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像是從靈魂里發出的“嗚噗”聲的源頭很簡單——那就是桂帥氣落地的同時踩到了石子,腳下一滑,非常自然地以臉著地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出場臺詞。
他再抬起頭的時候,臉上已經多了兩管鼻血,但桂小太郎渾不在意地擦掉,重新站起來開口仍然中氣十足:“不是假發,是桂……桂龜!”
“你是想了一下才說出來的吧。”土方十四郎好不容易有些回暖的表情再度變得十分猙獰,怒視著剛剛一摔后才露出背后迷你龜殼的桂小太郎,“這么迫不及待來送死嗎?這樣倒是可以滿足你!”
剛剛遇到笑面虎而生的憤懣還沒消散,跳出來的桂又是和真選組新仇舊恨俱全、名字都還在通緝令上的角色,土方十四郎冒出來的殺氣幾乎要凝成實質,剛剛那一刀一點都不讓人意外。但桂小太郎拍了拍身上的灰,隔著一輛車與土方十四郎對視,尚留在臉上的鼻血痕跡有些可笑,風姿仍是從容不迫。
沒有處刑的刑場干干凈凈毫無看頭,吵吵嚷嚷的萬事屋們也被帶上了車準備被重新關回去,原本圍觀過來的人群也就漸漸散去。盡管他們不會靠近一看就十分危險的持刀的副長,但人流涌動,仍是無聲壓榨著他們周圍的空間。這種生活化的氣息脆弱、無害,但因為兩個武力值都很危險的男人都沒有將無辜人卷入其中的想法,因此一觸即發的戰斗氣場反而被漸漸弱化,轉成了漫長的對峙。
“哼,我的偽裝居然被看破了嗎。(伊麗莎白在桂的背后舉牌:很難看不破)”盡管一個照面就被認了出來,但桂小太郎雙手環胸,氣勢絲毫不落下風,“我今天不是來找你麻煩的,而是找三郎有事。”
“嚯?這是發現對方是惹不起的大人物而為騙錢的事來求饒嗎?還是嘗到了甜頭想要再騙一點?”土方十四郎冷漠回應道,“被稱為‘狂亂貴公子’的家伙也墮落了啊。”
……根本聽不懂土方十四郎在說什么,但是完全不打算懂的桂小太郎抬頭挺胸,渾然不知這一不小心就會讓自己搶人錢的誤會從此焊死:“你這種走狗才不懂我們的志向。總之你不懂不要在別人說正事的時候插話嗎?”
“我可不懂將軍的貴客和你這種人有什么正事可以說。”土方十四郎眼神一厲,抬起刀鞘敲了敲車窗,徑直朝還在后座上的三郎問道:
“喂,你和他之間有什么事嗎?應該不是什么要支開我才能和攘·夷·志·士說的話吧,哈?”
三郎打了個哈欠,看了眼左邊的土方十四郎,再看了眼右邊的桂小太郎,還帶著一點困意地說道:“剛剛好像聽見誰說又有人被抓起來了……誰啊?”
桂小太郎輕易地就被帶偏了注意力,立刻解釋起來:“是人妖俱樂部的老板西鄉。以前也是攘夷志士,在歌舞伎町里也是重量級的人物。目前還不知道其他藩的情況如何……但恐怕整個歌舞伎町都是要被拎出來的那只雞。”
常年和攘夷志士針鋒相對、此刻考慮到三郎隨時要被叫過去下一次面見將軍而嚴陣以待的土方十四郎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喂,這不是隨便就能對人說出來的東西吧。你為什么要對三郎說這個?”
桂理直氣壯:“你在說什么啊,他可是會給錢(指資助攘夷志士)的!”
三郎恍然:“喔!之前好像有說過(指招募人馬)!”
土方十四郎了然:“什么啊,原來是花錢嗎(指買消息)。”
三個人三種理解方式,然而詭異地達成了表面的平靜。于是土方十四郎也不再緊繃著像是隨時要給出去一刀,桂也得以詳細地向三郎介紹了目前江戶的情勢變化,算是補足了三郎初來乍到什么也不懂的短板。
聽完之后,三郎果然也像是土方十四郎一樣說道:“這(抓西鄉)很合理啊!”
已經將三郎視為攘夷志士支持者的桂小太郎也滿意地頷首:“對啊,就是因為這個,銀時他們被抓進去才更奇怪。”
雖然目前被抓的除了萬事屋就是人妖俱樂部的老板,這一點怎么想都槽點很多,但銀時當初想要換錢會選擇西鄉而不是金店,這本身也說明了西鄉的勢力足以與歌舞伎町里盤根錯節的金店抗衡。天人入駐所帶來的繁華是逐步向外擴散的——也就是說,建立起了集散地的江戶最為繁華,而江戶之外的藩國就距離越遠越顯蕭條冷清。而在江戶之中,又屬歌舞伎町和吉原最為特別。
吉原如何暫且不說——只說歌舞伎町。這里生活著的天人比例是最高的,銀時三人作為萬事屋的影響力也大多在歌舞伎町這一塊。如果幕府想要盡快推行新舊小判的更換,拿歌舞伎町下手作為典型是再正常不過的——但是,既然會將西鄉也抓入獄中,那么就說明這一次的幕府對于推行新舊小判更換的態度十分迫切。那既然已經有抓捕西鄉的動力與勇氣,為什么非要先抓萬事屋、并且持續將萬事屋被捕的原因向外宣傳?
比起已被稱作“歌舞伎町四天王”之一的西鄉,銀時三人的重量分明還稍有欠缺。
桂尚且不知道其中問題,而三郎已經一敲手心,迅速地確定了答案:“是那個人吧!今天找過來的藤原!”
“……不是叫藤崎嗎?!”土方十四郎下意識道。
“名字無所謂啦,至少銀時的事是他做的。”三郎道,“有這種感覺。”
“……”土方十四郎甚至已經放棄了吐槽三郎這個怎么聽都不靠譜的感覺之說,沉思片刻后道,“是他們(天導眾)的話,那幕府現在的雷厲風行倒是有了解釋。”
桂探頭探腦問道:“誰?什么藤崎?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來找你們了嗎?”
土方十四郎充耳不聞,繼續對三郎說道:“而且那個惡心的家伙能一句話就叫停處刑,要么來頭很大,要么就只在這件事上有很大權力。”
桂上躥下跳:“誰?我在這里沒看到有誰特地來叫停處刑?”
土方十四郎總結道:“可惜在當時沒想逮住他。呿,現在要找人恐怕要花點時間了。”
桂……很堅強地一扭頭(伊麗莎白在他身后舉牌:插不進去話的桂先生覺得自己受到了排擠),強撐著露出才不感興趣的神色:“哼,我早就猜到了……晚上八點播的電視劇下一集伊藤和京子肯定就要互訴衷腸!伊麗莎白你也是這么覺得的吧!剛好這里人也走得差不多了,要說晚飯的話果然還是蕎麥面。”
(伊麗莎白舉起牌子,對桂的行為進行上帝視角的解讀:為了避免尷尬已經開始胡說八道。)
“所以你一直在這里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吵死了。”自顧自地總結完畢,根本不想搭理桂小太郎的土方十四郎瞥了一眼還在另一側車窗轉悠的桂小太郎,不客氣道,“消息送到了你也該滾了吧?”
被搭理了的桂來了精神:“該走的那個人是你才對!”
土方十四郎冷笑一聲,雖然沒有再次抽刀也沒有和桂繼續這么發展下去會有三角關系既視感的對話,但他選擇了直接開門跨上汽車的駕駛位。
在土方十四郎要啟動車輛前,桂扒著車窗對三郎說出了至關重要的一句話:“要一起去見回組嗎?”
三郎“唔”了一聲,非常爽快地答應和下車了。
下車了!!!
土方十四郎簡直滿臉都寫著問號——他這么大一個真選組副長在旁邊,你去同為警察的見回組居然不考慮問他幫忙而是要選擇和恐怖分子一起走的嗎??
考慮到人多和這幾天劇增的信息量,難得要對桂小太郎眼不見為凈一次的土方十四郎下意識地就要松開安全帶下車,但他才只來得及推開一點車門,爆炸的巨響就在車下炸開!
千鈞一發之際,土方十四郎猛然向前一撲,就地一滾才脫離了爆炸范圍,回頭看向三郎的位置。車輛的底盤已經塌陷,車門和前蓋歪七扭八地彈出來再凌亂地堆砌在一起,細小的火苗正從這一堆鋼鐵廢物上升起。隔著一層熱浪,三郎的神情是肉眼可見的茫然——土方十四郎毫不懷疑這是真的很茫然,而報了剛剛被忽視的一箭之仇的桂小太郎則得意洋洋地雙手環胸,正氣凜然道:“抱歉,我果然還是很討厭真選組。*”
……不愧是你啊桂小太郎!!剛炸了見回組現在就來炸真選組的車了啊!!
這個時候甚至都不知道該說三郎天命在身幸運加成還是該說差一點桂小太郎就要將自己(自認為的)金主葬送在爆炸中了啊!!這個炸彈肯定不是剛剛才放的啊!!
對桂小太郎和對真選組來說,這種炸與被炸都是日常活動、傳統藝能了。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雙方都有分寸……大概??
三郎沒看懂,但他大受震撼,當場就進行了一個海豹鼓掌。
不過鼓掌完后,三郎還是直白地說道:“我還要坐真選組的車,下次不要這樣做了。”
桂信心滿滿道:“放心吧,我們攘夷志士很有原則的,只針對這些幕府走狗們。現在就走吧!”
土方十四郎額頭青筋直跳:“我還在呢!當著我的面帶走將軍的客人,你問過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