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計算機會不會控制人類?(捉蟲) 你來……
葉菁菁說要他們西津大學自己生產配備五筆輸入法功能的打字機, 整個校長辦公室里的人都不覺得是在開玩笑。
因為1978年的大學,基本都有自己的校辦廠,包括很多中學都有。
注意啊, 校辦廠并不是改革開放以后,全民經商時代才出現的。
準確點講, 它應該算是教育革命的產物, 是知識與生產結合的具象表現。原主上高中的時候,同樣去校辦廠學習實習過。
只不過這樣的工廠, 在眼下并不怎么講究經濟效益,它更多的用途是教學。
但只要是當領導的, 尤其是一個單位的大家長,就不可能對錢不敏感。
哪怕他再清高再討厭銅臭味,現在管著全校這么多師生的吃喝拉撒, 他也得想辦法到處化緣。
手心向上的滋味不好受啊, 如果能夠自己掙錢,誰會不樂意呢?
校長當場就拍板了:“搞搞搞, 我們自己做這個打字機。”
大概是當著學生的面,他還要挽回一下形象,又強調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科學技術就應該造福于民。”
葉菁菁特別配合,假裝自己沒聽出來,還樂呵呵的:“剛好也可以多安排幾個勤工儉學的崗位。78級的學生來了,估計也有不少人想勤工儉學。”
校長哈哈笑, 開始給教授們畫餅:“做的好嘛,經費寬裕了,大家日子也能好過點。”
他看了眼窗戶外頭, 手一揮:“走走走,吃飯去吧。早點吃完早點干活。”
聽聽,所有的上位者都是一個思維模式。
人言否?
葉菁菁呵呵,趁著校長請客,直接要了兩只大閘蟹。
食堂的大閘蟹是真不錯,稱重,一塊一一斤,不收額外的票。
謝廣白過來跟女友一塊吃飯,看到大閘蟹都快樂死了,笑著自我調侃:“軟飯還挺好吃的啊。”
葉菁菁哭笑不得,說了她今天的奇遇,她一下子就多了一個計算機研究生的身份。
謝廣白當然驚訝,他還是頭回聽說這種事情。
讀研的時候轉專業不算多稀奇,他就聽說過有個教授原先是數學系的,后來調去物理系了。他招的研究生也不能轉手給其他人啊,那就跟著他一塊兒去搞物理研究唄。
但像菁菁這樣的情況,當真比較稀奇。
他不懷疑女友的能力,在他眼中,她一直都非常聰明努力,上進心十足。
他只擔心一件事情,那就是同時跨專業搞兩個項目,她忙得過來嗎?
葉菁菁擺擺手,安慰男友:“沒事兒,其實主要的步驟我已經有數了,一些細節方面的問題,會有計算機專業的學生幫我打下手。”
計算機專業的研究生,嚴格來講,對她來說就是水時間。
她做的項目她已經知道結果,她不過是就是答案倒推過程而已。
真正要費心力的,是化工方面的丁烯氧化脫氫固定床反應器的研究。
她準備把五筆輸入法做好了,接著做數據庫。后續輸入數據的工作,全部找大一新生們當民工。
哎,好像她還是不能當甩手掌柜。
因為現在大部分科研參考資料,都是國際學術期刊上發表的文章。
想讓大家伙能看懂,得給它翻譯一下。
她還要做一個翻譯的軟件。
謝廣白聽葉菁菁叨叨什么機器翻譯,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要碎裂了。
不,他認為自己是懂現代化,懂自動化的。
他去東北參觀學習的時候,還看過那種自動包餃子的機器。
但那個說白了,就是重復的機械勞動而已,跟翻譯這種動腦子的事情,完全不在一個層別上啊。
機器怎么能搞翻譯呢?
葉菁菁樂了:“計算機又叫電腦啊,電子腦袋,人動腦子做的事情,它也能做啊。”
她又進一步解釋,“說白了,人是一種經驗獲得型生物。我們所會的絕大部分東西,都是學來的,存儲到我們的記憶中,需要的時候拿出來用。”
“計算機能夠儲存的東西太多了,它的分析提取計算速度遠甚于人腦。所以很多工作,計算機都能做。”
“比如說翻譯。詩歌小說之類的文藝作品,因為具有大量的隱喻聯想,以及結合上下文分析之類的。機器翻譯的效果應該不會特別好。”
“但換成合格的科學期刊文章,寫的時候就要求用詞簡潔明了不含歧義,機器翻譯的準確度就會大幅度提高。哪怕不是完全正確,也能夠讓看的人大概看明白意思。”
這就已經足夠了。
有看不懂的地方,讀者可以自己翻字典,進一步理解啊。
葉菁菁又加了一句:“這方面的研究,美國和蘇聯都在搞了,已經取得了不小的成果。”
謝廣白倒吸一口涼氣,喃喃自語:“那以后豈不是沒有翻譯這個工作了?根本用不著人翻譯了?”
葉菁菁心里頭呵呵呵,暗道,以后還有機器人做手術呢,機器人給人看病呢。
人工智能的發展速度,快的驚人。
她安慰了一句:“也不至于,翻譯講究信達雅。”
話說出口,她又覺得好像未必。
因為她穿越之前,AI已經大行其道了,畫的畫,寫的詩啊,反正葉菁菁覺得,比她這個沒啥文化的人倒騰出來的好多了。
謝廣白深深地嘆了口氣,開始陷入倫理學的憂郁:“那照這樣下去,計算機會不會取代人類啊?”
葉菁菁撓頭,這場倫理學討論持續了差不多半個世紀了,反正到她穿越前,也沒個結論。
田教授今天心情特別好,喝了小酒,還有心思逗年輕人:“小謝啊,你們倆講的好好的,怎么還掛臉了?”
謝廣白趕緊調整面部表情,解釋道:“我們在說機器翻譯,將來計算機是不是會取代人類干活?”
話說出口,他突然間意識到干活兩個字甚至可以去掉。
對整個社會而言,一個不干活產生不了社會財富的機體,他(它)還有什么存在的意義呢?
謝廣白是真笑不出來了。
田教授反而哈哈大笑,連連點頭表示贊賞:“對,這是一個非常值得思考的問題,人類會不會被計算機控制?”
他這一句當真石破天驚。
嚇得過教授酒都喝不下去了,瞪著兩只眼睛死盯他瞧:“說什么呢你!”
人被機器給控制了,那人還是人嗎?
田教授不以為意:“現在計算機做的都是機械性的重復性的工作,可以說體力勞動完全可以由計算機來代替。這也是我們都歡迎的事情,對不對?”
食堂里,不少正在吃飯的學生和教職工都豎起耳朵傾聽,下意識地點頭。
科學技術嘛,存在的意義就是造福于民。
“但勞動分成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體力勞動者是靠機器輕松了,腦力勞動者難道不想也輕松點兒嗎?那就需要計算機做更多創造性的工作。”
這話沒毛病,誰都想自己的工作更輕松生活更美好。
“可是——”
田教授上大招了,“計算機一旦有了創造性,就相當于它有了自主性。等發展到一定的程度,它能控制人類,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眾人皆是悚然一驚。
這么一想,還真有可能誒。
那發展計算機,不相當于人類自我滅亡嗎?
校長擺擺手:“刀能殺人,也能救人。甘蔗不可能兩頭甜,社會的進步科技的發展,本身就是雙刃劍。”
食堂里頭的議論聲卻更大了。
田教授趁機舉起手來,招呼大家:“這個禮拜天晚上,同學們要是沒什么急事的話,歡迎到大禮堂來參加大討論,我們共同討論這個問題。”
立刻有學生大聲應和:“好!”
1978年的大學雖然條件簡陋,教室都不夠用,露天上課的情況也有。
但大家的學習熱情卻是空前高漲。
而且大家伙兒去學的,往往不局限于本專業,屬于大嘴吃四方的狀態,什么都學。
比如中學系的莎士比亞文學鑒賞課、哲學系的馬列主義與中西比較哲學課、經濟系的經濟管理課,以及物理系的天體物理課全是熱門,每回都有其他系的學生跑過去旁聽。
教室坐不下也站不下,大家就站在窗戶外面豎著耳朵聽。
甚至數學系的數學分析課,因為聽課的人實在太多,講課的教授沒辦法,都干脆把課堂搬到食堂。
現在計算機系的教授發起“計算機會不會控制人類”的討論,大家當然要積極參與。
正是這種什么都要學,什么都要參與的精神,讓恢復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學生們擴大了視野,拓展了認知。
他們能夠在今后走上更大的舞臺,在各行各業發光發熱,除了歸功于他們的聰明外,也得益于這樣開放的培養模式。
葉菁菁在一片熱鬧沸騰中,干掉了一只大閘蟹,又喝了一碗米湯,順完口,抬腳走人。
她還有一堆活要干呢。
謝廣白擦擦嘴巴,跟她一塊兒出食堂。
這會兒太陽已經下了山,天邊變成了灰紅色,月亮也露出了淡淡的影子。
他倆下食堂臺階的時候,剛好碰上劉秀華抱著女兒到食堂打飯。
葉菁菁伸手逗小姑娘,笑道:“剛好看到你了,問你個事兒,后面能抽出空來嗎?我準備做個數據庫,需要往計算機里頭輸入大量的化學期刊文章。”
劉秀華不知道什么叫數據庫,但是聽說化學期刊文章,她眼睛立刻亮了,連連點頭:“行!什么時候需要什么時候喊我。”
現在大學圖書館的藏書也是有限的,而且很多專業的國際學術期刊,并不對本科生開放,防止被瞬間借光,影響教授和研究生找參考資料。
她要是接了這活,就意味著她可以閱讀大量的化學專業國際期刊!
葉菁菁又點了點劉秀華女兒的小胖臉,給劉秀華吃定心丸:“你放心,這個活學校是給錢的。回頭定下來,我再跟你詳細說。”
劉秀華略有點不好意思,再三再四地道謝,抱著女兒去食堂打晚飯了。
葉菁菁看著母女倆的背影,心頭涌現出一股奶出來的驕傲。
她相信劉秀華未來會越來越好的。
這一回如果學校給的補貼少,那也沒關系。
等到她把機器翻譯做出來,粗翻的文章就交給劉秀華校對修改,到時候稿費分她三分之一。
嘿嘿!這時代沒人給她專利費也沒關系。
她葉菁菁會自己想辦法掙錢。
第232章 我想知道我考了多少分 年輕人,不容易……
離著食堂門口大概三十米遠的地方, 頭發花白的校工一邊抽香煙,一邊笑著跟汽修工說話:“你看什么呢?大學里面就是這樣子,不管什么時候碰到了, 學生跟老師啊,學生跟學生啊, 說的都是學習的事。他們一分鐘都不肯歇的, 好學的很。”
葉友德慌亂地收回視線,支支吾吾:“哦哦, 我是看那個女同志怎么還抱著個小孩呢。”
校工笑呵呵的,他向來佩服有本事的人, 比方說這個汽修工,一上手,大卡車就修好了。
他就樂意回答對方的問題:“哦, 你說那個女學生啊。她離婚了, 小孩沒人帶,就放學校托兒所了。”
葉友德原本只是隨口敷衍, 聽到這兒差點沒跳起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學還管這個?”
“那當然了。”校工與有榮焉,“大學生只要管好學習的事情就好了,其他有困難,學校肯定要幫忙想辦法的。”
葉友德心中已經開始翻江倒海。
他想到了外甥女兒盧少婷。
其實葉友德對自己的生活并沒有太多的不滿。
他是被運輸公司開除了,單位分給他的房子也被收回去了。
可他并沒有因此而流落街頭,他還可以住在大雜院。
他姐一家都在坐牢了,房子空著也是空著。
一個月十幾塊錢, 確實過得扣扣搜搜的,可也不到要餓死人的地步。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外甥女兒盧少婷。
少婷帶著兩個兒子在鄉下,過的是什么苦日子哦。
可是他現在自顧不暇, 根本沒能力幫她,只能心里頭干著急。
這會兒聽了校工的話,他的心瞬間清明了。
對啊,少婷為什么不考大學?她要考上大學的話,就能回城。學校有生活補貼發給她,甚至兩個小孩也能上大學的幼兒園。
這樣的好事,少婷為什么不做呢?
葉友德從來沒想過,外甥女兒會考不上大學這種事。
在他看來,盧少婷一直是最聰明最能干的,比他女兒葉菁菁強多了。
葉菁菁都能考上大學,少婷怎么可能考不上?
少婷就是沒想到應該考大學而已。
他心頭火熱,感覺面前是一條金光大道。
他甚至連招呼都沒跟校工打,抬腳急匆匆地往外走。
他要趕緊去拍電報,跟少婷說考大學的事。
校工被這么突兀地撂下了,只覺得莫名其妙。
難怪這個汽修工被他們單位的人討厭呢,做人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技術再高又怎么樣?一個白專!
葉友德風風火火地往前跑,撞到人都顧不上道歉,直接跑了。
“哎,這人發什么瘋啊?”
葉菁菁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被撞的踉蹌的年輕姑娘。
“哎,小花,是你啊。你來學校報到了?”葉菁菁看清楚姑娘的臉,高興不已,又埋怨了一句,“你哥哥錢光明也真是的,瞞得好好的,都不跟我們講一聲。”
小花局促地搖頭:“我……我沒……”
葉菁菁“哦”了一聲,安慰她道:“沒事,現在還說不準的。我先跟你說個內部消息,說不定后面學校還要再擴招。”
小花還沒反應,謝廣白先驚訝了:“有這事兒?77級擴招一次,78級還要擴招?”
葉菁菁點頭,解釋了一句:“天津已經擴招了,后面考的好考生又多的地區,估計也會跟著擴招。”
她知曉此事,是因為到目前為止,她身上輔導員的職位還沒有卸掉,對學校行政工作比較熟悉。
要擴招學生的話,校方肯定要做準備,最起碼的,師資力量你得準備足了。
葉菁菁又追問她:“你這次考了多少分?到及格線沒有?”
“我沒有考。”小花急急地解釋,“高考的時候,勘探隊派我們去野外考察了,我剛回來沒幾天。”
葉菁菁皺眉:“怎么這么不湊巧?”
她也不能說人家單位做的不對。現在任何單位做安排都是以公家利益為先,不可能把你的發展前途擺在前面的。
葉菁菁安慰她:“不行的話,明年再考,你還年輕,有機會拼。”
小花卻搖頭,緊緊咬著嘴唇,像是陷入了劇烈的思想斗爭。
葉菁菁感覺她這樣子太奇怪了,不由得道:“你有什么事,直說吧。”
她既然沒考上大學,這會兒天都要黑了,她跑到學校來,總要有個理由啊。
小花咬牙又咬牙,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氣:“葉……葉老師,我想知道我高考考了多少分。”
葉菁菁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絕大部分77級考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高考成績。因為當時考分還是保密的。
但現在1978年的高考都已經結束了,78級新生正陸陸續續入學,她怎么后知后覺的想起來,要查自己77級的高考分數了?
小花從黃挎包里,拿出了一張折疊的整整齊齊的舊報紙,指著其中的一篇報道:“報紙上說,77級只要是考到了280分以上的理科生,沒有特殊問題的,都被錄取了。”
她再一次咬住了嘴唇,吞吞吐吐道,“我估分,我有300分。”
她已經把自己的語文和政治分數都往低里估了,但數理化考試,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分數是死了的。
不管她怎么算,她的考分都不應該低于300分。
“我知道我們家成分不好,可是像我們家這樣的情況,我二哥在學校問了,很常見的。沒有誰因為這個就上不了大學。”
小花重重喘了一口粗氣,“我就是想知道我到底考了多少分,好歹讓我死心。”
這會兒天光已經徹底暗下,葉菁菁帶著人往路燈旁。
她非常理解小花的心情,換成是她的話,她也要死個明白。
但現在要怎么查高考分數呢?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查檔案。
可小花的檔案目前在她的單位,顯而易見,檔案管理員是不會輕易搭理她的。
要怎么另辟蹊徑呢?
“站在外面干嘛?”喝的紅光滿面的田教授,一開口就是酒氣,不滿地催促葉菁菁,“你別閑逛了,趕緊回去把輸入法給做好了。”
葉菁菁趁機求助:“田教授,你有門路查77級的高考成績嗎?這個姑娘估分估了300分,數學有90分,但是一直沒收到錄取通知書。”
“沒考上?”田教授狐疑地看了一眼小花,“300分不至于沒學校上啊。”
謝廣白在旁邊幫助解釋:“她家庭成分不好,劃的是地主。”
田教授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地主算什么呀,我們學校招的還有軍·統的呢。”
咳咳,這是真的。數學系有位教授,當年參與過軍·統破譯日軍密碼的工作。
毫無疑問,他這樣的背景,在大革命年代,肯定要被打成反動學術權威。他的孩子甚至沒資格上高中。
但即便如此,恢復高考之后,考出了高分的他女兒,還是按照教育部的規定,順利的被錄取進西津大學了。
地主家庭出身,跟軍·統沾邊的背景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田教授只懷疑,這姑娘的高考成績未必有她估算的那么好。
要是換成其他時候,他大概率不會多管閑事。
但他才剛剛強行將葉菁菁招到自己的門下,作為導師,他肯定要展現一下自己的實力呀。
“那,同學你先過來做個卷子吧。”
田教授拿給小花的,是數學系為函數大學為篩選考生準備的試卷,只有一張數學。
他的邏輯非常簡單,語文政治這些東西,考生在考場上可能會因為過于緊張,大腦一片空白,直接忘了怎么寫了。
但數學絕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數學知識你一旦真正掌握了,哪怕大半夜把你喊起來,你困的腦袋跟漿糊一樣,你照樣還是會。
小花沒有推脫,抓起筆來,抿嘴開始。
高考結束以后,她也一直沒有放棄學習,她還準備參加今年的高考呢。
所以這張卷子對她來說,輕而易舉。
謝廣白在旁邊看著,都不由得暗自驚嘆,這小姑娘的數學底子是真扎實啊,做題目飛快。
田教授也用目光盯著試卷,幾乎是小花放下筆的瞬間,他就點頭了:“你中學數學知識掌握的確實很不錯。”
一張卷子,一道題都沒錯。
葉菁菁趕緊強調:“教授,那你幫幫她嘞,好歹讓她曉得自己考了多少分,心里能夠好受些。”
田教授點頭應下:“我給你找人問問看吧。”
他又忍不住搖頭,“你這姑娘也真是的,想查成績不怎么不早點查?”
小花癟嘴,委屈的要命。
她怎么查啊?他們老師都不知道他們考了多少分。她還能找誰去查?
葉菁菁跟著埋怨了一句:“就不應該高考成績保密,自己考多少分自己都不知道,多難受啊。”
不公布高考成績,是保護落榜學生的自尊?這種鬼話傻子才信。
她拍了拍小花的肩膀,“行了,你就等著吧,有消息我跟你哥講。”
“不要。”小花強調,“我不想我哥他們知道這件事,我怕他們難受。”
其實她沒考上,最難受的人是她的家人。大家都覺得,整個公社誰都可以考不上大學,她肯定能考上的。
葉菁菁點頭,又問田教授:“那什么時候能查到啊?”
“這個禮拜,等禮拜天肯定有結果。”
小花又大著膽子問:“教授,這事兒麻煩不麻煩啊?如果不是特別麻煩的話,能不能幫我幾個同事也查一下分?我們都是去年參加高考的,我私底下問過他們,他們自己估的分數都還行,也是政審不好。”
田教授奇怪了:“還有這種事啊?那你把他們的情況告訴我吧。”
小花顯然早有準備,直接拿出了一張紙,上面寫著考生姓名和他們的信息。
田教授愣了一下,才伸手接過紙,鄭重其事地保證:“一定會給你們查到分的。”
現在的年輕人很不容易,他能幫一點是一點。
第233章 出個差(捉蟲)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田教授說話算話, 禮拜天就把查到了成績拿過來了。
這種高考分數,即便不對外公布,那也是要留底子的。
有門路的人, 想查很簡單。
查到了的田教授,卻并不高興, 因為這張紙讓他感覺沉甸甸。
一共34位考生, 都是高分考生,除了一個272分以外, 其余人都考了280分以上。
其中找過來求幫助的錢春花,分數比她自己預估的還要高, 足足有319分,她的數學成績是95分,理化也有96分。
這樣的成績, 本應該可以上西津大學的。不, 清華北大的分數線她也達到了,她可以上所有大學。
結果就因為一個政審不合格, 直接失去了上學的機會。
小花依照約定過來拿成績時,田教授也只好泛泛地安慰她:“高考錄取是個比較復雜的過程,中間的環節太多了。政審這個標準,也很難講。”
謝廣白在旁邊點頭,他有個小學同學,當年為了逃避下鄉,自稱過繼給他姑媽家了。結果去年高考政審就被刷下去了。
好在今年不卡人了,這位同學已經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
田教授鼓勵小花:“你明年可以繼續考, 或者干脆今年上我們的函授大學吧。到時候你過來參加考試,以后我們給你發教材,你自學。放假的時候, 再過來集中學習。”
小花卻跟失了魂一樣,死死地盯著那張紙。
她不知道自己是失落還是欣慰,她一直在痛苦中煎熬。
她不曉得自己考了多少分的時候,她把上不了大學的罪過全放在自己身上,無比痛苦。
現在她知道不是自己的錯了,可是她也更加迷茫了。
她該怪誰呢?
葉菁菁拍了拍她的后背,又安慰道:“你可以上函授大學,然后直接考研。”
前天見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所以她沒注意到,現在的小花又黑又瘦,看著簡直弱不禁風。
戶外勘探工作,條件確實艱苦。
小花勉強擠出個笑臉來,艱難地點頭:“好。”
事已至此,他們也確實沒辦法再補救了。
憑借去年的高考高分成績,小花不需要再經歷一次入學考試,就直接拿到了錄取通知書,辦理了函數大學的入學手續。
因為她身上帶的錢不夠,領教材的時候,還是葉菁菁給她墊的錢。
“函授大學主要靠自學。按照課程安排,每個禮拜集中授課一天,上課地點在西津紡織廠子弟小學。”
沒錯,因為這個函授大學兼夜校,辦的實在過于匆忙,而且確實沒有教室可用,所以紡織廠的小學也被征用了。
田教授考慮到她的實際情況,還特地叮囑的一句:“如果你不方便趕過來上課的話,就自己看書學習。不懂的地方,你圈出來,要么寫信給我或者給你小葉老師,要不什么時候有空過來問我們。”
他是有私心的,自從看到小花的高考數學95分之后,他就毫不猶豫地讓人家上了計算機專業的函授生。
搞計算機嘛,數學必須要好。數學功底深厚的人學計算機,具備天然優勢。
葉菁菁也跟小花保證:“有問題就寫信給我,別怕麻煩。”
她領著人出學校,把人送上公交車才回頭。
結果回去以后,她又被過教授點名了:“小葉啊,你不要本末倒置。計算機它就是一個輔助工具,你真正要搞的是化工啊。”
葉菁菁趕緊保證:“磨刀不誤砍柴工,我這都是在做前期準備工作呢。”
過教授又點她:“你看看劉偉啊,人家跟你是一屆的,人家流化床已經上手了。”
葉菁菁在心里頭呵呵。
為什么研究生都管導師叫老板呢?因為他們跟老板是一個屬性啊,屬周扒皮的。
劉偉搞流化床,是從讀研開始搞的嗎?他工作的時候就開始做這一塊了。
不過作為學生,葉菁菁還是充分尊重導師的,張口就來:“對對對,過教授,劉同學就是我的學習榜樣。”
劉偉十動然拒,連連擺手:“不不不,我有幾斤幾兩,我心里有數。”
葉菁菁只想趕緊逃離過教授,一個勁兒朝同門使眼色:“那個,劉同學,你的流化床做到哪步了?能帶我去看看嗎?”
劉偉也反應過來,二話不說,當場答應:“行啊,我還想請你給我提提意見呢。”
葉菁菁打哈哈:“我的底子薄,我不懂這一塊的。”
過教授跟著他倆,嘴里還在叨叨:“知道自己底子薄,還不好好努力。”
葉菁菁只好假裝聽不見,悶頭跟著劉偉走。
劉偉確實實打實干活了,研究進展的也相當順利。
他滔滔不絕地跟葉菁菁解釋,什么是流化床內部的顆粒運動軌跡,催化劑和氣體又是怎么回事。
葉菁菁一邊聽一邊看,特別不能理解:“為什么不加熒光粉呢?是有什么限制嗎?”
劉偉愣了一下,滿臉困惑:“加熒光粉干什么?”
“看啊。”葉菁菁奇了怪了,“你加熒光粉,激光一打,熒光粉會發亮啊。流化床內部的顆粒運動軌跡,不就能看出來了嗎?”
劉偉瞬間目瞪口呆了,他怎么沒想到這一點?
“你這是在哪本期刊上看到的?”
葉菁菁真的掰扯不出來了,她完全是想當然。
她穿越前上學時,熒光粉應用于實驗,是很常見的事啊。
“我就是這么隨口一說,我也不曉得行還是不行。”
“行!”過教授也激動起來,“用熒光粉,這樣可以進一步研究催化劑跟這個氣體的相關流動,以及反應的規律。”
“小葉啊小葉。”過教授看她的眼神簡直帶了狂熱,“我說你能當中國的居里夫人吧。就你這個腦袋瓜子,你不搞化工就是在辜負祖國。”
她的老天鵝她的老天奶,這年頭都這么會上價值嗎?
搞得有點嚇人哦。
葉菁菁捂著她的小心臟,趕緊撤退了。
反正過教授現在沉迷于弟子的流化床實驗中,也沒空管她。
她前后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做好了五筆輸入法,又整理了相關資料,直接以西津大學人工智能小組的名義,報了上去。
倒不是學校要搶她的功勞,而是這個時代,幾乎所有的科研工作講究的都是集體作戰,從來不強調個人。
這一方面是因為時代講究的是集體主義精神,另一方面她更加傾向于理解成,是組織對個人的保護。
不要忘了,到目前為止,國家也沒說解除戰備狀態呀。
葉菁菁是無所謂的,反正她也沒打算靠這個專利賣錢。她只要求到時候能順利通過計算機專業的研究生答辯就行。
忙完了五筆輸入法,丟下字根口訣歌,葉菁菁就讓計算機系的女大學生們,自行練習打字法去。
至于她本人,也沒忙著做數據庫,而是先一鼓作氣將漢字拼音輸入系統也給寫出來。
計算機要從娃娃抓起,開始學拼音的娃娃,以后可是使用漢字輸入的主力軍啊。這會兒用不上,后面早晚也要用上。
她忙得不亦樂乎,埋頭死磕拼音輸入法,先從智能ABC入手。
她正忙得天昏地暗呢,田教授一張便秘臉過來找她了:“小葉,收拾一下,出個短差。”
葉菁菁莫名其妙:“我出什么差啊?”
她現在身上的確有個輔導員的職務,但那是她身為研究生兼任的,實際身份依然是學生。
哪家學生非得去出差?又不是學校沒教職工了。
田教授呼呼喘著粗氣,簡直要端不住教授的斯文了,沒好氣道:“去隔壁機械學院,教他們漢字輸入法。”
葉菁菁半點兒都沒出去顯擺的激動,反而更加驚詫莫名:“他們要學為什么不自己過來?還要我送貨上門?天底下有這樣的學生嗎?好大的架子呀!”
說起西津機械學院,歷史上它和西津大學算一家,后來才拆開的。兩家因為誰是正統,可沒少明爭暗斗過。
校長只比田教授晚了不到一分鐘,同樣走了一頭汗。
他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田教授:“話怎么到你嘴里,就歪了十萬八千里呢。”
“我怎么歪曲事實了?這簡直就是倒反天罡。能讓他們過來跟著學,已經夠給他們臉了。”
陳校長連連擺手:“小葉,你別聽他的。這是任務,上級交代的政治任務。學校把漢字輸入法報上去了,省里的意思是抓緊時間搞,爭取獻禮今年的全會。”
葉菁菁還是搞不明白:“那為什么要我機械學院呢?”
搖人幫忙應該把人搖過來呀,怎么能把自己直接給搖走了?
校長也憋屈得要死:“因為我們的微機房小,微機少!”
這這這,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窮嘛,一直都窮,窮得叮當響的窮。
瞅瞅西津大學新蓋的簡易教室是啥檔次,就明白大學能有個微機房,已經很不錯了。
那為啥西津機械學院的微機房規模大呢?因為它是機械學院啊,將來大家集體改名為大學的時候,它就是理工大。
論綜合專業,它遜色于西津大,單挑理工科的話,它真不差。
“去吧去吧,你自己挑幾個助手。這個項目是我們西津大牽頭的,兩家合作。”
倘若不是今年情況特殊,三中全會又召開在即,無論如何,陳校長都不會同意這個方案。
但一碼歸一碼,政治任務下來了,他不樂意也得嚴格執行。
葉菁菁撓撓頭,手一揮,直接把計算機專業的女生都點上。
“讓她們跟我一塊兒過去,剩下的人繼續練習五筆輸入法,熟練了直接把專業期刊錄進去。等我回來再說。”
雖然她當初只找了女生干活,但男同學的學習熱情也很高漲啊。
他們想方設法,跟在旁邊學,跟著打下手。葉菁菁也不可能趕他們走。
田教授叮囑:“你們就是在那邊機房辦公而已,該回來休息回來休息。”
校長連連點頭:“對對對,就當他們是我們的一個學院。”
葉菁菁差點沒樂死。都分家了,還想做人家的主,阿Q的精神勝利法吧。
第234章 好一出大戲(捉蟲) 為什么是她?……
別看話說的劍拔弩張, 但實際上葉菁菁帶領的這支娘子軍,浩浩蕩蕩去機械學院,還是挺歡快的。
因為兩家大學當初既然是一家, 那毫無疑問,它倆的距離很近啊, 就隔了一條馬路而已。
大學生的青春洋溢, 學習熱情高漲,碰上感興趣的課程, 跑到彼此學校去蹭課,是稀松平常的事。
就連葉菁菁本人, 上學期還去機械學院觀看過人家物理系關于UFO的辯論呢。
大家嘻嘻哈哈穿過長滿了法國梧桐的馬路,去了機械學院。
因為離得近,也不存在什么歡迎儀式, 更不可能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地鋪紅毯。
大家直接走路過去找校辦領飯菜票。她們都出差了, 不指望人家報銷差旅費,也不指望他們給住宿費, 總不能短了她們一口飯吃吧。
機械學院跟西津大學一樣,現在也是個標準的大工地,工人們正揮汗如雨地加班加點干活。混在其中搬磚頭和水泥的,同樣是勤工儉學的大學生。
大卡車和拖拉機進進出出,發出呼嘯聲。所有人都退避三舍,生怕被揚起的灰塵劈頭蓋臉一頓收拾。
大卡車開過去了,女同學們才感嘆:“還是他們機械學院有錢啊,看看, 人家這一車車的鋼筋木頭。”
再回想他們西津大學,窮的嘞,木頭都用不起, 用毛竹撐著。
葉菁菁瞇著眼睛看過去,點頭表示贊同:“他們都蓋樓了。”
前面那個地基打的,必須得是高樓。
計算機專業的女班長重重地嘆了口氣:“難怪人家微機房比我們大呢。”
另一個女生一本正經:“他們這么有錢,應該都給我們點飯菜票啊。”
眾人哈哈大笑,這可真是實在話。
機械學院的食堂不咋樣,反正她們自認為比西津大學差。機械學院的學生自己也這么說呀。
她們都出差了,怎么能降低自己的伙食標準呢?
眾人興沖沖地往校辦去,剛到樓前,大家準備從樓梯上去的時候,后面忽然傳來一聲喊:“范哲兵!你躲什么躲?”
喲,這名字聽著有點耳熟。
葉菁菁下意識回過頭,沒認出被抓住胳膊的男人是誰,卻認出了抓著他的女人的臉。
其實她也不是很敢認。
乖乖,這真是盧少婷嗎?她現在二十幾來著?反正肯定不到三十歲。可哪怕以現在的標準看,她瞧著也有四十歲了。
看來少了葉友德那個血包,自己帶著兩個兒子在農村掙工分,日子是真不好過。
這一點,葉菁菁猜的還挺準。
上下兩輩子加一起呀,盧少婷都沒過過這種苦日子。
她被強行送去了下放地,還被當成反面典型在公社大肆宣揚。
生產隊只借了她半個月的口糧。接下來的時間,她不干活,連出去借糧。
因為大家伙兒已經聽公社說了,她娘家人全部都因為投機倒把被抓了,沒人替她擦屁股的。
從年后到現在,半年多的時間,她真是過的生不如死啊。
以前她是農村少奶奶,十指不沾陽春水。
現在田里地頭,家里家外,什么都指望她一個人。
最讓她不堪忍受的是,原先追捧她的那些農民,個個全都變了臉。尤其是那些農村小崽子,居然敢打她的寶貝兒子。
她的兒子將來可是要當大佬的!
崩潰了一次又一次之后,盧少婷終于收到了舅舅的信。
舅舅指點她帶著兒子回城里,把兒子交給范哲兵。因為范哲兵現在上大學,可以將孩子放在大學的幼兒園里。這樣起碼小孩有人管了,她也能輕松點。
盧少婷收到信,就趕緊領著孩子回西津城了。
本來大隊還不肯給她開介紹信,她終于聰明了一回,想起來兒子的戶口還在西津,這才順利地坐上了火車。
等他們母子三人一路顛簸回西津,去找孩子爸爸,范哲兵居然避而不見。
今天好不容易叫她堵到了人,盧少婷怎么可能會放他走!
“當初說好的,你在城里站穩腳跟,就接我和兒子團圓。你現在是什么意思?”
范哲兵著急忙慌地捂住她的嘴:“你干什么?好端端的發什么神經啊?”
盧少婷繃著的弦斷了,歇斯底里地咆哮起來:“我發神經?我們娘兒仨過的是什么日子呀!你在大學吃香的喝辣的,管過我們死活沒有。”
西大計算機專業的女生集體伸長脖子看八卦,看到這里大家心里都有數了。
哦!沒啥好稀奇的。就是考上大學了,嫌自己有農村老婆上不了臺面,想要拋妻棄子唄。
從她們上大學開始,這種事也沒少。
等等,怎么還有新人加入啊。
梧桐大道的那頭,走來了一位燙著卷花頭,身穿碎花連衣裙的時髦女大學生。
她一雙丹鳳眼銳利的很,像刀子一樣狠狠射向范哲兵:“怎么回事兒?”
范哲兵慌得不知所措,猛地一把,將盧少婷推倒在地,急赤白臉地向那時髦的女大學生表忠心:“她神經病!”
“你說什么?”盧少婷爆發了,“你們這對狗男女,奸夫淫·婦,我要告到你們學校去!”
時髦女郎露出了不悅的神色,哪兒來的鄉野村婦,真是倒人胃口。
她不屑于跟盧少婷說話,只粉面生霜,狠狠地瞪了眼范哲兵:“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
范哲兵討好地沖她笑,轉過頭來對著盧少婷,他就橫眉冷對了:“你又發什么瘋啊?我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沒關系?”盧少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給你生了兩個兒子!”
圍觀過來看熱鬧的大學生們,齊齊倒吸一口涼氣,乖乖,這可不是簡單的戀愛糾紛了。
結果范哲兵毫無畏懼,冷笑出聲:“我的兒子?鬼曉得是誰的種!當初是你抱著被子,硬擠進我屋子里的。還你什么都不要,其實肚里揣著別人的種呢!”
盧少婷徹底氣蒙了,她感覺自己被雷劈了一樣,好久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半晌才顫抖著舌頭:“你污蔑我!你竟然污蔑我!”
范哲兵不為所動,他好不容易又找到了一位干部家庭出身的女朋友,打死他都不會再跟盧少婷母子扯上任何關系。
兒子算什么呀!他還年輕,有的是人給他生兒子。
他張嘴就來:“我污蔑你?你要是正經人,會這么輕易地鉆男知青的屋子?哪個清清白白的姑娘找對象是你這樣的?我是那時候心軟看你可憐,怕你被抓破鞋,才勉為其難跟你領的證。離婚的時候我們就說好了,我們沒有任何關系。”
盧少婷嘴唇直打哆嗦,整個人像丟了半條命,反復喃喃自語:“你這個沒良心的畜生,你連兒子都不要了嗎?”
她心里頭有個聲音反復在回蕩:不是這樣的,范哲兵明明深愛著她跟孩子呀。
葉菁菁看到她那張迷茫的臉,十分之無語。
一個人為什么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和腦袋,非得自欺欺人呢?
到現在居然還一副嬌弱小白花,無比痛苦“你居然不愛我”的德性!
葉菁菁是看不起這種人的。
一個女人,都重生了,竟然都沒想過要真正獨立,還妄想當菟絲花,始終不改幻想有強大男性來拯救自己、認可自己的劣根性。
她竟然從來不想著從社會競爭中實現自我價值,而是非要從男人的愛里來獲得滿足。
這種人,真是丟了全體雌性的臉!
但凡換一個人,葉菁菁肯定會挺身而出,直接把范哲兵罵的狗血淋頭。
可這人是盧少婷啊。
她葉菁菁從小跟著她奶奶看抗日片,回回鬼子把漢奸揍得嗷嗷直叫時,她都嘎嘎樂。
迄今為止,她的品味從未提高。
樓梯上響起咚咚咚的腳步聲,機械學院剛剛當選的學生會主席跑下來,滿臉尷尬地解釋:“哎呦,葉師姐你們來了。走走走,我們上去拿飯票吧,你們得簽個字。”
看葉菁菁還在盯著那邊瞧,他臉上尷尬更甚:“哎呦,你看這個,我們真是沒辦法。”
葉菁菁笑了笑:“沒什么,這種事情多了去。”
哪知道機械學院的學生會主席瞬間跟找到知音一樣,立刻大倒苦水:“可不是嘛。光說我們大學專門出于連,可摸著良心講,部隊和工廠就沒這種事嗎?”
“那些在部隊里頭提干,招工吃上國家糧的,堅持跟先頭對象吹了的,比比皆是。怎么不批判他們?有種一視同仁,別柿子撿軟的捏,光拿我們大學生說事。”
西大計算機專業的女生樂了:“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啊。”
機械學院的學生會主席認真起來:“那是因為古代讀書是唯一一個改變出身的方式。你讓屠狗輩封侯拜相,你看他會不會負心?”
葉菁菁哈哈笑,在心中狂點頭。
要不怎么會說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呢。
哪個時代都有這種事。
你要覺得計劃經濟時代的人淳樸,沒聽說過誰搞三搞四。不過是因為這時代信息傳播渠道有限,且被辜負的人喪失了社會話語權,淪為無聲的受害者罷了。
機械學院這回挺大方的,給了他們每個人六毛錢的伙食補助。
以機械學院五分錢一份肉底青菜,六分錢一個茶葉蛋,七分錢一個紅燒雞頭,八分錢一碗陽春,一毛三一塊紅燒大排的物價;她們頓頓吃上葷,還是有希望的。
葉菁菁拿了飯菜票,示意學生會主席:“我們從那邊樓梯下去吧。”
學生會主席求之不得,他也嫌他們學校的學生鬧出這種事,實在太丟臉了。
“走走走,我們去微機室,還請你們多教教我們。”
葉菁菁一行人去行政樓去了圖書館樓,微機室在二樓。
他們經過一樓的階梯教室時,聽到里面的老師正在給學生上課:“你們上課學的知識,今后畢業了,基本都用不上。你們將來需要用到的東西,課堂上永遠學不到。”
眾人面面相覷,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腳步。
階梯教室里也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有大學生大著膽子:“既然沒有用,那我們為什么要學?”
老師點點頭:“這個問題很好,我們為什么要學?而且還要在大學學四年呢?因為大學真正的存在意義是,教會你們學習的方法,訓練你們的思維能力,培養你們的綜合素質。等到你們掌握了這些以后,不管你們將來去哪兒,去怎樣嶄新的領域,你們也能做出成績,掌控自己的命運。”
教室里先是安靜,然后響起了潮水般劇烈的掌聲。
葉菁菁也想大聲鼓掌叫好。
老師卻伸手按了按,扭頭問站在門口的學生會主席:“什么事兒?”
學生會主席趕緊解釋:“那個,西津大學的同學過來了,想學習的同學,可以自己上去,鞋套帶好。”
葉菁菁急著擺手:“不急不急,等我準備好了再通知大家。”
如果是她穿越前,開個講座拿好U盤就行,直接放課件。
現在是1978年啊,壓根就沒U盤這回事兒。
軟盤倒是有呢,最新的軟盤,是1976年,Alan Shugart研制出的,5.25英寸,售價390美元。
呵呵,別說西津大學沒錢買。它有錢也買不到,國內根本就沒地方賣。
那現在國內計算機的存儲介質是什么呢?打孔機。現在國際上,程序員們也普遍選擇使用打孔機編程。
至于打孔機和打孔卡片具體長啥樣?向沒見過的人描述,對葉菁菁這樣的作文苦手來說,不是件簡單的事。
她只能潦草地描述自己的編程工作,是先使用打孔機編好程序,然后再把打孔卡放入大型計算機中,作為批任務batch job執行。
聽不懂?沒關系。
反正你知道她從中午吃過飯一直忙到下午,才通知學生會主席,可以喊人過來聽講座就行了。
哇!一下子呼呼啦啦來了好多人,包括機械學院的校領導。
葉菁菁也無所謂,直接開講,她給大家介紹了五筆輸入法,又現場演示。
這場面的震撼性,對教室里的師生來說,不亞于UFO降臨,不少人都發出的驚呼聲。
微機室外頭,也有人被驚呼聲吸引了。
盧少婷被范哲兵丟下之后,失魂落魄地在校園里游蕩,不知不覺間,她稀里糊涂地走進了圖書館,上了二樓,又被驚呼聲引到了微機室的門口。
然后她看到了葉菁菁。
那個女人站在最前面,面對一屋子的人侃侃而談:“這叫五筆輸入法,任何一個漢字都可以由五筆來組成。經過訓練的人,一分鐘可以打一百個字。”
屋子里再一次發出驚呼聲,這個速度要比現在打字機快多了呀。
更重要的是,它把漢字輸入計算機,變成了現實。
有情緒激昂的大學生大聲吶喊:“你就是當代畢昇!你拯救的漢字,你拯救了中華文明!”
盧少婷的腦袋直接炸開了,“當代畢昇”在她耳邊反復回蕩。
不對啊,當代畢昇應該是范哲兵啊。他還憑借這個名頭,開了公司,發了大財,成了赫赫有名的巨商。
只是范哲兵發明的,不是五筆輸入法,而是拼音輸入法。
《我在八零當后媽》那本小說里,寫得清清楚楚。
是那個不要臉的穿越女,幫助范哲兵做出來的。說是她穿越之前,上小學的時候,學的就是拼音輸入法。
第235章 果然臥虎藏龍 學生個個是大佬……
盧少婷感覺自己的腦袋瓜里, 有電鉆在打轉,她耳朵嗡嗡作響,她什么都聽不到了。
可偏偏好像還有一個聲音在拼命地催促:“怎么辦?怎么辦?漢字輸入法被惡毒女配剽竊了, 男主范哲兵要怎么辦?”
盧少婷難得用上了腦子,她隱隱約約地生出了疑惑, 范哲兵做的是拼音輸入法, 關五筆什么事?
可是那個聲音似乎更尖利了,范哲兵怎么可能自己做出拼音輸入法?
盧少婷卻瞬間清明了。
恨的力量比愛更強大, 她清醒了,她深深的憎恨著范哲兵。
她要報復, 報復這個無恥的男人,讓他后悔一輩子!
盧少婷跌跌撞撞地跑開了。
她要去找男二號,男二上位, 讓男主悔不當初。
作為一個重生女主, 她一定要選擇真正強大的男人。
從頭到尾,葉菁菁都不知道, 外頭有個人在偷偷地聽她說話。
她也不知道,她已經成了奪取范哲兵先機的人。
因為《后媽文的原配重生了》這篇文里頭,不知道是作者懶得查資料,是覺得技術方面的內容太過于枯燥,讀者懶得看,反正根本沒提范哲兵究竟具體是靠什么項目,成為學術大佬,又憑借技術大拿的身份, 投身商海,名利雙收。
小說里只泛泛地寫了,范哲兵是在計算機方面取得了成就。
那葉菁菁看小說的時候, 自然就順理成章地理解成,他是靠著漢化軟件發的財。
改革開放以后,八九十年代,幾乎國內所有的計算機界大佬,都是靠著這種信息差,走上的人生巔峰。
打死她也想不到,小說男主所謂的個人成就是漢字輸入法啊。
畢竟真正發明五筆輸入法的人,也沒靠這項技術發到財。
現在,葉菁菁同樣不指望靠這個發財。
她看著在場的機械學院人,認真道:“五筆輸入法,我們西津大學已經做完了,報告也交上去了。后面,我們想請大家一起幫忙的是拼音輸入法。”
因為這個項目還沒有做好,她不好在計算機屏幕上演示給大家看,能站起來,轉身在黑板上寫下:拼音輸入法。
“眾所周知,二十六個英文字母,可以對應我們漢語拼音。所以我們設想的是,通過拼音來打字。”
臺下立刻有聲音反對:“那不行,不要忘了《施氏食獅史》。”
不得不說,大學生實在是臥虎藏龍,反對者還背了起來:“石室詩士施氏,嗜獅,誓食十獅。施氏時時適市視獅。十時,適十獅適市。是時,適施氏適市。施氏視是十獅,恃失勢,使是十獅逝世。氏拾是十獅尸,適石室。石室濕,氏使侍拭石室。石室拭,施氏始試食是十獅尸。食時,始識是十獅尸,實十石獅尸。試釋是事。”
嗯,96個字,聽在大家耳朵里頭,就是shi shi shi。
大學生神情鄭重:“漢字跟俄語不一樣,俄語可以拉丁化,我們漢字是不可以的。”
葉菁菁笑著點頭:“好了好了,我明白大家的意思,聽我說完。”
她在黑板上寫下:shi,然后在右邊又寫了所有發shi這個音的漢字。
“我們的拼音輸入法,第一步是這個模式,shi,輸入了這三個字母,選擇框里跳出所有這些右邊的漢字。然后我們在里面挑選合適的漢字,打在屏幕上。”
微機室里頭,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葉菁菁笑道:“大家肯定都覺得很麻煩,是吧?”
不少人點頭,直接表態:“葉同學,那我們還不如直接只搞五筆呢,那個學會了以后我看挺快的呀。”
“你說的沒錯。”葉菁菁肯定道,“只要是經過訓練的人,打字比賽,冠軍必然是五筆輸入法。但它的門檻高,要經過訓練才能打出字來。”
“拼音輸入法的優點在于門檻低,只要會拼音的人,立刻就能打出字來。”
下面突然間有個人問:“像我這樣的,也能打嗎?”
是打掃衛生的工勤,聽入迷了,沒走。
葉菁菁笑著沖工勤阿姨點頭:“能打,你不會寫都沒關系,能認出來你就能選出來。選不對,其他人結合上下文意思,同樣可以猜出來。”
工勤只是在旁邊聽著入了迷,脫口而出的時候,她自己都嚇到了。
結果沒想到,人家能給校領導上課的同志,居然還回答她的問題。
葉菁菁繼續往下說:“而且這個右邊的邊框的特點是,里面的每個漢字的位置都是固定的。一回生二回熟,經常打字的時間長了,就不用一個個看,直接切換到那一頁,選擇第幾個字就行。”
“除此之外,它還可以提供簡單的詞組。jiaoshi,教室、教師、澆濕、礁石、教士、矯飾,從這些詞里面挑選出合適的詞,就方便多了。常用詞以及成語,都可以直接打出來。”
屋子里頭的聲音越來越大,有人在交頭接耳,有人在喃喃自語,有人在冥思苦想。
葉菁菁笑著鼓勵大家:“還有什么問題嗎?有任何想法都可以提。”
大學生膽子大,無所畏懼,直接上要求:“那就不能不用這么選嗎?直接跳出來就是我們想要的,就好像我們聽寫文章,心里就知道究竟是哪個字。”
教室里哄笑起來,有人調侃他:“你還真當電腦是人腦呢。”
葉菁菁卻點頭:“這個想法很好,這也是我們接下來主要的工作方向。掌握中文信息處理,然后通過統計數據規律來升級拼音輸入法。”
“到那一步,我們可以直接打出一句話,不用一個一個的選詞。我們甚至可以讓計算機記住我們的用詞規律,個性化的調整輸入法出現的詞匯。”
一屋子的人直接炸了。
從未看過電視的人,第一次看到電視機里的小人會跑會跳會動,都來免稀奇。
現在葉菁菁說的智能化漢字輸入法,對大家來說,就是這樣的存在。
葉菁菁還給大家上雞湯:“只要我們做到這一步,以后我們傳遞信息的速度最快,比任何外國字都快。”
教室里發出了噓聲。
大學生們膽兒肥得很,誰也不會慣著你。
人家外語都是拉丁化的字母,直接輸入無需轉化,怎么可能會比你慢呢?
“因為我們漢字是最簡潔明了的語言啊。”葉菁菁正色道,“不信的話,看看聯合國官方文件,幾種官方語言版本,漢語永遠是最短的。”
機械學院的校領導笑了起來:“所以說嘛,我們漢字大有可為。”
屋子里的氣氛更加愉快了。
講座開完,吃晚飯去吧。
為了表示對這個項目的重視,機械學院校領導特地請西津大學的學生們吃飯。
機械學院食堂是那種長桌子,一桌可以坐十個人。
領導給他們點了一大盆萵筍燒肉,一大盆蘿卜燉雞,外加一大盤子粉蒸排骨,下面是南瓜打底,炒菜有辣椒炒豬肝,外加芹菜炒香干,以及一大盆豆腐魚頭湯。
乖乖,這么一桌,相當豐盛了。
校領導還笑呵呵地表示:“我曉得,你們這些年輕人不喜歡跟我們老頭子坐在一起吃飯,你們自己吃吧。”
大家客氣了一回,沒非要把領導留下來。
估計領導也更加喜歡回家跟家里人一塊吃飯,不樂意陪他們這些學生。
不過機械學院的學生會主席還是留了下來,當陪客。
他開玩笑道:“我蹭你們的飯,沾你們的光啊。”
女生們笑了起來:“歡迎歡迎。”
葉菁菁拿起筷子干飯,頭一抬,目光又瞥見了范哲兵。
坐在他對面的,不正是那位碎花連衣裙時髦女郎嗎?
哎,她不得不承認,男主光環真大。
就范哲兵的條件,除了一張小白臉能唬人之外,有什么能拿得出手啊?居然也有白富美前仆后繼。
不過想想也沒啥好奇怪的。
她穿越之前,那些女明星要財有財要貌有貌,要事業有事業,偏偏一個比一個更酷愛在垃圾堆里找男人,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體驗生活的苦。
葉菁菁搖頭,不打算跟這男主角扯上任何關系。
她能怎么辦呢?人家真的有男主光環啊。去年挨了打沒參加高考,也不耽誤人家今年考上大學。
大概是因為她多看了兩眼,敏感的學生會主席瞬間捕捉到了她的視線。
一瞧見她關注的對象,學生會主席趕緊解釋:“其實嚴格來講,他們也不算我們機械學院的學生。”
葉菁菁奇了怪了:“什么意思?是函授班嗎?你們什么時候辦的,都有哪些專業啊?”
學生會主席搖頭:“不是不是,他們是代培生。”
葉菁菁了然:“哦,委培生啊,他們單位挺大方哦。”
“不,不是委培生,是代培生。”學生會主席糾正。
旁邊計算機專業的女大學生都奇了怪了:“這有什么區別,不都是單位派的嗎?”
“真不一樣。”學生會主席經常在校辦幫忙,特別打聽過這事兒,“委培生是單位隨便派人,代培生是從應屆高考落榜生里招的,培養他們當技術員的。”
他又感慨起來,“所以說要高考嘛,考不上都多一個機會。”
一桌的人都不約而同地點頭。
是這個道理。
現在不少單位招工,都從高考高分落榜生里頭招。還有技校也是這樣招生的。
參加一次高考,無論考得上還是考不上,都意味著比別人多了次機會。
計算機專業的女班長又感嘆了句:“你們機械學院真闊,教室真多,還能招代培生。我們自己教室都不夠用了,搭棚子,一刮風一下雨,哎喲,老師嗓子都要喊破了,我們也聽不清。”
“也沒多少吧,34個人,拆開來,各個專業都塞幾個。”學生會主席強調,“再說也不是我們招的,礦業指揮部地質隊招的,我們代培而已。”
大家伙兒又開始感慨,礦業指揮部果然家大業大啊,到底礦業地位不一樣。
眾人說的熱鬧,扭頭一看才發現,葉菁菁似乎正在發呆。
“哎,師姐——”
“沒事沒事。”葉菁菁捏捏眉心,“腦子有點漲。”
剛才好像有什么從她腦海一閃而過。但她最近有點用腦過度,反而沒捕捉到。
學生會主席趕緊表態:“那個,葉同學,你太辛苦了。要不今晚先休息,明天再開始忙?”
葉菁菁擺擺手:“不用,吃過飯我在你們學校轉轉,換換腦子就行。活還是得干的,時間太緊了。”
她說到做到,當真逛了15分鐘就回微機室了。
結果沒想到,已經有機械學院計算機系的同學等在那里。
一見她,那位眼鏡厚的跟酒瓶底一樣的男生就迫不及待道:“葉師姐,其實拼音輸入法應該跟五筆相結合。”
他拿起筆,寫了一摞漢字,“你看,你說ABC輸入法后,右邊邊框里出現所有的同音字,這些字的出現順序按照使用頻率高低來排序。”
葉菁菁點頭:“是啊,怎么了?”
“但這樣沒有統一的標準,我們根本沒辦法去統計這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所以,應該是固定的。拼音和字型相結合,字母鍵用來管拼音,數字鍵就分出來管字型,字型看字的第一部 分。橫豎撇捺,然后對應1234頁,打字的時候,這樣減少翻頁,找起來就快。”
葉菁菁傻了,徹底傻了。
她真正在學校接觸計算機的時候,搜狗輸入法已經占據主流地位,所以她其實沒用過智能ABC,更不知道翻頁選字還能做出花樣來。
她只能豎起大拇指,由衷贊嘆:“好!非常好!太棒了!”
她是真佩服啊,當代大學生的腦袋是真好用,反應快的嚇死人。
西津大學的女生們也嚇到了。
要命哦,這才剛開始呢,她們就被人家比下去了。
不行不行,她們要加油,絕對不能丟了西津大學計算機人的臉!
第236章 也是34個人 他根本沒參加高考……
危機感一起, 大家瞬間斗志昂揚,個個爭先恐后。
在一屋子計算機專業大學生激烈的討論聲,他們初步定下了8個筆畫代碼, 從1到8分別是:橫、豎、撇、捺、左彎鉤、右彎鉤、十字交叉、方框。
大家還據此編出了口訣:“橫1豎23撇4點捺,5折6轉7叉8方框”。
其中5折6轉不太符合日常記憶習慣, 但沒關系呀, 看一看阿拉伯數字5,最后一筆是不是往左邊拐, 正好左彎鉤嘛。
至于阿拉伯數字6,最后一筆是往右邊去啊, 代表的就是右彎鉤。
好是挺好的,但葉菁菁嚴重懷疑它只適合學生用,因為成年人倒筆畫的比比皆是啊!
哈哈, 不管了, 先做出來再說。
大家又發散思維,開始討論如何讓輸入法更智能化。這回大家的意見倒是統一, 一致認為強大的詞庫最重要。
比如說名人的姓名、國名、地名、成語、俗語、歇后語這些固定詞,得跟單個漢字一樣,直接存儲在詞庫里,一打拼音就能跳出來。
還有人嫌拼音太長麻煩,希望跟英語一樣,可以縮寫,只打首字母就出現文字。
大家從詞組擴散到句子,外面突然傳來疑惑的聲音:“可是你們怎么讓計算機切分詞呢?”
眾人循著聲音看過去, 臉生。
倒是葉菁菁先認出來,驚訝道:“方教授!”
方教授是西津大學中文系的定海神針,他老爺子怎么跑到機械學院來, 還站在微機室外頭聽他們小字輩討論。
方教授舉手示意:“我是來感謝你們的,同學們,謝謝你們。如果沒有你們,漢字就完蛋了,漢字完蛋了,還有什么中文?”
葉菁菁不好意思極了,趕緊起身出去請人進來:“教授您來的正好,我們在討論漢字整詞整句輸入法,涉及到了中文信息處理的問題,正需要您這樣的語言學專家指導。”
方教授沒推辭,直抒己見:“你們剛才說的,有個問題,漢語跟外語不一樣。比如說英語一個單詞,相當于我們漢語的一個詞,英語單詞之間是有間隔的,但是漢語的詞和詞之間是打不了空格的,你們要直接輸入短語句子,就涉及到一個中文信息的處理問題了。你們準備如何確認或者說,切分詞?”
大家伙兒腦子有點暈。
雖然他們都是理科生,但大家都學過語文,曉得要組字成訶,組詞成短語,組短語成語句,這么一個基本的流程。
上小學的時候,語文課也是先教漢字,再教組詞,接著是短語,最后造句,成段落,寫作文。
大家是學計算機的,哪怕現在只是剛碰到皮毛而已,也明白這個流程越到后面越復雜。
原本的歡聲笑語,頓時變成了愁眉苦臉。
眾人集體抓耳撓腮,冥思苦想。
有人干脆提議:“要不算了吧。打字打字,我們就把精力放在字本身身上。”
他們的目標是打出漢字來呀,現在知道怎么打字了,那就可以了。他們的下一步目標,應該是怎樣讓打字更輕松更方便跟迅捷。
有人附和,也有人反對。
反對意見也是明明白白的:“有什么能比直接打出一句話更方便呢?”
“熟練了啊,就像葉師姐說的一樣,打慣了,一分鐘打一百字,已經完全夠了。”
但是依然有人不滿意。
想不到可以直接打句子的時候,大家無所謂。等意識到這事兒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再想讓他們放棄,那就千難萬難了。
葉菁菁當然也不肯止步于打單字,她說服大家的理由非常簡單:“打句子,市場是有需求的。只要有需求,我們不做,外國人就會做。到時候我們只能用人家的東西。”
全場集體熄火了。
當代大學生的國家榮譽感爆棚,其他事情都好講,一旦涉及到國家和民族,那絕對毫無二話。
葉菁菁詢問方教授:“您老能給我們點提示嗎?我們都理科生,語文學的其實不咋樣。”
方教授擺手:“我不懂計算機的。我只有一個門外漢的看法。打句子,說白了就是一個計算機進行語言理解的過程。”
大學生里有人喊出來:“計算機它理解不了啊,它只能執行指令。”
方教授攤手:“那我是管不了的。我想的是萬丈高樓平地起,這一步步的,打地基是最重要的。如果在你們要做的第一步,分詞這個層別,你們能做更多的信息處理,那么后面整個語言理解的過程,就相對要簡單很多。”
大學生們茫然了。他們確實非常聰明,但有些領域你得接觸了,你才會產生想法。
比如說葉菁菁,瞬間醍醐灌頂:“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對字符串進行分詞,得到詞數越少,越容易理解這個字符串。”
結果這回方教授暈了,隔行如隔山,他也不曉得字符串是什么意思呀。
倒是計算機專業的大學生們激動起來:“對對對,越少越好。”
得,學科的分界真是夏蟲不可語冰啊。
方教授越聽越暈,唯有告辭:“那你們先忙著,我走了啊。”
大家伙兒正說的熱鬧,甚至顧不上了送一送老教授。
謝廣白晚上做完實驗過來接她時,葉菁菁還意猶未盡:“時候不早了,大家早點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想法都大膽地提出來。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相信諸位小諸葛可以創造奇跡。”
大學生們哈哈大笑,個個意氣奮發。
葉菁菁出了門,才伸懶腰打呵欠:“走,我們去吃夜宵。”
年輕的胃是無底洞,最重要的是,腦力勞動真的特別容易餓。
謝廣白點頭:“那吃點墊墊吧。”
他倆一致認為機械學院的伙食比不上西津大學,還不如回本校吃。
一碗米湯配一個包子,肚子踏實了,人也踏實了。
謝廣白跟著吃了一個粉絲包,突然間想起來:“對了,田教授讓我跟你說一聲。那33位函授生教材都寄出去了。”
葉菁菁“啊”了一聲,腦子還在字符串里頭打轉。
謝廣白看她茫然的模樣,只好解釋:“小花的同事,地質勘探隊的33個同事。他們去年考的也挺不錯,直接可以上函授班了。”
葉菁菁脫口而出:“不是34人嗎?”
謝廣白哭笑不得:“加上錢春花是34個人啊。她不是自己已經拿走教材了嗎。”
葉菁菁的腦袋瓜子像突然間炸了個爆竹一樣:“34人,也是34人。”
謝廣白疑惑:“34人有什么問題嗎?”
“我今天在學校看到范哲兵了。”
謝廣白愣了一下:“范哲兵?”
得虧他是大夫,記性好,不然他還真想不起來這號人。
好像是盧少婷的前夫吧。
“他跑學校來干嘛?”
“他是礦業指揮部的代培生,今天盧少婷還跑機械學院了。”
謝廣白驚訝:“她怎么回來了?”
“她好像想讓范哲兵管兩個小孩,讓孩子上機械學院的幼兒園。”
謝廣白相當無語,他不用猜都知道,范哲兵絕對不可能答應的。
最后接手爛攤子的,大概率還是葉友德,誰讓他勞改結束放出來了呢。
謝廣白安慰了一句女友:“我打聽過了,他住大雜院那邊,現在在汽修廠當臨時工,也沒去筒子樓和你媽上班的副食品店鬧。”
看看,他這種人就是欠收拾。勞改一回,知道怕了,不敢再鬧騰。
葉菁菁擺擺手:“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范哲兵他們一批34人,現在都在機械學院代培。”
謝廣白挑了個眉毛:“也是34人?今年不會急著招小花他們,就是為了讓代培生能脫產學習吧。”
話說出口,他覺得哪兒不對勁。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意味著范哲兵要在今年二月底之前,便入職礦業指揮部了。
時間真趕啊。
葉菁菁猛然回過神,直搖頭:“不對不對,機械學院的學生會主席說他們是應屆高考落榜生,那應該小花比他們先進單位。”
謝廣白疑惑:“那他們單位動作是不是太快了?現在大學招生錄取工作還沒完全結束呢。誰敢打包票他們就肯定落榜了?”
葉菁菁撓頭:“是啊,好像也不對呀。而且如果照這個順序的話,應該是招了他們干活,讓小花他們當代培生,到機械學院脫產學習。小花他們都是高分落榜。”
兩人面面相覷,冥思苦想半天也沒琢磨明白。
“算了,明天我問問機械學院。”葉菁菁直言不諱,“不搞清楚了,我覺得我覺都睡不好。”
謝廣白笑道:“行吧,你趕緊回去睡覺吧。趁著你還沒有舍友。”
說實在的,葉菁菁的運氣是真好,憑實力掙來的好待遇。
本來現在學生宿舍緊張,無論如何她都要分個舍友的。
但因為她搞中文輸入法了,而且拎了一堆計算機專業的本科生當助手,在宿舍里來來去去的。
學校考慮到實際情況,臨時把前來報到的舍友分配到其他宿舍去了。
葉菁菁點頭:“行,那你也早點睡。”
她第二天去機械學院食堂吃早飯,剛好看見了學生會主席,立刻想起了昨晚的疑惑:“哎,方躍進,我問一下,你們那個代培生是怎么回事?”
方躍進當真一個頭兩個大,他就不明白了,這位葉同學為什么一直關心代培生呢?
葉菁菁下意識地撒了謊:“我是想問問看,看我們學校能不能搞。我以前工作的紡織廠也想培養技術員吶。”
方躍進這才恍然大悟:“哦,這個呀,你們廠跟你們學校同意應該就行了吧。”
“可我覺得有點奇怪呀。你們到底什么時候招人的?”葉菁菁困惑道,“今年的高考招生應該還沒完全結束啊,你們怎么知道他們肯定落榜了?”
方躍進被問住了,下意識地搖人:“哎,趙老師,那個礦業指揮部地質隊在我們學校代培生,怎么這么早就招進來了?不還有學校沒結束錄取工作嗎?”
從礦業指揮部招人,再到決定送他們來代培,中間肯定還要隔一段時間。
再往前的話,更多學校沒完成招生工作啊。
機械學院校辦的趙老師剛吃完早飯,準備走呢,被問到面前笑了:“不是的,他們是77級的落榜生。之前好像是因為他們要在單位培訓,所以才跟78級的學生一塊兒入學的。”
葉菁菁的腦袋瓜子“嗡”的一聲炸開了,失聲驚呼:“77級!”
趙老師和方躍進都嚇了一跳:“怎么了?”
葉菁菁勉強擠出笑:“我就說呢,78級肯定來不及嘛。”
她心中翻江倒海,她的腦子電閃雷鳴。
77級的落榜生怎么可能?范哲兵去年根本沒參加高考!
第237章 圖個什么呢 分數一模一樣
不得不說, 穿越一年,葉菁菁也算練出來了。
哪怕她整個人都要海嘯了,她依然能夠裝的若無其事:“你們招代培生, 高考成績是什么要求啊?多少分以上?”
趙老師搖頭:“這我也說不清楚,好像是礦業指揮部自己定的。不過這批學生成績還挺好的, 我記得最低的好像也有二百七十多分呢, 高的有三百來分。”
方躍進驚訝不已:“那他們怎么沒直接考大學啊?這么高的分數。”
“大概是政審的原因吧。”趙老師也不是很肯定,“77級的政審還是挺嚴的。”
方躍進更疑惑了:“那礦業指揮部招工不政審嗎?它家地位這么高, 他們單位政審應該更嚴格吧。”
趙老師搖頭:“我也搞不清楚,我又沒看過他們的檔案。”
她要急著走了, 葉菁菁自然不好攔著。
實際上,她現在的腦袋瓜亂成一團亂麻,根本沒心思在跟人多寒暄。
34個人, 最低分兩百七十多分, 最高分有三百來分。
怎么會這么巧呢?
方躍進看她發呆,疑惑道:“怎么了?”
葉菁菁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若無其事道:“沒什么,我就是想到三百多分,那還是挺厲害的了。不知道數學怎么樣,數學好的話,倒是可以搞計算機。”
方躍進服了她:“難怪你一考上研,就能搞出成績來呢。你什么時候都想著自己的研究。”
葉菁菁笑了笑:“那不都是為了工作嘛,可是我又不好一個個追著問。”
方躍進手一揮:“這也沒什么難的,他們的成績都有登記, 回頭我拿給你。你看中誰了,我們直接給你叫人去。”
這個漢字輸入研究小組啊,進展實在太驚人了。
他聽說他們昨晚第一次討論, 就已經定下了拼音輸入1.0版本的框架,很快就可以著手做了。
后續他們還有2.0和3.0版本,想動作快點,自然需要人手。
葉菁菁疑惑:“他們不是77級的嗎?知道自己的高考成績嗎?”
“知道。”方躍進非常肯定,“我們入校以后都知道自己的高考分數了,每個班都有成績表。”
這也是為了方便老師了解班級的整體學習情況,好有針對性的查漏補缺。
葉菁菁笑了:“那就麻煩你了啊!”
方躍進動作快的很,中午吃飯的時候,他把花名冊和成績都拿過來。
葉菁菁心跳快得要死,臉上卻是微微笑,還趁機安利了一下:“這些要是做成電子版本,就可以直接篩查出數學高分考生。”
方躍進笑道:“那你就直接篩查唄。”
他還隨手一指,給葉菁菁看,“這八個人就在計算機系代培。”
機械學院的花名冊做的相當認真,代培訓的名字旁邊是有個代字的。
葉菁菁匆匆看完,心中已經有了主意:“那我就要數學高考成績在90分以上的,我還要給他們出卷子篩選一下。”
方躍進驚訝不已:“能考90分還要再篩選啊?”
“那當然了。”葉菁菁笑瞇瞇的,“萬一他們上了大學都忘光了怎么辦?”
方躍進哈哈笑:“這么快就忘光了,那可徹底完蛋了。”
晚上,葉菁菁拿著抄到的代培生名單和他們的高考成績,回到西津大學,拿給謝廣白看。
不得不說,大夫的記憶力只要對上他(她)的點,那當真是好的嚇死人。
謝廣白只掃了兩眼,便皺起了眉毛:“他們的高考成績怎么跟小花他們的高考成績,好像一樣啊。”
葉菁菁點頭:“你也這么覺得是吧?”
她中午看到成績的時候,就感覺是一樣的。但34個人呢,她也不可能記得所有人的成績。
謝廣白抬腳:“你等會兒,我去招生辦再確定一下。”
謝天謝地,當初多虧他倆多了句嘴,田教授牽頭,讓小花的33位同事也一并報了函授大學。
所以他們的高考成績,在函授學校的報名名單里。
葉菁菁忍不住:“我跟你一塊去。”
西津大學的招生辦這會兒只有一位老師值班,看到葉菁菁二人過來,有點驚訝:“哎,小葉你怎么來了。”
“我看一下函授大學的報名資料。紡織廠那邊有個事情要問我。”
值班老師沒多大好奇心,直接“哦”了一聲,指了指桌子:“就在這邊,你自己看吧,不要弄亂了。”
葉菁菁笑道:“謝謝啊。”
值班老師去上廁所了,他倆趕緊查看。
果不其然,同樣34個人,兩邊的高考成績居然一模一樣,每一門單科都一樣!
這就不是巧合了。
葉菁菁和謝廣白對視一眼,正好值班老師回來,他倆趕緊告辭離開。
下了樓梯,謝廣白便皺眉毛:“這肯定有問題。”
葉菁菁眉頭皺得比他更緊:“可我不明白他們到底想干什么?”
高考頂替案,從小到大她真看多了,有一段時間幾乎隔三差五就爆出來。
那些被頂替者,失去了自己的前途,各種經歷風霜。
但這些案子有個共同點,那就是頂替啊!頂替對方的所有身份,最基本的姓名是肯定要頂替的。
這也是后來這些案件被曝出來的最主要的原因。
可現在他們看到的情況,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不僅僅是范哲兵,其他33位代培生也沒有頂替小花他們的名字。
好像他們僅僅只借用了同事的高考成績而已。
“圖什么呢?”葉菁菁百思不得其解,“代培生實際上跟委培生應該就是一個概念啊,都是單位掏錢的,定什么條件,派誰來代培,還不是他們自己說了算嚒。這又不是統招生。”
謝廣白也理解不能,這種騷操作,完全屬于高射炮打蚊子——小題大做。
葉菁菁喃喃自語:“就為了代培生而已,他們單位還篡改檔案,是瘋了吧!”
普通老百姓不把檔案當回事,在眼下不稀奇,因為他們很可能都不知道檔案是什么東西。這個詞在1978年被提及的次數很少。
但礦業指揮部那是一個大單位啊,能這么無知?
圖什么呢?就圖面上好看?
這未免也太過于荒謬了。世界真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
最重要的一點是,理論角度上來講,1977年高考成績根本不對外公布。誰曉得落榜生到底是什么成績呀。
葉菁菁感覺自己腦袋都要炸了。
謝廣白給她按后脖頸:“行了,想不明白就別想了。這世上,什么怪人都有。”
葉菁菁晃晃腦袋:“哎,不想了,管不了。”
她的拼音輸入法1.0版本是有了眉目,但2.0和3.0版本還在路上呢。
不趁著有這么多好腦袋可以用,抓緊時間用;后面團隊可沒這么輕易能建起來。
真的,現在她是正兒八經相信她大學導師說的話了。
恢復高考后的頭幾年大學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也許他們的知識儲備比不上21世紀的大學生,但他們的學習能力絕對普遍吊打后者。
這么牛掰的小伙伴,她必須得好好用啊。
但葉菁菁嘴上說放下這事兒了,心里卻還咯噔著。
禮拜天,薛琴過來給她送石榴。
看吧,她說葉菁菁是他們紡織廠工人夜校的人,可不是僅僅嘴上說說而已。
廠里有點啥福利,她都記著給人捎上。
咳咳,當然,以薛書記兼薛校長現在的忙碌程度,她也不至于為了送點吃的就專門跑一趟大學。
她是來炫耀的,她也是來表揚的!
“菁菁,你真行!你腦袋瓜子怎么就這么好使,你怎么就想到讓方萍當翻譯呢?”
葉菁菁都莫名其妙了。這不廢話嗎?他們之中只有方萍是正經學日語的。
“我的媽呀!我認識方萍這么長時間我都不知道,她學語言就是個天才!她方言都能聽得懂,還能跟人說。”
說到這個呀,就不得不提南方方言的復雜性。
它夸張到什么程度呢?同在一個市,這個縣是聽不懂另一個縣的方言的。
甚至同一個縣里,不同的公社之間的方言都不一樣,不一樣到大家都不懂普通話的情況下,就無法溝通的程度。
他們紡織廠不是接了手工藝的活,想做外貿出口到日本嗎?
其中一樣原料是人家養殖珍珠剩下的貝殼。
本來他們是要用貝殼做風鈴,結果沒想到方萍過去沒兩天,就學會了當地話,好跟人家走路都顫巍巍的老奶奶聊上了。
然后她從老奶奶嘴里得到了一條商路:用貝殼做紐扣。
“老奶奶講以前有租界的時候,他們就是做成紐扣拿去租界賣給洋鬼子,哦不,是外國人。”
薛琴眉飛色舞,“我們一做,拿給伊藤誠看。嘿!你猜怎么著,他也覺得好!后面貝殼要么做風鈴,要么做紐扣,都能出口掙外匯了!”
“真的啊!”葉菁菁也跟著高興起來。
嘿嘿嘿,她這人愛財。
哪怕自己不能掙,看著別人靠雙手和大腦正正當當地掙錢,她也感覺好爽啊!
薛琴拼命點頭:“就是啊!哈哈,我跟你講,到時候我們起碼多掙一倍的錢。對了,那個茭瓜葉子也烘好了,他們開始做了。”
葉菁菁真要跳起來了。
哈哈哈哈,這就是養成系的快樂啊。
笑著笑著,她突然間冒出一句:“哎,有個事情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幫我參謀參謀。”
薛琴疑惑:“什么事兒?”
她一個腦子能抵自己兩個用,能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就是我不明白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從頭到尾,說了礦業指揮部的騷操作。
“不過是代培生而已,他們那么大費周章的,圖什么呢?”
薛琴卻跑歪了,眼睛瞪得老大:“還能搞代培生啊!”
哎呦,早知道如此,她有必要這么大費周章,搞夜大搞函授大學嗎?
葉菁菁毫不客氣地白了她一眼,然后催促道:“你是干部,你從干部的角度考慮一下,他們單位為什么要這么做?”
任何一件事都要講究投入收益比的,權力再任性,操手的人也應該明白,篡改檔案是會坐牢的。
圖個什么呢?
薛琴也開始撓頭,如果不是代培生的話,那對方的動機就非常簡單,頂替上大學唄。
可一不是統招生,二來這些人連名字都沒改,就用人家一個高考成績,到底想干啥啊?
她搖頭,老實承認:“我不知道。”
葉菁菁重重地嘆了口氣,十分失望:“我還以為干部都心意相通,就跟醫生才能認出醫生的字兒一樣呢。”
薛琴翻白眼兒:“滾蛋吧你!我可不跟他們一樣,我才不占這個便宜呢!丟人!”
但她還是追問,“你給我打聽一下,代培班要怎么搞啊?”
葉菁菁被她纏著,只好回頭又找方躍進打聽:“哎,我們紡織廠是真想搞代培生,問有什么條件不?”
方躍進想了又想,終于想起來一條門檻:“落榜生的高考成績也得合格。”
現在的合格標準是,簡單點,就是你能進體檢。
葉菁菁一顆心直接down了下去。
她能夠接受各家單位自己內部分配資源不公平,因為現在各家單位都是一個小社會,任何事情都被默認成別人家的家務事,旁人管不了。
但礦業指揮部的這一次代培生情況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代培生是有硬性標準的,那就不是單純的你們家的家務事了。
方躍進看她沉默,提醒道:“肯定要有這個的,不然他們進了大學也跟不上。學校不可能單給他們開一個班。”
葉菁菁點頭,表示認可:“確實是這么個道理。”
她沒再跟人多聊,轉頭繼續領著團隊去死磕拼音輸入法的最少分詞問題。
第238章 她不勇敢 去省里匯報工作
有一種說法叫做:一切問題, 歸根結底都是數學問題。
葉菁菁也說不清楚它到底對還是不對。
但就最少分詞問題來說,它還真是個數學問題,而且是有向圖兩點之間最短路徑的問題。
一屋子三十來號數學腦袋討論了半天, 認為漢字字數為n的時候,節點就是n+1。
比如說:中華人民共和國, ①中②華③人④民⑤共⑥和⑦國⑧。
7個字, 8個節點。
對應這些漢字的詞直接以邊的形式出現,也就是任意的字結合都有可能成為詞。
這就解決了他們應該往詞庫里放多少詞的問題。
因為時代在發展啊, 哪怕是眼下,也有不少社會上正在使用的詞, 沒有被詞典收錄。
而且大家相信,今后會有更多這樣的情況出現。甚至使用者完全可以出于自己的需求,新造出來詞。
既然如此, 他們干脆放開權限, 讓每一個詞都成為可能。
詞以邊的形式出現,邊的權限都是1。
這樣一個字符串進行切分, 最少詞數就變成了從起點到終點的最短路徑問題。
葉菁菁一邊整理大家的討論結果,一邊在黑板上寫寫畫畫。
她一鼓作氣,給段點、段長、詞的組合、詞的交集都做了數學定義,這樣才好談最少匹配。
教室里的氣氛越來越熱鬧,不時有人出謀劃策。
黑板上的粉筆字越來越多,一串串數學式讓雜亂無章的思緒固定了下來。
錢桃花在教室外頭聽的如癡如醉,有的地方她并不完全懂,因為她才剛剛接觸高數。
但那些聲音傳到她耳朵里, 無異于仙音,為她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一堂課,從中午一點直接上到傍晚六點鐘, 才算暫時告一段落。
因為接下來的問題需要計算機論證了。
放下粉筆的時候,葉菁菁才發現自己嗓子啞了,膀胱也要爆炸了。
她趕緊表示:“好,先到這兒,大家先去吃飯。”
完了,她立刻跑去上廁所。
等她解決完了三急問題,回教室拿自己的包,屋里還有不少學生聚在一起,激烈地討論。
葉菁菁不得不提醒他們:“哎,吃飯去啊,別餓暈過去。”
她出了門,瞧見小花時,不由得愣了下。
小花沒有意識到她的異常,眼睛閃閃發亮:“葉老師,你講的太好了!”
她迫不及待地扒拉自己的黃挎包,從里頭翻出兩個大紙包,滔滔不絕,“這是我們地質隊在山里打的野栗子和野核桃,個頭小,但很好吃。我們大家都特別感謝你。哎,葉老師,他們也都聽過你講的高考復習課呢。……”
葉菁菁看她眉飛色舞,神差鬼使的,冒出一句:“小花,你們現在對你們的生活滿意嗎?”
有的時候,人真的不能有太大的好奇心。
否則知道的越多,你越左右為難。
比如說小花他們這批落榜生,如果按照正常流程,他們今年二月份第一批沒被大學錄取后,三四月份還有一次擴招的機會。
說不定,那時候他們就順利考上大學或者中專了。
因為后面擴招時,政審的標準進一步放寬了,什么地主家庭出身,壓根不算事兒。
但問題在于,他們現在已經是地質隊的人了。
1978年跟三四十年后可不一樣。
這個時代不存在個人與單位的雙向選擇。
不出意外的話,一個人是要在一個單位干一輩子的。
這也就意味著不存在,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你在單位里再不痛快,也不能工作服一脫,往地上一摔:老娘不干了!
你不干,除非你們家有關系有背景,否則沒有下一份工作接納你。
毫無疑問,能冒用小花他們這批高考落榜生成績的代培生,基本都是干部子女或者說是攀上干部子女的人。
小花要是跟他們對上,等同于對上了主導此事的單位領導。
一個在單位本來就沒跟腳的人,得罪領導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最重要的是,即便鬧開了,撕破臉了,小花他們這批落榜生也得不到任何實質性的好處啊。
77級的高招工作已經結束,他們除非再次高考,否則根本上不了大學。
代培生們被攪和黃了,代培生的名額也不會落到他們頭上。
領導想給沒背景的普通職工小鞋穿,太簡單不過了。
正是因為知道小花的不容易,所以葉菁菁到現在都下不了決心。
她不是一個堅定的人,她顧慮重重,她也怕這事兒會連累到她自己身上。
得罪一家大單位,意味著得罪的是一整張關系網。在這個人情社會,是很要命的。
所以葉菁菁只能問她一句:“你滿意你現在的生活嗎?”
小花不假思索:“滿意啊,我們領導知道我們上函授大學了,特別支持,還特別給我們批了假,讓我們到時候可以集中授課。”
她咧開嘴巴笑,“知識學到了就是我們自己的。單位也說了,到時候拿了畢業證,國家承認,單位也認。”
葉菁菁可恥地松了口氣,鼓勵她道:“那你們加油,爭取以后繼續深造。”
她能力有限,實在沒勇氣替別人主持公道。退一萬步講,函授大學公考的時候同樣承認學歷。現在單位承認他們的學歷,那基本上不影響他們將來的發展了。
礦業指揮部的態度也證明了,領導們也希望此事就此翻篇。
她還是先專注于手上的活吧。
隔了不到一個禮拜,葉菁菁的山核桃和野栗子還沒吃完時,她又接到通知,去出差了。
哦不,準確點講,是去匯報工作。
省里發話,讓他們兩家學校一道搞研究,這都已經十月下旬了,領導肯定要看進展啊。
至于為什么不是省革委會的領導到大學來看?廢話,你往中央報成果的時候,你讓□□來你們學校?
說白了,離開你們的大本營也能用的,才能證明是好的。
不然你們聯合起來搞鬼怎么辦?
不要說不可能,文化人搞起鬼來,向來都是膽大包天。
葉菁菁也沒意見。
她這人吧,出息不大,屬性之一就是大饞丫頭。
她到今天還沒吃過省革委會的食堂呢,十分之躍躍欲試。
葉菁菁點了幾個同學一道過去,剩下的人繼續埋頭干活。想放衛星,那肯定得苦干啊。
公交車不直達革委會,大家直接騎著自行車出發。
別說,10月下旬到底是秋天了,曬不到太陽的地方,騎車風一吹還挺冷的,搞得葉菁菁都后悔沒系個絲巾。
會到了省革委會的大院子門口,他們被再三盤問之后,還是里頭有人來接,才順利走進院子里。
省革委會據說以前是個寺廟,六十年代才建了四層樓用以辦公。
不過這四層樓蓋的還挺拿的出手的,底層是花崗巖,屋檐是棕色琉璃瓦。秋天的陽光往上一打,嘿,金光閃閃。
水磨石地面那叫一個鏡光水滑啊,大廳上頭還吊了一盞水晶燈。
別說其他同學了,就是葉菁菁從去年穿越到現代,也是頭回在國內看到這么氣派的水晶的。
不過大家顧不上東張西望,趕緊跟著省革委會辦公室的領導去干活了。
現在計算機并不是必備的辦公設備,為了驗收成果,革委會特地調了一臺微機過來。
但這也意味著,葉菁菁必須開啟現場干活模式。因為這時代并不是每一種計算機都能讀取打孔卡,它必須得是特定的大型計算機,才好使用電刷讀取打孔卡,重新進行轉化。
好在這活兒葉菁菁干熟了,現場操作也沒問題。
省革委會領導也相當重視這一次驗收工作,不僅主管教育科技這一塊的負責領導,就連一把手革委會主任都匆匆趕來。
一把手今天的行程是下鄉視察秋收秋種情況,他甚至連鞋都沒來得及換,就踩著泥巴進了房間。
漢字輸入法小組的女大學生不由得發出驚呼:“鞋套!”
天吶!她真的要崩潰了,他們哪回進微機室不是小心翼翼,別說鞋套了,恨不得頭上都要戴個帽子,省得頭發掉了影響計算機。
葉菁菁趕緊擺手:“沒事沒事。日本那邊計算機就擺在辦公室里,人來人往,誰也不換鞋子,更別說鞋套了。這個其實沒什么影響的。”
她從來不在大學生們面前強調這一點,只不過是覺得沒必要。大家看計算基金貴一點反而好,省的有人把吃的也帶進去,一杯水直接燒了電腦。
革委會主任看了她一眼,略帶點疑惑:“日本?”
旁邊主管外貿工作的分管副主任,笑著幫葉菁菁解釋:“小葉同志很厲害的。夏天跟著紡織廠去了一趟日本,以貨易貨的貿易是她提的。現在進展非常順利,下個月日本那邊的生產線就要過來安裝了。”
革委會主任終于對上號了:“噢,紡織廠的那個工人夜校要是你們搞的吧,還有那個廣播教學。很好!”
能被一把手肯定,那是件相當不容易的事。
但那都過去了,現在領導要看的,是漢字輸入法。
“來來來,是騾子是馬,牽出來遛遛。”
葉菁菁笑了,現場下戰書:“請領導現在講話,我們這位同學可以現場打出講話稿來。”
不得不說,當代大學生真的是臥虎藏龍。他們的學習能力超強。
明明他們學五筆輸入法也沒多長時間,可是現在他們當中的佼佼者,真的能夠一分鐘輸入一百個字。
革委會主任的眉毛很長,有點像關公。他挑高眉毛:“那讓我看看。”
結果他還沒正式開口說話呢,電腦屏幕上就已經出現了“那就讓我看看”這個短句。
現場發出了一片驚呼聲。
雖然在場的大部分領導根本搞不清楚,計算機打字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方塊字,大家長著眼睛都能看到啊。
革委會主任甚至笑了起來:“同志們!在黨的‘十一大’路線指引下,在深入揭批‘4人幫’運動的推動下,全國人民深入落實抓綱治國八項戰斗任務,形勢一片大好。”
葉菁菁差點沒笑起來。
她的老天奶,這話真的好有時代氣息啊。
革委會主任滔滔不絕,說了足有五百個字。
等到他話音落下的時候,鍵盤只響了幾聲啪啪,講話稿就已經打完了。
屋子里頭都驚呼聲更大了。
還有人感嘆:“能當速記員咯!”
另一個人直擺手:“速記可趕不上,你看我做速記,很多都是代符號。這可都是完整的字!”
他們說話的時候,負責打字的女大學生也沒有閑著,迅速開啟捉蟲模式,挑出兩個錯別字,改了。
這下子大家更震驚了。
打好的字還能改呀?
打字機打的錯了的,那都得涂掉。
革委會主任興致勃勃:“這個能打到紙上嗎?”
“連接打印機就可以。”
那可沒有。
省革委會到今天用的也只是打字機。
主任無比遺憾,點點頭,示意繼續:“你們打上來報告書還有一種打字方法,是什么啊?”
葉菁菁解釋:“另一種輸入法是根據拼音來的。”
打字員立刻換了一位大學生,她的拼音輸入法更為熟練。
葉菁菁拿了一張報紙,示意她打出新聞來給領導們看,自己在旁邊解釋:“拼音輸入法的好處是,只要會念這個字,就不用經過額外的訓練,就能打字。”
剛好在場的教育局局長,年輕時干過掃盲工作,他熟練地掌握了漢語拼音。
他主動請纓:“來來來,讓我試試看。”
大學生立刻站起來讓位置,好讓領導體驗一把。
結果局長手一上去,就開始飆字母了。
大家在旁邊七嘴八舌地指導:“手敲擊鍵盤要快,就像被針扎一樣,按一下就趕緊松掉。”
局長又試驗了兩回,終于找到了打鍵盤的感覺了,繼續奮斗。
他被大學生們灌輸了一腦袋的“橫1豎23撇4點捺,5折6轉7叉8方框”,漸漸地上手了,一分鐘也能打十幾個字。
旁邊的辦公室主任是打字員出身,開玩笑道:“哎呦,陶局長哎,你這速度啊,能當打字員了。”
眾人哈哈大笑。
葉菁菁趁機匯報工作:“這是我們的拼音輸入法1.0版本,后續我們還有2.0和3.0版本,分別可以直接打出短語和句子。”
革委會主任其實要求沒那么高,畢竟隔行如隔山。在他看來,能把漢字打出來就行了。
他更關心另一件事:“那個打印機,我們自己能生產嗎?”
其他人面面相覷。因為大家日常工作用不到,一時半會兒的他們也真不知道答案。
葉菁菁趕緊開啟推銷模式:“我們西津大學的校辦廠,目前正在研發帶有這兩種漢字輸入法的打字機。”
這也是為什么西津大學的計算機系只派了學生參與輸入法的研發,因為計算機的老師們也是身兼數職啊。
他們不僅要管教學,搞科研,還得去校辦廠做研發,好給全校的師生掙經費。
革委會主任果然來了興趣,興致勃勃地強調:“這個要好好搞,打字機將來大有可作為。”
葉菁菁呵呵,心中默念,領導,你點錯科技樹了。
以后打字機都要進博物館的。
第239章 擴招生 供體
不過葉菁菁自認為還是懂點人情世故的, 她立刻點頭下戰書:“我們西大的計劃是,今天就把這個打字機搞出來。”
革委會主任笑了:“那就好,不然老看到這個屏幕啊, 我有點慌,我看不懂。”
葉菁菁福至心靈:“您是說操作界面是吧, 現在計算機使用的系統, 確實是更偏向于專業技術人員使用。所以我們做完漢字輸入法后,下一步的計劃是做一個操作系統, 不需要輸入代碼,所有人都可以直接使用的操作系統。”
在今天之前, 葉菁菁從沒想過這事兒。畢竟她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她能做的事也太多了。
她的數據庫還沒做呢,她的機翻軟件還沒開始做呢。
但現在, 她突然間發現, 有個順手的操作系統很重要啊,能省很多事, 可以瞬間降低門檻。
革委會主任還不明白什么叫操作系統。
葉菁菁干脆按照她用過最多的windows操作系統介紹。
她不知道《后媽文的原配重生了》這篇小說里頭,范哲兵具體靠什么功成名就,發大財的。
她一直猜測對方做的是漢化軟件。
現在多了小花等人的遭遇,葉菁菁看范哲兵更不順眼了。
可惜法制社會又不能殺人放火,況且人家擅長抱大姐的大腿。
葉菁菁只能斷了他的名利雙收路。
她先把各種軟件做出來,讓那些漢化無路可走。
只有這樣,她才能稍微出一口惡氣。
革委會主任對方便的操作系統興趣同樣不大。每個人的認知都有局限性,至少到目前為止, 他也不知道計算機除了能打字,能計算還能干些什么。
他全力支持搞漢字輸入法,僅僅是因為, 現在既然全世界都說什么計算機的時代到來了,那中國肯定不能落后。
所以即便他不懂,他還是積極給了鼓勵:“你們好好做。歸根究底,世界將來都是你們年輕人的。”
整場匯報展示結束,革委會主任笑著發出邀請:“不早了,同學們,就在食堂吃頓飯吧。”
葉菁菁意思意思的,稍微客氣了下,就歡歡喜喜地答應下來了。
革委會主任要回辦公室換雙鞋,其他人也忙著上廁所的上廁所,回去喝口茶的喝口茶。
葉菁菁跟著跑了一趟廁所,然后去樓梯口旁邊等著。
她經過一間辦公室的時候,里面傳來了教育局局長的聲音:“這個怎么批啊?今年的擴招生,針對的是78級高考生。”
那個聲音帶著點央求的意思:“哎呀,局長,他們也是沒辦法。總不好耽誤這些學生啊,他們成績都很好。”
“分數再高,也是去年考的。要走擴招生的話,三四月份干什么去了?現在78級招生擴招了,77級的湊什么熱鬧?機械學院糊涂了嗎?難道今年就沒有高分落榜生了嗎?”
葉菁菁聽到機械學院幾個字時,心里開始的咯噔文學。
那股強烈的不對勁感,又涌現在她心頭,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辦公室里,教育局長還是不肯松口:“沒有這種規矩。他們現在不是代培生嗎?單位承認他們的學歷就行了,還從代培生轉成擴招生。都這么來的話,教育經費誰出啊?”
葉菁菁腦袋瓜子瞬間炸了。
代培生→擴招生。
原來如此。
這才是他們大費周章的原因。
她頭頂上響起個聲音:“怎么了?小葉同志,又思考什么問題呢?”
她抬頭,看見了革委會主任正笑呵呵地看著她。
葉菁菁下意識地張開嘴,準備說話的時候,辦公室的門開了。
教育局局長笑哈哈地看著革委會主任:“哎呦,主任,您這是親自等我啊,我真是不勝榮幸。”
革委會主任笑罵了一句:“我等你個鬼,是人家小葉同志站在這邊的。”
葉菁菁心跳瞬間飚到了180,心臟都要躥出嗓子眼了,她本能地解釋:“我剛才聽到機械學院了,就下意識地聽了一耳朵,也沒聽明白。”
兩位領導都不以為意,是人都有好奇,再正常不過了。
教育局局長甚至還解釋了句:“機械學院前頭有一批代培生,去年高考的,分數還行。他們今年想把這批學生轉成擴招生。我是不同意的,不符合今天擴招的規定。”
大學生們也上完廁所回來了,有人聽了一耳朵,下意識地撇了下嘴巴。
革委會主任的眼睛非常利,立刻追問:“怎么了?”
被問到的女大學生有點尷尬,支支吾吾道:“他們的成績好像一般。”
其他人跟著解釋:“葉師姐想多找幾個數學好的同學一塊兒搞研發,他們當中好幾個人高考數學成績挺好的,但葉師姐考他們的時候都不太行。”
革委會主任“哦”了聲,朝教育局局長點點頭:“那就按規矩來嘛,只認今年的高考成績。”
省革委會食堂的伙食不錯,領導請他們吃桌餐,桌上擺著豬肉扒、鍋塌豆腐、辣椒炒雞、肉末茄子、四喜丸子、醬豬蹄等等,加在一起真是七個碗八個碟,不可謂不豐盛。
但葉菁菁根本嘗不出來究竟是什么滋味,她的腦海里頭只有一件事,這是一起大規模的徇私舞弊。
他們因為一己之私,強行扭曲了34位77級高考生的命運。
葉菁菁不知道該怎么辦。
最簡單的辦法,她直接向省委會主任匯報她發現的問題。
但是她已經不相信省革委會了。
那個幫忙游說,想讓省教育局點頭,同意把代培生直接轉為擴招生的家伙,是什么身份?
自己匯報的話,會不會被背后的那雙黑手捏住?
舉報信她不是沒寫過呀,劉副廠長作為被舉報人,可是收到了她寫的舉報信。
天知道她前腳匯報完,后腳等待她的是什么。
葉菁菁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頓晚飯,強撐著社交禮儀告辭。
她騎上自行車,出了省革委會的大門,居然生出了不知往何處去的茫然。
此時此刻,夕陽西下,暮色蒼茫。街上人頭攢動,大家皆是神色匆匆,急著趕往自己的目的地。
她的目的地,又在哪兒呢?
像上次小花被篡改初試成績一樣,把這事兒交給薛琴,通過他們家的關系直達天聽,告到中央?
不,上一次的作案人不過只是縣里的干部而已。
但這一回,礦業指揮部是省廳級單位。
薛琴的爺爺奶奶,愿意幫這個忙嗎?在大革命中都始終沒受過沖擊,堪稱不倒翁的人,往往太過于會做人了,不會輕易去得罪人。
可讓葉菁菁當這件事情沒發生,那也不可能。
如果高考都可以被人肆意當成道具,那平頭老百姓還怎么活?
同樣作為平頭老百姓的她,不為自己的階層發聲,難不成還要對天龍人阿諛奉承,搖尾乞憐?
不!她決不當這樣的人。
葉菁菁調轉自行車龍頭,跟大學生們打了聲招呼:“我去看我媽,要是葉醫生找我,跟他說一下。”
大學生們發出歡笑,集體保證:“一定一定。”
葉菁菁轉過頭,臉上的笑容退的一干二凈。
她把自行車蹬成了電動車,一路騎行到徐主席家。
門衛的記性相當好,都不用葉菁菁自報家門,便認出了她,直接幫她打電話,然后通知她可以進去了。
徐主席已經下班回家了。
看到葉菁菁登門,哪怕空著兩只手,老太太也高興得很:“小葉,你來了啊。吃飯沒有啊?馬上一塊吃飯吧。”
葉菁菁搖頭:“我吃過了,徐奶奶,我在省革委會食堂吃的。”
徐主席看她表情不太對,把人往書房里引。
關上房門,老太太才問:“怎么了?菁菁。”
葉菁菁深吸一口氣,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通。
先是小花希望查自己跟一批進單位的同事的高考分數,發現都是高分落榜。
再然后,自己在機械學院看到了盧少婷的前夫范哲兵,他是礦業指揮部派出來的代培生。
“我問了機械學院代培生的標準,說是高考落榜生,而且得成績合格。但我非常肯定,范哲兵并沒有參加去年的高考。”
“然后我拿到了這個。”
葉菁菁從包里的夾層,翻出了兩張紙,遞給徐主席看:“都是34個人,兩邊的成績一模一樣。”
徐主席的眉毛皺了起來。
她生出了跟葉菁菁當初一樣的疑惑,這么絞盡腦汁煞費苦心,究竟圖什么呢?只是代培生而已。這里頭只要單位想的話,哪怕他們想要的人成績不行,都有辦法解決的。
葉菁菁繼續往下說:“然后就是今天我在省革委會演示漢字輸入法,聽到了有人要求教育局局長簽字,要把這批代培生變成今年的大學擴招生。”
徐主席立刻抬起眼睛,目光銳利的跟刀子一樣。
“擴招生?”
葉菁菁點頭:“今年好多地方擴招大學生了,從天津開始的,北京所有高考及格的學生(注:78年高考是全國統一卷,都是五門,總分500分,及格是指300分。)全部錄取。我們省也在大辦分校,錄取更多的高分落榜生。”
徐主席皺眉,迅速找到了其中解釋不通的地方:“如果他們是想通過這個手段來偷梁換柱,那么他們應該上半年就動手啊。三四月份不也擴招的一回嗎?這些分數不低,應該能上到大學的。”
葉菁菁咽了口唾沫。
現在只是秋天而已,她卻骨頭縫里都感受到了寒意。
有權有勢的人做起惡來啊,是多么的讓人絕望。
“我猜,他們是在規避風險。大學生入學是要核驗身份的,他們害怕穿幫。”
“代培生是77級招的,但是他們一直沒有入學,理由是要在單位參加培訓。但是他們的檔案學籍之類的,當時就已經辦好了。”
“然后他們跟著78級的新生一塊入學,就不用再經歷身份核驗這個過程。”
徐主席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
因為她也跟葉菁菁產生了同樣的猜疑。
那就是,小花那批34位高分高考落榜生,被招到勘測隊去,真的只是湊巧嗎?他們因為政審不合格落榜,政審真的是不合格嗎?
徐主席還不知道有器官移植這一說,所以無法產生類比的想法。
葉菁菁感受到的卻是,一種作為供體被早早盯上的不寒而栗。
第240章 你最好說話算數 換劇本
房門開了, 客廳里,端菜上桌的保姆笑道:“吃飯了。”
徐主席就勢留葉菁菁:“菁菁,你也一塊兒再吃點。”
葉菁菁謝絕:“我真吃過了呀。”
保姆笑道:“吃嘛, 你這個年紀哪有飽的時候啊。吃吃吃,燒了豆腐肉丸子湯哩, 你媽說你最喜歡吃這個。”
葉菁菁愣住了, 她啥時候喜歡吃豆腐肉丸子了,她喜歡的是獅子頭和四喜丸子。
黨愛芳搓著手, 臉上全是期待與忐忑不安:“你吃,多吃點。”
哦, 葉菁菁從原主的記憶里翻出了一件遙遠的往事。
計劃經濟時代,肉和豆腐都是憑票購買。原主一個在家連炒菜都吃不上的血包,怎么可能有這種金貴東西吃?
直到她進紡織廠上班, 學徒期滿考核拿到了細紡車間第一名, 獲得了廠里特別獎勵的一斤豆腐票半斤肉票。
她買了豆腐和肉回家,做了豆腐肉丸子, 生平第一次想要犒賞自己。
結果呢,黨愛芳這個傻逼竟然屁顛顛地端去討好她大姑姐了,還口口聲聲強調:“魚生火肉生痰,青菜蘿卜保平安。你又不愛吃這個。”
媽的!傻逼!
現在葉菁菁翻出這段記憶,給出的評價就是這個。
別人怎么看“包餃子啦!”,她不知道,她只覺得惡心。
所有的補償只代表一件事,對你施惡的人一開始就知道你在意你痛苦, 不過你無關緊要,他(她)不在乎罷了。
補償的是因為他們真的后悔了嗎?不,是他們覺得惹不起你了而已。
每一次原諒都不是大度有格局, 而是在冷漠地背叛被欺負時痛苦煎熬的曾經的自己。
葉菁菁瞬間倒胃口,坐下來吃晚飯時,碰上黨愛芳怯生生試探的視線,她也毫不猶豫地刺回去:“別看了,我今晚來,又是麻煩徐奶奶幫忙的。”
徐主席下意識地咳嗽一聲,示意葉菁菁不要什么事情都拿出來說。那批代培生涉及到的黑幕,很可能是她一個小姑娘完全無法想象的。
結果葉菁菁跟看不懂眉眼高低一樣,竟然毫無住嘴的意思,肆無忌憚地繼續往下說:“我怕你又去上趕著當火山孝子,伺候你前大姑姐家,特地請徐奶奶看著你。”
保姆在桌上抿嘴偷樂。她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可在出了名學東西快的黨愛芳面前,她依然能保持內心的驕傲。
她才不會糊涂成那樣呢,白伺候大姑姐一家二十多年。
乖乖,像她一樣出來當保姆,二十四年時間掙的錢早夠在他們村里起三座氣派的三間大瓦房了!
黨愛芳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又氣又委屈:“我沒有!”
徐主席也幫她講話:“哎喲,菁菁你不能冤枉你媽,沒有的事情。”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葉菁菁滿是怨氣,“盧少婷想把小孩放在范哲兵面前讓他管,他又不肯。最后小孩去哪邊?肯定是葉友德接手啊。葉友德會照顧小孩?不得找免費的老媽子嚒。誰當這個冤大頭?現成的人擺在這里呢。”
黨愛芳差點兒沒在飯桌上哭出來,委屈死了:“我不會的。”
“呵呵。”葉菁菁冷笑,“你最好說到做到,別到時候再禍害人,沒人給你擦屁股!”
徐主席一輩子醉心于工作,孩子基本是在托兒所、幼兒園、機關學校過集體生活長大的。臨到老了,她倒體驗了一把養孩子的熱鬧。這一個個的,都是小祖宗。
這個要哄著,那個也得勸。
“好了好了。”徐主席幫黨愛芳背書,“愛芳同志不會去的,愛芳同志忙得很。那個,我的那個書,也是愛芳同志幫我整理的,樣書已經出來了。”
葉菁菁大喜過望:“真的?”
“哄你干什么?吃飯吃飯,吃過飯問拿給你看。”
葉菁菁真不懂見好就收,吃完飯直接要求看書。
徐主席沒轍,拿了回憶錄給她看。
說實在的,她只上過抗大,自己的文化程度自己心里有數。在正兒八經的大學生,不,已經是研究生,而且是帶領一個科研團隊的研究生面前,她是真有點虛的慌。
怕寫出來的東西被人家笑,沒文化。
葉菁菁迫不及待地翻開書看,嘴上卻不放過黨愛芳:“書寫好了,我媽更不能閑著,一閑下來就出事。”
“沒有沒有,她現在天天晚上都跟著廣播學習呢。”
這是徐主席最喜歡黨愛芳的一點。
這個年紀了,一般人根本不愿意再學。比如說他們家的保姆,也是出了名的勤快人,可喊她學習識字,她永遠找理由推脫躲著。
黨愛芳不一樣,要她學,她就真學,學得認真的很,效果斐然。甚至到了可以給隔壁鄰居家上初中的小孫子講數學題的地步。
徐主席忍不住再一次感慨:“菁菁,你的腦袋瓜子是真隨你媽,學習好。”
葉菁菁才不配合:“那她更不能固步自封。跟著廣播學只是第一步,學完中學上大學。我們現在已經有函授大學,要活到老學到老。”
徐主席只覺得頭皮發麻,十分懷疑這姑娘下一步就是拉著自己也去上函授大學。
哎喲,她這把年紀了,突然間怎么好像有點體會到了保姆逃學時的心情?
徐主席趕緊打斷她:“好好好,慢慢來,我一定盯著她學習,絕對不會讓她去干糊涂事的。”
葉菁菁這才勉為其難地同意此事暫時翻篇。
她倆都沒再提代培生的事。
包括晚上謝廣白過來接她,葉菁菁也說是怕黨愛芳糊涂,要去當免費老媽子。
黨愛芳都要氣死了,但送他們出門前,她還是委委屈屈地給了葉菁菁一兜子核桃:“他們說,這個吃了對腦子好。”
然而葉菁菁這個嘴毒的,居然直接來了句:“那你自己多吃點。”
謝廣白差點“噗嗤”笑出聲,只能強行忍著,幫忙打圓場:“阿姨你多吃點栗子,這時候正好吃。”
他臨時得知女友來徐主席家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什么核實的禮物拎上門,干脆找街邊的農民買了毛栗子。
黨愛芳這才高興起來,甚至有膽量偷偷瞪一眼女兒了,意思是,你看看人家。
葉菁菁才不慣著她呢,直接翻了個大白眼,走人!
謝廣白趕緊跟上女友,充分表達對女友此行的肯定:“確實要看著,葉友德現在也掙不到什么錢,要養兩個小孩,確定很可能把主意打到你媽頭上。”
葉菁菁呵呵:“我當年18塊錢一個月,不也照樣養活了我媽?農民一個月工分換的錢還不到10塊呢,人家不也照樣要活。慣出來的臭毛病。再說了,大雜院里不有兩間房嗎?租出去,怎么都夠花了。”
1978年城里基本沒有私人房產這一說。
單位分房,單位房管所收房租。
政府安排的住房,政府的房管所來收房租。
房租標準跟著面積走,大部分人家普遍只要幾塊錢。
但你要是沒有房子住,想租人家的房子,民間也是存在的。只不過這個價錢要比房管所的房租貴不少,一般是兩到三倍的樣子。
就這樣,也是僧多粥少。因為現在住房普遍極度緊張。
大雜院的兩間房租出去,扣除要給房管所的錢,葉友德一個月怎么也能到手十塊錢。
加上他在汽修廠當臨時工的收入,再養不活他那兩個寶貝,呃,那算外甥孫還是什么?不管了,別沒少爺命,一身的少爺病。
叨叨到這兒,葉菁菁都不得不感嘆,大女主就是大女主,待遇杠杠的。
看看人家盧少婷,不管癲成什么樣兒,永遠都有人跟在后面給她擦屁股。
哪怕彈盡糧絕,她依然有一線生機。
看看,同樣是投機倒把,葉友德只被判了半年勞改。而盧正民和葉秀芬兩口子卻是三年,
達成這個結果的原因又簡單到充滿了荒誕。那就是兩口子對彼此知根知底,卻對葉友德這只舔狗不甚關注,能舉報的金額有限。
至于盧根寶,收聽敵臺罪名同樣不小,還被多判了半年,三年六個月呢。
如此一來,葉友德起碼能收兩年半的房租。
等到那些人都被放出來的時候,盧少婷也該隨著知青大回城一道返回西津了。
到時她年紀輕輕,人在大城市,又是重生的,在改革開放初期還混不下去的話;全國老百姓都可以去死一死了。
真是的!窩囊廢!
葉菁菁真情實感地覺得這人丟了女同胞的臉。她就沒見過這樣無能的貨色,白瞎了重生的金手指。
盧少婷跑去機械學院,跟范哲兵鬧騰的時候,葉菁菁還以為這人終于覺醒,曉得該找渣男要孩子的撫養費了。
結果好了,范哲兵只不過罵了她一頓,這窩囊廢不僅沒雄起,居然一副“你不愛我了”的震驚臉,就這么偃旗息鼓,落荒而逃了。
真的,吃瓜群眾的乳腺也是乳腺啊!
葉菁菁想起來都覺得能氣到吐血。換成哪個正常人能這樣?最差也是我好不了你也別想隱身。
史上最窩囊廢的重生女主莫過于此,白瞎了重生這張船票。
可葉菁菁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盧少婷正在奮斗呢。
她本來以為自己拿的是甜寵文劇本,但是劇本碎了。所以她痛定思痛,決心改寫大女主復仇爽文劇本。
按照灰姑娘爽文邏輯經典模式,她的人生軌跡應該是:作為出身高貴的女主,因為渣男遭遇悲慘的命運,而后遇到身份尊貴的王子,逆襲了,獲得了更高貴的身份。
嗯,沒毛病。經典就是經典,幻言重生、穿書普遍都是這個套路。
盧少婷既然是重生人士,也該這么走。
所以她在自己構思好的劇本的指導下,去找了她這輩子本以為自己會避之不及的人。
她要報復,她要讓范哲兵悔不當初,她要把他們都踩在腳底下,痛哭流涕。
她找到了那棟曾經讓她一夜夜噩夢的高干樓,警衛不讓她進去。
盧少婷驕矜地抬高下巴,姿態傲慢:“你讓他來見我,他會見我的。”
等那個男人出現時,她嚇了一跳,他怎么坐在輪椅上了?燈光底下,他臉色青白,看著簡直是從地獄里爬出的惡鬼。
一時間,盧少婷靈魂深處都在戰栗,渾身抖的不成樣子。
那只鬼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仔細打量她的臉,露出了詭異的笑:“你來了。”
盧少婷像被捏住了喉嚨,努力掙扎著,擠出要求:“我來了,我……我要你幫我讓一個人生不如死!”
男人像是得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咧開嘴巴,陰森森地笑,滿眼毫不掩飾的惡意:“好!只要你乖乖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