:“但是在你成長起來之前,還有可靠的大人可以信任。”
“吉野同學,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機嗎?”
特級咒靈的手指仍然是冰冷的,但是在冰冷的接觸里,吉野順平又汲取到一些勇氣。
“好的,白鳥先生。”
少年將手機遞給特級咒靈,看到對方在鍵盤上按下一串陌生的數字。
白鳥先生是要聯系誰呢?
疑惑的心情在心底閃過,吉野順平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將遮住半邊臉的劉海向后梳了過去。
吉野順平,要鎮定,打起精神來。
白鳥先生應該是愿意幫助自己的,之前在面對真人先生…真人的時候,他提醒過自己很多回,還不到絕望的時候,現在絕對不能喪氣。
表情變得堅定起來的少年轉過頭看向被保護著的母親,身后浮現出半透明的巨大水母。
“淀月,保護好媽媽。”
等待著電話的接通,白鳥發現吉野順平終于打起了精神,眼底也多了幾分笑意。
年輕的咒術師終究要學會用自己的力量去面對這些,而能為他提供所需的教導的人,特級咒靈心底只有一個名字。
“嗨!這里是麻辣教師五條悟!請問你是哪位?”
電話那邊富有活力的聲音響起,讓特級咒靈聯想到自己所熟知的那位六眼神子,于是一時間來不及將笑意全部收攏,也帶進了說話的聲音里。
“五條老師您好,我是白鳥。”
電話那端沉默了幾秒鐘,五條悟壓低了聲線,卻沒有掛斷電話:“現在居然連咒靈都學會打電話了嗎?可真是了不起。”
“所以你有什么事情?自稱是我可愛學生的哥哥的特級咒靈先生。”
“我決定跳反了。”
白鳥字正腔圓,一本正經地說到:“果然我還是覺得咒術師更好相處一點,所以想加入你們那邊,作為誠意,我這里有一根兩面宿儺的手指,和一個秘密。”
“與夏油杰相關的秘密。”
大洋彼岸,五條悟抬起頭,炙熱的陽光被特制的眼罩所阻擋,但熱度卻仍然為最強的咒術師所感知。
五條悟來到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是準備像過去處理掉天逆鉾那樣,處理掉自己手中的黑繩——作為日本咒術界的定海神針,五條悟和總監部在這件事情上都達成了共識。
他必須是沒有破綻的最強,所以這些可能對他存在克制的咒具,都要被銷毀。
這可真是有意思。
暫時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五條悟隨意靠在一棵樹上,眼罩下的蒼天之瞳里流淌著冰冷的光彩。
一個特級咒靈,給當世最強的特級咒術師打電話投誠,而且還知道很多東西。
在墓園遇到過白鳥之后,五條悟將信將疑地用六眼認真掃描了好友的安眠之地,咒力的流向似乎沒什么問題。
但這種沒問題本身就足夠不對勁——為了避免被詛咒師發現好友的墓地,五條悟特意選在了一個滿是普通人的公墓里,周圍的一切咒力殘穢都凌亂不堪。
只有自己面前是穩定而整齊的,就好像被刻意布置過,只是布置的人有點用力過猛。
五條悟用遷墳的借口找人挖開了墓地,躺在棺材里的,只有一個散發著夏油杰咒力殘穢的布偶。
六眼操使聞到了陰謀的味道,卻抓不到頭緒。
直覺告訴他,想知道發生了什么就必須抓到那只奇怪的特級咒靈,可是對方相當狡猾,又或者說相當熟悉自己的思維方式,從墓地消失之后,就變得悄無聲息。
于是五條悟又想到了好友曾經收養的那兩個小姑娘,也許她們知道些什么,可是作為詛咒師被通緝的二人對咒術界的探查相當敏感,像兩條滑不留手的小魚。
六眼神子原本想處理掉黑繩,避免后續這東西再給自己造成麻煩,回國再繼續尋找白鳥的蹤跡,卻沒想到又聽到了對方的消息,而且是從自己學生的嘴里。
目前還在假死狀態的虎杖悠仁同學,用很無辜很好奇的聲音打來電話,詢問人類是否可能與咒靈存在血緣關系。
“那個穿的像神父一樣,眼睛是綠色的特級咒靈說他是我哥哥,而且還說他認識五條老師你。”
五條悟簡直要被白鳥的膽大包天氣笑,甚至想好了抓到那家伙要好好問問是怎么回事。
然而對方卻先一步選擇聯系自己,用的還是非常人類的通訊方式。
甚至于還說要加入自己這邊。
“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那你應該也知道,身為特級咒靈的你一旦公開露面,就肯定會被總監部要求祓除或者封印,而且是由我親自執行。”
在不刻意搞怪的時候,五條悟的聲音天然帶著威懾力,即使只是在敘述事實給人的感覺也像是威脅:“我很好奇,你為什么會有自信不被我祓除?”
“我曾經和六眼立下過束縛,不會主動傷害人類。”
白鳥沒有直接從羂索的陰謀講起,而是說起了虎杖悠仁:“現在在我手里的這根兩面宿儺的手指,是有人想要算計你新收的學生虎杖悠仁,也就是我的弟弟,作為哥哥我總不希望看到這種事情發生。”
五條悟從白鳥的語氣里聽不到任何心虛,對方好像真的是把自己放在了哥哥的角色上。
“而且還牽扯到了另一個孩子,他叫吉野順平,也擁有咒術師的才能,”白鳥想了想,補充到:“咒術師的苗子一向很稀缺,如果你不希望他就這么死了的話,最好能幫我一件事。”
下意識將白鳥的意思理解成了威脅,五條悟一邊從兜里掏出另一個手機,開始發郵件詢問伊地知知不知道與吉野順平相關的事情,一邊皮笑肉不笑地詢問到:“哦?你想讓我幫你做什么?”
“找高專的人來把這孩子和他母親接走,然后幫我善后就好,”不過白鳥倒是真沒想過讓五條悟來做什么,因為自己最有可能等到的是真人而非羂索。
“我知道你的學生里有一個與特級咒靈存在契約,所以我需要你在明天之后,總監部問責時也用類似的理由給我找個借口。”
明天會第一個來這邊查看情況的應該是真人,宿儺手指的咒力波動有幾率會被窗發現,羂索為了不暴露目前正在使用的夏油杰的身份,應該不會到附近來,白鳥想。
自己真的很不喜歡真人的理論和作風…大概是天性相克吧。
把真人那家伙干掉好了。
在有關羂索的問題上,白鳥總會不經意間暴露自己身為特級咒靈兇殘的一面。
然后把宿儺的手指帶回高專,再和五條悟商量接下來要怎么對付羂索。
“只要能讓我在咒術高專自由行走,我就告訴你有關夏油杰的秘密。”
伊地知幾乎是秒回了消息,五條悟看著有關吉野順平的資料,目光凝聚在照片當中,停留于少年肩膀上的雪白鴿子。
要賭一把嗎?現在馬上買機票的話,明天自己也就能回國了。
大概知道五條悟在擔心什么,白鳥將手中的宿儺手指當做玩具一樣上下拋著玩兒,勾起嘴角又增加自己的籌碼。
“我可以立下束縛,絕對不會傷害你的學生。”
特級咒靈的聲音在電話那邊響起,帶著若有若無的引誘:“就算只是作為打手,我應該也會比你的那些學生們好用一些吧?”
“好啊,”瘋狂的因子在心底躍躍欲試,五條悟放任它們歡呼亂蹦,答應了特級咒靈的要求。
“明天我會親自來給你善后,但是在那之后,你要跟我一起回高專。”——
清晨的居民區是寂靜的,在天光未醒的時刻,人類的生物鐘絕大多數仍然處在酣睡之中。
所以在這個時間走在街上,嘴里還哼著奇怪的輕快歌曲的身影就顯得不那么尋常,只是也沒幾個人可以看到他,否則那破破爛爛的衣服和不規則的縫合線,真的很難讓人不下意識擔憂自己是不是遇到了從精神病院里偷跑出來的病人。
當然,如果要說是鬼屋的員工,大概也算說得過去。
“唔,好濃的血腥味,”走到掛著[吉野宅]的一戶建前,屬于人類血液的味道已經透過門縫鉆了出來,真人嘴角向上勾起,沒什么誠意地感慨到。
“我們可憐的小順平大概已經被嚇壞了吧?”
不行不行,現在還不是最精彩的時候,不能在這會露餡。
晃了晃頭提醒自己,真人用兩根手指扯住嘴角向下,一直到它能夠平平地呆在那里。
“發生了這么令人悲傷的事情,怎么能夠沒有貼心的引路人來安慰小順平呢?”
自言自語地說著,真人將手指按在門鎖的位置,操縱它扭曲變形,成為能夠打開玄關的鑰匙。
太陽還沒升起,在狹窄的房間里,真人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血漬和四周的一片狼藉。
“比想象的要夸張一些,”赤著腳邁過血泊,真人歪著腦袋思考片刻,決定先去找吉野順平:“畢竟我可只是擔心小順平才會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我完全不知道呢。”
“那根手指可是白鳥放的,不是我。”
臥室的門虛掩著,隱隱約約有啜泣的聲音傳來,一切的一切都讓真人心情很好,只是他沒有表現出來。
誕生于人類對人類的惡意之中的特級咒靈,對于人類裝模作樣的能力,好像天生無師自通。
臉上布滿縫合線的特級咒靈推開門,看到一道瘦削的身影坐在床上。
卻不是吉野順平。
頂著真人有些疑惑的目光,白鳥退出屏幕上備注為[五條悟]的號碼在幾小時前發來已經上飛機的消息,關掉了手機里正在播放的錄音,將手機小心的放在床頭柜上。
“人類之間的信任建立起來需要一個過程,所以在那之前我會盡量避免做出一些會延長這個過程的行為。”
說著似乎與當前現狀無關的話,面對真人陰沉下來的表情,白鳥卻笑了起來,語調輕松。
“Surprise~”
“什么啊?白鳥你果然還是要和我搶玩具嗎?”
從同類的行為當中已經意識到了對方做出的選擇——也就是袒護吉野順平,真人抬起頭,臉上故意做出了扭捏的傷感表情:“好傷心啊,沒想到你竟然會覺得他比我更重要嗎?”
“我應該說過我不喜歡這種玩弄別人的行為,”給已經做下的選擇找理由是一件無聊的事情,所以白鳥也不打算進行太多長篇大論。
“而且坦白說,和你相比我也的確更喜歡吉野同學。”
“誒——白鳥這么坦誠的嗎?”
像是想到了開心的事情,真人瞇起眼睛,語調上揚:“不過這樣也好,這樣羂索和漏瑚他們就不能罵我了,畢竟咒靈都是由本能驅動的存在嘛。”
“像人類一樣,狡猾一點,享受一點,應該也沒什么關系吧?”
“看來我們想到一起去了。”
用橄欖枝擋下真人突然變形襲來的拳頭,白鳥站起身,表情平淡:“[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濁殘穢,盡數祓除。]”
“為什么還要布帳?”
一擊沒有得手,真人錯過頭閃開瞄準自己脖子抽過來的橄欖枝,語氣玩味:“白鳥你應該已經把吉野順平藏起來了吧?有沒有帳根本沒關系。”
“周圍的人類還在睡覺,我不希望事后會收到社區的投訴。”
手中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多出一把沖/鋒/槍,白鳥眼睛一眨不眨地瞄準了真人所在的方位按下扳機,子彈隨著火舌肆意噴灑。
“可怕可怕,”煙塵散去,半邊手臂連帶肩膀都快被打成篩子,真人操控著半邊的身體扭曲恢復原狀,臉上的表情卻很欠揍。
“好兇啊白鳥,和你平時的樣子完全不一樣,這才是你的術式嗎?”
“其實我不太喜歡戰斗,”沒有被真人的語氣影響到狀態,白鳥考慮片刻,決定進行術式公開來提升效果。
“我的術式名為【武器構造】,可以用咒力制造出人類目前已知制造過的所有武器。”
“聽上去很強啊,還以為白鳥你的術式會和外表一樣,是治療或者超度的類型。”
真人一邊不斷嘗試調整走位和角度,試圖雙手觸碰白鳥來發動術式,一邊還在若無其事地聊天:“不過只要把對手干掉,應該也能算是物理超度吧?”
“很好的創意,我會在你這里嘗試一下的。”
白鳥知道真人的術式無為轉變的效果,但比起小心翼翼地躲避,還是盡量快的擊倒對方更好一些,于是稍微向外拉開了一些距離,手中的槍械也換成了威力更大的版本。
“白鳥真的很強呢。”
又一次恢復扭曲變形的肢體,真人甩了甩新生的手臂,向白鳥展示自己毫發無損的身體:“但這樣是沒有效果的,只要我記住自己靈魂的形狀,就可以用咒力把身體調整過來。”
“但是白鳥你不一樣呢,只要被我抓到機會。”
雙腿猛地變成兔子的形狀,真人越過阻攔自己的橄欖枝,來到白鳥面前,一把抓住青年的肩膀:“其實我也不清楚自己的術式對咒靈來說效果怎么樣,但是根據咒術師的實驗效果,大概只要幾次就會變得很慘吧。”
“【無為轉變】”
雖然已經提前用咒力進行了防護,但是白鳥仍然能感受到咒力之下,自己的軀體正在異化變成難以控制的樣子。
白鳥當機立斷將另一只手上的槍變成長刀,反手直接砍下半邊肩膀,紫色的血液揮發在空氣中,傷口很快收縮,新生的肉芽在傷口邊緣蠢蠢欲動。
“你的術式,對咒靈的效果恐怕沒有對人類那么好,”在咒力充足的情況下,手臂的復生并沒有花費白鳥太長時間。
手中的冷兵器再一次成為熱/武器,白鳥的背后生出一對雪白翅膀,像是盾牌一樣防備著真人從兩側進行攻擊:“只要不是要害,恢復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真人誕生于人類對人類的惡意,所以他的能力也指向人類。
一邊不斷進行進攻與躲閃,白鳥同時在心底思考著,對人類特攻的術式,在面對咒靈的時候威力就要有所折扣,最麻煩的還是對方的高速恢復。
當兩邊的攻擊手段都無法進行有效傷害,只能是你來我往不斷消磨的情況下,戰斗陷入了僵局。
在戰斗開始之前已經設想過這種可能性,白鳥面對真人的戰術其實是另一種——既然不像其他的生物一樣存在要害,那就消磨對方賴以維持的咒力。
就算真人可以恢復身體的狀態,也是要不斷消耗咒力作為補充的,而對拼咒力消耗,白鳥還沒有怕過誰。
“按照人類的等級劃分方法,我們特級咒靈大概是用集束式導彈進行地毯轟炸也不會死亡的程度。”
借助翅膀高速移動的白鳥突然停在原地,手中的重/型/機/槍也化作一陣光點,消失不見。
“我對這個劃分標準的可參考度還挺感興趣的,”這樣說著,穿著神父裝束的青年身后,導/彈/發/射/器沉默地佇立著。
“不如我們來試試吧?”
“太亂來了!”
在聽清白鳥說什么的同時瞳孔縮成了針尖的大小,真人沒想到自己這個平時氣質溫和的同類,做起事來居然比之前遇到的金發咒術師還瘋:“這樣子絕對會被咒術界的人發現的!”
“我已經提前做好準備了,”根據上一次在加茂家,對羂索進行火力全覆蓋的經驗,白鳥提前把床頭柜上的手機拿了起來,剛好看到屏幕亮起的訊息。
[我下飛機了,你現在在吉野順平家吧?不要亂跑哦]
“這倒是來的剛好。”
小聲說著,白鳥背過身,沒有繼續關注被炮火淹沒的真人。
“你來了。”
隔著先前布好的帳,白鳥看到穿著高專教師制服的白發青年抱著手臂,用一種評估的表情,注視著發生在帳里的一切。
按照真人的理論,靈魂先于□□而存在,只要靈魂不滅,□□就可以完全恢復。
但這存在一個前提…那就是靈魂,也就是意識,擁有著可以憑依的東西。
當大腦也一并完全化為齏粉,已經沒有腦組織能夠讓靈魂繼續運作,自然就無法發動術式。
帳落下的時候,被籠罩在帳里的一戶建,已經完全看不出存在的痕跡。
“你比我之前遇到過的一個會說話的火山頭特級咒靈更強。”
雙手插在兜里,五條五用六眼仔細觀察著,在白鳥身上看到了與連接六眼的束縛的痕跡,藏在眼罩下的眉眼不著痕跡地放松了許多:“真有意思,像你們這樣擁有意識的特級咒靈,究竟有多少個?”
“我們的誕生充滿偶然性,總之不足以成為一個種群。”
挑了挑眉毛,白鳥并沒有直接回答五條悟的疑問,但卻也在側面透露出些許——無法成為種群,就意味著數量相當稀少。
“數量這么少,還會互相把對方當做獵物,真不愧是咒靈。”
在面對白鳥的時候,五條路總是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應該是這家伙看上去太沒攻擊性,又很自來熟的原因。
六眼神子在心底腹誹,注意沒讓自己說出聲。
“咒靈永遠忠實于自己的欲望,”沒有反駁五條悟的論斷,白鳥也不認為有什么需要反駁的地方。
“我和那家伙天生犯沖,這很正常。”
“有什么事情回高專再說吧。”
太陽已經掛在天空的一角,四周的建筑當中陸續傳來人類活動的聲音,大概要不了多久就會發現這里的異常。
白鳥不想被窗看個正著,于是率先提議道:“而且有些事情,我需要當著天元大人的面才可以告訴你。”
“居然這么神秘?我越來越好奇你的來歷了。”
五條悟總覺得白鳥的目光當中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仿佛在透過自己看什么人。
想到對方曾經與某個六眼定下的束縛,這一代的六眼神子就有點不爽。
從出生起就被高高捧上神壇,他不喜歡做別人的代餐。
“只要見到天元,我會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的。”
下意識用有些無奈的目光看向高專教師,在對方“果然有故事”的表情下,白鳥才發現自己潛意識里又將對方當成一個熟悉的那個悟。
“抱歉,你有點像我的一個熟人。”
第124章 B杰/悟:曖昧心思
解除結界并沒有花費五條悟太長的時間。
六眼神子熟悉白鳥的許多小習慣,包括在制作結界時熟悉的筆觸和咒力連接,這為他解除結界的工作提供了相當多的便利——畢竟不同結界之間的差別就是在于咒力的連接方式。
散發著淡淡綠色光芒的結界在陽光下碎成幾片,被特級咒靈藏在里面的東西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枚小小的卵,蛋殼透著一點瑩瑩的綠色,大小像是某種小型鳥類,如果把它放進街邊的某個鳥窩里,大概也不會有什么違和的地方。
五條悟和夏油杰屏住了呼吸。
作為經驗豐富的特級咒術師,他們并沒有被這枚蛋無害的外表所迷惑,而是很快認識到了它究竟是什么——圍繞在蛋周圍,像是呼吸一樣規律的咒力波動,向周遭的兩個咒術師宣告著自己的身份。
一枚特級咒胎。
“悟,會是我想的那樣嗎?”
夏油杰的聲音放的很輕,與其說是因為圖書館內禁止喧嘩,倒不如說是下意識不想吵醒可能沉睡在咒胎當中的存在。
“也許這就是四月一日先生想讓我們找到的東西。”
五條悟的眼睛一眨不眨,小心翼翼地將那枚綠色的卵從書架頂上取了下來,捧在手里。
和體溫總是冰涼的特級咒靈不同,這枚卵帶著比人類體溫略低的溫度,給五條悟帶來一種奇特的明悟。
“杰,”白發青年的聲音因為緊張而變得干干巴巴,就好像喉嚨里的水分被一瞬間蒸干:“它好像是活的。”
兩個人對視一眼交換過目光,像做賊一樣,捧著這枚卵小心翼翼的退出古籍閱覽室,在樓梯間坐下。
夏油杰這才回過神來,想起好友剛才的話。
“真的活著嗎?”
有些猶豫地伸出手,夏油杰用指腹去觸碰比鴿子蛋大不了多少的咒胎,感覺到指尖下帶著困惑的親近。
這枚咒胎似乎正處在沉睡的狀態,沒有太明顯的意識,只是昏昏沉沉的,在感受到五條悟與夏油杰的咒力時,周身的綠色光芒會略微強盛一點。
“先把他帶回到四月一日先生的店里吧。”
教主先生的額頭浮現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即使是在教主的上任活動時,青年也沒有這么緊張過:“我們都沒有孵化過特級咒胎,而且白鳥的情況有些特殊,也許有什么是我們不知道的。”
“杰,你說的對。”
用手帕包裹住這枚卵——四月一日君尋拿來給他們指路的手帕鴿子,在進入圖書館之后,就恢復成了普通手帕的樣子。
把卵小心翼翼地包進手帕里,五條悟原本想將它放進兜里,卻又擔心萬一碰到哪里會把蛋碰碎。
兩名特級咒術師這時候,倒是忘記特級咒胎恐怖的防御力了。
“算了,還是拿在手里好了。”
白毛貓貓嘀嘀咕咕地,將手帕小心握在手中:“快快快,杰,我們直接出去叫計程車。”——
回到終日煙霧繚繞的大廣間里,神秘的異瞳店主放下了手中的煙斗,用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的目光看著小小的卵。
“四月一日先生,這個咒胎是白鳥嗎?”
懷抱著相當多的期待,夏油杰出聲問到。
“是,但是也不是。”
點頭和搖頭的動作之間間隔不過兩秒,四月一日君尋用指尖點了點特級咒胎,解釋道:“它的確是[誕生于人類對暴行的恐懼和怨恨之中的特級咒靈]的咒胎,但是還沒有誕生屬于自己的意識,也不是與你們一起經歷過那些時光的白鳥。”
“所以它沒什么用處嗎?”
五條悟手上已經捏起了發動術式的手印,如果不是白鳥,六眼神子并不想看到另一個陌生的誕生于人類對暴行的恐懼和怨恨當中的特級咒靈。
“不,它很有用。”
異瞳的店主搖了搖頭,阻止了五條悟的動作:“我只是想起來,一個很重要的人曾經說過,這世上沒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有了這枚咒胎,想要找回白鳥會容易很多。”
“我們應該如何做呢?”
聽到四月一日的話,夏油杰眼睛亮了起來,手指下意識攥緊身上的五條袈裟。
“許愿吧。”
身著女士和服的店主,一本正經的說出了像是開玩笑一樣的話。
但他的表情卻并不像是在拿人開玩笑,而是夏油杰和五條悟從未見過的認真:“愿望是有力量的,現在的你們已經知道了白鳥的過去,還有你們一起相處過的十年時光,你們兩個人本身已經足夠作為錨點。”
“白鳥他誕生于另一個世界,在這里,他原本是不存在的,”四月一日重新拿起煙斗,飄散的煙霧遮住了他金黃與湛藍的眼睛。
“但是這個世界的,誕生于人類對暴行的恐懼和怨恨之中的特級咒靈,現在還只是一個咒胎。”
“它沒有自我,就意味著可以成為任何一個人。”
“也就是說,它可以成為白鳥。”
飛快理解了四月一日的意思,五條悟的語調也因為興奮而下意識升高。
“只要你們的愿望足夠強烈。”
這樣說著,四月一日君尋似乎有些惆悵,卻又很好地將自己的情緒全部收斂起來,叫人看不出痕跡:“當然了,如果你們想體驗一下孵蛋的感覺也不是不可以。”
敲了敲煙斗,年輕店主的聲音帶上了與他外表相符的俏皮:“畢竟鳥類據說會特別依賴破殼之后看到的第一個生物。”——
夕陽西下,外出了一天的盤星教教主在回到星之子之家的時候,身上的五條袈裟帶上了一些可疑的痕跡,似乎是經歷了一番戰斗。
“教主大人今天又去收服咒靈了嗎?”
剛剛加入盤新教不久的咒術師向前輩詢問著,眼神里滿是憧憬:“教主大人才剛剛成年不久吧,明明這么年輕,卻已經擁有了特級的實力,而且還在一直不斷尋求進步。”
“是這樣沒錯,”負責指導新人的咒術師也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教主大人從不懈怠,現在已經收服了好幾只特級咒靈了,我們也絕對不能放松自己,要勤加鍛煉才行。”
“哦!”
新人們齊齊應聲,眼神中燃起了斗志的火光。
而被認為是出門收服咒靈的教主先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臉上沉穩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
自認為是看清了自己對白鳥的感情,也意識到了好友的懵懂好感,夏油杰原本計劃的是在從未接觸過人間情愛的好友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之前,率先向白鳥表白,搶占先機。
卻沒想到,好友開竅的速度簡直比坐了火箭還快。
從能夠實現愿望的神秘商店當中出來,夏油杰剛打算詢問五條悟一起去吃點什么,就被好友一臉正經的叫住,聽到對方極其認真地說。
“杰,我喜歡白鳥。”
五條悟對于自己的心意已經絕對清晰,六眼神子從不瞻前顧后,想要什么就會努力去做,他第一個想到能成為自己幫手的,就是同樣熟悉白鳥的好友。
“你應該不會說一些人類不能和咒靈在一起的怪話吧,而且那可是白鳥誒!”
六眼神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是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的樣子:“等白鳥回來之后我想追他!拜托杰幫幫我!”
咒靈操使第一次發現原來維持笑容也是一件那么困難的事情。
“悟,你是什么時候…”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沒有發現好友這么快就認清了自己的情感,夏油杰睜大了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以為夏油杰是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戀愛宣言給驚到了,從小到大向來不知道什么叫做害羞的五條悟扭捏了一個瞬間,又很快恢復成大大咧咧的樣子:“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超喜歡白鳥的!一天比一天更喜歡!所以拜托杰一定要給我幫忙助攻!”
是了,悟的確是這樣的性格,認清自己的想法之后就會全力以赴。
相比之下,自己是不是有些缺乏勇氣了呢?
口腔里泛上苦澀的味道,咒靈想要找些推辭拒絕,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什么。
因為胸口有名為不甘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燒。
喜歡白鳥,是什么難以啟齒的事情嗎?為什么悟可以這樣坦然地說出來,自己卻只敢壓抑著呢?
年輕人大概總會因為各種原因熱血上頭,也許是因為五條悟的坦誠——六眼神子不認為自己喜歡上了一個特級咒靈有什么問題,只是意識到喜歡,就想要盡一切可能去爭取。
在這份坦誠面前,夏油杰覺得自己過去的掩飾毫無意義。
總不能在悟給白鳥表白的時候,才在一旁突然開口說白鳥其實我也喜歡你吧?
特級咒靈接受與否,夏油杰都能接受,他不想把接受與否的壓力猛地變成二選一,再逼迫白鳥去做這個選擇。
“悟,我幫不了你。”
這句話一出口,教主先生感覺到自己又重新恢復了控制身體的能力,露出習慣性的笑容:“因為我也…喜歡白鳥。”
白毛貓貓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活像是是發現自己藏起來的好吃罐罐被另一只黑色狐貍盯上的白色長毛貓。
順理成章的,兩位第一次袒露心聲的摯友進行了親(ji)切(fei)友(gou)好(tiao)的交流,在路人報警有人當街斗毆之前,轉移陣地回到咒術高專——夏油杰應該算是偷渡進去的,在確保奶媽家入硝子在場的情況下,交流變得更加深入和徹底。
不光是同樣抱有的,不那么容易被世俗和家人接受的感情,還有其他更現實的問題。
當兩個人在某種意義上成為了競爭者,那么現在只剩下殼子沒有意識的白鳥,和尚未誕生意識的咒胎,這兩樣存在要何去何從,也成為了青年們爭論的焦點。
畢竟對想要追求的伴侶的愛慕,與同伴之間的羈絆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
“你倆干脆一起去校外買個公寓住得了。”
在第三次為兩個大齡幼稚青年提供治療之后,黑眼圈濃重的醫師小姐暴躁地提出建議:“把一整個房間全部鋪成榻榻米,白鳥放在中間,你們兩個一人一邊。”
已經從兩個同期笨蛋的拌嘴當中了解了大概的情況,家入硝子本質上是想吐槽兩個家伙的幼稚,卻沒想到青年們齊齊轉過頭,做出恍然大悟的反應。
“硝子,好主意啊!”
身上的深色制服已經蹭得滿是灰塵,一向有著隱形潔癖的五條悟卻沒有在意這些,而是第一時間給女性同期比出一個大拇指:“我馬上就讓執事去買個公寓!”
“盤星教名下有很多地產,”夏油杰也不甘落后,馬上說到:“有很多虔誠教徒的捐贈,我很快可以讓秘書收拾出來一間合適的公寓。”
兩個站在咒術界金字塔頂端的咒術師的目光不甘示弱地碰撞在一起,如果目光可以變成實體,那大概此刻兩人中間已經擦出一串火花。
家入硝子無聲地嘆了口氣,開始同情起日后的白鳥——以青年對兩個混蛋同期的好脾氣,遲早被這兩個家伙吃的死死的。
不對,以前的時候好像白鳥就沒拒絕過這兩個家伙的要求。
回想起過去白鳥與五條悟和夏油杰的相處,家入硝子覺得自己已經戒了一段時間的煙癮又開始蠢蠢欲動。
只要六眼神子和咒靈操使稍微撒撒嬌,用點心機,白鳥恐怕就無法拒絕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而這他們能說服對方退出競爭嗎?
家入硝子沒這么樂觀。
看來自己日后的日子也會過的特別精彩了。
提前為可以預見的加班苦惱了幾秒鐘,家入硝子察覺到口袋里手機的振動,注意力也隨之轉移。
發來消息的是總監部里,自己曾經為她治療過幾次的秘書小姐。
[高層已經確定要開啟與盤星教的對話了,六眼和那位教主不會在總監部打起來吧TT硝子,你和他們是同學,那兩個人關系好嗎?]
抬起頭看了看試圖物理說服對方放棄對白鳥的妄想的兩個笨蛋,家入硝子把腦袋支在一邊手臂上,用另一只手打字回復。
[我的建議是,對話當天如果確定他們兩個人都會出席的話,就把會議室里的裝飾什么的都換成便宜貨吧:)]
第125章 A白鳥:薨星宮
“咒術高專有天元大人設立的結界,你直接進入結界會報警,所以我要先去找天元大人和夜蛾校長說一下。”
在咒術高專校門口下車,五條悟看向一路上都表現得老老實實的白鳥,挑了挑眉毛:“你應該不會逃走吧?”
目睹了白鳥祓除了另外一只,似乎是伊地知給自己的情報里提到的,滿身縫合線的特級咒靈,五條悟對白鳥的實力有所估計,但尚且不能完全下定論——在自己看到的戰斗尾聲,這個綠眼睛的家伙應該只是單純使用術式在戰斗。
之前遇到過的火山頭咒靈擁有領域,并且學會了極之番,而在六眼的判斷當中,白鳥比漏瑚會更強。
也就是說,這個綠色眼睛的家伙也很可能,擁有自己的領域和極之番。
要說五條悟對白鳥不好奇,那絕對是假的,擁有著尚且不完全清楚的能力,對待咒術師的態度有一種奇怪的親近,而且甚至曾經與六眼定下過契約——每當五條悟從白鳥身上發現一點未知,這份好奇就像是貓爪子一樣,在他心底撓來撓去。
而且最讓六眼神子在意的莫過于,白鳥時不時看向自己的,熟悉又陌生的目光。
在來到高專的路上,對偵探游戲沒什么興趣的六眼神子,也嘗試著直接向白鳥尋求答案,但特級咒靈是意料之外的老實——或者說沉默。
就像他說的那樣,在見到天元之前,白鳥暫時沒有和盤托出的打算。
但是特級咒靈也稍微有些失去耐心了,特別是看到六眼神子說著要去報備,但腳底下卻完全沒動,大概是想看看自己會不會老老實實在這里等著。
“不需要這么麻煩。”
對于這個世界的五條悟絲毫不掩飾的各種試探,白鳥理智上可以理解,卻忍不住還是會有些細微的不爽。
這種不爽來得毫無理由,但只要看到那張成熟了一些的熟悉臉龐,帶著沒怎么掩飾過的尖銳敵意,和仿佛發現了有趣玩具的好奇看向自己,特級咒靈心底就燃起了無名的煩躁反正現在自己身上的各種謎題,已經足夠讓這位五條老師拉起最高警戒,應該也不差這一個了。
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白鳥率先一步跨過了屏障,走入高專結界內部。
咒術高專位于東京郊外,藏身在茂密的山林間,稀少的學生、教師以及工作人員的數量就決定了這里絕對不會是多么熱鬧的地方。
但這樣也有好處,比如無論是體術課的訓練,還是結界被觸發后的報警,都不會引起不明所以的路人的圍觀。
然而在特級咒靈踏入結界內的瞬間,什么也沒有發生。
無形的結界像是溫柔的水層那樣波動兩下,無聲地接納了身上帶著結界主人標記的白鳥,四周仍然是靜悄悄的一片,只有聲嘶力竭的蟬發出的聒噪聲音。
六眼神子藏在眼罩下的漂亮眼睛,再一次無聲地睜大了。
五條悟的嘴角上揚,跟在白鳥身后進入結界,語氣也帶上了向來沒什么正形的笑意:“哇哦,看來你比我想的還要有趣太多。”
“白鳥…對吧?我開始真的好奇,你究竟藏著什么秘密了?”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白鳥沒有走向通常通往薨星宮的通道,而是來到距離自己最近的建筑前,拉開了落滿灰塵的大門。
出現在穿著神父袍子的瘦削青年面前的,是長長的,看不見盡頭的向下的階梯。
自己接觸到結界的瞬間,天元就會感知到自己的到來,所以對于面前的景象,白鳥并不意外。
“走吧?”
半張臉已經進入了建筑的陰影當中,白鳥轉過頭,表情平淡地招呼五條悟:“你應該知道,高專外圍的建筑都是為了保護天元而設計的障眼法,在超過1000扇門里,只有一扇真正通向薨星宮。”
“不過只要天元愿意見人,隨便走哪扇門都能見到她。”
五條悟的動作停頓了一個瞬間。
六眼神子清楚天元大人對高專結界的掌控,只是在這個瞬間里,他突然想到,如果走哪扇門都一樣的話,十年前的那個下午,也許夏油杰和天內離子本可以不用遇見術師殺手。
但這個想法也只像是一顆迅速在腦海中墜落的流星,只閃爍了一瞬,就悄無聲息地沉寂下去。
五條悟沒有說話,跟在白鳥身后,走向沒有光的通道。
在一片全然的漆黑當中,白鳥聽到身后只有幾乎快與自己重合的腳步聲,稍微有些意外——特級咒靈本以為,以五條悟的性格,還應該再說些什么才對,卻沒想到對方突兀地沉默下來。
就像是這個世界不再向自己撒嬌的陀艮,這種細微之處意料之外的小小差別,卻讓白鳥如鯁在喉。
比起那些明確的,在自己面前表現出的陌生,這些細節才是讓白鳥感受到自己現在身處的,這個自己誕生于此的世界,對自己來說卻那樣陌生的關鍵。
在這種時候,白鳥會有些想念自己熟悉的兩名青年——只要和那對活寶待在一起,白鳥的心情就總是輕快的,仿佛自己真的只是一只沒什么煩惱,輕飄飄的雪白鴿子。
等一下又會見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對于此刻的天元來說,我們大概也是初次見面。
特級咒靈無聲地苦笑了一下,看到黑暗的盡頭,出現了小小的光點——
作為日本國內支撐著籠罩全國的大型結界的關鍵,天元已經用進化成功卻無人知曉姿態,在薨星宮地底生活了十年。
十年啊,對于人類來說,這已經是生命的十分之一或者更多,可是對于永恒的非人而言,卻好像一瞬而過。
特別是現在的天元,已經進化到了一種幾乎無處不在,近乎于規則的存在,仍然留在薨星宮地下的,只不過是她用結界術為自己框定的,一個大概能夠被分類為軀體的框架。
今天也是平靜的一天,或許應該說本該是。
像往常那樣靜靜地坐著,感知發生在其他地方結界當中的一切,天元飄離的精神卻被一道不怎么尋常的訊息所吸引。
有一只特級咒靈跨越了東京咒高的結界,但奇怪的是,對方身上帶著自己的咒力標記,似乎是某種被認可和信賴的存在。
天元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這樣的一只咒靈,但畢竟她現在年紀大了,應該沒人會要求千年老人記得在過去的千年當中,發生過的每個細節,所以她只是靜觀其變,就像一千年來一直在做的那樣。
更何況這里有公認的咒術界最強的咒術師六眼五條悟駐守,應該沒有哪個咒靈會特別想不開來自尋死路。
但讓天元有些意外的是,這只咒靈目標明確地拉開了作為障眼法的門,看樣子竟然是要來尋找自己。
好吧,也許我是真的忘了點什么東西。
天元想,那就讓我聽聽這只特級咒靈究竟是為什么而來。
……
“你是說,你誕生于羂索的死滅洄游開始后不久,是在我的委托下去到了20年前的另一個世界,解決了另一個世界的羂索。”
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天元久違地感受到頭痛——如果現在自己還有這個功能的話,主要是,羂索這個名字,勾起了自己太久遠之前的回憶與警惕,讓已經習慣了順勢而為的她有些不太舒服。
“也就是說,其實你從咒胎里孵化出的時間是比現在還要往后一點?”
得到了白鳥點頭的回答,五條悟猛地一擊掌,用控訴的語氣說到:“你之前還說自己是悠仁的哥哥,明明是弟弟才對吧!騙子!”
“這是事情的重點嗎?”
嘴角無語地抽了抽,白鳥卻感到一點久違的安心——自己所熟悉的六眼神子,的確是這個性格沒錯。
“所以偷走了杰的身體的,原來是這個叫做羂索的詛咒師。”
五條悟雙手抱在胸前,露出厭惡的表情:“而且他,還是應該說她,是悠仁的親生母親。”
“是的,而且不只是偷走,他現在正在使用的,就是杰…夏油教主的身體和身份,所以一直在刻意避開你的六眼。”
說起羂索的時候,白鳥周身冰冷又暗含殺意的氣息,讓他看起來有了些特級咒靈的樣子。
“真是勇氣可嘉。”
在真正憤怒的時候,五條悟的話語反而變得稀薄,因為六眼神子不打算用蒼白的語言作為回擊。
他會認認真真的,讓這個膽大包天的詛咒師的愿望落空,并且發自內心地懺悔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
五條悟有這個能力,所有人都從不懷疑。
“一千年了,我的這位老朋友,他竟然還沒有放棄。”
幾乎是像嘆息一樣說出這句話,天元歪著已經不再像是人類的腦袋,四只眼睛一起合上又睜開。
此刻天元的心情有些復雜。
1000年的時間過去,自己或多或少已經從過去信誓旦旦,要讓人類擺脫咒靈的詛咒與折磨的雄心壯志當中,被消磨到失去了原本的形狀,變得隨波逐流起來。
可是自己的這位老熟人卻還像1000年以前那樣,固執地執行著自己的想法,甚至很可能接近成功——在白鳥所講述的,那個本該發生的未來里。
不能再這樣冷眼觀望了。
“白鳥,你是叫白鳥對吧?”
天元坐直了身子,神情間變得鄭重起來:“現在最了解羂索情況的只有你,可以說說更具體的嗎?”
第126章 B杰/悟:會議
咒術總監部的高層今天又在開會。
這是總監部的常態,畢竟上層的大人物們最關心的是利益要如何分配,長久的時間都被用來消耗于橫飛的唾液之間。
雖然能夠坐在這里,就代表著他們都擁有[特別一級]——也就是不經過咒術高專考核,但等同于一級戰力的頭銜,但通常來說,養尊處優的大人物們不會自己親自動手參與戰斗。
這就更顯得五條悟像個異類,明明貴為五條家的家主,而且是數百年來歷代六眼當中最強的一位,卻一門心思扎進了全都是平民咒術師的東京咒高,還宣言自己以后要留在這里做個普通老師。
但對于上層來說,這其實是個好消息。
年輕人總是沖動又護短,面對危險的任務,比起衡量自己手中有多少咒術師可以作為資源消耗,五條悟更愿意自己上。
反正他是無可爭議的最強。
這也就方便了總監部把各種奇怪的棘手任務都丟給這位年輕的強者,也變相將身份尊貴的家主大人流放在權力中心之外。
之前五條悟好像一直都不太在乎這些,但最近對方有所改變,拒絕接收那些與其說是危險,不如說麻煩更恰當一些的任務。
總監部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他們必須做出應對——這是千百年來,守擂者的本能反應。
但要說能與五條悟抗衡的,天底下大概也就只剩另一個,同樣是讓總監部捏著鼻子不想提的存在。
強行突入加茂家,殺死了關押在加茂家的特級囚犯——詛咒師羂索的咒靈操使,那個跑去盤星教當當教主的夏油杰。
總監部本來以為咒靈操使會是自己這邊養得最好用的獵犬,畢竟這孩子總是喜歡說些什么大義與責任之類的漂亮話,面對總監部的教導,也從來不像六眼神子那樣桀驁不馴。
卻沒想到會咬人的狗不叫,對方一出手就是大的,直接將加茂家的臉面撕下來踩在腳底摩擦。
本來認為事情可能會變得更棘手一些,因為眾所周知的,五條悟和夏油杰是關系極好的同班同學,好到同進同出,都快變成連體嬰的那種。
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現在這兩個人似乎已經鬧掰了,而且已經有不止一位總監部的工作人員,曾經目睹過六眼神子與咒靈操使大打出手。
所以當五條悟表現出一些,似乎要掙脫總監部控制的跡象之后,自詡尊貴的大人物們當即決定讓六眼神子見識一下成年人的世界,作為給對方跨入成年人行列的第一份禮物。
年輕人不要仗著實力強就自以為是,這世界并不是單純的在實力下運轉,或者說,有某種比戰斗的實力要更加龐大的偉力,那同樣是致命的毒藥和誘人的蜜糖。
作為警告,咒術總監部向盤星教發去洽談邀請,勒令五條悟必須出席——
“今天怎么會用這個會議室?”
由于上層的大人物們很擔心,今天參加洽談會的時候恐怕會有人受傷,畢竟五條悟和夏油杰都要出席,所以家入硝子作為醫療保障也一并來到了總監部,甚至比五條悟還要早了一些。
六眼神子昨晚大概又是通宵肝了游戲,今早被醫師小姐敲門的時候,嘟嘟囔囔用撒嬌的聲音說再睡一個鐘頭。
反轉術式的持有者看向面前窗明幾凈,依次放著名牌和茶杯的會議室,語氣疑惑地詢問秘書小姐:“今天應該沒有政府那邊的人要來吧?我記得老爺子們更喜歡那間黑漆漆的會議室。”
秘書小姐正在小心檢查每個茶杯里的水是否都注入了相同的高度,聽到家入硝子的問題,先是小心轉頭看了看附近沒有別人,才小聲說道。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是那間傳統的會議室里放的可都是幾百年的珍品,萬一兩位特級咒術師真的打起來,損失會變得很恐怖,而且盤星教那邊要求使用現代會議室。”
“[都21世紀了,難道咒術總監部的財政情況,緊張到會議室里裝不起電燈嗎?盤星教愿意代勞]——那邊是這樣說的。”
說起先前的八卦,剛剛還表情沉穩的秘書小姐,此刻也忍不住變得眉飛色舞起來:“硝子那天你不在,沒看到上層的大人物表情有多精彩。”
“有好幾位年紀大些的差點被氣昏過去呢。”
“促狹。”
扯了扯嘴角,家入硝子有些意外于夏油杰竟然也會這樣擠兌總監部,看來是離開高專之后,畫風放飛了不少。
但從結果上來看,效果是有的,大概是為了不落自己的臉面,高層們氣呼呼地要求秘書們準備好這間,通常只在與政府部門進行會議時使用的會議室,一切規格都按照最高的來——老人家們絕不承認自己會在這方面落了下風。
再一次檢查過整個房間,確認每個細節都沒有差錯,秘書小姐緊緊張張地抬起手腕,看到距離約定好的時間還有20分鐘,稍微松了口氣。
“硝子,我要去門口準備接待客人了,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放心吧,沒事的,”搖了搖頭,家入小姐看著秘書小姐轉過身向門口離開的背影,從兜里掏出手機,看到三個人的群組里,只有夏油杰發來的[我出發了]的消息。
“五條那家伙,不會還沒起床吧?”
事實是五條悟還真沒起。
一直到夏油杰已經帶著盤星教的法人代表,和其他工作人員在會議室里坐下,唇槍舌劍之間沒讓咒術總監部占到太多便宜的時候,六眼神子都沒有出場。
眼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老頭子臉色越來越黑,表情越來越難看,夏油杰挑了挑眉毛,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開口:“是在等悟來嗎?他以前就這樣散漫,不過在正式場合遲到的確不是什么豪門家主應該有的作風呢。”
高層們因為這種親昵當中又裹著刀子的感覺狠狠皺眉,在心底大罵五條悟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場合——本來今天請夏油杰來,是想表現出自己這邊不只有一個特級可以押注,從而讓六眼收斂一點,卻沒想到夏油杰完全是一副笑面狐貍的樣子,嘴上一點都不饒人。
“不要用這種惡心的語氣說話,好像我和你的關系有多好一樣。”
就在高層們準備說些什么的時候,一個一如既往囂張的聲音在窗邊響起。
六眼神子穿著學校制服的長褲和白襯衫,外套虛虛搭在肩上,活像一只剛剛睡醒,還在伸懶腰的貓。
只不過看這家伙的出場方式,恐怕是直接瞬移過來的。
“一段時間不見,你變得虛偽了呢,教主大人。”
大搖大擺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五條悟沒有去端面前的茶杯,而是從校服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盒草莓牛奶,插上吸管叼在嘴里。
[教主大人]的尊稱在六眼神子口中尾音上揚,比起尊重更像是挑釁。
“既然人來齊了,那我們就開始吧。”
咒靈操使笑著搖了搖頭,像是不在乎五條悟的表現,但是聽他說出來的話,好像又不完全是這樣:“其實早就可以開始了,畢竟有些人來不來都不影響會議進程。”
“說的也是呢,”五條悟立馬接上夏油杰的話,只是從表情到聲音都陰陽怪氣:“這里是重視榮耀與傳承的咒術總監部,某些褻瀆御三家榮光的家伙出現在這里,看上去可真多余。”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高層的大人物們幾乎沒有找到任何一句可以插嘴的地方,只能像塊木頭一樣坐在椅子上,聽兩個年輕人你來我往。
直到氣氛已經焦灼到即將從文斗升級為武斗的時候,老人家們終于有些坐不住,試圖插入這場充滿火藥味的對話——畢竟,如果兩個特級當場打起來,他們倆可能沒事,但在場的其他人估計就不一定了。
“年輕人不要這么沖動,有什么話可以好好說。”
年邁卻仍然用染料染黑了白發的老者,笑呵呵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眼底閃過精光:“坦誠溝通是好的,有什么話說開就好了嘛。”
雖然臉上帶著笑呵呵的和事佬笑容,但實際上在心底,這名高層想的卻是看來五條悟和夏油杰之間的矛盾是真實存在的,而己方選擇的這個策略也有其意義。
不一定要真的跟夏油杰談出些什么結果,只要給五條悟一點緊迫感就好了。
“您說的對,今天的交流的確十分坦誠。”
在坦誠兩個字上壓下重音,夏油杰似笑非笑地轉過頭,詢問身邊的法人代表:“園田先生,現在幾點了?”
“教主大人,已經三點了,距離您在日本會議的碰頭會還有一個小時。”
法人代表點了點頭提醒到。
“很抱歉就是這樣,今天我還有別的預約。”
完全是吵完架就打算走人的樣子,夏油杰點了點頭站起身準備離開:“失禮了。”
對于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來說,這的確是相當失禮的事情,但可惜在場的人除了漫不經心的五條悟之外,其他人都沒什么心思來追究這份失禮。
因為他們的注意力都完全被夏油杰口中的“日本會議”所吸引,這是日本宗教界與國會往來相當密切的組織,影響力巨大,盤星教是什么時候跟他們扯上關系的?
高層們表情凝重地交換過目光,用只言片語確定了打探消息的下一步后匆匆離開。
只留下五條悟一個人在空空如也的會議室里,臉上浮現出了然的笑容。
第127章 A白鳥:姐妹校交流會
其實要說了解,白鳥覺得自己肯定不如天元更了解羂索,那些老者不愿意講述的故事里,也許會有更隱秘更私人的東西。
但是白鳥知道羂索接下來要干什么。
綠眼的特級咒靈將食指和中指伸入藏在橄欖枝下的眼眶,取出了一根干枯的手指。
“按照原本的計劃,羂索是打算讓真人和我們其他的特級咒靈,在幾天后的姐妹校交流會上,用攻擊學生作為掩護闖入忌庫,奪走其他的宿儺手指。”
“在這根手指上,有真人留下的殘穢,只要這根手指被收入忌庫,他就可以根據殘穢找過去。”
“但是那個叫做真人的特級咒靈,已經被你干掉了。”
五條悟從白鳥的手中拿起宿儺的手指,發現對方并沒有阻攔,笑容又擴大了一些:“發生這么大的變動,他們的行動應該會取消吧?”
“干脆不要這么麻煩,直接帶我去找那家伙好了。”
比起守株待兔,五條悟更想速戰速決:“一直等要等到什么時候?”
“的確是這樣,”白鳥點了點頭,卻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他們很可能已經轉移了,羂索是一個很多疑的人,而且他有一件可以克制你的咒具。”
“是你前面說的那個能封印六眼的東西吧?究竟是什么?”
先前白鳥的講述只是一帶而過,沒有太過細致到每個細節,五條悟想要確認咒具的效果,提前做好應對。
“是特級咒具獄門疆,”白鳥攤開手,仔細回想著之前羂索和漏瑚說的,以及在另一個世界里,天元告訴過自己的獄門疆的效果。
“不管是什么東西都可以被它封印,但只能封印一件,而且要待在一個固定的區域里一分鐘。”
“如果是獄門疆的話,”在一旁默默聽著的天元突然出聲:“除非是從對方手里奪回來,否則就只能使用具有干擾效果的術式和咒具開啟后門[獄門疆。里],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方法。”
“我記得,”白鳥的表情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選擇說出來:“獄門疆的后門,應該就在天元大人你這里。”
聽到這個古怪的特級咒靈準確說出了自己的藏品,天元有些意外:“你和另一個世界的我的關系,比我想象的要更好一些。”
原本是想將[獄門疆。里]作為最后以防萬一的手段,但是被白鳥說破,天元也沒有否認:“是的,它在我這里,但我沒有辦法直接打開它。”
而另一邊,五條悟表情古怪地舉起手,拿出一段散發著咒力波動的黑色繩子:“這個可以嗎?”
六眼神子沒想過事情居然會這么巧,自己因為接到白鳥的電話,所以沒來得及銷毀的特級咒具黑繩,現在卻可能會變成克制暗中的野心家為自己提前準備的陷阱的關鍵。
“是黑繩啊,能夠擾亂術式的效果,對獄門疆也是適用的。”
天元轉過頭,很快認出了五條悟手里的咒具:“我還以為它應該已經被你處理掉了…不過既然還在,那事情就簡單多了。”
“有一個問題,”白鳥突然開口,打斷了五條悟想要突襲的思路:“我沒辦法傷害羂索…不對,應該說我沒辦法傷害呆在夏油杰身體里的羂索。”
穿著神父袍子的特級咒靈垂下眼睛,聲音有些輕:“我和杰曾經立下過束縛,不能傷害彼此。”
“所以就算我能帶你找到羂索,在戰斗的時候可能也沒辦法參與太多。”
“嘖,這就有點麻煩了。”
隨手揉了揉自己白色的頭發,五條悟抬起下巴自言自語:“能夠發揮作用的戰力只剩下我的話,萬一被封印了,會有些棘手啊,解封也需要一些時間。”
“所以我還是比較建議等到姐妹校交流會結束,”白鳥解釋到:“因為羂索的計劃里,兩面宿儺占據了很大一部分,他必須要幫助兩面宿儺恢復實力,所以一定會來取走放在高專里的宿儺手指。”
“如果想要在高專引發混亂借機行動,姐妹校交流會大概是最好的時機。”
“就算現在真人已經死了,這一點也是不會改變的。”
“我猜也是,我這位老朋友的性格,想做什么事情是相當執拗的。”
天元短促地笑了一聲,只是聽上去并不像是開心:“否則也不會一千年過去,還在執著那些東西。”
“好吧。”
沒有糾結太久,五條悟很快給出了答復,轉過頭看向白鳥:“距離姐妹校交流會開始也只剩下三天,在這三天里,你就先和悠仁同學待在一起。”
“但是如果在姐妹校交流會的時候,那個詛咒師沒有出現,”五條悟用手指勾著眼罩邊緣,有藍色的瞳孔一閃而過,站在側邊的白鳥,幾乎要疑心自己看到了龐然大物的冰山,位于海平面以下的一個角落。
“那家伙如果這次沒有出現,我們就必須主動出擊了。”
“沒問題。”
干脆地點點頭答應下來,白鳥對五條悟提出的要求沒有意見,特級咒靈本身也不希望自己成為某種值得圍觀的珍稀動物或者談資——
“就算之前那個滿身都是縫合線的家伙是因為你們的私人恩怨,”離開薨星宮,在前往虎杖悠仁所在的地下室的路上,五條悟用閑聊的語氣詢問白鳥:“你真的什么情緒都不會有嗎?哪怕是其他同類也被咒術師祓除?”
“如果是我認識的漏瑚、花御和陀艮,我可能會有些無法接受。”
與漏瑚探討戰斗的技巧和人類學術成果,坐在花御身邊安靜聽花開的聲音,抱著愛撒嬌的陀艮一起玩耍…白鳥腦海當中閃過記憶里在另一個世界和其他特級咒靈相處的片段,表情變得柔和起來。
認真思考了片刻,綠眼的特級咒靈給出了一個絕對不是糊弄的回答。
“但是在這邊的世界里看到他們,就像是看到了很熟悉的陌生人。”
白鳥抬起頭,直視五條悟藏在眼罩后的眼睛:“不熟悉的人被殺死,你會很難過嗎?”
“…這樣啊,”沒說自己究竟會不會難過,五條悟只是放過這個話題,轉而開始詢問下一個。
沒辦法,他對這只特級咒靈好奇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在之前的講述里,六眼神子可以判斷出,眼前的特級咒靈與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之間的關系肯定十分密切,從六眼的束縛當中就能隱隱感覺到一些。
而且他和另一個世界的杰之間的束縛,還要再緊密一些。
不過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居然會是和咒靈交朋友的類型嗎?真是讓人有些意想不到。
不過畢竟是麻辣教師五條悟,最強的自己干什么都是合理的。
很快這樣說服了自己,五條悟的聲音變得輕快起來,話題也轉向了沒那么正經嚴肅的地方。
“另一個世界的我和杰,知道羂索的事情嗎?”
“當然,在那邊最后是我和杰去加茂家把那家伙干掉的,你的同位體在總監部幫我們把大部分的御三家高層都拖住了。”
看了五條悟一眼,白鳥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沒有理由幫忙掩蓋羂索野心家的行徑。
但是說到這里,白鳥又想起了一件有必要提醒五條悟的事情:“話說回來,你要記得警惕加茂家…羂索和他們的牽扯很深。”
“…我竟然不那么意外,”像是嘆息一樣說著,六眼神子回憶起了過去的很多細節,甚至比白鳥想到的更多。
“我怎么覺得那個叫羂索的家伙,是在有意引導我毀掉這些,可能會對獄門疆造成干擾的咒物的呢?”
大概事情最早要從十年前說起,那把貫穿了自己胸膛的武器——天逆鉾,在自己成功反殺術士殺手之后,只是被封存在五條家里。
但是后來,在某一次的高層會議上,有個加茂家的長老像是不經意提起有些特殊的咒具會對術式造成克制,如果遇到還是提前毀掉比較好。
當時那名長老似乎只是在與別人閑聊,而自己也只是恰好路過,聽到這番話,突然想起了被封印起來的天逆鉾,覺得這么說也有道理,不如直接毀掉它。
而第二次當百鬼夜行的時候,黑繩出現在了自己面前,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順理成章起來——只是自己永遠都面對著如山一般龐雜的工作,想要抽出時間解決黑繩,就拖到了最近,又陰差陽錯沒能來及。
現在回頭想想,出身于非洲部落的米歇爾為什么會加入盤星教,好像都透著一股詭譎的氣息。
那么杰走上了那樣一條決絕的路,在這其中會有羂索的影子嗎?
搖了搖頭,五條悟逼迫自己放棄這個好似沒什么根據的想法。
有些事情不能細想,一旦細想,就會發現不值得。
“不過我也的確不想對我的同類出手,”看到五條悟轉過來似笑非笑的表情,白鳥補充到:“除了真人,我和他天生不對付。”
“所以如果姐妹校交流會的時候他們真的來了,那我就想辦法去拖住羂索。”
白鳥攤開手,一副我就是不打算在特級咒靈之間內斗的樣子:“雖然不能對他造成傷害,但是拖住他應該沒什么問題…大不了拼著稍微受點反噬。”
“我知道了,”權衡片刻,設想了一下,如果白鳥光明正大出現在姐妹校交流會里和別人開戰,被保守派的代表——京都校校長樂言寺看到之后,自己會面臨的各種審查,五條悟覺得白鳥的要求也不是不能接受。
“到時候再說吧,隨機應變。”
第128章 B悟/杰:小聚
這里是藏在寸土寸金的六本木地區,一個不起眼的狹窄門面,但如果有人發現了刻在門扉上,形狀奇特的眼睛家紋,選擇推開這扇厚實又沉重的實木大門,就會發現一個新的世界。
藏在門后的,是一個并不狹窄的廣闊空間,書架和植物經過精心設計的巧妙排列,將空間分隔成不會被他人干擾的小塊,而在最里邊,是一個與門扉同色的實木吧臺,在吧臺背后的墻上,各式各樣精巧的酒瓶一層層排列,一直擺放到了天花板的位置。
而擁有藍銀色發絲的調酒師擁有同樣偏淺的藍色眼睛,穿著板正的西裝三件套,精心打理過的長發在身后束成馬尾,舉手投足間帶著某種優雅的韻律。
這里是一個適合聊些私密話題,不被外人打擾的安靜酒吧,是屬于五條家旁支所打理的龐大生意當中,不起眼的一個小小部分。
而眾所周知的,五條家實力強大的年輕家主討厭酒精,對于所有需要攝入酒精的社交場面,都會用吃甜品代替。
所以自然也不會想到六眼的神子,此刻就坐在一個被植物隔開的小卡座里,而坐在他對面的,就是聲稱要去參加宗教組織會議的盤星教教主,和正在饒有興致與調酒師交流,描述自己想喝到什么口味酒的家入硝子。
“我喝氣泡水就好了,”懶得記那些麻煩又冗長的無酒精雞尾酒的名字,五條悟選擇把它們統稱為氣泡水——當然,嚴格意義上說,六眼神子才是這家店幕后的真正老板,他想怎么叫都沒問題。
“麻煩給我來一杯威士忌純飲。”
雖然酒量比不上天生千杯不倒的女性同期,但因為今天的心情還算不錯,夏油杰也就打算不用那么克制。
“所以呢杰,你真的加入日本會議了?”
有些好奇地歪著腦袋,五條悟從桌上的小零食里抓起幾個丟進嘴里,嘎嘣嘎嘣地嚼著。
“嗯,其實正式的加入流程已經在上周走完了,今天只是去進行最后的確認,所以沒有花費太多時間。”
在離開學校之后,身上玄乎的神棍氣質就越發濃厚,夏油杰下意識露出給教眾們傳教時廣受好評的笑容,遭到了女性同期毫不留情地吐槽。
“像一只狐貍一樣呢,夏油。”
在好友們面前不會掩飾自己嘴毒的犀利本質,家入硝子想起之前會議室里高層們難以置信的蠢樣子,眼角的淚痣生動地跳了跳:“不過老爺子們真是受到了很大驚嚇,我都擔心他們會腦梗。”
“怎么?你打算走接觸政客的道路了嗎?”
“只是一種合理的利益交換,”夏油杰仍然保持著剛才的笑容,只是笑意沒有到達眼底:“作為會提供大量選票的底層咒術師,想要得到一些更傾向自己的提案,也是正常的,而且我們盤星教在教眾那邊,可是廣受好評。”
夏油杰理解為什么總監部的上層會感到慌亂。
千年以來,咒術師都維持著一個由御三家站在頂端,層層向下的體系,甚至哪怕在面對日本政府的時候,咒術總監部仍然維持著一種封地貴族一般的傲慢——他們甚至可以不經過法律程序的審查和判決,直接向咒術界的相關人士下達死刑。
在沒有咒力的普通人面前,咒術師也許的確有資格這樣傲慢,但問題是,這世界上并不只有無能為力的普通民眾。
還有很多手握權力的存在,習慣了迎面而來的掌聲與笑容,自然就會覺得咒術界的高姿態無比刺眼——雖然在咒靈操使看來,本質上兩邊都是一樣的。
但是這卻給了夏油杰以靈感。
既然同樣是不爽咒術總監部,那就有能夠成為盟友的可能性。
而比起貫徹神秘主義作風,任何事情都以保密作為第一優先級的總監部,民間宗教團體的盤星教就要顯得友好許多——別說接受委托祓除咒靈,只要你足夠虔誠,我是說,用金錢或者別的什么表現出了足夠的虔誠,盤星教甚至可以給普通人帶上能夠看清咒靈的咒具,當面上演除魔的戲碼。
哪怕咒力歸屬于神秘側,議員們也會希望這股力量為自己所用。
通過教內的高級教眾與宗教組織日本會議搭上線,夏油杰很快成為了活躍其中的新興力量,而神秘的咒力與盤星教教眾手持的大量選票,也成為了國會議員們拉攏的關鍵。
“希望那些老爺子們能夠理解,如果還是一直頑固不化下去,‘總監部’可以不止他們一個,”握住冰涼的酒杯送到嘴邊,入口的酒液帶著辛辣而濃郁的風味,幾乎讓咒靈操使懷疑自己是在飲下火焰。
“恐怕很難吧,那群嘴比什么都硬的爛橘子,”聳了聳肩,五條悟轉過頭看向家入硝子,詢問自己之前拜托過的事情的進度。
夏油杰在努力搞風搞雨的同時,六眼神子也并沒有閑著。
同樣是拉攏可以為自己所用的人,夏油杰選擇的是出身平民家庭的咒術師,而五條悟選擇的則是咒術師家族的年輕一代。
作為咒術界這一代人的招牌,五條悟在那些眼里的火光還沒有完全熄滅的年輕咒術師們面前,天然就帶著某種吸引力。
“在治療的時候大概打探了一下,年輕人普遍對于咒術界的現狀不是很滿意,不過這也正常,畢竟老爺子們雖然年紀大了,可胃口還是很好。”
喝了一口調酒師剛剛送到自己面前的雞尾酒,家入硝子小幅度點點頭,肯定了這位五條家旁支在調酒方面的能力。
“反倒是被確立為繼承人的,更愿意維持現狀,”想起了禪院家某個行走的封建余孽,家入硝子揉了揉太陽穴,決定繼續喝口酒壓壓驚。
“大概因為已經快要成為既得利益者的緣故吧。”
“這樣就好辦多了,”點了點頭,五條悟對于這種情況還是相當滿意的:“那接下來的事情也拜托硝子了,我這邊新開發的咒具只剩下穩定性測試,很快就可以投入使用。”
“這可是能夠批量生產的,我果然是個天才。”
“悟你那邊研究已經有結果了嗎?速度很快啊。”
有些驚訝地看向摯友,但是一想到六眼對于咒力的恐怖探測力,咒靈操使的這份驚訝,也很快變成釋然:“在獨資的研究所里,研究的確很方便。”
“我記得杰你之前不是也說要做咒具的研發嗎?”
自己這邊的成功算是意料之內,但好友那邊居然沒什么進度,就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情況了。
五條悟猜測大概是發生了某種事情耽擱了。
“研究員們都很有各自的想法,正在緩慢地將普通的材料和用具與咒力進行融合測試。”
有些無奈地解釋著,夏油杰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一些,只剩下周圍兩個人能聽到:“就算普通人沒辦法感知到咒力,也能從日復一日的數值變化當中判斷出一些東西。”
“但是自衛隊的人不知道從哪里了解到我們這邊的情況,也對能夠提高武器威力的研究感興趣。”
“所以我只能先把研究暫停了。”
聳了聳肩,夏油杰的表情和語氣很瀟灑:“我投資這項研究的初衷是給低級的咒術師在任務當中提供一些保障,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事情。”
卡座里安靜了一會。
“對了杰,白鳥的咒胎怎么樣了?”
清掃完一份小零食,五條悟沒有猶豫,直接伸出手召喚適應生,要求再來一份:“過兩天就該我孵了!”
看六眼神子那興高采烈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還是老樣子,大概是時間還不夠吧,”夏油杰笑著搖了搖頭,又擰起眉頭來,向摯友強調:“照顧白鳥的時候要小心,別一不注意出現問題。”
“我知道啊!但那可是白鳥,又不是真的雞蛋那么脆弱,”吐了吐舌頭,五條悟想要再說些什么,卻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嘈雜聲音。
六眼神子轉過頭望了過去,飄蕩在空氣當中的咒力殘穢,勾勒出在書架另一邊桌前的兩個人的樣子。
其中站著的那個手里拿著一大沓打印的紙,正在情緒激動的表述著什么,而另一個坐著的男人背對著自己這邊,低下頭脊背卻沒有彎過。
“…你幫那種人打官司又有什么用?所有人都希望這件事快點結束,你不要再…”
從站立男子沒頭沒尾的憤怒語言里,咒術師三人組,很快分析出了坐著的男人的職業。
“是個律師,”家入硝子干脆蹲在了書架后面,一臉認真嚴肅地偷聽八卦。
很快五條悟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還轉過頭來招呼夏油杰夏油杰本來是不想跟著一起丟人的,但就在這時,聽到了男人的名字。
“日車!我警告你!這種事情絕對是最后一次!”
站在那里的男人吼到,大概整家店里都能聽清他的聲音:“不要再趟這種渾水,也不要自己找麻煩!再這樣律所一定會開除你!”
在聽清名字的瞬間,夏油杰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被兩名同期所捕捉。
“夏油,你認識他?”
家入硝子挑了挑眉毛,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大概了解過一點,因為有考慮雇傭這位日車先生。”
夏油杰點了點頭,從植物的縫隙間看到名為日車寬見的律師,從始至終都沒有說出認為自己有錯的字眼。
“美美子和菜菜子以前遭受過虐待,雖然現在身體已經基本好了,但那些事情不可以輕易放過。”
“日車先生是很擅長這方面的律師”
第129章 A白鳥:與少年的重逢
跟在五條悟身后走進不起眼的地下室,還沒看清房間里的布局,人類的慘叫就先一步灌進了白鳥的耳朵里。
特級咒靈身后的橄欖枝已經蠢蠢欲動想要向前蔓延探查情況,卻被六眼神子一把捏住枝頭,阻擋了去勢。
“別緊張,”五條悟端詳著狀態像是動物,可質地分明是植物的樹枝,心底對白鳥的警惕再度放下了一些——特級咒靈的下意識反應是去救援人類,這是無法騙人的。
“悠仁和他的新朋友應該是在看電影,同時做一些對咒力的適應性訓練。”
“這樣啊,”知道是自己誤會了,白鳥控制橄欖枝從五條悟的手里縮回,知道是自己反應過度。
沒辦法,剛剛和真人以及羂索在一起相處了一段時間,目睹了許多名為創意的變///態行徑,白鳥很難不多想。
不過電影和咒力的適應性訓練之間有什么關系嗎…?
猶豫著想要提問,白鳥的話還沒有出口,就聽到了少年富有元氣的聲音。
“五條老師,你過來啦!”
顯然發生在門口的動靜已經被少年察覺,虎杖悠仁轉過頭,在和五條悟打完招呼之后,看到了站在班主任身后的白鳥,眼睛瞬間睜大:“你是之前那個自稱我哥…嗷!”
顯然心情的激動打斷了少年的咒力輸出,被拿在手中作為教具的感應咒具,一改之前沉睡的模樣,戴著拳擊手套的拳頭帥出了一個毫不留情的上鉤拳,狠狠砸中少年的下巴。
“虎杖同學,小心點!”
跟在粉發少年身后一同站起來的單薄少年手中拿著一個類似的咒具,表情猶豫地糾結應該先向白鳥打招呼,還是先關心同學,但長相奇特的咒具玩偶卻并未蘇醒。
“吉野同學很細心,所以對于控制咒力很快就上手了,是個很有潛力的孩子。”
一旁五條悟嘴角掀起,露出了透著謎一樣的慈祥的笑容,語氣比白鳥記憶中也成熟很多。
看到少年已經簡短露出光潔額頭的劉海,和比起之前要亮起的眼睛,白鳥必須承認,現在的生活的確要更適合吉野順平。
而在這個自己誕生于此,卻時常會感到陌生的世界,五條悟也在失去了很多東西之后成長成了可靠的大人。
這是好事嗎?
白鳥不知道。
確認過虎杖悠仁由于剛才的一拳只是不小心咬到舌頭,并沒有什么大問題,吉野順平又重新抬起頭,對白鳥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白鳥先生,我現在在學習怎樣成為一名合格的咒術師了!”
少年的眼底有新的火光已經點燃,整個人散發的氣質都與以往大不相同。
是白鳥印象當中少年人的樣子。
“恭喜你,吉野同學,”于是白鳥的表情也一并變得溫和,眼底被欣慰浸潤著。
“吉野同學還習慣高專嗎?媽媽的情況怎么樣了?”
“我很喜歡這里,”像是害怕白鳥不相信,少年用力地點了點頭:“五條老師說,因為我認識虎杖同學的時間是在他假死之后,為了避免不小心穿幫,暫時不帶我去見同期的其他同學。”
“不過等過幾天的姐妹校交流會,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戰了。”
很高興自己能夠幫到新交的朋友虎杖悠仁,以及班主任五條悟一些忙——即使只是幫忙隱藏秘密,吉野順平表情期待,對未來變得憧憬:“媽媽現在也很安全,五條老師幫忙解釋了情況,拜托其他咒術師保護她,在姐妹校交流會之后會給媽媽安排新的工作。”
眼圈有些泛紅,吉野順平的聲音變得哽咽,嘴角卻是上揚的弧度:“媽媽平安無事,真的太好了。”
那位離婚后,選擇獨自一人撫養他長大,而且支持兒子去追尋自己想要的未來的母親,是吉野順平維持自己善惡坐標的錨點。
他很慶幸,一切都沒來得及發生,無論是母親還是自己,都沒有變成真人的玩具。
人類的感情絕對不只是靈魂的代謝物那樣無用而簡單,那些在某個瞬間定格的愛意與感動,所有的一切都有它存在的意義。
所以吉野順平很感謝白鳥,綠眼的特級咒靈并沒有像渾身縫合線的同類那樣,用洗腦的方式灌輸所謂的意義和真理給自己,而是提供了一種可能性——自己去獲取力量,尋找意義所在的方法。
在那之前,自己還要鍛煉得更認真一些,學會成為一名合格的咒術師。
少年的笑容看起來還是有些靦腆,但卻與以往的瑟縮不同,年輕人的朝氣讓笑容變得充盈起來,帶著向上的朝氣。
“那真是太好了,”看上去吉野順平應該已經完全擺脫了真人的影響,白鳥放下了對內向少年的擔憂,轉過頭看向向自己這邊頻頻投來目光的虎杖悠仁。
“悠仁,怎么了嗎?”
在另一個世界里,被五條家持續關注著的虎杖悠仁,還只是一個在學校里展露出一些超乎尋常體育天分的小小少年,在白鳥的印象當中,大概也就和好友甚爾的兒子山野惠差不多大,在跟咒胎九相圖的三位哥哥們討論過后,幾人達成一致,決定不主動去接觸少年。
對方身上看不出咒力的痕跡,既然如此,就沒必要將對方拉入咒力的世界。
白鳥已經不記得自己究竟是在哪個地方,曾經看過這樣一句話:神秘會吸引神秘。
而四月一日君尋也曾經說過,[看見]本身就意味著危險,因為被發現就意味著有可能會被捕捉,而咒靈以絕大多數完全憑借本能驅動的簡單思路,它們會想率先下手,解決掉發現自己的人。
不讓自己目前和普通人類沒有太大差別的弟弟看到咒術界,本就是一種對他的保護。
所以白鳥并不熟悉那個世界的虎杖悠仁。
在兄弟幾人當中,一直都扮演著被照顧的角色,當白鳥返回自己出生的世界,看到了在羂索的推動下,被動邁入咒術界的虎杖悠人時,白鳥對于照顧弟弟的熱情就全然迸發了出來。
如果是脹相大哥他們,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吧。
這樣想著,白鳥全然無視了一旁欲言又止,比起想說話更多是在憋笑的五條悟,關心起虎杖悠仁的情況。
“成為宿儺的容器會有什么副作用嗎?”
“那個…其實也還好吧。”
至今仍然不清楚為什么神父一樣的特級咒靈,會執著于以哥哥的身份自居,然而面對白鳥不曾作假的真摯關心,虎杖悠仁卻又有些不好意思開口提問。
小老虎總是很體貼。
想了想,虎杖悠仁拍拍胸口,露出了招牌的元氣笑容:“除了那家伙有時候很氣人之外,沒什么問題!”
“那就好,”此刻白鳥臉上的笑容與先前五條悟看向吉野順平時的慈祥達到了驚人的一致,特級咒靈語氣欣慰地說著:“悠仁好好長大了,這樣我們就都放心了。”
“我們?”
一旁五條悟捕捉到這個代表復數的字眼,饒有興趣地重復了一遍。
怔愣片刻,白鳥反應過來這個世界的哥哥們——也就是咒胎九相圖此刻應該還是以特級咒物的狀態,被封印在高專的忌庫里,而自己之前在薨星宮的敘述也沒有提到與哥哥們相關的事情。
因為當時敘述的主角是羂索,而哥哥們很討厭他們的存在與詛咒師并列,所以白鳥下意識略過了他們,此刻被六眼神子發現了端倪。
“應該也很好猜到吧,”綠眼的特級咒靈有些無奈,更多的則是習慣。
六眼神子的洞察力,不完全是天賜的六眼帶來的,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被算作是他的本能。
“因為那個人的原因而誕生在這個世界上,能夠被我稱為哥哥的存在,在你的已知范圍里,”看著五條悟的表情從若有所思轉為恍然大悟,白鳥聳聳肩膀,沒有繼續說下去。
“悠仁,老師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已經猜到了謎底,六眼神子卻沒有馬上揭曉它,而是一本正經地看著虎杖悠仁,語氣嚴肅,仿佛是要交付一個驚天的大秘密。
“好的老師!”
粉毛少年的語氣也一秒變得嚴肅,眼神堅定,連帶著一旁的吉野順平也下意識站直了身體,做出洗耳恭聽的神態。
“其實你的哥哥不止白鳥一個,”用嚴肅認真的語氣說著,看到少年臉上浮現出摸不著頭腦的茫然,五條悟勾起嘴角,聲音變得輕快。
“悠仁的哥哥,一共有十個哦!怎么樣!是不是很驚喜!”
第130章 B杰:律師先生
律所的主理人在發泄完怒氣之后理智回歸,看到在怒火下被自己丟了一地的各種資料,于是繃緊表情,急匆匆地離開了店里,任由帶著各種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背影上。
等到實木的門扉再度關閉,剛才一直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的男人這才起身,謝絕了侍應生的幫忙,抿著嘴蹲下身,將案件的資料一頁一頁慢慢收攏。
日車寬見最近所調查的,是一個發生在學校里的案件。
一名成績和家世都并不優越的學生在校內死亡,兇手疑似是與他從小認識的鄰家孩子。
被指認為兇手的孩子在警察看守下緊緊抿著嘴,與日車寬見對坐了一個小時,才用嘶啞地聲音說:“不是我干的。”
而除此之外,那個孩子只剩下眼里深深的絕望,就連眼淚也一并干涸。
委托他調查這起案件的,是孩子的父母。
衣服上帶著毛邊的兩名中年人相信自己的孩子,他們相信自己平時會幫助媽媽一起處理家務,在假期會幫助爸爸一起去裝卸貨物的孩子為人只是有些木訥,絕不會是將同學欺凌至死去的兇手。
“他是個好孩子,我們相信他。”
在這對父母眼中淚光下的,是重重的祈求。
可是世界上大概也就只有他們還在相信自己的孩子。
在事發的當天,當地的媒體上就已經出現了事件的報道,筆鋒犀利地直指校園霸凌,將施暴者的丑惡嘴臉刻畫得入木三分,而那時甚至連警方都還沒有鎖定嫌疑人。
被引動情緒的人們激動地希望兇手可以被繩之以法,他們在網絡上發布聯名,甚至在事發的學校外集會,要求警方逮捕被報紙指名的犯人,當木訥的少年被帶上手銬,所有人都發出了歡呼。
一切都那樣合理,施暴者終將被懲罰。
可是日車寬見嗅到了虛假的味道。
他獨自來到學校,詢問那些放學時磨磨蹭蹭,猶豫著似乎在恐懼什么的孩子:“校園暴力的人已經被逮捕了,你們怎么還不回家?”
學生們驚恐地看著他,就好像提起了某種不能說的禁忌,紛紛繞開日車寬見逃開。
只有一個瘦瘦小小的女生,在經過律師先生身邊時,往他手里塞了一張攥成小團的紙條。
[我們都知道不是——干的,但是沒辦法。]
為什么沒辦法呢?女生沒說。
在這所以教學風氣嚴格聞名的教會學校里,有著覆蓋除了衛生間之外所有地方的監控,但校方卻拒絕提供監控記錄。
“學生們還在成長,即使這樣,我們也十分注重他們的個人隱私。”
看上去十分儒雅的校長先生給出了這樣的理由,似乎對學生十分關照。
日車寬見感覺自己被框進了一個提前設定好的劇本,所有人都像預設的那樣行動,沉默的共同上演著一場被幕后人當做提線木偶的喜劇。
他不想這樣,他想要真相。
不只是為了被當做嫌疑犯的少年的清白,也不只是為了那對夫婦的懇求,從某種角度來說,只是為了他自己——
日車寬見對真相,對于違法的人能否得到合乎法條的審判,有著精神潔癖一樣的追求。
但顯然,他最近的動作已經讓真正想隱藏起來的家伙有所警惕,以至于律所的合伙人,都將自己匆匆約了出來,想要叫停接下來的動作。
日車寬見不想放棄。
他不是第一天這樣執拗,律師先生一貫如此。
手中重復著將散落的紙張規整到一起的動作,此刻日車寬見腦袋里想的,卻是應該去哪里尋找下一個突破口。
也許自己應該等一個不會被學校里的人關注到的時候,去拜訪一下那位向自己投遞紙條的女生。
男人的思路慢慢成型,但在完整的方案被規整出來之前,卻被意外所打斷。
低頭撿拾文件的男人的視野里,出現了一只手。
手的主人應當是個青年人,指甲修理的整潔,透著健康富有活力的顏色,但是在虎口和關節的位置,卻有著不太起眼的繭。
像是經常或者什么東西形成的…工具嗎?還是,武器?
探究的目光從,手背一路向上,可青年身上的五條袈裟,卻讓日車寬見的疑惑變得更深。
這只手的主人竟然是一位年輕的僧侶,身上袍子和袈裟在店里的燈光下,能看出并不是什么便宜的普通貨色,況且五條袈裟在宗教里本來也就代表著持有者的地位。
但他卻并沒有像自己認知里那些修道的僧侶一樣處處遵守戒律,而是留著半長的丸子頭,還帶著看起來有些過分新潮的黑色耳擴。
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青年,身上存在著讓律師先生難以忽視的矛盾之處。
“日車律師,您好,”面對日車寬見疑惑和探究的目光,夏油杰仍然以自己招牌的笑容面對。
“雖然也許現在說有些不合時宜,但是很榮幸見到您,半個月前,我曾經向您的律所申請過見面預約,但是那邊說您最近有正在調查的事件,恐怕很難騰出時間。”
一邊說著,咒靈操使一邊撿起落在景觀植物盆邊的最后一張資料,用目光警告躲在花盆另一邊的兩名好友聽八卦不要被發現,然后站起身,將印著密密麻麻字跡的紙張交給日車寬見。
在幾秒鐘的時間里,那些文字留給夏油杰的記憶,就只有零散的“校園”“死者”和“媒體”。
最近的新聞報道里,能將這幾個詞語串聯到一起的是件大概就只有一個,教主先生在布道的間隙,曾經聽到教眾們說起過。
只是對于那些有資格出現在教主先生面前的高級教眾而言,這件事情大概有著不一樣的陰謀論色彩。
回憶起教眾們用或隱晦或代指的語言,評價某位家長為了自己不成器的孩子抹去麻煩的手段有多么精巧,咒靈操使大概猜測到了面前的律師先生目前陷入了怎樣的困境。
不過沉默是成年人的美德,在確認日車寬見有值得自己投資,或者在未來的理想道路上,成為同行者的價值之前,夏油杰準備暫時保守這個秘密。
“我是民間宗教團體盤星教的教主,這是我的名片。”
從寬大的袖筒里掏出印制精美的薄薄卡片,夏油杰就好像沒有聽到先前充斥了整個空間的激烈沖突,也沒有看見律師先生蹲在地上整理殘局的窘迫模樣,只是按照日本人所通常使用的社交禮儀那樣,進行了正式的自我介紹:“不知道我能否有幸與您聊聊呢?關于我想委托您的事情。”
日車寬見猶豫了一下,點點頭答應下來。
雖然非常確定自己仍然會繼續調查那個事件,但經過剛才的一出,律師先生還是感到有些疲憊…那位要求自己不要再繼續參與這個案子的合伙人,曾經也是在學校里一起,發誓自己會盡到身為律師的全部職責的同伴。
在這些年里,好像周圍人都在改變,但是日車寬見自己不想改變。
只是在當下,他需要一點別的什么事情來換換腦子,比如說新的委托。
重新在沙發上坐定,日車寬見將剛才沒來得及喝的雞尾酒推到桌子邊角,抿了一口店內贈送的檸檬水,做出傾聽的姿態。
夏油杰將這個細節看在眼里,心底暗暗多了幾分對律師先生職業素養的肯定。
煩躁的時候人類選擇借酒澆愁是一種常態,但是進入工作狀態的日車寬見卻將個人的情緒先丟到一邊,怪不得能在業內積累下那樣好的口碑。
“我收養了兩個孩子,是一對很可愛的雙胞胎女孩,”咒靈操使開始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當然,這是簡單的說法,但對法律的要求,由于我目前還未婚的原因,無法收養異性未成年人。”
“所以在程序上,她們由我們盤星教的基金進行資助。”
“我想委托您的,是起訴她們過去生活的村莊當中的村民,曾經她們在那里遭受了虐待。”
因為今天并不是專門出來與律師見面,所以下游節并沒有準備,已經整理好的紙質材料,但好在手機當中也有存檔。
把美美子和菜菜子的傷情鑒定,以及醫院出具的治療記錄找出來送到日車寬見面前,夏油杰的語氣變得鄭重起來:“我希望那些人可以付出代價。”
起初,日車寬見還以為面前僧侶打扮的年輕人委托給自己的會是經濟方面的糾紛——在日本,僧人是一個待遇相當不錯的職業,許多家傳的寺廟,其傳承的資產也相當可觀。
卻沒想到會是未成年人遭受的群體暴力。
而且,比校園暴力更為嚴重的,加害者是相比受害者擁有絕對體力優勢的成年人。
在以前的工作經歷當中,日車寬見也遇見過因為民俗而導致的暴力事件,但那更多類似于“二八罰”之類,用冷暴力和隱形排擠的方式,將受害者歸于社交鏈當中的底層。
像這種惡意已經赤裸裸的具現成為身體暴力的情況,對于委托經驗豐富,見多識廣的律師先生而言也相當少見。
“我可以接受這個委托,”日車寬見看著手機上的照片當中,少女還沒來得及發育,卻遍布著可怖傷痕的身體。
“為了獲得更多的資料,我需要去您所說的那個村莊進行實地調查。”
“非常感謝您,日車先生,沒問題,”想起自己在離開那邊的時候,還布下了一個禁止普通人外出的“帳”,咒靈操使垂下眼睛,語氣仍然很溫和。
“我會陪同您一起。”
第131章 A白鳥:淵源
粉毛小老虎肉眼可見地呆在原地,歪過腦袋,發出了表示疑惑的單音。
“誒…?”
站在一邊的吉野順平也睜大了眼睛,顯然沒想過這個發展。
“稍等稍等,”沒有馬上進行解釋的意思,五條悟擺了擺手轉過身,做出要離開的姿態。
“我去把他們找過來。”
“好的…”目送班主任說走就走,還沒回過神來的虎杖悠仁只能把這份好奇轉向白鳥,顯然這位才是目前情況的完全知情者,但是看起來特級咒靈也不打算那么快就揭曉謎底。
“來講一個故事吧,”白鳥在沙發上坐下,從旁邊撈過一個丑丑的咒具玩偶。
被喚醒的玩偶用帶著拳擊手套的拳頭向特級咒靈砸來,被白鳥攔在半路。
“有一個人,他想要讓世界上的所有人類都獲得咒力。”
“最初他為什么會這樣想,已經沒有人知道了,只是他非常非常執著,為了做到這件事,努力了1000年。”
“他嘗試過許多辦法,比如讓人類和咒靈生下孩子,但被生下的并不是他想要的新人類,而是不歸屬于人類和咒靈任何一個群體當中的九兄弟。”
“他們不是咒靈,也不被承認是人類,他們立下想要保護彼此的束縛,成為了無法被銷毀的特級咒物。”
“這次失敗并沒有讓那個人放棄,他又想出了新的辦法,這個辦法的規模要比他之前1000年來所做的都龐大的多,所以他只有一次機會。”
“為了這次機會,他要提前準備許多事情,比如說,他需要得到兩面宿儺的幫助。”
白鳥的目光直直落在虎杖悠仁身上,讓對方意識到了某些東西。
“所以那個人的計劃和我有關系?”少年皺起眉頭,認真思考自己是否有見過類似可疑的人。
“他需要你的出生…一個為兩面宿儺量身打造的容器。”
特級咒靈盯著弟弟臉上,屬于極惡詛咒的紋路,看到那里睜開了一只猩紅色的眼睛。
“喂,咒靈,把事情說清。”
在此之前就疑心過,為什么虎杖悠仁普通人卻能夠承載自己劇毒的咒力,坐在心像領域的最高點,兩面宿儺臉上露出探究的表情。
他有預感,這只特級咒靈接下來說的事情,一定會讓自己極度不爽。
“悠仁,你是那個人為兩面宿儺特意打造的容器。”
白鳥垂下眼睛,有些不想看到少年接下來的表情:“他…那時應該是她,親自生下了你。”
大概所有的人類學校里,和其他地方那些約定俗成的聲音,都會對人類幼崽說:你是在父母的期待下誕生的,爸爸媽媽愛你。
可也許這并不是一條通用的真相…至少對于羂索來說,虎杖悠仁可能只是比咒胎九相圖要成功那么一些的實驗品。
“但這并不是你的錯誤,”白鳥補充到,特級咒靈不希望給弟弟造成什么心理壓力:“悠仁,你只是…有點倒霉。”
白鳥真是這樣想的…但凡是和羂索那家伙扯上關系,大概都是倒霉透頂。
當然也包括自己。
如果不是羂索的原因,自己現在應該還在國立圖書館的架子上睡覺呢吧。
但要問白鳥是否后悔誕生,現在的特級咒靈,大概也是不后悔的。
遇到了家人、朋友,還有對自己而言很特殊又很重要的兩個dk,白鳥并不討厭過去十年里曾經享受過的快樂時光。
就像壹原侑子小姐說的那樣,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唯有邂逅。
現在綠眼的特級咒靈,也早就已經被那些重要的人改變了,擁有了超越本能以外,真正歸屬于“白鳥”這個個體的東西。
“聊到哪里了?”
再度推開地下室大門的五條悟手里拎著一個造型古樸的長條木箱,用一貫的輕松語氣說道:“悠仁,我把你其他的哥哥也帶過來了哦!”
把咒胎九相圖從高專忌庫里取出來,是五條悟的靈機一動。
已經在教師這個職位上工作了幾年時間,五條悟對于總監部那群爛橘子的食古不化,也有著相當深刻的認識——既然宿儺的沒有在少年院事件里死去,那就尋找新的機會。
六眼神子可不認為京都校的學生也會向東京校的學生一樣,對虎杖悠仁表現出團結友愛。
而且加茂家的嫡子應該也會出席本次交流會,記得那是一個相當重視御三家榮耀的孩子,對方的態度簡直不用想都知道。
而只是自己的話,難免會出現不能一直守在悠仁身邊的情況…就像少年院的時候一樣。
乙骨在國外還沒有回來,其他孩子們對上老奸巨猾,還是稍稍稚嫩了一些。
咒胎九相圖剛好可以填補這份空缺,如果他們真的像白鳥所說,發自內心的愛護弟弟的話。
“這里…?”
虎杖悠仁咽了口口水,有些緊張的看相被放在茶幾上的木盒,就仿佛自己面前出現的是潘多拉的魔盒。
而白鳥的反應就要顯得平淡自然許多。
特級咒靈主動上前,用橄欖枝拂去了木盒表面薄薄的灰塵,細長手指摸索著伸向木盒側面的開關。
“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個姿態的哥哥們了,稍稍有些懷念。”
想起過去的白色鴿子將裝有特級咒物的容器一個一個排列進自己的鳥窩里,倚靠著玻璃瓶們一起入睡的場景,綠眼的特級咒靈嘴角掀起懷念的笑意。
“好久不見。”
鎖扣在白鳥手中發出清脆的咔噠聲,塵封超過百年時間的容器被重新開啟,在特殊的液體當中浮浮沉沉的九枚胚胎,再一次感受到了外界的光源。
“這是大哥,脹相。”
熟練地從甚至連五官都還沒有完全成型的胚胎當中,找出了最愛操心弟弟們的大哥,白鳥將裝著脹相的瓶子遞到虎杖悠仁面前,語氣肯定:“悠仁,脹相大哥看到你會很高興的。”
“啊…是。”
很難想象大小都沒有超過拳頭的胚胎,其實是與宿儺手指相同的特級咒物,虎杖悠仁小心翼翼地接過,看上去十分脆弱的玻璃容器,發現那枚胚胎隔著容器貼了貼自己的手指,似乎是在辨認什么。
“這個是壞相哥哥,還有這個是血涂哥哥。”
又從胚胎里挑出兩枚,白鳥愛惜地將兩個容器捧在手里,眼神放軟:“血涂哥哥很喜歡吃巧克力…但是他會把小理子帶過去的巧克力里最好吃的口味給我留著。”
“悠仁,哥哥們和我一樣,”拿著壞相和血涂來到粉毛的少年身邊,白鳥的聲音里,帶著令人信服的意味。
“我們都很高興能夠再擁有一個兄弟。”
聽著白鳥像是承諾一樣的發言,虎杖悠仁的目光依次從裝著容器的胚胎上一個一個看過去,心底隱隱約約的期待蓋過了對于未知的惶恐。
如果是新的家人,感覺應該也不錯吧。
有些模糊地想著,小老虎卻很快意識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自己這些“哥哥”,都是特級咒物,也就是說,他們必須經過受肉才能行走于人間…?
對于咒術各項常識還不算了解透徹,但是虎杖悠仁對于咒物受肉以及容器體質之類的事情,記得很清楚,畢竟與自己的情況相關。
但是一般人被受肉之后,和死亡應該也就沒什么區別了,難道自己要為了獲得家人而去間接殺人嗎?
虎杖悠仁沉默了。
就算自己已經經歷過一次死亡,少年仍然沒辦法將生命視為輕飄飄的東西。
“不必擔心,悠仁。”
了解自己這個學生比起傳統意義上的咒術師來說,要善良的多的性格,五條悟像變魔法一樣,從身后拿出來一個擁有一雙比例長到奇怪的腿的玩偶——這種丑萌丑萌的風格,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校長夜蛾正道之手。
“老師我特別向夜蛾校長申請了這個咒骸!”
將丑丑的玩偶塞到學生面前,班主任先生看著虎杖悠仁跟玩偶大眼瞪小眼的傻樣子,不客氣地笑出了聲:“嗯嗯不錯!看起來很有兄弟相。”
白鳥知道,夜蛾正道是一名特殊的咒骸師,他可以制造出擁有自己思想的咒骸。
而且這位校長先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自己當初是以被咒靈操使收服的特級咒靈的身份加入高專,但在校內,除非是在總監部的工作人員面前,自己和杰還有悟其實沒怎么認真掩飾過真實的情況。
但那時擔任六眼神子和咒靈操使班主任的夜蛾正道,卻從未詢問過自己的異常,甚至還有意無意幫忙遮掩,不讓校內的消息傳出去。
而現在再一次驗證了白鳥的這個觀點。
幫助學生用其他方法代替咒物受肉,被總監部發現,一定會遭到彈劾。
不過首先會被罵的還是這個世界的六眼神子吧。
設想了一下可能發生的情況,白鳥覺得在某種意義上說總監部甚至還不如羂索——千年前的詛咒師都知道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不管是咒靈還是當權者,都被串聯在他的計劃當中。
可總監部卻希望以一種他們感到舒適的方式永遠維持現狀…哪怕現在的人類世界日新月異,他們卻仍然固執地活在幾百年前的那套階級模式里。
“只要像這樣,把咒物放進咒骸的核心里…”
白鳥看著五條悟輕車熟路地操作,有些好奇他究竟是什么時候去找夜蛾正道學了這些。
“這個咒骸是和熊貓一樣有三個核心的類型,所以可以把九相圖的這邊三個都放進去。”
把脹相、壞相和血涂放進了咒骸的核心里,五條悟將核心放入咒骸里,解釋到:“夜蛾老師還在做新的咒骸,過段時間再把他們分開。”
第132章 B夏油杰:異樣
價格不菲的豪車行駛在崎嶇的山間小路上,優越的整體性能使得車內的顛簸感被降到了最低的程度。
所以日出寬見想要在這種情況下梳理對事件的整個思路,也不是太過困難的問題。
在今天出發之前,去到盤星教與夏油杰會合的律師先生,已經見到了在這起事件當中遭受到傷害的那兩個孩子。
不同發色的雙胞胎少女各自從一邊扯住教主先生的僧衣袖子,用有些警惕的目光看向自己,卻又很快在得到安撫之后變得安定下來——年輕的委托人摸了摸兩個小姑娘的腦袋,被撫摸的人類幼崽們仰起頭,露出了像是享受愛撫的貓仔一樣的表情。
枷場美美子和枷場菜菜子——雙胞胎的肢體語言間,無一不在說明他她們對夏油杰的信任。
兩個小姑娘穿著面料舒適的嶄新衣服,寬松的袖口和褲腿在最大程度上避免摩擦到其實已經愈合了的傷口。
夏油杰總是擔心那些傷口仍然會痛,即使家入硝子表示根本沒有這回事,也不能阻礙新鮮出爐的年輕家長的擔憂。
日車寬見能夠看得出來,這對雙胞胎被養的很好,在委托人面前,已經完全不再被過去的經歷所困擾。
而至于讓那些做錯事情的人付出代價,就是自己這些大人的事情了——
坐在車里,看著窗外閃過的人煙稀少的景色,夏油杰的思維漫無目的地飄散著,臉上的溫度在沒有做出微笑的時候看著有些低。
小理子不知道和枷場姐妹說了些什么,讓兩個小姑娘同意了等這邊的事情結束就去把姓氏改成天內——原本她們是一邊一只抱著自己的大腿,堅持想要改成夏油的。
她們不想要繼續姓枷場了,這個村子里最大的姓氏…自那個村子當中帶來的一切,除了爸爸媽媽給起的名字之外,帶給女孩們的都是糟糕的回憶。
事實上已經從自己既定的命運當中掙脫出來的星漿體告訴少女們的,是一個有些帶有神秘色彩的理由——“我是從出生起就注定要侍奉天元大人的。”
畢業前夕,正在參加英語專業等級考試為接下來的留學申請做準備的天內理子說。
“放在古代,大概就是天生的巫女一類的存在吧?”
眨了眨眼睛,天內理子臉上帶著哄騙小孩的笑容:“美美子和菜菜子也有咒術師的才能,想要為夏油學長做事吧?你們也可以做他的巫女,畢竟夏油學長是教主嘛。”
看著兩個小姑娘慢慢睜圓,顯然是已經動心的樣子,星漿體趁熱打鐵:“想要成為巫女可以先從改姓開始——如果你們也改姓天內,就很有巫女的樣子了。”
敏感于他人對自己的惡意,卻在其他方面無比單純的兩個小姑娘,就這樣被說服了。
但是只要美美子和菜菜子開心就好。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快要變成一味寵溺孩子的家長,咒靈操使感知到自己放在前面探路的咒靈,傳回了[帳]完好無損的消息。
也就是說,從自己離開那個村落到現在的這段時間里,那些愚昧的村民都沒能離開村子所在的區域。
也不知道那種赤/裸/裸的惡,在這段時間里又會醞釀出怎么樣丑陋的果實。
這樣想著,夏油杰在車輛即將穿過[帳]的瞬間,解除了結界的存在。
“感覺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一旁低著頭認真檢查資料的日車寬見抬起頭,臉上浮現出拿不準的疑惑表情:“但是又說不上來究竟是什么…是錯覺嗎?”
“大概是這里的氛圍不太好吧,”隨口找了個理由糊弄道,夏油杰平靜的語氣下,是心底閃過的小小驚訝。
沒想到律師先生竟然是一個如此敏銳的人,也許距離咒術師的世界只有一線之隔。
不過如果日車寬見先生真的是咒術師的話,也許可以把他挖來盤星教工作。
已經看到了村子邊緣像是被某種動物或者是人類泄憤一樣,刨得亂七八糟的田地,夏油杰有些遺憾。
盤星教現在的法律顧問,有咒力的平時都以咒術師的工作為主,在法律界沒什么名聲,當然辦事能力也干不上行業大拿,但雇傭的其他普通人顧問,很多事情又不方便完全交給他們——在法律相關行業摸爬滾打的人們,似乎天生就帶有一種刨根問底的敏銳,夏油杰也沒辦法委托他們更多,對于普通人來說,探知太多未知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算了,這些東西還是等回去再考慮,現在更重要的是處理美美子和菜菜子的事情。
夏油杰側過頭,借著陰天不甚明亮的天色,透過車窗看向外邊稀稀拉拉的村莊建筑。
四周靜得出奇,村莊里視線所及的地方都沒有什么人,空氣里卻莫名帶著令人煩躁的不安氣氛,就仿佛置身于某個開放式的恐怖游戲。
從進入村落開始,夏油杰一直都沒有看到其他人,卻能感受到越來越多的目光,混雜著狂喜、不可置信,和更多其他難以抽象成語言的東西,牢牢粘在車上,甚至恨不得透過厚厚的鐵皮,鉆進車輛密閉的空間。
司機將車停在了上次來到這里時村長家的門口,咒靈操使面色如常,就仿佛自己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帶著一貫的標準笑意推開車門。
“日車先生,我們到了,就是這里。”
從另外一側下了車,日車寬見先是將手中的資料放回手提包里,而后環顧過四周,皺起了眉頭。
很不對勁。
從安靜到沸騰似乎只是在某個短暫的瞬間,日車寬見看到周圍所有緊閉的建筑大門,幾乎可以說是同時被推開,人們的神情是如出一轍的癲狂,眼球上布滿著密密麻麻的紅色血絲,向著自己和委托人的方向趕來,而與此同時,這些村民們之間卻沒有進行任何交流,甚至會刻意拉開距離,就好像在防備著什么。
“有人進來了!”
“是他…是那個教主!”
“就是因為他帶走了惡魔的容器,所以我們才會被關在這里!”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要讓他把惡魔的容器還回來!”
“不要,那樣只會讓惡魔永遠留在村子里,讓他把惡魔殺掉!”
“殺掉惡魔,否則我們就殺了你!”
面對看起來精神狀態已經完全不再是普通人的范疇,或者說陷入了某種古怪的群體狂熱當中的村民,就算日車寬見自詡已經見過許多大風大浪,也面對過各種難纏的當事人,律師先生此刻也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在身體碰到身后的汽車時又慢慢冷靜下來。
“夏油先生,你們之前將人從這里帶走的時候,村民們就是這種狀態嗎?”
“那時他們還沒有這么瘋狂,也不知道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么。”
恰到好處地苦笑了一下,夏油杰將身子轉向律師先生,好讓對方能夠看到自己神情當中的擔憂:“看起來可能又出現了某種刺激到他們的事情,這樣子恐怕很難進行調查了,日車先生,真的很抱歉。”
“這并非您的錯誤,”搖了搖頭,日車寬見發現逐漸圍攏過來的村民,已經將車子完全圍在了中間,擋住了自己等人的去路和退路。
事情有些麻煩了啊。
一邊這樣想著,律師先生一邊觀察四周,思考是否有可以擺脫眼前困境的方法。
可在表情一眼就能看出各種負面情緒的村民中間,日車寬見卻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人。
那個人披散著灰藍色的頭發,長長的縫合線貫穿了他的整張臉,被縫合線所貫穿的眼睛,是與另外一只眼睛并不相同的灰白色。
他看起來很年輕,外表也算得上優秀,但真正引起日車寬見注意的,是站在人群當中的對方臉上饒有趣味,似乎發現了什么有趣東西的笑容。
周圍的村民們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因為達不成一致而出現爭吵,從中間分成兩撥,但很快,他們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像是被按下暫停鍵一樣猛地扭過頭,看向穿著五條袈裟的教主和拎著手提包的律師先生。
“讓他們去見村長,看看村長怎么說。”
在人群中,有人高聲開口,得到了其他人一致的附和。
他們一邊嘰嘰喳喳地吵著讓村長來決定要怎么辦,一邊默契地收攏了包圍,將兩個外來者向村長家的房子逼去——不知道究竟是在什么時候,建筑的玄關悄悄地打開了,黑漆漆的房門就像是怪物大張的嘴巴。
某種來自于動物的本能警告日車寬見,如果進入那扇房門,將會發生很恐怖的事情,但是看著周圍村民們臉上高度重合的表情,律師先生又覺得似乎面對未知會比面對這群瘋子要來的好一些。
在他踏進玄關的瞬間,外面的村民們齊齊閉上了嘴巴,默契地像是被按下了停止按鍵,只有一雙雙充斥著紅血絲的眼睛還盯著兩名外來者,畫面怎么看怎么詭異。
“沒想到會是這樣,有些出乎意料。”
年輕的教主突然開口,語氣聽起來很冷靜。
——這倒是讓日車寬見感到有些意料之外,他還以為年輕教主是被眼下的情況嚇得不敢說話。
“看來我們只能先去找村長了。”
干脆利落地轉過身,夏油杰無視了身后村民們狂熱又不懷好意的目光,率先向著房子深處走去:“也是,村子里的事情,不管怎么說也應該先和村長聊聊的。”
第133章 A白鳥:長大的小海膽
高專教學樓旁邊一棵不起眼的樹枝上,三個丑萌丑萌的玩偶和一只綠色眼睛的雪白鴿子排排坐,看上去像是被某個調皮孩子放在那里的惡作劇。
明天就是高專姐妹校交流會的正式開始,今天京都校的學生們都已經抵達東京,白鳥向咒胎九相圖提出了來看看的提議。
“明天恐怕會很熱鬧,”特級咒靈嘆了口氣說道:“為了不給這邊的五條先生造成麻煩,我會待在忌庫里守著宿儺的手指,盡量不在咒術師面前出現,所以悠仁的安全就要拜托哥哥們了。”
“白鳥,交給我們吧,我們會保護好弟弟的。”
一只玩偶狗狗用短短的軟乎乎的棉花手臂拍了拍白鳥的肩膀,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可靠:“絕對不會讓那家伙的陰謀傷害到寶貴的弟弟。”
玩偶狗狗…或者應該說脹相和咒胎九相圖的8號和9號——在校長夜蛾正道臨時加班制作出另外兩個咒骸以后,脹相和壞相血涂就被分開放入了三個咒骸身體,每人還捎帶上了九相圖的另外兩個不具有完整思維的弟弟。
九相圖們沒有想到,喚醒自己的竟然會是五條家的六眼,因為在他們生前,整個咒術界對他們的看法,都是必須完全抹除這些突破了咒靈與人類之間倫理的怪物,其中以看中血脈的御三家的態度最為堅決。
在剛剛看到六眼的時候,脹相還以為是御三家想到了什么能夠消滅自己和弟弟們的辦法,由六眼負責執行,卻沒想到砸在頭上的卻是足夠讓九相圖們欣喜若狂的好消息——他們又有了兩個新的弟弟。
九相圖除了彼此什么都沒有,他們對家人的渴望和對羂索的憎恨超越一切感情。
至于這兩個弟弟,一個是特級咒靈,一個是兩面宿儺的容器,那又有什么關系?就算全世界也不接納他們,作為哥哥,九相圖們也會張開手臂。
而這位六眼喚醒自己兄弟們的要求,和他們本來打算做的也不謀而合——哥哥保護弟弟,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只不過作風正派的咒術師沒有準備拿來受肉的身體,而是用咒骸代替。
咒胎九相圖并不挑剔這些,更何況咒骸還可以讓他們以三兄弟作為一個集合,保護序號靠后實力更弱的弟弟們。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我們的術式,”玩偶兔子——壞相劃破了玩偶的肢體末端,漸漸有血液從棉花玩偶當中滲透出來:“我們的術式來源于加茂家,都需要用血液作為載體,但棉花玩偶是沒有血液的。”
“這的確有些麻煩,雖然我們可以用咒力轉化成血液,但是棉花如果被血液浸透的話,行動會受到很大的影響,所以戰斗的時候必須控制使用血液的量和時間。”
脹相的狗狗臉上出現了一點煩惱的表情,又很快化為堅定:“但是沒關系,我們會保護好悠仁的。”
“保護,弟弟!”
看上去不太聰明的玩具熊血涂也點了點頭,發出憨憨的笑聲:“嘿嘿,新弟弟!”
“明天京都校的學生可能會攻擊悠仁,他們校長是個思想頑固的爛橘子。”
咒胎九相圖從被裝進咒骸,擁有獨立行動的能力開始,注意力就圍繞在白鳥和虎杖悠仁身邊,五條悟很少會遇到這種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家伙,但六眼神子并沒有覺得不好,而是恰恰相反。
看這幾個特級咒物的表現,悠仁的安全應該暫時能夠得到保障,終究兩面宿儺還是太不可控。
“除了京都校的學生之外,明天可能會有其他的混亂情況出現。”
白鳥又和五條悟討論過幾次,覺得羂索明天出現的可能性仍然很大——先前在吉野順平家發生的事情,被六眼神子用咒力掩飾成了他的行動。
在咒術總監部的報告上,寫的是特級咒術師五條悟于吉野順平宅祓除兩只特級咒靈。
說到底,就算羂索已經活了1000年,也沒遇見過白鳥這種會跳反去幫咒術師的特級咒靈,就算是知道白鳥和真人大打出手,也不會認為白鳥在此后將己方的全部資料都對五條悟和盤托出。
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認為白鳥和真人在矛盾爭執的過程中,被趕回國內的五條悟發現,然后一并祓除。
而為了趕上不久之后萬圣節的后續計劃,拿到高專忌庫當中宿儺手指的事情已經不能繼續拖延,姐妹交流會已經是最好的時機。
所以白鳥打算明天守株待兔,而虎杖悠仁這邊,就要拜托給咒胎九相圖們。
考慮到哥哥們被封印了100多年,所以白鳥提議出來認認人——至少在戰斗開始之前,搞清哪邊是悠仁的同學,哪些人又可能會對弟弟下手。
于是綠色眼睛的雪白鴿子和三個玩偶就這樣溜出了地下室,選擇了視野很好的,也很可能會遇到校內學生的地方——東京咒高為數不多的幾個自動販賣機旁邊的樹上,借著茂密樹冠的掩護,蹲守路過的人。
顯然白鳥對于高專學生的心理,把握得相當清楚,隱藏好身形還沒過去幾分鐘,就有兩個穿著校服的身影走了過來。
“短頭發的女生和黑色頭發的男生,”回憶著自己之前詢問過虎杖悠仁有關高專目前其他學生的信息,白鳥很快將這兩個身影與小老虎的敘述對上了號。
“他們應該就是悠仁的同班同學了。”
聽到白鳥這樣說,一旁的三個玩偶紛紛坐直了身子,透過枝葉間的縫隙,想要看親弟弟的朋友是什么樣子。
白鳥也是這樣做的,但是在看清那個男孩的長相以后,雪白鴿子的綠色瞳孔在無人所見的地方悄然緊縮。
質地像海膽一樣制冷起來的黑色短發,和那張臉上與自己另一個世界好友如出一轍的五官。
除了瞳孔的顏色是藍色而非綠色之外,特級咒靈幾乎要疑心自己看到了瘦弱和缺乏肌肉版的年輕山野甚爾。
或者說,看到了好友家的孩子成長到青春期的模樣,
“脹相大哥,”白鳥緩慢地轉過頭,眨了眨眼睛:“悠仁之前說,和他在同一個班里的男生,名字叫…”
“名字叫伏黑惠,”以為是弟弟一時間有些不太記得,體貼的脹相接過話題:“悠仁說是一個冷靜可靠的孩子。”
“果然,是惠啊,”語氣里多了一份親近,白鳥的表情柔和下來,覺得海膽頭的少年看上去有些瘦。
如果甚爾看到這個惠,大概會臭著臉皺著眉頭,想辦法把人投喂得厚實一點吧。
不過,伏黑…?
陌生的姓氏讓特級咒靈有些困惑地歪著腦袋,卻也沒想太多。
不同的世界之間,所有的事情并不會像既定的那樣有著完全相同的發展,白鳥已經親身驗證了這條定律。
總歸只要惠好好的長大,甚爾和葵應該就很開心了。
沒有想要偷聽少年少女們聊天的意思,雪白的鴿子只是看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腦中卻在出神,但很快,這種安靜的氛圍被打破了。
另一邊,兩個同樣穿著高專校服,態度卻并不怎么友好的學生走了過來,張嘴說出的就是挑釁的內容——甚至他們所開啟的話題,正是明面上已經死亡的宿儺容器虎杖悠仁。
白鳥可以感知到,身旁的咒胎九相圖們的怒火已經開始升騰。
正是因為過去也曾經有著被隨意喊打喊殺的經歷,所以面對京都校的學生們那副[宿儺容器就應該被盡早除掉]的樣子,咒胎九相圖就越發生氣。
我們——還有弟弟,我們什么都沒做,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也沒有率先去攻擊任何一個人,卻被輕易地宣告了處刑。
什么是應該?難道我們就應該感激涕零,等待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宣告我們的死亡嗎?
但是很快,另一個留著長發,與京都校短發女生擁有相似面孔的女性插入了這場挑釁當中。
而兩個少女近乎復制粘貼的面容,和話語間透露出的信息,也很快讓白鳥想起了她們究竟是誰——那對被羂索從禪院家帶來,本意是想送給惠做侍女的雙胞胎。
似乎在這個世界,她們的姓氏仍然還是禪院。
而惠的那邊,話題則跑向了一個奇怪的方向。
高壯的男生用一本正經的嚴肅語氣,問出了“你喜歡什么樣類型的女人?”的奇怪話題。
“這個問題…”在自己的記憶當中,會這樣提問別人的就只有一個人——那位在五條悟和夏油杰之前的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
在年輕的學生嘴里,又聽到了同樣的問題,白鳥不由得一愣。
而樹下,沒有給出東堂葵認可回答的伏黑惠,竟然遭到了對方直截了當的攻擊。
“他們究竟是為了摸清東京校的實力,還是我對這一批年輕人的潮流不太理解呢?”
白鳥自言自語著,看到黑色頭發的小海膽在東堂葵面前應付得有些吃力,很快放棄了這個問題:“算了,不管怎么說要我看著惠挨揍果然還是有點做不到,但是我也答應了五條先生盡量不暴露的。”
“哥哥,可以拜托你們去阻止他們嗎?假裝成校長先生維持校園紀律的咒骸,應該不會被發現。”
“我明白了,”脹相率先點了點頭,從枝條上跳下去:“只要暫時不使用術式,也不說話就可以了吧?”
“交給我們吧,弟弟,”玩偶兔壞相拉著玩偶熊血涂,緊跟在脹相身后:“我們會幫悠仁照顧好他的同學的。”
第134章 B夏油杰:祭品
夏油杰行走在破敗的走廊里,將周遭的一切異常全部收入眼中。
首先,是那些村民。
雖然自己上次帶兩個學弟學妹來到這個村子時,那些村民們就已經表現出了自己丑陋狠毒的本質,但也不至于像今天這樣,面對自己時毫不掩飾——他們的兇狠,都被用在比自己更弱的人身上,面對一看社會地位和財富就高于自己的教主,那些村民們會不自覺的有些忌憚。
更何況之前在小理子的洗腦下,這些人對于天元的權能可以說深信不疑,就算是因為帳的原因無法離開村子的范圍,這些人的反應,也該是罵自己騙子才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那些看上去群情激憤的拙劣表演,實則都是為了逼迫自己和日車寬見進入這棟原本屬于村長的房屋。
至于為什么說是原本…
一條帶著腥臭粘液,長度詭異的粗壯舌頭從走廊的拐角襲來,卻在即將抵達咒靈操使身前時,被同樣形狀扭曲的怪物一把抓住,狠狠拽了下來。
傷口處迸發出帶著熱氣的血液,是觸目驚心的紅色。
這個顏色…夏油杰沉默地站在原地思考著,聽到自己身側的律師先生,有些遲疑地詢問著。
“夏油先生,”看著傷口斷面處的肌肉纖維仍然呈現出收縮狀態的舌頭,日車寬見的瞳孔緊縮:“您看到剛剛發生的事情了嗎?這條舌頭究竟是什么東西?”
夏油杰扭過頭,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驚訝:“日車先生也看到了嗎?也就是說…這不是咒靈。”
那么難道是妖怪?不,不對,普通人也很難看到妖怪,能夠被普通人看到的,只有同為普通世界的一部分。
咒靈操使伸出手,用指尖蘸了蘸剛剛飛濺到一旁墻壁上的血液,放到鼻尖下嗅聞。
帶著鐵銹味的腥氣,教主先生曾經無數次在戰斗時自己身上的傷口處感受過。
于是夏油杰臉上禮貌性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凈。
“是人類的血液,”咒靈操使輕聲說,動作間向前一步,將日車寬見擋在自己身后:“抱歉,日車先生,您大概是被我連累了。”
在過去的委托當中,也遇見過幾次難以用常理進行解釋的情況,日車寬見的確遭受到了一些驚嚇,但還不足以破壞他的冷靜。
看來這次委托人的職業,并不是那些沽名釣譽之人呢。
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苦中作樂,日車寬見一邊想著,一邊老老實實待在教主先生身后——畢竟,在這種時候無論是內部出現矛盾還是亂跑,都是恐怖電影當中團滅的不詳征兆。
自己目前能做到的事情,也就是不要給委托人增加更多來自隊友的麻煩了。
“沒關系的夏油先生,反倒是我,在這種情況下給您添麻煩了。”
聽到日車寬見平靜的聲音,夏油杰松了口氣,放出更多咒靈來警戒和探查四周的情況。
既然日車先生這邊愿意配合自己,暫時不用擔心,那么接下來就該全心全意對付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敵人了。
咒靈操使從寬大的袖筒里拿出名為游云的三節棍——這是山野甚爾送給他,作為老師祝福選擇了自己道路的學生的禮物。
不擅長煽情環節的高大男人,當初把特級咒具丟過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極其別扭。
“可別被總監部的老爺子們找人宰了,”明明是好意,但從天與咒縛的口中說出,聽起來就更像是戰前嘲諷的垃圾話。
“你小子,別死在白鳥回來之前啊。”
“放心吧甚爾老師,”心思向來敏感的咒靈操使感受到了教導了自己十年體術的教師別扭的關心。
“謝謝。”
回想起當時山野甚爾幾乎是落荒而逃的反應,夏油杰眼睛里飛快閃過一抹笑意,隨后握緊游云的一端,將寬大的袖口向上挽了挽。
要是有人真的以為咒靈操使是完全不擅長近戰的召喚派,那就大錯特錯了。
村中民居的布局,雖然比建造在寸土寸金的擁擠城市里的一戶建要稍微寬敞一些,但走廊仍然呈現出狹窄的樣子,甚至兩名成年男人并肩行走都會有些擁擠,現在夏油杰和日車寬見錯開半步,終于讓咒靈操使的動作有了開合的余地。
再次走到一處拐角,夏油杰拎著三節棍的那只手已經微微抬起,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而顯然,他的對手目前僅剩的智商不足以做出什么狡猾的應對。
那個血液明明屬于人類,可看形狀已經完全快要扭曲成一只青蛙的怪物蹲在墻角,看到向自己走來的兩個人,又故技重施地想著他們的方向彈出了已經完全變形的舌頭。
但這次,高速襲來的舌尖卻像是遇到了優秀棒球手的棒球,以一種本壘打的姿勢被狠狠砸了回去,甩到了怪物自己臉上,還仍然去勢不減,直到將這個介乎于人類與青蛙之間,的家伙整個帶進了墻里。
夏油杰走到怪物身邊,掏出手機給不知道是什么的家伙拍了一張全景。
“不知道悟和硝子認不認識這種東西,”教主先生嘀咕著,想要將照片發進三人的line組,卻看到手機屏幕一角清晰的無信號標識。
“奇怪…這里應該不是領域,也沒有帳,”特級咒術師的感知,能夠完全排除手機信號遭受到咒力手段干擾的可能性,夏油杰露出困惑的表情。
“夏油先生,我想…也許是這里的通訊基站出了什么問題?”
看到委托人拿出手機之后皺起的眉頭,日車寬見也摁亮了自己的手機屏幕,意識到相同的問題。
不過在今天之前一直都生活在普通人社會的律師先生,考慮問題的角度也是從單純的硬件或者技術層面。
“我這里也沒有信號…而且這個村子里的人,總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
日車寬見表情嚴肅,回想著從進村以來,在周遭看到的一切。
“那些人,他們似乎執意要將我們逼進這座建筑。”
“不知道他們究竟想做什么,但也許,為了讓我們無法與外界聯絡,他們有可能破壞了通信的基站。”
夏油杰想了想,沒有否認這種可能性。
“那么當務之急,我們要先從這里出去,搞清楚他們目的究竟是什么。”
把派不上用場的手機塞回去,夏油杰的目光再次掃過旁邊已經失去意識的怪物,在這個角度,咒靈操使突然覺得,那張已經無限接近青蛙的臉上,帶著些許讓自己不適的熟悉。
這個青蛙人的眼睛,從側邊看,有點像是自己曾經見過一面的村長。
但是自己現在暫時沒有什么可以驗證的方法。
把疑惑藏在心里,夏油杰定了定神,轉過頭招呼律師先生:“日車先生,走吧,我們還需要調查更多的東西。”——
與面前連續不斷出現各種在某些角度與人類近似的扭曲怪物的咒靈操使兩人不同,此刻在院外,周遭的氛圍一片和諧,就算說是歲月靜好,大概也沒什么太大問題。
村民們安靜地站成一堆,剛剛面對外來者們的劇烈情緒波動,像是某種短暫且拙劣的話劇表演,而此刻帷幕拉下,演出者們臉上的表情是相同的木然,瞳孔當中空無一物。
沒有聲音,也沒有動作。
一眼望過去,甚至會讓人以為自己看到的是整齊排列擺放的人偶。
在一片死寂當中,唯一活動的身影,是一個有著灰藍色頭發,臉上和身上帶著許多縫合線痕跡的人形生物。
就像是操控玩具打架的小孩一樣,他穿梭在村民當中,時不時拍拍某位村民的肩膀,隨后那個人便扭曲成夏油杰與日車寬見,在村長家里見到的怪物模樣,從窗戶或者其他位置鉆進建筑當中。
而灰藍色頭發的人,則是從始至終都帶著天真卻惡劣的笑容,側過耳朵,傾聽建筑當中傳回的慘叫和打斗聲。
“可怕可怕,”他這樣說著,臉上去看不到任何恐懼的痕跡:“那個教主先生真的很強呢,也不知道是幾級咒術師?”
“二級?不對,二級應該打不過這么多被我改造過的玩具,那是一級?”
身邊的村民一個個減少,青年卻沒有任何為之煩惱的樣子,甚至還一次性改造了五只怪物,讓他們一起去襲擊咒靈操使。
直到身旁的最后一個人類也失去原有的模樣,站在空蕩蕩的院外,這名臉上帶著縫合線的青年——或者說,特級咒靈真人,才拉長了聲音,躍躍欲試地說:“還是說——是特級呢?不會吧?我應該不會運氣好到在這種偏僻的地方中獎吧?”
與絕大部分時間里,不會將自己的惡意指向人類的白鳥不同,真人是誕生于人類對人類的惡意當中的特級咒靈,他天生就是人類對待自己同類時,那些最陰沉的負面情緒的化身。
在夏油杰帶走了美美子和菜菜子,用[帳]封閉了整個村莊之后,發現自己無法離開村子范圍的村民們,無處發泄的惡意就開始慢慢失控,最終指向了彼此。
咒靈操使的確想懲罰這些人,但他在猶豫過后,最終選擇的是讓村民們感受無助的恐懼,卻沒想到他們仍然會選擇自己最習慣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也就是將所有事情都歸咎于某一個人的錯誤,將所有的惡意都發泄起其上。
好吧,夏油杰其實考慮過這種情況,只是沒想到這些村民的惡意,甚至濃烈到能招來尚且沒有誕生完整意識的特級咒胎,成為它孵化的最后一份養料。
而且這次村民們選擇的祭品,也并不是如同美美子和菜菜子一樣,沒有反抗能力的無助的人類幼崽。
他們選擇的祭品,是深知祭品會面臨怎樣悲慘境況的,曾經也身為加害者的人。
祭品拒絕接受自己的命運,所以他選擇了反抗。
村莊里死去的了第一個人。
聚集為群體的人類并不害怕落單的人,但他們害怕瘋子。
所以村民們只能將選擇祭品的目光落在了其他人選上…與此同時,他們也提防著身邊所有人,以防祭品的命運落在自己頭上。
猜疑與惶恐在這個村莊瘋狂醞釀滋長,最終孕育出了一個奇怪的家伙。
誰也不知道那個有著灰藍色頭發的外鄉年輕人是什么時候進入村子,出現在過去他們用來關押祭品的籠子里。
村民們本來以為祭品的出現,能夠打破這個無法離開村子的噩夢,但實際上并非如此。
…于是那些無處可去的怒火,就全部傾瀉在了身上到處都是縫合痕跡的祭品身上。
第135章 A白鳥:漣漪
“Surprise!”
東京咒術高專一年級的班主任五條悟推著一輛奇怪的小車來到學生們面前,一副興致勃勃準備了一個大驚喜的樣子。
小小的推車上放著一個巨大的,感覺足以塞下一整個雙開門冰箱的紙箱,東京咒高和京都咒高的學生們看著這個紙箱,心底閃過的吐槽出奇統一:都這樣還沒散架,小推車的質量是真的好。
而配合著五條悟興奮聲音的,是從盒子里跳了出來,手里還抱了三個咒骸玩偶已經被宣告死亡的虎杖悠仁,和被他一起拽出來,整張臉從耳根紅到脖子,害羞到完全不敢抬頭看人的吉野順平。
“大家,好久不見!”
終于見到了很久不見的同學,在虎杖悠仁的設想里,看到自己“復活”,同期的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應該會很高興,就算是喜極而泣也是有可能的。
但事實上,京都校的學生們在研究剛剛五條悟塞給自己的,據說是非洲某個部落的特產護身符,而自己的同學們則像是石化了一樣,用一種空白的表情愣在原地。
“怎么會這樣…?”
虎杖悠仁的聲音越來越小,下意識轉過頭向五條悟尋求幫助,但此刻班主任正在用陰陽怪氣的語氣和京都咒高的校長——總監部保守派的代表人物樂巖寺嘉伸交流,暫時顧不到這邊。
沉穩的玩具狗狗脹相用軟綿綿的棉花手臂拍了拍人類弟弟的手,提醒他把注意力放回來。
剛才還沉默著的,一向以大姐大形象自居的釘崎野薔薇,眼中已經有強行憋住不愿意流下來的淚水在打轉。
“混蛋,”女性同期的聲音,不再像過去生氣時那樣中氣十足,厚厚的鼻音當中,能讓人聽到劫后余生的慶幸。
“這種事情,下次要早點告訴我們啊。”——
“所以說新同學也要參加交流會?”
釘崎野薔薇的聲音越來越大,臉上寫滿不可思議的表情:“但是這家伙之前一直都是個普通人吧,別說戰斗了,我們還得分出人來保護他,絕對會拖后腿的!”
因為之前在自動販售機那邊遇到了京都校的禪院真依,而且和對方的交流完全不怎么愉快,向來有仇必報的野薔薇希望能拿下交流會的勝利,給京都校的人一個好看。
而盡管虎杖悠仁的歸來,給己方增加了一份戰力,可同時出現的剛覺醒術式不久的新同學,毫無疑問就會變成己方的弱點。
與此同時,京都校的學生們也是這樣想的。
“我們要以解決宿儺的容器為第一要務。”
在這個人類能把自己的頭發玩出花的時代,仍然保留著過去傳統貴族發型的加茂憲紀坐在京都校的備戰間里,沉聲說道:“東京校新來的轉學生會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以他們的戰力無法分出足夠的人手,來同時完成保護轉學生和宿儺的容器,以及在場地內祓除咒靈的任務。”
“我們只需要假意攻擊轉學生,但實際上宿儺容器才是我們的第一目標。”
房間里的眾人陷入整齊的沉默。
與秉持著咒術界的榮耀,出身御三家的加茂憲紀不同,東堂葵就像他的師傅九十九由基,對總監部這種背地里的小動作不感興趣,而另一邊三輪霞之類出身平凡的咒術師,只希望交流會能夠好好結束,不要出現什么幺蛾子。
也就是說,并不是所有人都會聽從加茂憲紀的安排。
“無聊,”東堂葵將外套甩到肩上,轉過身拉開門:“走了,今晚有小高田的節目,我要錄像。”
“東堂…”加茂憲紀語氣不爽,卻又在其他同學[那家伙一直這樣子]的勸阻當中,坐回了原位。
跟京都校的不愉快不同,東京校這邊,在吉野順平展示了一番自己的術式,并且展現出了與他過往經歷完全不匹配的戰斗本能之后,氛圍松弛了許多。
“看不出來啊,你居然會是愛好戰斗的類型,”禪院真希的語氣有些意外:“明明看起來像是內向的家伙。”
“鮭魚。”咒言師狗卷棘點了點頭,同意同期的說法。
雖然不是在討論自己,但一旁的伏黑惠嘴角抽了抽,想起了過去自己在初中時獲得的一些羞恥的外號。
“不過你們不覺得吉野同學和乙骨有點相似嗎?”熊貓撓了撓臉,想起去年看到轉入自己班級的乙骨憂太時,一開始也以為對方不擅長戰斗,卻被詛咒女王里香暴揍了一頓的悲慘經歷,感覺后背發涼。
“都是看起來有點陰沉的內向類型呢…”
“熊貓你這樣說…”
顯然,和同期回憶起了同樣的事情,禪院真希和狗卷棘表情一變。
“那個…”
從學長和學姐的神態當中,很明顯地判斷出對方可能想到了什么不妙的經歷,吉野順平想要解釋,但一想到自己如果說出[我的術式是由一個特級咒靈開啟的,對方通過調整我的大腦結構改變了我的戰斗本能]之類的話,別說消除大家的疑惑,能夠不嚇到人就算萬幸,少年還沒出口的話又被吞回了肚子里。
“順平同學的情況很特殊,大家以后就會知道了。”
暫時不打算在團體戰之前給學生們太大的驚嚇,五條悟拍了拍手,將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總之,明天順平同學也是不錯的戰力,大家要集思廣益,努力給京都校一個驚喜哦。”
“他是在暗示我們用新同學做誘餌吧,”入學時間不長,但也足夠讓釘崎野薔薇充分理解自家班主任是怎樣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
“毫無疑問是這樣的。”
伏黑惠平淡的語氣下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有什么關系,這不是很好嗎?”嘴角帶上不懷好意的笑容,禪院真希挑了挑眉毛:“這樣才有意思啊。”
“誒?讓順平做誘餌嗎?”自己原本的角色被分配給了別人,虎杖悠仁歪了歪腦袋指向自己:“那我呢?”
“你負責拖住東堂葵,”禪院真希調整了任務分配。
熊貓在一旁補充到:“今天東堂對悠仁你看起來很感興趣的樣子,就算你不去找他,明天他肯定也會來找你的。”
“好!”爽快地接下任務,虎杖悠仁面對伏黑惠皺著眉頭,提出東堂葵實力很強的不贊同聲音,開朗地笑著說:“我會努力的!”
“對了,這幾個正道的咒骸,悠仁明天應該不能帶進團隊戰的場地。”
熊貓轉過頭,視線停留在虎杖悠仁一直抱著的玩偶狗狗、玩偶兔子和玩偶熊身上,覺得自己似乎感受到了與自己相近的氣息,但好像又是錯覺。
“沒事沒事,這是老師我向夜蛾校長申請,以防萬一用來維持團隊戰紀律的咒骸,明天會提前安置在固定的區域。”
已經提前想好了要用什么借口把咒胎九相圖塞進團隊戰場地,五條悟瀟灑地說:“悠仁同學的身份比較特殊,老師我還是會擔心京都校的老頭子會不會想著即使耍賴也要動手,所以提前做些準備。”
于是完成了戰前會議的學生們兩兩三三散去,準備早點休息,為明天的團隊戰養足精神,而獨自站在會議室里,目送最后一名學生的背影離開的五條悟身后,一只不知道在窗外停留了多久的白色鴿子飛落下來,變成了穿著神父袍子的青年。
“京都校那邊,在二級咒靈的身上動了手腳。”
對于白鳥而言,探聽情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因為沒人會防備一只停留在樹上的鴿子。
所以綠眼的特級咒靈待在窗外的樹上,用一種堪稱悠閑的姿態看完了京都校的整個戰術布置,甚至還有心情在心底比較加茂家的這位“嫡子”,與自己曾經見過的加茂家某位側室之間過分相似的眉眼。
說起來,當初這孩子被正室賦予了[加茂憲紀]這樣一個充滿著不祥和詛咒意味的名字時,自己還在現場呢。
只不過是在另一個世界里。
“不過也許應該說是一級才更準確一點,那邊想要借助一級咒靈來殺死悠仁。”
一邊將情報分享給自己在這個世界找的同盟,特級咒靈一邊忍不住皺了皺眉毛,感覺那位加茂家的嫡子身上,似乎也帶著屬于那個家族濃郁的腐敗氣味。
不過年輕人總是沒那么容易被腌入味的,也許還有爭取的可能性呢?
短暫的思緒一閃而過,白鳥沒有更加深入地思考下去。
這種事情,還是交給這個世界的六眼神子煩惱吧,畢竟能者多勞。
“這么短的時間里,也真是難為那群爛橘子了。”
將白鳥明顯跑神的樣子看在眼里,五條悟哼笑一聲轉過身,動作間看不到多少意外:“把二級換成一級,該說他們是害怕宿儺呢?還是輕視宿儺呢?”
“他們是在賭,”過去的十年時間,足夠讓白鳥認清咒術總監部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群體,對他們的動機也能猜測到幾分。
“他們在賭兩面宿儺不會因為容器的死亡出手。”
白鳥對眉毛在短暫松開之后,很快又皺到了一起,回憶著自己與極惡詛咒打過的短暫交道——那次令自己無比火大的戰斗,記憶當中,對方似乎是一個完全依靠興趣行動的存在。
換言之,如果感覺無趣,兩面宿儺真的可能會對虎杖悠仁的死活無動于衷。
但是這次可不一定,特級咒靈在心底腹誹。
因為兩面宿儺也很討厭被算計,特別是被算計進一個行動會受到容器壓制的身體里。
就憑自己之前那天聽到的冷笑,白鳥就覺得如果羂索想不開跑到兩面宿儺面前,極惡詛咒大概很樂意主動出手給那家伙一個教訓。
“總之明天還是按照之前的計劃來,”氣質清冷的特級咒靈垂下眼睛,語氣間是和外表完全不符的強烈惡意。
“如果是羂索自己到忌庫這邊來,我會拖住他的。”
“啊,不會讓他跑掉的,”五條悟用手指挑起眼罩的邊緣,比冰川更加冰冷的藍光一閃而過。
“只要那家伙敢出現在我面前。”
“啪”的一聲,富有彈性的織物制作的眼罩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快得好像剛剛一閃而過的肅殺氣息是白鳥的錯覺。
“嘛,明天的事情就明天再說吧。”
“話說回來,感覺你好像很了解我,”五條悟的語氣輕快,就仿佛只是隨口一問。
“或者說了解另一個世界的[我],簡直可以說是了解到讓人有點不舒服的程度了。”
六眼神子很擅長用輕飄飄的語氣說些內容不那么輕巧的話,這次也是一樣。
“就像是在街上裸奔或者腦子里住了另外一個人一樣,可怕可怕。”
面對這個介乎于玩笑和吐槽之間的指責,綠色眼睛的特級咒靈的情緒波動并不太大,定定地看了六眼神子三秒鐘,很快又垂下了眼睛。
“我會注意的。”
這樣說著,白鳥卻忍不住在心底嘆了口氣。
在過去的十年里,五條悟毫無疑問占用了自己很大的一部分精力——夏油杰也是,從觀察他們,到將關心和偏袒幾乎變成了自己的本能,特級咒靈不認為自己能在短短幾天之內改掉已經變成下意識的條件反射。
好在大概也就只有這短短幾天,而且至少在面對當事人的小小不愉快時,自己要拿出反省的態度來。
“嘖。”
看出了白鳥抱歉語氣下不怎么走心的本質,五條悟用舌尖抵住上顎,感覺自己像是在一大袋甜蜜的水果糖當中,偏偏摸出了酸口的檸檬味。
別誤會,不是說這位六眼神子對于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被一只特級咒靈如此關注了解而感到羨慕,他只是有種明明是別人作的孽,但卻報應到了自己身上這種微妙的不爽。
東京咒術高專的一年級負責人五條悟先生一點都不想知道,另一個世界里的自己和這只特級咒靈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才會讓二者之間的社交距離拉近到這樣一個讓無辜的自己會感到冒犯的程度。
好吧,可能多少還是有點好奇的。
不過馬上,這份好奇就被滿足了。
“我第一次見到悟的時候,他正縮在被子里哭。”
白鳥可以理解自己面前這個五條悟面對自己時的不舒適——雖然看起來是一個很好開玩笑的性格,但實際上六眼神子與絕大多數人之間,都存在著一堵厚厚的墻。
只有綠眼的特級咒靈和唯一的摯友是例外,同期的醫師小姐大概算是大半個——家入硝子有意沒有讓自己完全跨過那條線,為了更好地像個沉默的影子一樣游走在總監部那些充滿猜疑的高層之間。
特級咒靈理解為什么這個世界的六眼神子像是個炸毛的刺猬,但特級咒靈早已不像十年前那樣沉默著接受——或者說漠然。
即使大腦清醒地告訴自己眼前帶著眼罩,仿佛無堅不摧理所當然立于咒術界頂端的青年,不是自己熟知的那個剛剛跨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界限,漂亮的藍眼睛仿佛是陽光下的晴空的人。
可特級咒靈的一些本能,還是驅使著他說起了那個,會讓充滿傲氣的小少爺立馬變了臉色沖過來,試圖用仿佛是上好的玉料雕刻出的手指捂住自己的嘴的初見。
因為那種不知從何而來,細細密密纏住自己的心臟,帶著無所適從的不適向下墜落的失重感,屬于咒靈的,天生就對人類帶著些許惡劣心思的本能驅使著白鳥,讓他想要看此刻與自己處在同一空間的另一個人也失去余裕。
等到話已出口,綠眼的特級咒靈怔愣在原地,恍惚間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是在遷怒。
可是為什么呢?自己又有什么好遷怒的呢?
特級咒靈不明白,就好像自己眼前被罩上了一層迷迷蒙蒙的白紗,讓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只剩下被分割的色塊,在光怪陸離間失去了原本的模樣。
但與此同時,身為咒靈的那種更接近于野獸的本能,又讓白鳥意識到自己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
意識到這一點,特級咒靈的心臟仿佛被泵入了新鮮的血液,重重跳動起來,心跳的聲音就像是擂鼓,響徹在白鳥耳邊——明明只是一個,對于特級咒靈而言可有可無的器官而已。
為了這個答案,白鳥抬起頭,直視著嘴角拉成一條直線,讓人猜不透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的六眼神子。
“是因為六眼在向身體索取更多的能量,但是對于當時的悟來說,小孩子脆弱的身體提供不了那么多。”
和即使身體不舒服卻也仍然沒有失去傲氣的貓崽的初見,帶著吃到有毒蛋糕的貓崽偷溜出去玩遇到杰,高專的百鬼夜行和百物語…
綠眼的特級咒靈挑挑揀揀著說了一些自己和另一個世界的六眼神子共同經歷過的事情,卻又下意識的隱瞞了很多細節——比如自己是怎么用領域來哄貓貓入睡,又比如總也會記得要及時補充庫存,即使到現在都還沒有被消耗完的藏在眼眶里的美味糖果。
但是即使這樣,也已經足夠當世的六眼捕捉到那種令他及其在意的異常。
太親密了…六眼神子努力回溯過往,發現自己曾經有過的接近這種親密程度的關系,也只有十年前與摯友打鬧的幾個夏天,甚至還達不到。
在已經死去的夏油杰的心里,大概五條悟就是天生立于天上,被當做神子一樣供奉,無從理解自己那種痛苦——或者說夏油杰不愿意讓唯一的摯友與自己共同痛苦。
然后在十年的時光里,他們漸行漸遠,中間隔的東西越來越多,五條悟能為夏油杰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滿足他的愿望。
但就是這樣的,自己唯一的摯友,也沒有見過自己在幼年時的狼狽模樣。
對于現在站在咒術界頂端的五條悟來說,幼時的狼狽也已經仿佛是遙遠的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了,而一并消失不見的還有獨屬于未成年人稚嫩卻真實敏感的感情波動。
立于天上的強大讓五條悟多了最強者獨享的游刃有余,與最強者如影隨形的責任讓他習慣了自己背負一切——對于六眼神子而言只是自己可以做到而已,也許都不需要用到背負這樣語義沉重的詞語,而這些也構成了高專教師與綠眼的特級咒靈記憶當中不盡相同的部分。
白鳥終于意識到了這一點。
因為自己挑挑揀揀說出的那些,會讓熟悉的年輕的DK惱羞成怒,乃至試圖通過物理手段進行打斷的過往經歷,在用眼罩遮住半張臉以至于除非刻意否則讓人看不出太多表情的成年人身上,沒有起到半點作用。
對方好像只是在一開始的時候沉默片刻,很快就回過神來,嘴角向上像是一個合格的觀眾——這種從容不迫的樣子,甚至一度讓白鳥以為在自己停止講述以后,對方還會出言要求繼續,就好像是在聽什么有趣的八卦。
這樣說倒也沒錯,如果不是另一位八卦對象是異世界的同位體。
“聽起來你們關系好像很好的樣子,”等到白鳥停止講述,五條悟意猶未盡地點了點頭,做出點評:“不愧是魅力滿分的麻辣教師五條悟!”
屬于年少時會被輕易勾動的感情,現在卻變成臉上堅不可摧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已經成長為合格教師的此世最強,已經太過習慣用這種表情去應對自己遇到的絕大部分問題。
——于是白鳥終于深刻而確切地意識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與自己記憶當中的,的確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綠眼的特級咒靈沉默下來,安靜地垂下了眼睛,那些剛剛還充斥在胸間的不忿被盡數抽干,只留下一個聲音。
他不是自己的悟。
想要回去,想要回到熟悉的世界,見到熟悉的人的感覺,再度像是野火一樣燃起。
不久之前在那家神秘的商店里,美艷的女性店主的聲音又在腦中響起。
壹原侑子抽著煙斗,對想要改變原本自己已經選擇好的命運的特級咒靈說:“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唯有邂逅。”
不過被邂逅改變的,大概也不只是自己。
人類會將這份因邂逅而誕生的改變稱為什么呢?
也許自己可以好好思考一下。
過去被牢牢壓抑在對羂索的執念下,屬于名為白鳥的個體,而非人類對暴行的恐懼與怨恨的集體意識的感情遲鈍地掀起一點波瀾,在特級咒靈的眼底漾出漣漪。
第136章 B夏油杰:見證天才的誕生
作為村莊的傳統,人們不知道從何時起,早已習慣了在祭品身上發泄自己的惡意。
那些在生活當中無處排解的痛苦,在經過轉嫁這道程序以后,似乎就變得無足輕重起來,即使明明什么都沒有發生改變——遭受暴力的妻子和孩子,被村里更強勢的人家占走的田地,如果沒有服從村長的安排就會面臨的村八分。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過往既定的那樣運轉著,但因為有了祭品的存在,遭受到糟糕對待的村民們,情緒卻維持在一種詭異的穩定當中。
[我遇到的事情都沒什么,總不可能像祭品那樣悲慘了。]祭品發出的凄厲又悲慘的聲音,仿佛就是對這個觀念做出的最好注解。
但是現在,莫名其妙出現在牢籠內,有著藍色長發的陌生祭品,卻打破了這個規律。
祭品的血液是紫色的——這被村民們看作對方是惡魔化身的有力佐證。
當然這個觀點并不算錯,只是還沒有到能讓村民們親身驗證這一點的時間。
傷口處流出紫色血液的祭品,沒有像過去的那些前輩們一樣,痛苦又悲慘地發出哀嚎,即使身上的傷口總在累加,也仍然用一種饒有興趣的目光,觀察著自己面前的加害者。
“真奇怪,”祭品笑嘻嘻地說,“明明是在用暴力對待其他同類,但是你身上卻發出了好聞的悲慘味道呢,這也是人類特有的東西嗎?”
聽到男人這樣說,剛剛還在歇斯底里地將自己情緒里的糟糕垃圾,全部傾倒在對方身上的女性愣住片刻,表情變得滑稽而恐慌。
但是一切并沒有停止,而是被按下了加速鍵。
就像是為了證明些什么——比如悲慘的并不是自己,女性的表情扭曲成陰沉的樣子,從籠子邊的祭臺下拿出一根長釘。
長釘原本的用處用來固定那些被痛苦刺激到發瘋的祭品,但鑒于奇怪的祭品一反常態地配合,甚至可以在面對刀刃時仍然笑瞇瞇地伸出自己的手臂,所以它一直沒派上什么用場。
但是祭品是否聽話,是由我決定的。
被隱藏在頭發下,女性的眼睛閃爍著瘆人的光。
她舉起長釘,尖銳的金屬沒入祭品體內,卻沒能收獲想象中對方本該承受的痛苦。
女性的指尖被染上了紫色——那是祭品血液的顏色,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起來更像是某種劇毒。
精神已經接近崩潰邊緣的女性,感受到自己的手腕上傳來冰涼的觸感,仿佛有一條巨蟒正準備纏繞而上。
“可憐的家伙。”
祭品垂下眼睛,詠嘆調一樣的語氣詭異而做作:“明明已經這么辛苦了,為什么還要壓抑自己呢?”
聽到祭品的話語,女性想要掙脫的動作慢了下來,翻滾在心底的粘稠惡意開始在她耳邊竊竊私語。
“明明在家里什么也不做,種田的時候也派不上用場,卻好意思擺出一家之主主的樣子教訓自己,這樣的男人根本沒什么存在意義吧。”
“除了吃就是睡覺,牲畜都知道長肉,那家伙除了給自己增加麻煩之外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耳邊的私語逐漸變得雷鳴般隆隆作響,而在祭品——也就是誕生于人類對彼此之間的惡意之中的特級咒靈真人的眼中,手中仍然握著長釘一端的女性,已經完全扭曲成了和人類毫無關系的恐怖模樣。
“通常這個時候,人類應該說什么來著?”
淡藍色頭發,在人類審美中稱得上清秀的臉龐被不規則的縫合線分割成讓人不適的模樣,眼神卻像是尚未經過人類社會和美德訓導的兒童,清澈又殘忍。
而行為模式也的確接近惡童的特級咒靈,一邊好奇地注視著自己的第一個實驗品,一邊嘴角也向上彎起,勾勒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屠殺,或者說游戲,就這樣開始了——
在誕生于世的時間里,真人必須要承認的是,這個村莊的人類們為了活下去而互相彼此仇視和攻擊的丑態,的確很好的娛樂到了自己。
“但是看起來余興節目也快要結束了。”
注視著面前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安靜下來的房子,真人露出了苦惱的表情,只是看上去多少有些做作:“咒術師還真是對同類也毫不留情啊,改造人被解決了不少,我的存貨也沒有太多了。”
“要不然,”一灰一藍的眼睛向著相反的方向,以一種夸張的幅度轉動著,此刻出現在特級咒靈臉上的笑容,無論如何看上去也和善意毫無關系,“把咒術師身邊那個人類做成新的改造人吧。”
“聞起來似乎有咒術師的天賦,也不知道改造出來會是什么效果。”
跟在夏油杰身后,小心避開地上似乎原型是人類的不明生物血肉的日車寬見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惡意。
作為一名律師,特別是一名經常固執己見,拒絕接受一些“事實”的律師,日車寬見對這種感覺并不陌生。
精干的男性抬起頭,與院外惡意的來源對上目光。
“怎么了嗎,日車先生?”
意識到身側日車寬見的腳步不知什么時候停了下來,夏油杰轉過身,看到律師先生臉上凝重的表情。
“夏油先生,”日車寬見斟酌著語氣,盡量準確地表達自己此刻的感受。
“站在那邊的人,給我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就像是看到了過去,曾經接觸過的反社會人格罪犯。”
順著律師先生示意的方向,年輕教主看到了笑容滿面的特級咒靈,對方神態間的某些細節,甚至和自己玩世不恭的摯友有著熟悉的影子。
“人形?”
夏油杰細長的狐貍眼向上瞇起,語氣有些復雜。
不同于自己認知當中其他的那些擁有意識的特級——無論是漏瑚花御還是陀艮,它們或多或少都與人類有著外表上清晰可辨的差異,眼前這個已經顯露出特級能力的家伙,除了奇怪的縫合線以外,外表已經朝人類無限貼近了。
就像是白鳥一樣。
但卻又與白鳥完全不同,夏油杰想。
白鳥他…很多時候都不像是,或者說那種詛咒的惡意并沒有無差別指向所有人,而眼前的這家伙,則是非常“詛咒”的詛咒。
就和千姿百態的人類一樣,他們仿佛也代表著咒靈當中的兩極“特級,你叫什么名字?”
握緊了手中的游云,夏油杰臉上的表情有些厭煩——為特級咒靈與白鳥在接近人類這方面的相似。
“我叫真人,誕生于人類對同類的惡意當中,”咒靈對人類的情緒嗅覺一向敏銳,真人發現了咒術師情緒當中負面的部分,饒有趣味地笑了起來。
“你不喜歡我,但好像并不是因為我是咒靈,為什么?”
不認為自己有向敵人解釋的義務,用自己收服的最堅硬的咒靈虹龍把日車寬見團團圍在一邊保護起來,夏油杰身后的陰影中又浮現出幾只奇形怪狀的咒靈,徑直向真人的方向沖了過去。
剛才在村長家遇到的改造人類與這只特級咒靈之間,不知道是否存在聯系,所以還是先測試一下對方術式的效果。
這樣想著,夏油杰表情冷靜,并沒有直接參與近戰,而是一邊分神注意律師先生方向,一邊指揮自己控制的咒靈圍攻真人。
壞消息,是自己不太擅長應付的那類咒術師。
雙腿在瞬間變成兔腿,借著高爆發的彈跳力沖出同類的包圍,真人看著和自己保持了一定距離的教主先生,遺憾地撇了撇嘴。
【無為轉變】的發動前提是必須要接觸到作用對象的身體,在這個距離下,想要觸碰到那個咒術師,就只好——
雖說不論是出于捕獵,或者說是特級咒術師的義務——即使夏油杰現在并不聽從總監部的指揮,但盤星教本身也會以驅除惡靈之類的名義完成教眾的委托,教主先生可以毫不夸張地說,自己有著豐富的面對各類奇怪咒靈的經驗。
但面前這個家伙,仍然是超出意料之外的難纏。
雙手將三節棍交叉在胸前,絞住特級咒靈像是觸手姿態襲擊而來的手臂,夏油杰皺著眉頭,側過頭去躲開了手臂的二次變形。
畢竟也是特級。
術式大概能夠操控自己的形態,必須要斬斷對方的這種變化。
調整了對這家伙應付難度的認識,夏油杰身后走出了一位手持巨大剪刀的女性,咧到耳根的嘴角藏在黑發下,幾乎快被遮掩到看不見的眼中閃爍著瘆人的兇光。
“我漂亮嗎?”
慘白的手指將半邊頭發向上撩起,[裂口女]直直盯著真人,語氣里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她并不在意對方的回答是什么,因為她的反應也只會有一個。
“是人類留下的丑陋傷疤呢,”然而真人并不像人類那樣會在恐懼的壓迫下用違心的話語來哄騙惡鬼,特級咒靈仍然笑嘻嘻的,指了指自己的臉,“但是你臉上怨恨的姿態,倒是很有趣。”
“這才是真實的人類啊。”
聽到真人這樣說,裂口女并不滿意,相對來說還是人類的尖叫更能取悅她一些。
但是在咒靈操使的命令下,她仍然揮舞著巨大的剪刀,向著自己討厭的同類沖了過去。
“能夠操控咒靈的術式,用人類的話來說,應該算是天敵吧?”
大致搞清楚了對手的能力,真人再度確認了令自己不怎么愉快的事實,那就是來到這個偏僻村莊的咒術師真的是一個特級。
感覺對付起來有些吃力,但如果想要逃跑的話,也不是毫無辦法。
試圖用變形的肢體去攻擊裂口女,卻被巨大的剪刀從中剪斷,真人瞥了一眼傷口處不斷留下的紫色血液,從嘴里吐出了幾個拇指大小的東西。
離開這里的先決條件是讓咒術師暫時無法阻擋自己,這一點想要憑借戰斗力有些困難,但好在咒術師并不是孤身一人——顯然,同伴的存在并不是所有時候都會是助力,當下出現在特級戰場上的普通人類,更多是咒術師的累贅。
被特級咒靈提前藏在體內的改造人在咒力的注入下膨大異化,成功阻攔了夏油杰的攻擊,很快這種膨大超過某個界限,變成一朵炸開的血色煙花。
夏油杰用寬大的袖口擋在臉前,卻仍然被撲面而來的血腥氣嗆到皺眉,而在這段贊的片刻里,狡猾的特級咒靈已經毫不猶豫轉過身,向著律師先生的方向奔去。
攔住真人的,是屬于裂口女的巨大剪刀。
比起真實的存在,更接近于對恐怖故事概念的異化,在出場時長度大約半米的剪刀,此刻仿佛變成了一個數米之大的處刑臺,對著并不戀戰的特級咒靈狠狠剪下。
裂口女沒有失手——這很正常,即使同為特級,在咒靈操使手中如臂指使,對時機的判斷已經刻入本能反應的裂口女,和誕生后只呆在封閉環境里,以普通村民實驗和取樂的真人的戰斗力,不在同一層級,是合理的。
即使誕生于人類對同類的憎恨之間的特級咒靈擁有驚人的學習和成長速度,也很難在這種條件下彌合經驗帶來的差距。
但是裂口女,或者說咒靈操使對于真人的估計,也并不是完全全面的。
被巨大的剪刀攔腰剪成兩截,但在離開了剪刀的攻擊范圍之后,特級咒靈卻像是人類世界里經久不衰的近景魔術那樣,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的重新融為一體。
而這些事情的發生都只在瞬間,甚至連夏油杰面前,人類碎片的血霧都還沒有散去。
教主先生隔著令人作嘔的紅色,聽到了特級咒靈輕快的聲音。
“吶,咒術師,你說人類是先有靈魂,還是先有□□呢?”
不覺得一開始就拒絕交流的咒術師能給自己一個回答,真人自顧自說著:“我覺得應該是靈魂。”
“只要能夠保持靈魂的形狀,無論受了什么樣的傷,□□都能恢復。”
“就像這樣——”
真人已經來到距離日車寬見不到兩米的位置,特級咒靈甚至已經能夠從律師先生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
在觸碰到律師先生之前,從一旁咆哮著出現的,是虹龍巨大的腦袋。
真人沒有要對上虹龍的意思,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底牌所剩不多,沒有什么時間能浪費在這里,剛才的小把戲也只能阻擋夏油杰跟裂口女很短的時間。
特級咒靈腰間剛剛彌合不久的傷口再度裂開,下半身一種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氣勢一路狂奔,徑直撞進了虹龍的嘴里。
作為咒靈的操控者,夏油杰從虹龍那里,感受到了一種無措的茫然。
準確的說,就連夏油杰本人都有那么一瞬間的茫然。
在絕大部分時間里,咒靈行動模式都是可以被預測的,就像是本能驅動的動物,很少會出現像真人這樣思維的復雜程度接近人類,而由于一些咒靈的生理特性,又比人類更難預判的個體。
所以等到這剎那間的茫然過去,咒靈操使意識到特級咒靈究竟想干什么而臉色大變的時候,就看到只剩下上半身的真人手臂已經變成了向前突擊的尖刺,擊穿了日車寬見的半邊胸膛。
日車寬見很難描述自己現在的感覺。
痛苦——這是肯定的,無論是異物導致的肋骨骨折、大量灌入體內的陰冷咒力,還是開始扭曲變形的身體,帶來的痛苦都足以讓一個普通人類昏死過去又在無處可逃的過量痛苦下重新醒來。
但在陰寒又冰冷的痛苦之外,這位向來敏感,數次憑借被警方忽略的證據為自己的當事人逆風翻盤的律師先生,又察覺到了些許不同尋常的東西。
就仿佛某個深藏大腦的開關已經被悄然開啟,而想要使用這份不同尋常的力量,他只需要——
“領域展開。”
在兩位特級不可思議的目光中,已經快要失去身為人類的形狀的日車寬見用嘶啞的聲音說到,“誅伏賜死。”
莊嚴的法庭悄然降臨,一手持劍,另一只手高舉著天平,眼睛被緊緊縫起的女神俯視著被規則隔開到一邊的被告特級咒靈,緩緩張嘴。
“指控。”
既不是原告也不是被告,站在旁聽席上的夏油杰揮了揮手讓裂口女回歸術式,抬起頭看向對真人提出殺人指控的審判女神,知道這場戰斗的終局已經就此注定了。
而自己大概正巧見證了一位天才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