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吃完早飯, 兩人膩在一起消了會兒食,太宰趁機跟卯崎栗說了昨晚的事,可憐兮兮地跟她道歉。
而卯崎栗還能怎么樣。關心則亂, 更別說她向來信任太宰, 就算是他挖的坑,她也跳得毫不猶豫。她只能嘆息一聲, 表示自己沒生氣。
發現自己在這一方面被對方吃得死死的之后, 她趁機提出,中午想去外面吃回旋壽司的要求,試圖扳回一城。
太宰對她也縱容, 知道她愛吃壽司——事實上, 他本人也偏愛海鮮這種鮮甜口味的食物——再加上,他這會兒正哄著人呢,自然沒什么猶豫地便應下了。
兩人卡著點去回旋壽司店吃完午飯,便一同去超市,給太宰補充一些下午要煮的雞肉鍋的食材。
卯崎栗原本并不打算做幫兇, 可知情不報, 再加上跟太宰一起出來補充食材……
她不是幫兇誰是幫兇?
“太宰君,這樣真的可以嗎?”卯崎栗提著購物袋一邊的提手,略有幾分擔憂地看看裝有食材的購物袋。
倒不是她不信他, 只是, 她總感覺他好像藏著掖著什么。而且雞肉鍋看似簡單,需要處理的食材卻又多又雜……他處理食材的時候, 會不會不小心傷到自己?
太宰晃晃他拎著的另一半提手,又微微對她挑眉, “早上栗小姐才夸過我做的早飯。”這么說著,他緩緩嘆息一聲, 語氣里帶有幾分幾乎要凝聚成實質的難過,“原來只是敷衍我……”
“!”
盡管知道太宰這會兒是故意的,可卯崎栗還是有些急,“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就是……”她再度看看購物袋中的食材,又看看他,“太宰君,不要弄傷自己哦?”
卯崎栗這么擔心,是因為……太宰昨天跟她說,他做雞肉鍋的時候,她不可以在旁邊偷看,他要加入珍藏的神秘食材,還要親自調味。
“很少有人會故意傷害自己啦~”
太宰卻是彎唇一笑,笑得眉眼彎彎,輕松地避開了這個問題。
跟他相處這么久,卯崎栗一早便知道他的小把戲。她什么也沒說,就只是瞇起眼睛,執著地盯著他看,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回答。
最終,太宰還是在她的注視下敗下陣來。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有些不自在地將視線偏移,看向毫不相關的街景,“……我會小心的。”
“嗯!”-
回到公寓后,太宰撇下卯崎栗,徑直拎著購物袋走向廚房,果真如他所說得那樣,打算一個人來處理雞肉鍋——
“栗小姐……”
臥室門外突然冒出一只毛茸茸的黑色腦袋。
卯崎栗放下手里的游戲機,略有幾分不解地回望他:“嗯?怎么了嗎?”
“那個……”太宰極為明顯地做出一個吞咽的動作,眼神稍微有些飄,聲音也弱弱的,“栗小姐,可不可以……幫我切一下洋蔥?”
卯崎栗輕緩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沒給他面子地噗嗤一笑,“噗……呼呼呼……”
“太宰君……呼……”
他還真是……明明從以前開始就不擅長應付洋蔥,這次也不買洋蔥就好了的嘛,結果還是買了。
可就算是這樣的他……
也非常可愛。
卯崎栗趕在太宰炸毛之前止住笑,應下他的請求,“可以哦。不過,雞肉鍋的神秘食材和調味,不需要對我保密了嗎?”
“我可以等栗小姐出去之后再調味!”得到卯崎栗的回應,太宰豎起食指,想也沒想地便對她說出自己的想法。
卯崎栗從床邊坐起,穿著他買的那雙兔兔拖鞋走到他面前,略略抬頭看他,“誒……這算不算是用完就丟?”
她微微仰著下巴,意有所指的話配上她這動作,是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暗示。
太宰卻假裝沒聽出她話里的意味,自顧自地垂下眼睛,就是不肯看她。
卯崎栗略有幾分挫敗地嘟起嘴,輕哼一聲,就打算繞過他,自己往廚房走。
“啾。”
下一秒,輕巧柔軟的吻
落在她唇上,親她的那人還有閑心給自己配音。
他眸中笑意晏晏,含了春水一般溫柔繾綣,“現在呢?栗小姐說算不算?”
卯崎栗沒有回話,僅是看他一眼,牽過他的手,一同往廚房走。
廚房的灶臺上擺放著他們買回的一系列食材,其中最為顯眼的,便是還未去皮,完完整整放在砧板上的洋蔥。
卯崎栗從食材上收回視線,看向太宰主動開口道:“其它有需要切的東西,我一起切了吧?”
“唔……”太宰發出猶豫的低吟。
見狀,卯崎栗松開手,走到灶臺前拿起菜刀,在洋蔥上比劃了一下,“我切得很快的哦?”
“那就拜托栗小姐了!我來給栗小姐洗食材!”太宰麻利地順著她這話往下滾。
卯崎栗點點頭,故意維持著面上平靜的表情,如往常那般自然開口:“那就先從洋蔥開始吧?”
“!”
太宰則露出滿臉的不可置信,一雙鳶眸睜得圓圓的,頗有幾分……貓貓瞪眼的模樣。
也不知道他是在震驚洋蔥需要洗,還是在震驚卯崎栗的“不懷好意”。
卯崎栗掩唇一笑,主動伸手將太宰不擅長應對的洋蔥去皮,“好啦,洋蔥不用洗的,只要把外面那幾層皮去掉就好了。”
“栗小姐——”
“太宰君不是要洗別的食材嗎?快洗啦。”
切洋蔥的時候,卯崎栗毫不意外地看見,太宰偏著身子,盡可能地讓自己遠離她,可手上卻又不肯放下正在沖洗的食材的樣子……
他皺著張臉,一副不想被洋蔥毒害到的神態。
她無奈一笑,到底是縱著他,伸手將砧板往旁邊挪了些,免得他嚷嚷。
兩人就這么分工合作,直至將所有需要的食材處理完畢。
收拾好食材,卯崎栗便十分自覺地離開廚房,回到房間去玩游戲,將廚房完全讓給太宰——有她昨天燉的雞湯打底,味道應當是不差的。再加上……她也沒在太宰這兒看見什么奇奇怪怪的食材,應該不會出大錯。
卯崎栗這么想著,便十分心安理得地拿起太宰的游戲機,接著玩下去。
直到空氣中泛起一股醇厚的香氣,她才堪堪從游戲機屏幕上收回視線,不自覺向房門外看去。
房門外空無一人,不見太宰的身影,也就是說……他還沒完全處理好雞肉鍋。
卯崎栗嗅著空氣中誘人的香味,壓下自己想一探究竟的欲望,乖乖坐在床邊,等太宰喊她。
沒過多久,她便看見門邊緩緩探出幾撮卷翹的黑發,隨即是她極喜歡的棉花糖腦殼。
“栗小姐~”
來人用柔軟的嗓音喊她,單純的一個名字硬是被他喊出活潑俏皮的味道。
卯崎栗看見太宰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快夸我快夸我”,透著一股明晃晃的、想要跟她邀功的孩子氣。
她自然順著他夸他——盡管在她看來,她也不過只是說出事實而已,“太宰君做的雞肉鍋,好香。”
太宰愉悅地哼笑一聲,眉眼間滿是少年人特有的張揚與明朗,“栗小姐不可以吃哦。”
他說出口的話多少有些不近人情,可卯崎栗知道緣由,因此,她也僅僅是輕輕應了個“嗯”。
“里面加了特殊的食材,有吃了會讓人精神百倍的功效,對人體沒有傷害~”
雖說不是第一次聽見太宰這話,可卯崎栗還是愣了愣。
誒?他……往里面放了什么?他們買回來的,不都是一些很正常的食材嗎?
她之前還在想,剛剛沒看見什么奇怪的食材,還以為他是唬她的,結果他就……
總有一種,他好像在做什么魔藥的感覺。
太宰用食指點點下巴,興沖沖地道:“我想想……就叫它活力清燉雞好了。”
卯崎栗險些說不出話。
……這名字,聽起來更像是什么游戲里才會出現的補給料理了,真的沒問題嗎?
說話間,他們一同來到廚房,而卯崎栗也終于看見……被鍋蓋蓋得嚴嚴實實的砂鍋。她微微嘆了口氣,看著這口鍋問出一個頗具現實意義的問題。
“……這個,要怎么帶去織田作先生家?”
聽見卯崎栗這個問題,太宰抑揚頓挫地哼笑三聲,“哼、哼、哼……”
——說實話,他這么笑,聽起來還怪像從哪兒冒出的反派。
“我早就聯系好安吾啦,他現在應該快到樓下了?”太宰這么說著,拿起放在口袋里的手機對卯崎栗晃晃,“我們只要把這個鍋帶到樓下就好。”
他臉上帶著笑,將手機塞進口袋,又從一旁翻出一對隔熱手套,“我也準備了這個!”
“太宰君……準備得真周到。”
卯崎栗還能說什么,太宰早就將一切都算得明明白白,無論是她還是他兩位好友,怕都會順著他所想行動下去。
太宰則毫不心虛地接下她的夸獎,“謝謝夸獎~”旋即,他眨巴眨巴眼睛,嘴里喊著她的名字,“剛剛栗小姐說,‘聞起來很香’,對吧?”
卯崎栗下意識地跟著他一起眨眨眼睛,“嗯,是說了……”
“要是一會兒安吾偷偷問你……”
“……我會給太宰君打掩護的。”
看著笑得眉眼彎彎的太宰,卯崎栗不知道第幾次呼出一口氣。
……這下,她真成幫兇了。
盡管太宰君并沒有逼迫她,可是……又有誰能拒絕來自他的請求呢?
相信織田作先生和坂口先生也拒絕不了他。
……
……希望他們能原諒她。
第 162 章
如太宰所說, 沒過多久,坂口安吾便抵達高級公寓樓下,給他們發來消息。
因為活力清燉雞是太宰專門為織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做的, 所以分量并不太大, 光是他一人便能搬動,不需要卯崎栗幫忙——她只要幫著給太宰開開門, 按按電梯按鈕便好。
他們走出高級公寓時, 便看見坂口安吾的車停在公寓門口。
太宰之前便跟坂口安吾說過活力清燉雞的事,所以即便看見太宰抱著個砂鍋下來見他,坂口安吾也沒有感到意外。
只是, 他趁著太宰安置這口熱氣騰騰的砂鍋時, 悄悄靠近卯崎栗,低聲問她,“卯崎小姐,這個雞肉鍋……”
“太宰君做的時候不準我進去,但他早上做的早飯很好吃, 而且……”卯崎栗壓低聲音, 語速偏快地答道,“湯底用的是我昨天熬的雞湯,味道應該不差。”
只要盡可能往味道不差的方向去說, 坂口先生應該就能放心了?
還真是什么都被太宰君料到了。
所以, 他說這個活力清燉雞有讓人精神百倍的功效什么的,應該也是真的……?
卯崎栗這么想著, 跟太宰一同坐上坂口安吾的車,三人一起往織田作之助家出發-
織田作之助也一早便接到了太宰的消息。在坂口安吾按下門鈴后, 他沒什么意外地打開門,將太宰所做的那鍋活力清燉雞迎進家門。
實際上, 在聽過卯崎栗極為真誠的夸獎,以及聞到活力清燉雞若有若無的雞湯香味兒后,坂口安吾便對太宰大作的味道有了一定把握:至少不會難吃。
然而,除了太宰——或者說,就連他本人也是有些意外的——在場任何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織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會在沒夾幾筷子活力清燉雞后,便兩眼一黑,栽倒在餐桌前。
只剩下始作俑者和幫兇面面相覷。
“太宰君……這……”卯崎栗嗅著空氣中醇厚的雞湯香,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
他到底往活力清燉雞里放了什么?
她的視線飄向餐桌正中央熱氣騰騰的活力清燉雞,又挪向癱軟在餐椅上的織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到底是沒有把那句話問出口——總感覺,會是很不可思議的答案。
“大概是太有效果了,身體需要適應一下?”
太宰倒也沒想到,自己心血來潮的這一通操作,會把織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整趴下。
好在他們暈過去的時候似乎勉強還有意識,避開了放在他們面前的碗,沒有一臉砸進湯湯水水里。
“那現在這個……活力清燉雞,我把它……”卯崎栗抿抿唇,到底還是憋出她原本不忍說出口的那個詞,“收拾掉?”
然而,就在太宰即將點頭,也打算自己跟對方一起動手的時候,原本倒在桌上的織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忽然動彈了一下,各自從桌上支起身子。
只見織田作之助一臉迷茫地注視著眼前,好似完全不
知道剛剛發生了什么,而坂口安吾則習慣性地扶了把眼鏡,開始揉按自己的眉心。
太宰第一時間發現,他們兩人的神色似乎有一些不對勁,“織田作,安吾?”
“你們沒事吧……?”卯崎栗很是擔憂地看著兩位靠譜的成年男性,生怕他們出事。
事與愿違,無論是織田作之助還是坂口安吾,都仿佛沒有聽見他們的聲音一般,唰地便從桌前站起。
“今天,很適合打掃衛生。”
“還有工作沒有完成。”
他們嘴里嘟囔著什么,便齊齊往客廳走。
卯崎栗和太宰連忙拉開椅子,跟在他們身后——他們這個狀態,怎么看怎么不對勁!
緊接著,他們兩人便看見,織田作之助從儲物間里掏出一套打掃用具,坂口安吾從他無意間帶來的電腦包里取出筆記本電腦……打掃衛生的打掃衛生,敲鍵盤工作的敲鍵盤工作,看著還怪和諧的。
卯崎栗不安地看看坐在沙發上的坂口安吾,又看看全副武裝,搬著梯子去清理天花板的織田作之助,“坂口先生……?織田作先生……?”
“好像完全聽不見我們的話呢。”太宰看起來并不慌張,而是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兩人的舉動,自顧自地點著頭。
這下子,卯崎栗更加好奇,太宰往活力清燉雞里放了什么:“太宰君……”
“是秘密哦。”太宰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對卯崎栗眨眨眼睛,“應該過了這個勁就好了,他們要是能趁機完成平時做不完的工作,那也是大好事~”
卯崎栗不由得再度看向織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他們一個將抹布舞得飛快,一個幾乎將鍵盤敲出火花……很明顯,先撐不下去的,不會是他們本人,只會是他們手里的東西。
他們的“活力”,能那么快就消耗完嗎……?
卯崎栗陷入難言的沉默中去-
在眼睜睜目睹完坂口安吾處理完工作,進入廚房,無師自通地摸出織田作之助家的道具,開始煮咖啡;而織田作之助打掃完家里的衛生,不知從哪兒掏出割草機,去處理院子里的雜草等一系列操作后,卯崎栗痛苦地閉上雙眼。
“栗小姐怎么啦,這不是還挺有趣的嘛?”
太宰雙手撐臉,彎著眼睛對她笑。
卯崎栗低下頭,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如果忽視此時卷著條薄毯,在沙發上保持著一副一本正經的睡姿入睡的坂口安吾,或許,確實是挺有趣的。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咖喱的香氣——是織田作之助無間歇打掃完整棟房子后,馬不停蹄跑去廚房煮的咖喱所散發出的味道。
他們是大概下午三點左右,來到織田作之助家的。現在近乎三個小時過去,坂口安吾是消停了,可織田作之助的“活力”還在繼續。
這期間,卯崎栗也嘗試著給他們兩人喂了兔子糖果,但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瞅著緊閉雙眼,睡得舒坦的坂口安吾,卯崎栗還是有些擔心,“坂口先生這邊,算是已經告一段落了嗎?”
“嗯……看織田作的樣子,估計還沒有吧?”太宰看向圍著圍裙,正站在灶臺前忙活的織田作之助,如此判斷道。
剛剛坂口安吾和織田作之助吃下的分量確實差不多。
卯崎栗也順著太宰的視線,不知道第幾次看向織田作之助,“誒?那為什么……”
“可能是,安吾平時就沒怎么睡覺,所以在解決完所有的工作之后,就拿剩余的活力……”說到這里,太宰站起身,伸手碰碰坂口安吾依然燙手的筆記本電腦,“睡覺去了?”
卯崎栗,卯崎栗說不出話。
“嘛,能好好休息,對安吾來說也是好事啦。”太宰微微一笑,又坐回到戀人身側,跟她一起注意著廚房里的動靜,“晚飯就吃織田作煮的咖喱?”
就他們兩人這三個小時下來的觀察,織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的舉動看起來都很正常。
他們有一套獨屬于自己的邏輯,不會影響到其他人,也能很好地完成自己想做的事。除去聽不見旁人說的話,以及莫名其妙地有“活力”以外,他們基本沒什么問題。
所以,織田作之助此時煮出的咖喱的味道,應當也跟平時一樣,不會變成什么奇怪的味道。
卯崎栗半靠到太宰身上,緩緩嘆氣,“但是,太宰君不是不擅長吃辣的嗎?”
“……啊。”太宰木著眼睛,面上是肉眼可見的嫌棄——他真沒考慮過這一點,倒確確實實是他失算。
卯崎栗又好笑又無奈。最終,她只能趁織田作之助“看不見”他們,偷偷摸摸地往他正煮著咖喱里加料,將原本辣口的咖喱調制成不那么辣的口味,免得把嬌氣的男朋友辣得淚眼汪汪。
巧的是,織田作之助這頓咖喱煮了很多,正好夠他們幾個人分,而吃飯的時候坂口安吾也若有所感般醒來,加入到他們吃晚飯的隊伍中去。
四人維持著奇妙的氛圍吃完晚飯,卯崎栗和太宰便呆呆地看著織田作之助收過他們眼前的盤子,面不改色地去收拾殘局。
至于坂口安吾……他又非常自覺地回到沙發上躺下了。
就,挺魔幻的。
最后,因為織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看起來都挺正常——是指怎么說都不會突然把自己丟了,或者賣了的那種正常——卯崎栗便跟著太宰一同離開織田作之助的家,慢慢往他的高級公寓走去。
至于幾天后,坂口安吾悄悄私聊卯崎栗,詢問活力清燉雞的事,并頭痛地表示自己丟了這幾天的記憶,那也是后話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太宰三天假期便只剩下一天。
最后這一天里,卯崎栗和太宰哪兒都沒去。他們就單純窩在太宰的公寓里,用之前去超市買回來的食材自己做飯。其余時間里,他們一起看書、打游戲,興頭上來便接一個吻,或是向對方索要擁抱,享受罕見的親密。
“啊啊,明天就不能休息了……”太宰這么抱怨著,翻身將卯崎栗圈進懷里,發出小動物一般哼哼唧唧的聲音,“其實,我本來想跟栗小姐商量,找個時間兩個人出去野餐的。”
太宰的聲音有幾分含糊,就在他懷里的卯崎栗卻聽得很清楚。
她順著他這話,想象他們兩人一起去野餐的場景,不由得彎唇一笑,“在樹蔭下午睡,感覺會很舒服。”
“栗小姐就想著睡覺——”太宰不滿地捏捏她臉頰,抱著她便有一下沒一下地晃。
卯崎栗抬手回抱他,將臉擱在他胸口,絮語般低聲哄他,“跟太宰君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舒服。”
“……”
太宰沉默數秒,抱著她的手卻微微收緊,“明天……”
“我知道的哦。”卯崎栗壓下心中浮現出的微微澀意——沒有人愿意在熱戀的時候跟戀人分離,“沒關系的,我已經很滿足了。”
她臉上浮現出乖巧柔軟的笑,試圖以此安撫太宰,“而且我又不是沒事做。”
她知道的,他總怕她會覺得寂寞、會無聊。
可是,和以前不一樣,現在的她并不覺得一個人的日子會無聊。她能利用這段時間,學各種她感興趣的東西,充實自己,感覺還挺不錯的。
比如怎么把蝴蝶結打得好看,怎么給咖啡拉花,如何縫制玩偶,甚至是如何演奏某樣樂器=等等。
聽出卯崎栗的意思,太宰多少安了心,卻莫名又生出一股憋悶感,“真好啊——我也想跟栗小姐一樣——”
但她現在的狀態很好,雖然讓人有些失落,卻不會叫人擔憂。
他很清楚,成為干部之后越來越忙,今年的生日……他說不準陪不了她。
第 163 章
太宰預感并沒有出錯。
黃金周的假期后, 他便有意處理一些他能夠預判的問題,盡可能地想將他們兩人生日前后的日子空出來。只是,當他計劃好北海道的滑雪兩人行后, 組織內的任務愈發繁重, 他實在抽不開手,便只好將滑雪的計劃無期限延后。
太宰有能力處理好任何突發狀況——他精于算計, 通曉人心, 也善于舉一反三、見招拆招,甚至是一次性處理多個任務,對他來說也不在話下, 他腦子轉得過來。
然而, 那是建立在工作狀態之下。太宰并不樂意將工作帶到他跟戀人相處的時間里去。事實上,之前幾次休假,他也曾收到過屬下傳來的消息,或是請求指示,或是匯報, 只讓他覺得……厭煩。
他之所求, 是完美的、不受任何人打擾的假期-
生日一點點臨近,卯崎栗久違地體會到了,不安與期待合二為一的躁動感。
她一邊不安著, 今年她送太宰的生日禮物是否合適, 又一邊期待著,太宰這次會給她怎樣的驚喜。
他們雖然卡在生日前一天交往, 可生日禮物都是提前準備好的,所以嚴格來說……今年的生日, 才算是他們交往后第一個,為對方準備生日禮物的生日。
卯崎栗準備的, 是以前的她不會選擇送的,也是比去年的領帶要更加含有……那方面意味的禮物。
——錢包。
盡管對于大多數時候都在用信用卡的太宰來說,錢包可能并不那么實用,但它和領帶一樣,都含有一股“我有好好把你當做男性來看待”的意思。
雖、雖然說……這次她也買了螃蟹形狀的零錢包,但這不是!這不是她還特地準備了正經的嘛,所以沒關系的!
想到以后太宰可能會在其他人面前掏出螃蟹形狀的零錢包,一本正經地從螃蟹肚子里掏零錢的場面,卯崎栗就一陣好笑。
這么仔細一想,她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么緊張。
不管怎么說,有正經的墨藍色錢包打底,問題應該不大。
抱著這樣的想法,卯崎栗靜靜等待著太宰生日的到來。可是她沒有意識到,她忘記了另外一件,對她來說也稱得上是“重要”的事。
六月十八日晚上,卯崎栗拿起手機,給太宰發去一條消息。
「太宰君,晚上有空嗎?」
盡管她實際上想問的是,晚上,他會不會來找她,可也不知道是她潛意識里不希望自己顯得過于黏人還是如何,她最終選了一個更加普通的問法。
她發出的消息并沒有馬上被已讀。數分鐘后,聊天窗里彈出太宰的回復。
「有哦,不過要稍微遲一點。」
「栗小姐要是等不住可以先睡。」
這便是太宰今天很忙的意思了。卯崎栗知道,就算她說,讓他晚上管自己休息,可以先不用來找她,他也不會理會,便干脆當自己不知道。
「嗯!我盡量!」
「要是真的撐不到零點,我會先去睡的!」
看著卯崎栗發來的話,太宰在手機屏幕前彎唇一笑。
「看樣子,栗小姐完全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呢。」
「(貓貓叉腰.jpg)」
卯崎栗卻是愣在原地。
她忘記什么了嗎?明天才是太宰君生日,后天是她的,而今天……
回想起去年的今天,她驟然睜圓雙眼,眼底劃過一絲無措。
今天……是他們交往一周年紀念日。
下一秒,手機所顯示的聊天窗中彈出幾條來自太宰的消息:
「想起來了?應該想起來了。」
「雖然栗小姐總是呆呆的,但只要給一點提示就能想到點子上,還是很聰明的~」
卯崎栗捏著手機,眉眼低垂,手指卻動得飛快。
「……太宰君到底是夸我聰明還是想說我笨啦!」
「但是交往紀念日……我確實忘記了……」
「對不起哦……」
打完這段字,她原本想發一個表情包,可她指尖卻懸在手機屏幕之上,到底是沒能落下去。
這種時候給他發表情包,是不是不太合適?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太宰分明不在她面前,卻仿佛能料到她的反應似的,不僅出言安慰她,還率先給她發出她平日里常用的表情包來。
「我記得就好啦。」
「(兔兔捧花.jpg)」
卯崎栗盯著來自太宰的消息,緩緩呼出一口氣——是了,她怎么就忘了,戀人向來聰慧,自然猜得到她會內疚。然而,她這口氣沒松多久,太宰便又發來一段讓人提心吊膽的話。
「但是,我也有事要跟栗小姐說。」
「晚點我去找你哦,在那之前不要多想。」
「(貓貓比心.jpg)」
卯崎栗簡單給太宰回了一個好,便將手機息屏,不再去多想。
既然對方早料到她的反應,那么她按他所說的去做便是最優解。他總是值得人信任的,這一點母庸質疑。
于是卯崎栗收了心,抱著本書就靠在床頭翻看起來-
太宰是在卯崎栗不小心睡著的時候來的。他甫一進門,便看見戀人瞇著眼睛倚在床頭,似乎剛睡著沒多久。
注視著她垂在手邊的書,以及被她放在床頭柜上的,那枚他送給她的金屬書簽,太宰嘴邊彎起柔軟且無奈的弧度。
還跟他說,要是撐不住會去睡。她睡是睡了,但卻跟說好的不一樣。
太宰緩步走到卯崎栗跟前,輕輕從口袋里摸出一小只飾品盒。他將躺在他手心里的飾品盒打開,露出內里正中央的物什來。
他白皙修長的手指勾住銀白色的細鏈,墜在銀鏈之上的寶石在亮白燈光下輕晃。
——這是一條項鏈。
這條項鏈的造型很簡單。第一眼看去,項鏈上的裝飾不過只是一只身形纖細的兔子,遙望著一顆散發著幽光的寶石。
可只要細看便能發現,兔子所遙望的那顆寶石似是透明,又似乎泛著一股純凈的嬰兒藍,格外惹人注目。
太宰捏著銀鏈兩端,手指靈巧地穿過卯崎栗頸側,沒有勾到她任何一縷發絲。
直至他輕巧地替她戴好這條項鏈,她都沒有醒來的意思——顯然,她對太宰身上的氣息太過熟悉,半點兒提不起警惕的心思。
偏白的燈光下,月光石靜靜散發著純凈的微光,這光影影綽綽地落在她鎖骨間,煞是好看。
太宰伸手,將落在卯崎栗臉側的發絲撥到她耳后,又撫過她臉頰,在她眼部落下如羽毛般輕柔的吻。
只是,在這個吻之后,卯崎栗恍若有所察覺般蹙了蹙眉。她纖長的睫羽微微顫抖,掩于其下的雙眸水潤,盈著一層瀲滟迷蒙的水色。
她睡眼惺忪地對上太宰的視線,下意識地便主動往他懷里鉆,“唔……”
少年人身上有淡淡的硝煙味兒,不太濃,混合著他身上原有的清冷氣息,也算不上難聞。
“吵醒你了?”太宰抬手撫過她垂在身后的長發,低聲問她。
卯崎栗則像小動物似的蹭蹭他,嘴里含糊地否認道:“……沒有哦。”
這么一蹭,她便突兀地發覺,自己脖子上似乎多了什么東西。
她本能地伸手,捏住身前的項鏈,卻驟然被那顆月光石吸引了所有視線,“這是……”
“月光石,覺得這個顏色很適合栗小姐。”太宰明知道她問的不是這個,卻依然回答了表面上的答案。
看夠她還未完全清醒的迷糊表情后,他才微微一笑,好心地幫她理清思路,“是交往一周年的禮物哦。”
卯崎栗還未來得及說什
么,便聽太宰繼續道:“不過等過一會兒我就得走啦。”她愣愣地回望著他,耳邊是他放軟的嗓音,“明天會很忙,但是后天我會來接栗小姐。”
“就是……可能沒辦法第一時間跟栗小姐說生日快樂。”
卯崎栗無意識地捏緊手中的月光石,又怕把東西捏壞了,慌忙松開。
她知道,他其實不在意這個。只是因為她之前堅持想當第一個跟他說生日祝福的人,所以他才記在心上,以此來“回應”她的心意。
這個人一直都這樣。他會將自己收到的,那些純粹的善意記在心底,再以興許不起眼,卻讓人極為熨帖的形式“還給”對方。
他太聰明,也太通透,所以什么都懂。
“太宰君……”
她喊他。
太宰低垂著眉眼看她,嗓音溫和,“怎么啦?”
卯崎栗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將擠到嘴邊的告白說出口,而是硬生生換成一句干巴巴的“記得好好休息”。
交往一年,她說過的告白分明數不勝數,她卻總擔心會把別扭的戀人嚇跑,也便總是收著斂著,不敢多說——這已經是她收斂過后的狀態了。
“……噗。”太宰被她這想說又不敢說,努力憋著的憋屈模樣逗樂,眉眼溫潤地應好。
隨后兩人便靠在一起挨到零點,卯崎栗這才將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交給太宰。
“生日快樂,太宰君。”
太宰“嗯”了一聲以示回應,隨后敏銳地從中發現了不對,“怎么看起來,今年又是兩個?”
“這個嘛……”卯崎栗的眼神有些飄,含著一股彼此心知肚明的心虛味道,“太宰君看了就知道了。”
太宰拿起禮物袋中的其中一小只包裝袋,對她晃晃,“光用摸的都能摸到螃蟹鉗子了啦!”
卯崎栗,卯崎栗還能說什么。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眼神到處亂飄,就是不肯跟太宰對視。
“……太宰君知道就好。”
聽見她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的這句話,太宰失笑,放下手中的禮物袋去捏她臉頰,“栗小姐——”
“明明太宰君也一直在找兔子形狀的東西——”盡管被太宰捏著臉,可卯崎栗這話卻說得一點都不含糊,甚至還帶有幾分先發制人的控訴氣息。
“那不一樣!”
“一樣的!”
“不一樣!”
“一樣!”
……
……
生日只差了一天的兩人就如此幼稚地開始斗嘴,重復著兩個單一的詞語,卻誰也不肯讓誰。
最后,還是太宰長長地嘆息一聲,妥協地住嘴,并將自己已經解鎖的手機遞給卯崎栗,讓她看手機屏幕上正顯示著的消息。
“栗小姐看看這個。”
之前他忘了,現在正好有機會,也是該給她看看,那群人到底是怎么看他們的了。
第 164 章
「今年U還會給D送螃蟹周邊嗎?」
「是因為D喜歡螃蟹, 所以U才送的吧,那應該還會繼續送?」
「但每次把螃蟹跟D放在一起……」
「我懂我懂!再加上U選的肯定都是可愛風格的……」
「有時候都會想,是不是小情侶之間的情趣www」
「要是別人敢這么給D送禮物……」
「首先, 給D送禮物, 大家就算考慮螃蟹,也只會送蟹肉罐頭!」
「畢竟蟹肉罐頭貴, 光是誠意就已經夠了!」
「D喜歡螃蟹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了吧www」
「螃蟹周邊第一愛好者!」
「不過比起螃蟹周邊, 他肯定還是更在意送他東西的人,不然也不會收吧?」
「那肯定啊,都當著大家的面牽手了……咦, 等一下, 等后天U生日一過,他們豈不是都過法定婚齡了?」
「!!!」
「是哦!!!!」
「請立刻結婚!戶籍部的同事在嗎在嗎,給他們辦了吧!」
「附議!」
……
……
卯崎栗盯著不停彈出消息的聊天窗,愣愣地抬起頭,看向太宰。
就, 誒……?怎么好像有人在八卦他們?這是她所知道的港口Mafia嗎?
她不會是等太宰君等久了, 困到睡著,然后夢見不得了的東西吧?
之前她也夢見過跟他一起去超市里挑避孕套,似乎再做一次這么離譜的夢也不是不可能。
瞅著卯崎栗一臉混亂的模樣, 太宰接著“火上澆油”, “栗小姐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嗎?”
卯崎栗眨巴眨巴眼睛,又低頭看了眼聊天記錄, 試圖讓自己冷靜分析。
“這個U是我,D是太宰君?”她吶吶地說完, 將視線從“小情侶的情趣”幾個字上挪開,面上微熱, “這個群……”
這個群好奇怪。讓她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羞恥感。
太宰捏捏已經被他拆出來的螃蟹零錢包,說話語氣里有幾分故作鎮定的漫不經心,“是八卦我們兩個人的群哦。”這么公布完答案,他又拿起墨藍色的錢包把玩,“從我們還沒交往起就存在了。”
“!”
卯崎栗為太宰給出的答案一驚,傻乎乎地愣在原地。
也、也就是說,這個群里的人,在他們交往前……就已經在八卦他們了?
太宰接過卯崎栗手中的手機,劃拉出群成員列表給她看,“只不過里面的都是小號。”說完這話,他頓了頓,理所當然道:“我也是用小號進去的。”
他當然得用小號,不然……他怕是連群都進不去——怎么可能會有人膽子大到,當著他的面議論他的桃色新聞。
而卯崎栗唯有沉默。她回想著自己隨森鷗外搬到港口Mafia大樓后,跟太宰相處時的場景,隱約找到了答案。
似乎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掩飾過自己跟太宰的親密。那個時候的她,喜歡而不自知,又對感情懵懵懂懂的,一點兒都不像是個正常的、處于青春期的女孩子。
也難怪會被其他人誤解。
卯崎栗想起她之前,跟醫療部的醫生和護士小姐姐聊天時無意間提到的一些事……總感覺,她接下來一段時間,應該沒臉見人了。
——太宰喜歡螃蟹的傳聞,是她無意間透露出去的。
當時她們聊到各自喜歡的東西,不知道誰將話題扯到了森鷗外和太宰等人身上,她便順嘴說了一句蟹肉罐頭。她甚至還表示,自己想不出送他什么禮物時,就會選跟螃蟹相關的東西。
仔細想想,盡管在組織內部,太宰喜歡蟹肉罐頭這件事并不算秘密,可她這么大剌剌地說出口,終究還是不合適。
好在除去影響到他對外的形象以外,應該沒有釀成什么大禍。
這么想著,卯崎栗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眼神不自覺地便飄向太宰。
太宰君……他會不會生氣?畢竟這么被人議論,他心里會不舒服嗎?而且“螃蟹周邊”什么的,聽起來好像沒什么男子氣概,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介意。
“嘛,不過我是不生氣啦。”看出卯崎栗的想法,太宰捏著螃蟹零錢包的蟹鉗,有模有樣地對她晃晃鉗子,算作打招呼,“反而是栗小姐,你會介意嗎?”
卯崎栗眨眨眼,沒想過太宰會把問題拋回來給她,“我……”
她起了個頭,便像不知該說什么般又止住話頭。
說實話,知道這件事讓她很不好意思,但是群里的人看起來沒有惡意,反倒像是在祝福他們。
而且,這么一看,似乎大家都沒有特別特別害怕太宰君。
這能算是好事嗎……?
算、算是吧。
雖說她很想很想把太宰君藏起來,因為他有那么那么好,她有些舍不得讓別
人知道,但是……
卯崎栗沒忍住,又撩起眸子瞅太宰一眼,卻被他抓正著。她一愣,立刻垂下眼睛,盯著空無一物雙手發呆。
如果太宰君能被那么多人喜歡,她好像……也會為他感到開心。
他那么優秀,自然配得上所有人喜歡。
不過……
卯崎栗像是在為自己打氣似的,深深地吸了口氣,“那個……太宰君,這個群……”她率直地對上太宰的視線,將自己的請求說出口,“我也能進嗎?”
“……”
太宰,太宰還能怎么樣,難道告訴她,進了這個群就會看見一堆關于他們倆的黃色廢料,讓她別進?
他阻止不了她,能且只能提醒她一點,“記得用小號。”
“嗯!”-
收下生日禮物,又給卯崎栗透露完八卦群的事,太宰便起身離開,去處理還未完全解決的工作。
卯崎栗知道太宰忙,也沒纏著他。晚安吻后,她目送他離開,手卻極為誠實地摸向手機,去翻看八卦群的聊天記錄。
盡管港口Mafia的員工大多是夜貓子,但難得的是,今天晚上的八卦群還算收斂,沒有出現一些不得了的發言。
卯崎栗帶著好奇心看了一會兒消息后,便在生物鐘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至于之后,她被群內那些大膽且直白的發言惹得臉紅心跳,差點退群的事,自然是后話了。
太宰在生日這天依舊繁忙的事,沒有在組織內掀起什么水花——他忙慣了,其他人也便習以為常,并不覺得哪里奇怪。
卯崎栗仔細思考后,還是烤了幾只紙杯蛋糕放在廚房里,給太宰發消息,讓他有空的時候自己來吃。
就算是當夜宵也可以。因為,過生日不吃蛋糕……那可太過不去了。
只是,她到底是知道太宰忙,所以即便睡前沒能等到太宰來,她也沒失望。
翌日,獨自吃完食堂做的生日蛋糕后,卯崎栗將廚房收拾好,便一頭扎進最近感興趣的樂譜里,順便等太宰來找她。
森鷗外這段時間有些忙,如今正在出差。而與她關系要好的其他人也都比她忙上許多,不太抽得出空來陪她過生日。更何況,在他們眼里,太宰還在。因此,他們大多將生日禮物提前送到首領辦公室,附上一枚生日賀卡,也便算作替她慶祝生日了。
卯崎栗足夠知足,所以也不難過。她甚至覺得,能有這么多人記得她的生日,愿意給她準備禮物,是她賺了——壓根不記得自己對他人也有那么好。
時間一點點溜走,直到傍晚時分,太宰才抽空給卯崎栗發來消息。
「栗小姐愿意去公寓等我嗎?生日禮物已經放在那邊了。」
「要是愿意,一會兒我忙完也會去公寓找你。」
看見太宰與昨天不同的決定,卯崎栗倒也沒生氣——他來不來找她都可以,只要提前跟她說一聲,讓她知道他平安就好。
聯想起昨天晚上,太宰給她看的那個八卦群,卯崎栗在腦子里過了個彎,難得思維敏捷地想到,這是太宰在擔心她會不自在。
畢竟森先生出差,不在港口Mafia大樓,按她的個性,一定會想辦法拉著太宰君,讓他留在她房間,所以……
卯崎栗生怕明天群里會出現類似,“D進了U房間,一晚上都沒出來”的情報。
雖、雖然她覺得首領辦公室門前的守衛不會亂說,可架不住她心虛。
她抬手揉揉滾燙的臉頰,在手機上敲出給太宰的回復。
「我在公寓里等你,不要勉強自己哦。」
「(貓貓比心.jpg)」
許是猜到卯崎栗的想法,太宰的消息來得很快,幾乎是她發出表情包的剎那,他的氣泡框便飄在聊天框上。
「放在床頭的那個盒子就是生日禮物,直接拆就行,晚點見。」
「(貓貓眨眼.gif)」
見太宰早就將一切安排妥當,卯崎栗最后給他回復完一個“兔兔揮手”的表情包,便起身去衛生間收拾自己。
事實上,她一直在等太宰來找她,所以她一早便換好衣服,該收拾的東西也一早就收拾完畢,只是……她現在臉燙得要命,得洗把臉降降溫才行。
卯崎栗真正收拾完,抵達太宰的公寓門前時,大概是傍晚六點左右。
要不是她臉上的溫度和紅意半天消不下去……
她暗惱著,站在門前嘆了口氣,最后按下熟記于心的密碼。
只是,開門的那一剎,卯崎栗不由得怔在原地。
落日的余暉將空蕩蕩的屋子擠滿,少年人黑發染金,眉眼綺麗。他鳶眸帶笑,恍若盛了一片繾綣動人的夕陽。
傍晚的輕風拂過他發梢,卷過他衣角,帶起恣意明快的弧度,直教人心驚。
卯崎栗注視著太宰,仿佛被他深深吸引,又好似為他而著迷。
倚在窗邊的少年人對她彎唇一笑,“呀~看來我比栗小姐早幾分鐘到?”
他嗓音清越卻溫和,如林間潺潺的溪水,浸著幾分天然的清潤之意,仿佛能直直淌進人心。
第 165 章
卯崎栗得承認, 有太宰這樣的戀人,她賺大了。她徐徐吐出一口氣,一腳邁進擠滿夕陽余暉的房間, 輕輕將門闔上。
“太宰君, 剛剛不是還說要遲一點嗎?”
她一邊換鞋,一邊出聲問他。
太宰沒再杵在客廳的落地窗前, 而是抬腳, 慢慢走到她面前,“嗯,但是我聰明嘛, 還是盡可能早點結束啦~”
他慣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說的卻又是事實,只讓人聽出他滿是少年氣的自滿,怪可愛的。
卯崎栗舒展開眉眼,還未說些什么,便又聽太宰先發制人道:“栗小姐生氣了嗎?”
他瞅著她神色, 嘴里斟酌著詞句:“我沒去接栗小姐。”
他知道她不會因為這個生氣, 可他同樣明白,有些話放到明面上來說,會更讓人舒心。
“沒有哦。”
一如太宰所想, 卯崎栗并不生氣, 甚至在看見他的瞬間,她還松了口氣——只要他沒事就好。
至于這前后的時間差……說實話, 她自己來,確實比太宰花時間去接她要方便。
聽見意料之中的答案, 太宰主動拿過卯崎栗拎在手上的包,牽著她往臥室走, “好啦好啦,快來看看生日禮物?”
“嗯!”
一如太宰所說,他將給她的生日禮物放在臥室床頭,一進房間便能看見。
那是一只方方正正的盒子,光看表面,看不出盒中裝了什么。
在太宰的催促下,卯崎栗對這只盒子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盒蓋打開,露出她生日禮物的真面目來。
一只長方形的玻璃瓶靜靜躺在盒中。它瓶身透明,卻隱隱綴有細小的葉片紋路。若是細看,還能發現藏于葉片的枝杈,以及……圓潤的果實。
卯崎栗不太確定這瓶身上綴著的是哪種植物,但她認出了眼前這東西是什么。
“香水……?”
“是哦。”太宰也不意外她能看出來,看見這個尺寸瓶子,大概大部分人都會往香水上想,“栗小姐,生日快樂。”
好歹是她的十八歲生日,他也該送點像樣的禮物。
他知道之前卯崎栗給尾崎紅葉送了香水的事,也知道,送歸送,可她自己卻是未曾用過類似的東西。
既然她沒用過,他送香水就不沖突,而且……女性似乎很少有會厭惡香水的。他也對他選的味道有信心。
卯崎栗確實很驚喜。
她之前給尾崎紅葉送香水時,自己也去店里聞過不少香水。她每每聞見都覺得好,似乎每個香味都很合心意,最終竟是因為太過“花心”,而沒能選下她最想用的。
她對太宰有
一股近乎盲目的信任感,還未試香,心中便已經對即將聞到的香味有了極高的好感。
“我……現在,啊。”卯崎栗的話說到一半,便自顧自地噤了聲:她現在就想聞聞這香水的味道,可她又想在洗完澡,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之后再聞。
這樣也能多噴些,也算是儀式感吧?
相處這么多年,太宰又何嘗看不出她的想法。
看出她的期待和忍耐,他抬手摸摸她的頭發,用話語推她一把,“現在就試吧。”他彎唇一笑,面上皆是濃濃的調侃之意,“等栗小姐洗完澡出來,都不知道幾點了。”
“我才不信栗小姐等得住——”
心思被人如此直白地挑破,卯崎栗氣急,“什么嘛!”這么哼哼完,她倒也大大方方地對人承認,“我就是等不住怎么啦!”
太宰眉眼彎彎,拿手捏捏她臉頰,低聲哄她,“那就別憋著,試試看。”
卯崎栗睨太宰一眼,也沒再推辭。她小心翼翼地將平放在盒中的香水拿出來,找準方向后,試著往手腕上噴了些香水。
青梅的清香在空氣中散開,略略帶著些酸甜的氣息,可梅子自帶的那抹青澀味道卻很好地將其中和,使得這味道不至于太甜,讓人聞著就舒坦。
淺淡卻清冽的酒香藏于青梅味兒之下,沒被這果香壓得死死的,反而相得益彰,叫這微薄的淡香多出一股獨屬于酒的醇厚感。
分明是青澀的青梅香,卻又因為這算不得多的酒香,令這香氣多出幾分水潤的融雪味道。
在聞見熟悉的青梅香氣時,卯崎栗便篤定,自己會喜歡這個味道——太宰選的東西永遠如此符合她的心意,不過……
“誒……?”她用力嗅嗅彌漫在空氣中的香氣,沒能完全將那一絲醉人的酒香聞出來,“好像還有別的味道?”
她聳著鼻尖,認真嗅聞的模樣叫太宰有些心軟,“嗯,栗小姐聞出來了?”
這香水中混的酒香很淡,太宰提前看過香水的介紹,自然知道答案,卻沒有告訴她。
“感覺在哪里聞過這個味道……我一下子想不起來。不過,”卯崎栗說到這里,微微停頓了一下,她從小到大也就那一回跟太宰一起偷過酒喝,對酒是真的不熟悉,“一開始的那個味道,跟我的身體乳有點像。”
她說著,將手腕抬到眼前,又嗅嗅她腕間的香水味兒,看著像是很喜歡這味道,“但仔細聞了之后,還是跟身體乳稍微有一點不一樣,兩個味道我都喜歡。”
她俏皮地眨眨眼睛,雙眸中是掩飾不住的喜愛與歡喜,“謝謝太宰君!我很喜歡這個生日禮物。”
“嘛……”太宰垂下眼簾,含糊地應完聲,又接過卯崎栗手里的香水,替她擺在床頭。
卯崎栗看得出,這是戀人得到夸獎后,稍微有些鬧小別扭,也便順著他轉移話題,“對了,太宰君吃過晚飯了嗎?”
“還沒有,不過……”提到這個話題,太宰才慢吞吞地對上她的視線,說話語氣故意放慢,帶著一絲吊人胃口的捉弄意味,“我叫了壽司的外送哦。”
“!”
將卯崎栗驚喜的神情收入眼底,太宰彎唇,笑吟吟地給她補上后半句話,“是栗小姐喜歡的那家店。”
“栗小姐也還沒吃晚飯吧?嗯……”說完這句話,太宰故作正經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語氣略略嚴肅,卻沒說出什么好聽話來,“總感覺如果是壽司,栗小姐就算吃了晚飯也吃得下。”
卯崎栗可不會接他這話,“我才沒有那么大的胃口啦!”
“明明吃不胖?”再度開口時,太宰的嗓音已然帶上幾分溫和的笑意。
卯崎栗氣哼哼地瞪他,嘴里反駁道:“吃不胖和胃口大不大又不是一回事——”
“我覺得差不多?”眼見著卯崎栗就算吃不胖,也還是很在意自己身材的模樣,太宰見好就收,趕在她炸毛前住嘴,“哎呀,感覺壽司應該到了,我先下去拿~”
留下這句話,太宰腳底抹油似的,一溜煙地往外跑去,徒留下一聲輕巧的關門聲。
卯崎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將原本裝香水的盒子收好,小聲抱怨他,“真是的……老是捉弄人。”
可她這語氣里,分明沒有不滿的意思-
卯崎栗和太宰的口味相近,這頓晚飯太宰又是依著她口味點的,他們吃得當然還算開心。
只不過,叫卯崎栗有些意外的是,太宰額外點了一份壽司店里的新品,南瓜撻。
看著眼前擠著一小層奶油,但光看外表就知道口感不錯的南瓜撻,卯崎栗無奈地嘆了口氣——倒不是她不喜歡南瓜撻,而是……
“在壽司店里點南瓜撻……也就只有太宰君做得出來了。”
太宰將兩人吃完的一次性餐盒收好,瞥她一眼,“那是因為這家店里能點嘛。”
“不如說,會喜歡店里上了南瓜撻的壽司店的栗小姐才有問題——”
這話有些繞,可太宰偏偏口齒清晰,還半點兒沒出錯。
卯崎栗摸摸吃得半飽的肚子,氣鼓鼓地輕哼,“……這話我可不能當做沒聽見哦?”
她快速瞥他一眼,音量壓了壓,卻也故意控制在了對方恰巧能聽清的度上,“那喜歡這樣的我的太宰君也有問題。”
太宰一愣,難得沒有否認她,而是舒展出柔和的笑,“嗯。”
他眉眼溫和,耳尖卻紅得有些快,仿佛染著些少年人青澀卻誠摯的雀躍。
卯崎栗摸摸自己微燙的耳朵,卻猝不及防在下一秒看見,太宰繼續從外賣袋子里摸出一根蠟燭,直直地往南瓜撻上插。
“……?”
她看看不過二指寬度那么高的南瓜撻,再看看險些沒能站穩的、顫巍巍的蠟燭,一時間竟不知道她該說些什么。
就,不是,雖然他用這種方式給她慶祝生日讓她很開心,但是……
這樣是不是有哪里不對勁?
太宰好似沒有瞅見卯崎栗欲言又止的模樣,笑瞇瞇地用火柴點燃蠟燭后,他便舉起拳頭歡呼,“栗小姐該許愿了!”
“……”
卯崎栗動動嘴唇。她盯著眼前顫抖的火光,以及似乎下一瞬就會倒下的蠟燭,無奈地彎彎眼睛,閉上眼睛許愿。
——希望她喜歡的大家,能夠一直開心健康。
還有,如果她喜歡的人可以少受點兒傷,不用那么忙,永遠快樂就好了。
蠟燭搖晃的火光仿佛落于她纖長的眼睫之上。
隨著蠟燭被吹滅,太宰微微挑眉看她,“栗小姐,好像許了很貪心的愿望呢。”
這個動作若是由他人來做,或許會顯得過于輕佻滑膩,可換到他身上,卻僅有少年人恰到好處的自滿與俏皮。
“才沒有——”卯崎栗險些被太宰這副神態攝去目光。她拖長嗓音反駁完,便迫不及待似的切下一小塊南瓜撻送入口中,也不知在掩飾什么。
隨即,她發出一聲驚呼,“啊,好好吃!”她叼著塑料勺,連忙給太宰也切下一塊,遞到他手邊,“太宰君,快試試這個!”
淡淡的南瓜味兒混著奶油的香甜氣息在口中散開,口感綿密卻又不失柔軟,幾乎叫人停不下嘴。
“唔,味道確實不錯。”
“感覺愛麗絲也會喜歡這個味道。”
“意思是,栗小姐打算之后和小愛麗絲吃獨食?”
“我哪有這么
弋
說!”
……
他們一面閑聊,一面分食這只并不大的南瓜撻,最后貼在一起消食,好不愜意。
第 166 章
卯崎栗今天出門時, 脖子上戴著那條太宰送她的月光石項鏈。此時她正小心翼翼地將它解下來,好方便自己去洗澡。
“嘶……”
不小心扯到自己的頭發,卯崎栗低呼一聲, 倒吸一口氣。
太宰緩步走到她身側, “扯到了?”
他這會兒剛沖完澡,帶著一身清潤的水汽, 還有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氣。
卯崎栗捂著被扯疼的頭皮, 慢慢點頭。
為了摘項鏈,她將平日里披著的長發盡數撥到一旁,難得露出白皙纖細的脖頸來。
太宰的視線落在她后頸數秒, 最終他抬起手, 無言地替她解下這條項鏈。
摘項鏈時,他指尖蹭過她后頸,輕柔,又狀似不經意,卻令人憑空生出一抹不合時宜的癢意。
“……”
卯崎栗垂下雙眸, 又抿抿唇, 克制地抑制住身體本能般發出的輕顫。
她懷疑他在撩她,可她沒有證據。
太宰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后,“解下來了哦。”他說著, 拿過一旁的首飾盒, 將取下來的項鏈放進去。
“……嗯。”卯崎栗淺淺應完聲,便打算從床邊起身, 去浴室沖澡,“那我……唔。”
太宰的食指與拇指輕輕抵著她下巴, 借她試圖起身的力,讓她跟自己接吻——這動作, 看著甚至像是她主動的。
卯崎栗失力癱坐在床沿上時,太宰伸手,恍若無意般揉了揉她后頸。
她險些被他這個動作弄得腰軟。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太宰這個舉動充滿了……某種滿滿當當的侵略意味。
卯崎栗斂著眸子,不愿去看太宰的表情。
她深吸兩口氣平復呼吸,旋即便拿發著顫的嗓音輕聲道:“我、我先去洗澡……”
“嗯。”
太宰的應聲則略有幾分沙啞。
卯崎栗落荒而逃般抱著睡衣躲進衛生間。看見鏡中滿臉通紅,嘴唇紅潤微腫的自己,她抬起手,揉揉她滾燙的面頰。
……這下她有證據了。
她撫上砰砰直跳的心臟,最后還是不想耽誤自己跟戀人相處的時間,打算簡單沖個澡就完事。
只是,熱氣氤氳之時,她的思緒不由得便有些放松。這一放松,她的想法便發散得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今天她就到法定婚齡了。
太宰君他……剛剛是那個意思嗎?
卯崎栗將花灑關閉,擠出沐浴露,拿浴球揉搓出泡泡,又往身上抹。
不太像。
而且就算他們要……太宰君這里好像也沒有……也沒有那些該有的東西。
想到這一點,卯崎栗腦海里不由得便浮現出,上次他告訴自己答案時的模樣。
她、她就記得不小,哪里有那個心思去記具體尺寸?
他自己怎么就不知道答案了啊!
當時那股灼熱感似乎依然殘存在她腦海里,好像她手中黏稠的沐浴露都因此多出一絲奇怪的意味。
卯崎栗晃晃自己滿是黃色廢料的腦袋。她本就白皙紅潤的臉被水汽熏熱,更顯出她相貌的明艷甜美。
可人的大腦終究是固執的,越不希望去想,越想忘記的事……越會去想,越記得清晰。
卯崎栗紅著一張臉從浴室里出來。她再度看向鏡中的自己,雙眸濕漉,面色酡紅,好似帶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暗示。
知道的明白她只是洗了個澡,不知道的……怕是會覺得,她偷偷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最后為了讓自己不顯得那么奇怪,卯崎栗慢吞吞地在衛生間里洗漱完畢,才打開衛生間的門,換太宰進去洗漱。
卯崎栗坐在床邊,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她拿過放在床頭的香水,像是要轉移注意力一般,往手腕和后頸各噴上少許。
然而,這股清冽宜人的青梅香氣,卻沒能讓她的心平靜下來。
卯崎栗捏捏睡裙的裙擺,再度做了個深呼吸。
總感覺,很緊張。
上次她和太宰君那么親密……還是白色情人節的時候。
黃金周的那三天假期,他們很收斂。
就算太宰君早上醒來時有些反應,他們也沒有干那些事——而且那三天里,他們有兩天的時間都花在活力清燉雞上……
可今天是她滿十八歲的日子,還是不一樣的吧……?
“我都洗漱完了,怎么栗小姐還是那么緊張?”不知何時,太宰從衛生間中走出,悄悄坐到卯崎栗身側,“什么都不會做哦。”
感受到身旁床墊的塌陷,卯崎栗一點點往太宰的方向蹭過去,鉆進他懷里。
她這一鉆,太宰便聞到一股幽然暗香,帶著絲絲酸甜感,卻摻有一絲澀意,聞著很是清冽。
而卯崎栗回味著太宰的話,不免有點失望。
看出戀人的想法,太宰屈指,力道輕巧地彈彈她額頭,“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人菜癮大,說的怕就是她。
“這不是……到法定婚齡了嘛。”被太宰戳破,卯崎栗破罐子破摔地抱著他蹭蹭,語氣柔軟,“雖然離結婚可能還有好遠好遠,但我確實只喜歡太宰君哦。”
聞言,太宰沒再開口,但抱著她的手緊了緊。
半晌后,他才故作鎮靜地穩著嗓音反問,“栗小姐是在向我求婚嗎?”
“唔,也不是不可以?”剛剛脫口而出的時候,卯崎栗并沒有多想,她嗅著太宰身上還未完全散去的薄荷味兒,低聲道:“感覺就算結婚,我跟太宰君之間也不會有什么改變。”
相處模式應該還是現在這樣,所以對他們來說……好像差別不大?
頂多就是,從法律上來說,他確確實實屬于她。
那樣似乎也不錯。
“栗小姐好敷衍。”
話音剛落,這么抱怨她的人,卻主動將唇湊過來,輕輕啄著她的,耐心且溫和地親她。
僅是這樣有一下沒一下的親吻,太宰也親得卯崎栗很舒服,她低低地“嗯”了一聲,含糊道:“那剛剛的不算。”
“要是哪一天,太宰君對我求婚的話……”她認真且率直地注視著他的雙眼。
他們呼吸交纏,唇齒相依,當下只看得見對方,以及對方眼里的自己。
卯崎栗的聲音聽起來軟軟的,卻帶著堅決的篤定,“我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哦。”
他值得。
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話,她會答應的。
太宰自然聽得出,卯崎栗這話是真心的。
她總是毫無保留地把自己展示給他,給予他的回應雖然笨拙,卻總是熱烈且滿含歡喜。
……他不是不想跟她親近,只是擔心,她一上來受不住那個刺激。
明明一開始就連接吻都會腰軟。
可他們已經交往一年,現在……
太宰沉下眸子,終于在一個長長的深吻后開口。
“栗小姐。”
“嗯?”
“……要試試嗎?”
“……!”
卯崎栗半晌才消化掉,太宰這句“試試”是指什么。她忽地感覺大腦一片空白,緊張得說不出話,便只好縮在他懷里,胡亂地點頭應下。
最后,她又怕他看不見似的,硬是憋出一個帶著顫音的“嗯”。
太宰不是沒有感覺到她的僵硬,可他還有心情低笑著跟她插科打諢,“明明是栗小姐一直……”
“……不準笑。”卯崎栗將腦袋埋得更深了,聲音發著柔軟的顫,“會緊張……是肯定的吧。”
見狀,太宰也不再逗她,而是認認真真地溫聲哄道,“乖。”這么緊張,一會兒吃虧的還是她自己,“我不會做什么。”
卯崎栗想說些什么,卻害怕會露出奇怪的反應,便難耐地沉默著。
太宰倒是沒露怯,低頭去尋戀人的唇,好轉移她的注意力。
某種細微的響動掩蓋在唇舌相纏的水聲之下,急促而難忍的喘息被太宰完美咽入口中。
焦灼的空氣中,他一手按在她脖頸上,恰到好處地揉按她后頸,溫柔且耐心,可他另一手的力道卻算得上兇。呼吸近乎被擠碎般從她口中溢出。
太宰吻過卯崎栗染濕的眼睫,盡可能輕柔地啄著她微腫的唇。她縮了縮身子,小聲但急促地哼哼,聲音綿軟且甜,多出幾分平日里見不到的嬌氣,分外勾人。
最終,她仿佛在尋找某個支點一般,強忍著伸出雙手擁住他脖頸,主動拉近自己跟他的距離。
強撐過后,她發著顫軟在戀人懷里,小口小口地喘氣,雙眸浸滿一片瀲滟的水意。
太宰也不多問,光看她的反應,他便足
以知曉一切。
利用言語帶來的刺激……倒是可以放到下一次。
陌生的快感恍若浪潮般將人淹沒,余韻久久不散,叫卯崎栗一片大腦空白。她只無意識地貼著太宰,聽他強有力卻亂速的心跳。
可少年人何嘗不是在苦苦硬撐,她青澀而誘人的反應是最好的催化劑。他難受得緊,卻一聲不吭。
半晌后,卯崎栗回過神,想到方才發生的事,她臉上紅意更盛。只是在稍稍緩過來之后,她又毫無章法地往他身上蹭,看起來黏人得要命。
“太宰君。”
她小聲地喊他的名字。她會害羞,卻也對他足夠坦誠,極少掩飾自己對他的喜歡。
太宰的聲音帶上一絲沉沉的啞意,“不可以。”
“……好吧。”
卯崎栗從鼻腔里哼出幾聲綿軟的回應,整個人直往太宰懷里蹭。她瞇著濕漉漉的眸子看他,視線落在他微醺般泛著紅的臉上,忽地又得到他一個滿是安撫意味的吻。
——她身上那股青梅酒的味道,分明是淺淡且清冽的,可適才那一瞬,卻好似熏人欲醉。
第 167 章
見卯崎栗面上的紅意久久未消, 她整個人也透著一股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懶散味道,太宰不由得朝她伸出手,提醒她, “起得來嗎?”
——就剛剛她那模樣, 不重新洗個澡怕是會難受。
但說實話,她如今這副仿佛被人……疼愛過的模樣, 與平日里大不相同, 青澀卻甘美,帶著股說不出的慵懶嬌氣,看了便叫人心癢。
卯崎栗渾身發軟, 根本沒力氣去管太宰的想法。聽見他的話, 看見他朝她伸來的手,她也一句話都沒說,就只是沖他點點頭——她嗓子有些干,也不確定自己現在說話的聲音……正不正常。
見她點頭,太宰也沒執意幫她, 便緩緩收手。
卯崎栗下意識地想并攏腿, 卻礙于某種奇異的涼意沒能成功。她縮縮腿,姿勢別扭地想從床上起身,腰卻使不上太多的力。
太宰看見她撐在身側的手蜷縮了一下, 知道她現在還有些不自在, 便也不敢笑她——畢竟他是罪魁禍首,雖說他只是照她所渴望的做, 但最后……他還是沒忍住,有些過。
“我抱你去?”
太宰沒有說多余的話, 僅是提出這個最簡單的提議。
不及時清理……最后難受的還是她自己。
卯崎栗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可她不好意思抬頭看他, 便只好低垂著眉眼,吶吶應聲,“……嗯。”
太宰伸手,替她將睡裙裙擺向下理平,然后才張開雙臂,將她完全圏進自己懷里。他輕松地抱起她,往衛生間走去。
卯崎栗軟在太宰懷里,臉上的高溫沒有半點兒消退的意思。她一面為仍不太適應的觸感而不好意思,一面卻又為他的靠近而心跳。
太宰穩穩地抱著卯崎栗穿過衛生間,走進浴室,才小心地放下她,嘗試著讓她在瓷磚上站穩。
像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叫她不至于那么尷尬似的,他親昵地蹭蹭她鼻尖,低聲哄道:“要不要順便泡個澡?”
“……不要。”
卯崎栗的回應要慢上那么半拍,聲音綿軟,卻也不似方才那般叫人臉紅。她光腳踩在微涼的瓷磚上,指尖勾著太宰的衣角,沒有抬頭看他。
看著她不自在的模樣,太宰吻了吻她微紅的眼尾,動作溫柔繾綣,也耐心十足,“拖鞋,我拿來放衛生間里給你?”
“……好。”
被太宰這么細心地哄著,卯崎栗原本有些難得的別扭,以及怎么也過不去的羞赧中,又生出一股被他好好珍視的歡喜。
見戀人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太宰攬在她腰間的手微微懸空,卻仍虛虛攬在她身后,“站得住嗎?”
卯崎栗默默點頭。
太宰最后揉揉她腦袋,又細心地摘下她腕間的發圈,輕巧地替她綁了個低馬尾。
“那我先出去,要是有事就喊我。”
太宰離開浴室后,卯崎栗抬手,扶住一旁微涼的墻壁,緩緩呼出一口氣。她嘗試著動動腿,仍然能感覺到幾分不自在。
那種微涼的濡濕感……還有他手指殘存的觸感……
她忍著羞,打開花灑收拾自己。
透明的液體被水流沖散后,卯崎栗也逐漸變得有些心不在焉。
真要說什么感受……
……是舒服的。
攀至頂點的那一剎,幾欲將人淹沒的快意恍若從四肢百骸席卷而來。那種瀕臨失控的快慰,來得過于洶涌迅猛,直教人想逃,卻也讓人本能地痙攣、顫抖,最后為之所吸引。
而且,給她這樣感受的人是他,這讓她很開心,也很滿足。
……她情難自禁,渴望他給予她更多,想跟他變得更加親密無間,也期待著他在她面前露出她不曾見過的表情。
說實話,卯崎栗不是沒有留意到太宰適才的反應。只是……她實在沒有那個余裕去幫他。光是控制自己不發出奇怪的聲音,讓自己不從他手下逃走,就費勁她所有力氣,哪里還抽得出手去幫他?
想到這里,她倏然有些羞惱:她不知道旁人……第一次跟戀人做這種事是什么感受,可他……好端端的,手指那么靈活干什么。
卯崎栗揚起濕漉漉的手,往她滾燙的臉頰上糊了一把,好讓自己鎮定一些。
不、不就是被他用手指弄哭了嗎,等以后……她絕對不會那么丟臉。
然而,以后丟不丟臉的,卯崎栗暫時不知道,可眼下……她一定是丟臉的。
此刻,卯崎栗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手里這條已經被洗干凈的貼身衣物,狠狠地陷入沉默中去。
——就,她被太宰抱進來的時候,沒帶換洗用的。
盡管她身上的睡裙不用換,只要不撩裙擺就看不出來,況且只是出去拿個東西的功夫,她不說,太宰就不會被發現。
可要她當著太宰的面……她果然還是會不好意思。
就在這個時候,卯崎栗敏銳地捕捉到,來自衛生間外的、太宰的聲音,“栗小姐。”
“!”她正心虛著,被太宰這動靜嚇得不輕,“怎、怎么了?”
聽見意料之中的反應,太宰失笑,說話的嗓音卻半點兒聽不出端倪,“我忽然想吃冰淇淋,要給栗小姐帶一個來嗎?”
卯崎栗一愣。
這個時間要吃冰淇淋……?太宰君他……
她習慣性攥緊手中的裙角,濃密纖長的睫羽垂下來。
他,真的是很體貼、很溫柔的人。
“嗯……!我想吃抹茶味的。”
“好哦——”
聽見太宰刻意的關門聲后,卯崎栗立刻拉開衛生間的門,以自己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拿回該拿的東西,再沖進衛生間,關好門換上。
真正收拾好自己后,她不由得松了口氣,隨后才走出衛生間,又主動拉開臥室的門,給太宰一個信號。
“嗯?栗小姐等不住了?”留意到卯崎栗特地發出的信號,太宰站在冰箱前,扭過頭看她,“冰淇淋被我塞得太下面了,翻了半天才找到。”
這么說著,他從冰箱里拿出一盒抹茶冰淇淋,“因為這個時間,吃一盒有點多,所以我決定跟栗小姐一起吃一個!”不待人回答,他又繼續道:“栗小姐上次買回來的薯條還剩一大包——”
卯崎栗極為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體貼,便沒多說別的,而是接在他之后繼續這個話題,“明天早上吃……?”
揭過之前
那個,兩人心照不宣的話題,太宰這回完全沒給她面子地笑她,“誰會一大早就去吃薯條啦?”
“因為,不知道太宰君下一次休息,會是什么時候嘛。”卯崎栗主動伸手,牽著太宰到桌前坐下。
把抹茶冰淇淋和木勺遞出去后,太宰空出手去捏她臉頰,“不會把薯條放壞的,我保證。”
“……嗯。”
兩人坐在餐桌前,親密地分食完一盒抹茶冰淇淋,又擠在一起去重新刷過牙,最后關燈,一同躺到床上。
太宰更偏好光線較暗的環境,那樣更方便他入睡,因此,燈一關,整個臥室便陷入一股幽深而沉寂的黑暗中去。
卯崎栗趁機撲進太宰懷里,極其熟練地找到自己喜歡的位置窩下,又喊他的名字,“太宰君……”
“嗯?”
太宰略帶鼻音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分明沾染上了幾分夜色,聽著卻莫名有些清朗的意味。
“……晚上,”起了這樣一個頭后,卯崎栗揪著太宰衣物的手不自覺顫了顫,嗓音也有些發緊,“……很舒服哦。”
明明周圍一片漆黑,她卻還是死死地把腦袋往他懷里埋,深怕被他看見自己這個時候的表情。
可單薄的睡衣卻擋不住灼人的高溫,太宰不偏不倚地感受到,自她面上透來的羞意。
他抬起手,在黑暗中輕緩地撫摸她后背,好讓她安心,“不害怕?”
他們彼此都知道,這個“不害怕”指的是什么。
卯崎栗難言地“唔”了一聲,沒有給出答案。
她不是不知道,在做那種事的時候……需要耐心,可剛剛,他壓根沒能用上第二根手指。光是那樣都有些勉強,如果換成……
她的呼吸有些急,“我……如果是太宰君的話。”
她深信,他不會傷害她,即便是在這種,女性大概率會吃虧的事上,他也不會傷害她。
太宰輕撫她后背的手緩緩移到她腦袋上,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道。
“那就一點點適應?”
卯崎栗并不知道,此時太宰注視著她的雙眸浸在一片黑暗之中,有些沉沉的。
說實話,他晚上忍得很辛苦。
喜歡的人在自己手下露出那樣稱得上是誘人的反應……她渴望著從他這里獲得快感,獲得他給予她的一切。
對于這份未知的快樂,她分明是恐懼的,卻依然選擇相信他——深信著他不會傷害她。
這份信任輕快卻又沉重,恍若某種枷鎖,可他偏偏甘之如飴。
隱隱感覺到太宰的松口,卯崎栗輕輕應聲,便沒再說話,與他相擁而眠。
翌日,許是由于昨天晚上的刺激較大,讓卯崎栗累著了,她便醒得有些遲。
只是,出乎她意料是,她醒來時,太宰竟然還沒走,甚至……他還卡著她醒的時間,給她炸了些薯條。
回想起昨天晚上,太宰說的,不會讓薯條過期的事,卯崎栗沒好氣地哼哼:“總感覺被太宰君繞進去了。”
“嗯?”太宰笑瞇瞇地看著她,漂亮且盛有些微晨光的鳶眸里滿是笑意。
“……沒什么。”
最終,她還是沒有抓著這一點不放:他忙,她知道的。
吃完早飯,獨自回到港口Mafia大樓后,卯崎栗才想起去翻前幾天剛加的八卦群。
只是,她被八卦群中過于直白的發言糊了一臉,再聯想到她和太宰昨晚……
她捂住自己通紅的臉,在床邊蜷縮成一團。
她最近……還是躲在房間里別出門比較好。
第 168 章
在自己房間里躲了幾天后, 卯崎栗才勉強鼓起勇氣,去跟森鷗外說自己打算考駕照的事。
她的大學入學測驗在明年一月。這段時間放松歸放松,可她也沒有太過于放縱自己, 該看的東西還是有看, 所以抽空去學習開車,考個駕照, 對她來說不影響什么。
她穩扎穩打慣了, 寧可延長學習時長,也不會勉強自己沒有把握地參加考試。
就在卯崎栗時不時抽空去駕校學車的時候,時間慢慢來到七月中旬。
某一天傍晚, 太宰興沖沖地帶著一只便當盒, 直直往首領辦公室跑。
“森先生我是來找栗小姐的!”
甩下這樣一句話,以及一臉麻木無奈的森鷗外,太宰看也沒看自己名義上的監護人,穿過首領辦公室便朝卯崎栗房間躥。
森鷗外坐在辦公桌前,狠狠呼出一口氣——這臭小子, 管他喊“首領”的時候就是有正事, 管他喊“森先生”的時候就是要去找小姑娘……做得也太過于明顯了一點。
但不管怎么說……因為卯崎栗的存在,太宰會經常往首領辦公室跑,兩人的關系沒有因為上下屬關系變得特別僵硬, 勉強也算是好事。
另一頭, 與森鷗外的想法無關,卯崎栗很是驚喜太宰的到來, “太宰君!”緊接著,她猛地想到什么似的, 換上另一副頗為古怪的語氣,“今天有空來找我啊。”
“誒嘿~”太宰臉上浮現出乖巧的笑, 嗓音甜得像是裹了一層融化的蜜糖,“因為做出了很硬的硬豆腐,所以我就馬上帶來給栗小姐嘗嘗啦。”
卯崎栗瞥他一眼,沒好氣地道:“……誒。”
“很好吃哦,我去給栗小姐倒醬油!”這么說著,也知道她不會拒絕,太宰直接拉過她的手,和她一起往廚房跑去。
——他之前隱約跟她提過,說自己想試著做那種超級硬的硬豆腐,現在大概是制作出了成品,便迫不及待地想跟她分享。
自從搗鼓出活力清燉雞之后,太宰就時不時地會一頭埋進料理制作中去,拉都拉不回來,他前段時間似乎還琢磨出了什么超人耐久鍋……
但一等到她問起他制作這些料理的原因,他便含糊其辭,眼神亂飄。
瞅見太宰那個興奮又有些心虛的模樣,卯崎栗還有什么不懂的?這人就是又在偷摸著搗鼓稀奇古怪的自殺法。
……頭疼歸頭疼,總歸這家伙也沒鬧出什么大事,她也就隨他去,最后還是得寵著。
因此,當太宰拿出一只調味碟,往里頭倒好淺淺一層醬油,又眼巴巴地拿過筷子遞給卯崎栗時,她沒有拒絕。她夾起太宰放在便當盒中的、已經切好且處理過的硬豆腐,蘸了點兒醬油送到嘴邊咬下。
“唔……”
只一口,卯崎栗便為口中奇妙的滋味兒愣在原地——她沒有辦法很好地形容這個味道和口感,只能說,是她喜歡的美味與絕妙。
看著她的反應,太宰亮著眼睛追問道:“怎么樣!是不是很好吃!”
“很好吃哦。”卯崎栗淺淺呼出一口氣,如此回答他。就是……如果不是他想著拿這個來自殺的話,恐怕她會覺得味道更好。
太宰好像知道她想說什么似的,對她俏皮地彎眸一笑,“嘿嘿,就事論事嘛——”
“嗯,好吃的。”這么說完,卯崎栗抬手摸摸太宰毛茸茸的腦袋,溫聲哄他,“太宰君怎么這么會做豆腐呀?”
她這話跟哄小孩兒似的,帶著些夸獎和贊賞的意味,且嗓音柔軟,聽著就舒心,讓人不自覺便生出幾分飄飄然的喜悅。
“因為——”太宰被卯崎栗剛才那話哄得有些得意忘形,險些將不該說的話脫口而出,“因為豆腐配上蟹肉罐頭很好吃!”
聞言,卯崎栗沒再說話,而是微不可聞地再次嘆息。
在太宰君眼里,大概沒有配上蟹肉罐頭還不好吃的東西。
雖然她也知道,想套他的話沒那么容易就是了。
兩人雙雙沉默數秒后,太宰重新開口道:“栗小姐。”他喊完她的名字之后頓了頓,語氣中不再含著方才跟人調笑般的笑意,“很快就到今年的盂蘭盆節了哦。”
“……嗯。”卯崎栗自然知道太宰想說什么,她垂下眼睛,暗暗做了個深呼吸,“我會好好跟森先生說的。”
太宰伸手給她指指放在便當盒中的硬豆腐,嘴邊揚起明快的笑容,“森先生不會比這個硬豆腐還硬的啦,放心去吧!”
對上太宰閃著溫和,甚至隱約帶有幾分鼓勵意味的目光,卯崎栗抿抿唇,最終小聲哼哼出一句“什么嘛”,便沒了下文。
她知道,他是在鼓勵她,想讓她放松,對那件事鼓起勇氣-
卯崎栗選了個森鷗外看起來不太忙的日子。
彼時,首領辦公室內彌漫著一股醇厚的紅茶香,森鷗外正坐在辦公桌前,享受難得的閑逸。
“森先生,現在有時間嗎?”卯崎栗從通往書房的門后探出半個身子,小心翼翼地開口問他,“……我有事想跟森先生說。”
森鷗外輕巧地放下茶杯,對她溫和一笑,“有哦。阿兔是想難得地跟我談談心嗎?”
“算是吧……?”卯崎栗遲疑地從門后走出,盡可能不退縮地走到桌邊。
只見她小小地吸了口氣,旋即便沒有任何猶豫地對上森鷗外的眼睛,“我想起森先生撿到我之前事了。”她直白地起了這樣一個頭,“這幾年……一直都是森先生在照顧我,我……”
她落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握拳,嗓音卻極力維持著平穩。
只要把心里想的事說出來就好了吧?
“雖然這么說,森先生可能不愛聽。”她的雙眸沒有任何偏移,“我一直,是把森先生當做父親來看待的。”
這么說出來,會被森先生討厭嗎?
“我知道這樣很不好,但是……失去記憶的這幾年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很喜歡,也很珍惜跟森先生、跟愛麗絲一起相處的日子。”
話說到這里,卯崎栗便不再出聲,而是專注地注視著森鷗外,執拗地想要問他要一個答案。
她有好好說出來嗎?
森先生會覺得……她很貪心嗎?
她不想失去森先生和愛麗絲,不愿意破壞現有的關系,所以她才拒絕去思考這件事,一直把這件事往后延,但是……她到底,不是森先生家的孩子。
她該說出來的。
森鷗外僅是溫和地回望著她,深雪青色的雙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仿佛這份溫和僅僅是看著溫柔,實際深藏著近乎無情的冷漠。
卯崎栗的指尖掐進手心,原本被太宰安撫的心重新不安起來。
如果……
就在這個時候,一只寬厚有力的手掌落在她發頂,輕柔地撫摸了兩下。
“終于說出來了啊。”
森鷗外另一只手上還拿著他摘下的白色手套,他深雪青色的雙眸微斂,卻帶著明顯的笑意。
卯崎栗卻呆住了:“誒?”
她這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落在森鷗外眼里,叫他眼底笑意更盛,“小愛麗絲擔心阿兔很久了哦。”他說著,嗓音不由得放軟,多出幾分哄家里孩子的溫和,“有一點我需要承認,一開始帶阿兔回家,并不是沒有私心的。”
但或許是他曾經吃過一次教訓,又或許是這次不小心付出了過多的真心……
他看著她從那副渾渾噩噩、怯弱膽小的小姑娘,逐漸成長為現在這個溫柔明艷、開朗坦率的少女……
不得不說,在他看來,這樣的變化確實能帶給他一定成就感——盡管他教導她的次數并不太多。
雖然中間出了些意外,讓她提前被某個臭小子拐走……可總歸結果不壞。
“我想利用阿兔的異能。”
森鷗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在卯崎栗面前說起這件事。興許是少女慣有的率直感染了他,讓他也變得比平時要勇敢許多。
“我知道。”卯崎栗罕見地搶白,望著森鷗外的眸子卻很認真,不帶一絲憤懣,“從小到大,想利用我的異能的人很多,但是我很喜歡森先生,所以沒關系。”
說著,她略有幾分不好意思地卷卷胸前的頭發,笑容柔軟,“那不叫利用,是我愿意為森先生分憂。”
卯崎栗還藏著些話沒有說,可森鷗外看出來了:無論出于什么原因,因為他很喜歡她,所以她才會小心翼翼地回應這份“喜歡”,即便是被利用也愿意。
——他怎么忘了,她對人的善意與惡意最為敏感。
只有真心才能換回她真正的好感。
于是森鷗外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收回手,慢條斯理地將摘下的手套戴好,“阿兔自信了不少,跟太宰君學的?”
“!”
被監護人這么一點,卯崎栗才反應過來,她剛剛那個樣子,好像確實跟太宰平時想向她邀功時的樣子很像。
“……算、算是吧。”
森鷗外故作苦惱地嘆氣,“真好啊,今年去給卯崎女士掃墓的時候,阿兔是不是還會帶太宰君去?”
他主動將話題引到卯崎栗所關心的點上來,反倒叫她怔了怔。
而森鷗外的話還在繼續:“那小子絕對會把尾巴翹到天上去,別太慣著他。”
聽著森鷗外這話,卯崎栗腦海中卻是浮現出前幾日,太宰風風火火沖進她房間的樣子。
“……但是,森先生不也很慣著太宰君嘛。”
森鷗外,森鷗外被她這話一噎,看著她耿直的模樣失笑,又立刻轉移話題,“我會盡量給太宰君空出時間的,不過他畢竟是干部,手頭應該也有不少事,這個我就管不了了。”
“嗯!謝謝森先生!”
森鷗外注視著她眉眼染笑的模樣,故意調侃她,“在這件事之后才說‘謝謝’啊……”
卯崎栗孩子氣地撇撇嘴,小聲不滿:“森先生總是這樣,難怪愛麗絲老跟我抱怨。”
“?!”她這話可謂打中了森鷗外的七寸,讓他的表情比適才多出幾分不同,“小愛麗絲跟你抱怨什么了?”
卯崎栗適時轉身回避,“什么都沒有——”
“阿兔——”
她止住步子,將雙手背在身后,半偏過身子對他笑,“愛麗絲沒有,但是我有哦。”
“能遇見森先生,真的太好了。”
丟下這樣一句話,她笑著打開通往書房的門跑開,只留下森鷗外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發愣。
——母庸質疑,只要她愿意,她確確實實是他們家的孩子。
數秒后,辦公桌側面幽幽傳來小女孩細弱的聲音:“……阿兔都不提我。”
金發小姑娘雙手抱膝躲在辦公桌的側面,因為身形嬌小,她本人又縮成一團,所以沒能被小伙伴發現——她擔心有她在,小伙伴會放不開,所以才特地躲起來。
“都是林太郎的錯!”
她氣呼呼地鼓起臉頰,嬌氣地瞪森鷗外一眼,起身打開書房的門跑了。
“小愛麗絲——”
這下,首領辦公室里確確實實只剩森鷗外一個人了。
第 169 章
今年的盂蘭盆節, 卯崎栗好好擺上了正經的黃瓜馬和茄子牛,而非去年她用羊毛氈戳出來的假物。
跟森鷗外說開后,她盡可能配合太宰的時間, 在盂蘭盆節期間, 跟他一起前往宇佐見梓的墓地,去給她母親掃墓。
不過……她來給媽媽掃墓, 為什么要叫太宰君一起?又不是太宰君的媽媽。
卯崎栗抵達山腳之后, 才猛然意識到這一點。
雖、雖然說結婚可能還有點太早,可就算她目前只考慮過太宰君,他現在也只是她男朋友而已……
她是被森先生繞進去了嗎?難得的休息日, 把太宰君拉出來陪她掃墓……
感覺有點對不起他。
盛夏嘈雜的蟬鳴聲之中, 太宰抬起手,在卯崎栗的遮陽帽上揉了一把,“栗小姐又在胡思亂想。”
“唔……”卯崎栗本能地用手正了正她發頂的遮陽帽,嘴上卻沒反駁太宰的話。
仔細一想,太宰君一直在照顧她。上一次也是他帶她來的, 這次又跟她一起, 似乎也沒什么不對……
為自己隨太宰跑的墻頭草思緒嘆了口氣,卯崎栗拎著特地買來的栗子大福,和太宰一起向山間陵園走去。
與一年前他們來這座陵園時一樣, 陵園的管理人并不在。好在出入自由這一點也跟去年相同, 兩人帶著一系列掃墓用具,順利地抵達宇佐見梓墓前。
稍作清理后, 卯崎栗將帶來的栗子大福、花束一同擺到墓前。她點上線香,雙手合十, 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祭拜母親。
太宰就安靜地站在她身側,時不時給她搭把手。他沒有說話, 僅僅是斂著眸子,注視著她與她身前的墓碑。
待線香燃盡,兩人便無言地動手收拾帶來的東西。
收拾完東西后,卯崎栗站在墓前,輕輕呼出一口氣,主動開口道:“我之前總以為,媽媽給我取這個名字,是因為她喜歡吃栗子大福。”
“但是我悄悄查過哦,栗子花的花語是滿足。她大概希望,我做個容易滿足的人吧?”這是上一次,她未曾跟太宰說過的話,“而且,它是六月二十日的生日花。”
興許是有感而發,也或許是她的心態與上一次來這里時有所不
同。
“和森先生說完之后,我才真正覺得原諒自己了。”
貪戀溫暖是人之常情,不想失去也是。
卯崎栗用懷念但釋然的目光凝視著眼前這一方墓碑,隨后偏過頭,對太宰露出一個輕快明朗的笑容,“太宰君,謝謝你。”
因為害怕失去,她一直拖延跟森先生坦白的事,導致她遲了這么久才真正來給媽媽掃墓。
這段時間里,他一直守在她身后。他知道她最后會做出怎樣的決定,便小心又謹慎地推了她一把。
“我想,我應該能真的好好往前走了。”
卯崎栗這么說完,懶洋洋地在墓前伸了個懶腰。她晴藍的雙眸中,滿是振作的生氣與活力。
夏日悶熱的風拂過樹梢,帶來一絲綿軟卻灼熱的高溫。太宰看著她汗濕的黑發,看著她晶亮的雙眼,沒有應聲。
卯崎栗從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擦他從臉側滑落的汗水,眸色溫和,“怎么啦,一直不說話。”她就著手帕戳戳他臉頰,免得把他的臉弄臟,“太宰君要留在原地嗎?”
——被她察覺了。
她總是在奇怪的地方特別敏銳。
太宰左眼微闔,捉住戀人隔著手帕抵在他臉頰上的手,又取下手帕,細致地替她擦拭手指。
卯崎栗沒有催促他。
過分滾燙的氣溫里,少年人的手比她還要燙上幾分,可他捏著她掌骨的力道卻很輕,帶著一股輕柔的小心翼翼。
給她擦拭完手指后,太宰便極為自然地將她的手帕放進他口袋里,拎起該丟的垃圾,牽著她一起往外走。
他接著先前的話題朗聲笑她,“我怕我跑起來,栗小姐都追不上我——”
“才不會啦。”卯崎栗捏捏他手指,感受著由她指尖傳來的、他有別于炎炎夏日高溫的體溫。
聞言,太宰微微挑眉,眉梢綴著些松快的笑意。他沒有立刻說些什么,卻卡著時間,在兩人踏出陵園的下一秒一本正經地開口。
“栗小姐不相信的話,比如……現在賽跑到山下,三二一!”
“!”
手上一空,卯崎栗呆呆地看著太宰越跑越遠的背影,數秒才反應過來,連忙邁開步子追著他跑,“太宰君耍賴!!”
“才沒有——”
少年人清越的嗓音被拖長,懶散地落在風中,聽起來卻很是明快,而少女的聲音緊隨其后:“這不是耍賴是什么!”
“這叫做出其不意——”-
時間在縫隙中一點點溜走。盂蘭盆節之后,卯崎栗按照原有的步調繼續自己的日常。
不知不覺之間,她逐一通過駕校第一第二階段的學習,迎來駕校的畢業測驗——通過這場測驗,她便能拿到駕校的畢業證明,去駕照中心參加最后的考試,獲取駕照。
只不過,令卯崎栗有些意外的是,她在考試當天上午,收到了來自織田作之助的消息。
「卯崎小姐這幾天有收到過安吾的消息嗎?」
卯崎栗拿著手機,很快便給織田作之助發去否認的回復。她不敢多問,也便沒有從織田作之助那里得到后續的回答。
她戳開跟太宰的聊天框,猶豫半晌后,最終還是試探性地給對方發去兩條消息。
「坂口先生……最近怎么了嗎?剛剛織田作先生問我,最近有沒有收到過他的消息。」
「如果是不能問的事,就當我沒說。」
發完消息,卯崎栗盯著兩條標有“未讀”的氣泡框,緩緩呼出一口氣。
沒過多久,太宰的回復便來了。
「安吾失蹤了。」
「別擔心,我和織田作會處理,栗小姐安心考試就好。」
「(貓貓比心.jpg)」
看見太宰的回復,卯崎栗沒有多問細節,簡單給太宰回復完一個表情包后,她便打開手機相冊,翻出之前她拍下的照片。
——那是她拍下的三人合照。
太宰扒在離鏡頭最近的位置探出大半張臉,滿臉燦爛搞怪的笑;坂口安吾沒有看鏡頭,而是一臉嚴肅地敲著放在腿上的手提電腦;織田作之助戴著打掃用頭巾,正拿著把小巧的除塵撣子輕掃灰塵。
下一張照片里,坂口安吾抱著薄毯,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端正地躺在沙發上補覺;太宰蹲在沙發旁,笑嘻嘻地在坂口安吾腦袋上雙手比耶,裸露的鳶眸閃著孩子氣的光芒;至于織田作之助,則圍著圍裙,在不遠處的灶臺前煮著什么東西。
卯崎栗的手指撫上手機屏幕,隨即,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消散在空氣里。
……坂口先生,希望他一切平安-
卯崎栗調整好心態,盡可能放空心思地通過了駕校的畢業考試,將畢業證明收入囊中。太宰和織田作之助沒再給她透露坂口安吾的消息,因此她也不知,這一位她當作友人來看待的青年如今是否安好。
而兩日后,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緊張的時候被太宰叫到「Freedom」西餐館碰面。
“是關于他們的事。”身處一樓的太宰豎起食指,指向二樓,“織田作被奇怪的人盯上了,現在正在被瘋狂求愛,那個人可能會把這群小鬼看作是求愛道路上的阻礙,所以他們不能再留在這里了。”
卯崎栗被太宰的話轉移了注意力,將險些脫口而出的吐槽憋回去,“以后小咲樂他們就不住這邊了?”
“嗯,雖然只是暫時啦。”太宰說著,從吧臺前站起來,又看向空無一人的廚房——西餐館老板為了避免聽見什么不該聽的,主動到二樓幫織田作之助去了,“因為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老板又要看店,所以只有我們能帶他們去新的‘據點’。”
這么說完,太宰的目光挪到卯崎栗拎在身側的小袋子上,“雖然很不愿意承認,但栗小姐確實很會哄孩子。”
卯崎栗無奈地提起小袋子,在他面前輕輕晃晃,“……我還真帶了豆沙羊羹來哄他們。”
看見太宰喊她一個人來西餐館,她便想到住在二樓的孩子們,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帶上些甜食,打算來跟他們分享。
不過,與其說是她會哄孩子,倒不如說是她習慣了把戀人當作小孩子來哄,所以才……
嗯,在這一點上,她總不能跟他說實話吧?
這么想著,卯崎栗撩起眸子,對上太宰似笑非笑的鳶眸。
“嗯,他們肯定很買賬。”
太宰回望著她,如此意味深長地說道。
卯崎栗,卯崎栗本能地咽了口口水,有幾分心虛地移開視線。
就是說,那個……呃,太宰君他,好像……看出來了?
咳。
就在她快要扛不住的時候,小朋友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從門邊傳來。
“哇!是兔姐姐!”
“兔姐姐真的來了!”
“太宰沒有說謊!”
孩子們拋棄護在他們身旁的織田作之助和西
餐館老板,將卯崎栗團團圍住。
而卯崎栗也早已習慣他們這副做派——甚至她還要感謝他們提她解圍——她半俯下身,微笑著跟孩子們打招呼,“我帶了羊羹哦,等到了新的‘據點’,大家一起吃吧?”
最終,她還是選擇用了太宰方才用過的詞。而這個帶有幾分冒險氣息的詞語,得到了小朋友們的一致歡迎。
“‘據點’!”
“我喜歡這個詞!”
“就像是秘密基地一樣!”
年紀最小的織田咲樂看看幾個興奮的哥哥,默默伸手,牽住卯崎栗的衣角。
卯崎栗伸手摸摸織田咲樂的頭發,半點兒也不居功,溫聲告訴他們,是太宰先用的這個詞語。
見她吸引了孩子們的注意,織田作之助趁機將行李搬去他借來的貨車上。要知道,他剛剛被五個小朋友纏得緊,幾乎分身乏術,好在有卯崎栗救場。
收拾完東西后,一行人對西餐館老板道別,坐上貨車,一起前往太宰替孩子們安排的落腳點——一家沿海的進口許可事務所。
這家事務所二樓的會議室,便是五個孩子接下來這段時間的臨時“據點”。
第 170 章
織田作之助將貨車停在進口許可事務所前, 讓躲在貨車車廂里的七個人出來——不知道為什么,太宰愣是沒選擇副駕駛位,而是跟想陪小朋友們的卯崎栗一起擠貨車車廂。
鉆出貨車車廂后, 卯崎栗嗅著空氣中明顯的咸味兒, 抬頭看向眼前這座遍布銹跡的藍色建筑物,“這里跟西餐館還挺近的。”
孩子們沒有留意到她這句仿佛輕喃般的話, 太宰聽在耳中, 卻也沒多說什么。
這地方是他刻意找的。Mimic潛入日本的時間不長,對這附近應當還沒有那么深的了解,雖然這個距離稍微有些冒險, 但確實是可選范圍內最安全的地方。
他讓這家事務所的人撤離時用了其他理由, 即使不派人守著這里,暴露的可能性也很低。
先不說對方會不會對孩子們下手……就算要對他們下手,能找到這個地方的人,除了他,怕也只有身為首領的森先生, 安全指數很高。
卯崎栗沒有想這么多。她只是覺得, 這里跟西餐館離得這么近,也方便西餐館老板時不時來照看孩子們。小朋友們年紀都不大,在沒有大人的情況下, 獨自開火做飯還是過于勉強了一些。
孩子們在外面向來是安靜的。不過這份安靜只堪堪維持到, 他們抵達二樓的會議室為止。
“好大!”
孩子們齊聲低呼道。他們還未變聲的童稚嗓音在此時聽來格外叫人放松,隱隱揮散了原本有些凝澀的空氣。
織田幸介努力壓著嘴邊的笑容, 盡可能裝出一副大人的模樣,“很有秘密基地的感覺……”
“不愧是太宰。”織田作之助環視四周, 平靜地開口夸贊。
織田克巳和織田優異口同聲地附和道:“不愧是太宰!”
站在織田克巳身旁的織田真嗣看看小伙伴,弱著聲音小小地也跟了一句。
見狀, 織田幸介撇撇嘴,小聲嘟囔:“我……我就勉強承認他好了。”
好像一起擠過貨車車廂之后,孩子們都對太宰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認同感——他們原本雖然沒有多怕他,可嘴里鮮少會冒出這樣的話。
卯崎栗從孩子們身上收回注意力,跟著打量起眼前的會議室。
這間會議室被打理得還算干凈,太宰和織田作之助分別在會議室內走了一圈,查看是否有竊聽器和攝像頭——盡管太宰安排的人應當不會留下這種疏漏。
檢查完后,織田作之助便將五個孩子的行李拿出來,一一放好。這期間,卯崎栗和太宰倒是一直陪著五個小朋友玩鬧,順便將她帶來的豆沙羊羹一同分食完畢。
無論是她還是太宰,在沒有茶的情況下,都沒有去碰過分甜膩的羊羹。不過小朋友們倒是對這個甜度接受良好。
看著五個孩子面帶笑容吃羊羹的模樣,卯崎栗抿抿唇,心中的天平一點點往他們的方向。
就在她即將開口的時候……
“栗小姐明天不是要練習嗎?”太宰及時掐斷她的想法。
事實上,他會同意織田咲樂見她,只是想讓她安心,可他并不打算把她扯進這次事件當中來。
這次的事涉及Mimic這個組織,總讓他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他對上她的視線,說話語氣與平日里無異,略帶幾分無奈的笑意,“栗小姐,還有最后一場考試沒考吧。”
“誒?我還沒跟任何人說過?”
卯崎栗有些愣,但也沒有特別奇怪——太宰能猜到這些好像也很正常,她本來就跟他說過自己拿到畢業證明的事。
太宰沒忍住,抬起手揉揉她腦袋,引得正鬼鬼祟祟觀察他們的一眾小孩倒吸一口氣。
卯崎栗下意識地看他們一眼,卻發現他們各自擺弄著手里的東西,嘴里還嚼著羊羹,一副完全沒注意他們這邊的模樣。
太宰的話還在繼續:“看栗小姐的表情就知道了,而且,栗小姐只會想要乘勝追擊吧?”他說著頓了頓,好讓她安心,“這邊我也會安排人看著,栗小姐放心去。”
太宰將話說得很明白,卯崎栗也向來信任他,便就此應下-
一如太宰所想,卯崎栗打算最后練一天車,刷刷理論題,再在次日去駕照中心參加最后的考試。
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
“只剩下下午最后一場了嗎?”卯崎栗聽著工作人員回答,有些失望地呼出一口氣。
駕照中心的工作人員面帶得體的微笑,“最近來考試的人非常多,前幾場的預約已經滿了。”她看著卯崎栗好似耷拉著耳朵的失落模樣,善意地提醒她,“您要換到明天嗎?”
“那……還是今天下午最后一場吧,麻煩你了。”
卯崎栗深深地吸了口氣,重新揚起笑容,拜托工作人員替她預約今天的考試。
預約完考試后,她收回用于辦理預約的證件,坐上回港口Mafia的車。
今天最后一場考試在下午四點,考試時間大約五十分鐘……考完應該差不多是四點五十。
如果考試通過,她還得在現場等一會兒,拿她的駕照。
應該五點多她就能往回走,到時候就不麻煩杉本先生來接她,她自己逛回去,路上還能帶些吃的給小咲樂他們。
不過五點多……帶小零食什么的去那邊,他們可能會不吃晚飯,換成布丁之類的飯后甜點好了,也可以給愛麗絲帶一點。
時間漸漸在卯崎栗的思緒中溜走,很快便來到下午三點二十,她打算出門的時候。
坐上黑色轎車的后座,卯崎栗如往常那般放空心思,懶散地注視著車窗外倒退的街景。
等通過考試,她以后就不需要杉本先生接送,可以自己開車,帶著太宰君到處轉悠。
太宰君他,這兩天好像還是很忙的樣子。小咲樂他們住的那個地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讓人收拾的。
要找到那樣一個躲避他人窺視的地方,感覺很不容易吧。若是要避人耳目,就不能大張旗鼓地行動,所以……
想到這里,卯崎栗忽然一愣。
……不能大張旗鼓地行動?
所以織田作先生那天才會開那種運貨的貨車來,而不是七人座或者更大的車。
雖然貨車也很顯眼,但總比明晃晃的七人座車要常見。當然也有可能是她多想,只是織田作先生正好借了貨車而已。
她嘆了口氣。
想這么多好像也沒用,只能希望這陣風波快點兒過去,讓小咲樂他們恢復相對正常的生活。這段時間,西餐館老板的生意也會受到影響吧。
影響。
卯崎栗在嘴里咀嚼著這個詞,視線落在車窗外掠過的巨大廣告牌上。
太宰君轉移孩子們,是擔心孩子們會被人盯上。
那……西餐
弋
館老板呢?
如果對方真的盯上了孩子們,他會不知道,織田作先生跟老板的關系還不錯嗎?
只要偷偷觀察老板的行動,或者直接對老板下手,以此來要挾織田作先生……
這么淺顯的想法,太宰君不可能想不到才對。
不過那家西餐館本來就在組織的保護范圍內,應該……不會出事吧?
也可能安排人保護,反而會顯得欲蓋彌彰?
卯崎栗越想越混亂,也越來越不安,甚至生出一股想親自去看看孩子們和西餐館老板的想法。她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打開跟太宰的聊天窗,手指懸在屏幕上半晌,才最終決定跟他說這件事。
正因為她信任他,所以,她才要把自己的不安告訴他。
他從來不會嫌她事多,反倒會認真去考慮她的想法,為她著想。
她并不介意在他面前表露出自己的缺點。
出人意料的是,太宰的回復來得很快。
「嗯,栗小姐的關心我收到了哦。」
「不安的時候愿意跟我說,而不是自己煩惱,這一點做得比以前棒,值得夸獎!」
「(兔兔抱抱.jpg)」
「孩子們那邊我之前已經安排好啦,大叔那邊一會兒也會讓人去看著的,栗小姐安心考試就好。」
「我還等著栗小姐帶我出去兜風呢!」
看著聊天頁面里的一連串消息,卯崎栗不由得舒展眉眼,露出一個柔軟的笑容來。
她喜歡的人,真的特別、特別、特別好。
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都能輕易地安撫人心,讓人覺得心里又暖又軟。
手機另一端,太宰看著卯崎栗發來的消息,最終還是給下屬撥去一個電話,臨時調派人手,加強對兩個地點的監視與防護-
抵達考場后,卯崎栗暫時將一切拋于腦后,專心應對眼前的考試。
駕校的畢業證明,有效期只有一年。雖然她很確信自己不會花上那么長的時間,但……果然,考試什么的,還是一次性通過最讓人放心。
這么想著,也確實這么通過了考試的卯崎栗松了口氣。
核對完考試結果,收回各類證件后,她在等待的長椅上伸了個懶腰,拿出被她調成靜音的手機,決定打發一下時間。
只要再等一會兒,她就能拿到駕照,給這件事畫下一個完美的句號。
可卯崎栗怎么也想不到,她會在自己的手機鎖屏上,看見一排令人心驚的彈窗。
那是數通未接電話。
來自失蹤的坂口安吾。
第 171 章
坂口先生的電話?他不是失蹤了嗎?
還是說, 是誰設下的陷阱?
但又有誰會對她設陷阱?
卯崎栗環顧四周,尋了個安靜的角落,立刻回撥坂口安吾的號碼。
坂口安吾似乎一直在等她, 幾乎在電話接通的當頭, 他便低聲且快速地開口,“卯崎小姐, 織田作先生的處境很危險, 太宰君可能抽不出人手幫他,我可以……拜托你嗎?”
說到最后時,他略有幾分遲疑, 好像在猶豫, 他是否應該將她卷入這次事件中來。
卯崎栗聽得一頭霧水,卻也從這簡單的一兩句話中明白,坂口安吾此時的處境算不上多好,但織田作之助更甚,如今恐怕有生命危險, 不然坂口安吾也不會冒險給她打電話。
他們都是她的朋友, 她確實不會拒絕這個請求。
在聽見卯崎栗簡短的回應后,坂口安吾極為明顯地松了口氣。
“卯崎小姐現在是在駕照中心?我聯系人去接你,地點是橫濱郊區, 西邊山上的洋館。”
他興許知道卯崎栗這會兒只有一肚子的疑問, 可時間緊迫,他也來不及給她解釋那么多——躲過特務科對他的監視已是不易:“我的立場不適合出面, 只能做到這么多。”
“織田作先生……就拜托你了。”
這是坂口安吾留給卯崎栗的最后一句話。
聽見耳邊傳來代表電話掛斷的“嘟”聲,卯崎栗捏緊手機, 盡量冷靜地分析現有信息,試圖挖出事情的全貌。
首先, 坂口先生的立場跟他們不同,應該至少是敵對組織,所以他才會說自己不方便出面,那么之前他的失蹤……這個先放到一邊。
顯然,坂口先生對現狀比較了解,不然不會知道織田作先生的處境,也不會知道太宰君抽不出人手去幫織田作先生。
坂口先生會希望她去,確實只可能是織田作先生會受危及生命的傷。
織田作先生最近……!
卯崎栗眼底劃過一絲暗芒。
孩子們和西餐館老板!
西餐館的座機電話,她記得是……-
夕陽落在太宰身上,落在他蓬松的黑發上、落在他身后寬大的黑色外套上。他的步子邁得有些急,卻足夠干凈利落,沒有任何躊躇,也沒有激起過大的動靜——他在警惕,周圍是否有織田作之助遺漏的Mimic士兵。
是的,他正在趕往「幽靈的墓地」的路上。
午后,不過是一念之差,偶然多增的幾名人手保住了五個孩子和西餐館老板的性命,讓他們得以撐到織田作之助趕來:他們受了些驚嚇,卻沒有受傷。
織田作之助在拿到那張地圖后,為以絕后患,決定只身前往洋館,去赴那個說不清生死的約。
太宰沒能勸住織田作之助,只好回去找森鷗外請求調動人手,然而……這一切不過都是森鷗外作為首領的計謀。
太宰瞇起淬了冷色的鳶眸,仔細留意著四周的動靜,最后身形矯捷地潛入洋館,直達舞廳。
——在那里,他看見了今日,他最不愿看見的一幕。
“織田作!”-
卯崎栗奔跑著,用盡全力奔跑著。
即便是喘息短促,喉嚨干澀發疼,四肢愈發沉重,她也依然維持著原有的速度,直直沖進位于山間的洋館。她沒有心思去留意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也沒有分出半個眼神給倒在路上的尸體。
她得快一點,再快一點才行!
終于,她沖進舞廳,看見太宰一貫披著的黑色外套落在一旁,而織田作之助不省人事地倒在太宰懷里。
“太宰君,讓開!”
卯崎栗沒有停下腳步。在喊出那句話的瞬間,她晴藍色的雙眸變為赤紅。
太宰從愣怔中回過神,當機立斷地松開織田作之助,避免與他以及卯崎栗有身體接觸——這會導致她的異能失效。
在太宰放開織田作之助的下一秒,卯崎栗沖到織田作之助身旁,與太宰交換位置,盡可能地催動異能治療織田作之助。
太宰驟然放松下來。他很了解卯崎栗的異能,只要有她在,織田作之助就能平安無事。
他能看見她發根處透著些白,那是她還未來得及補染頭發而露出的破綻。
汗水黏在她臉側,又順著她臉頰緩緩落下,落到她嬰兒藍的衣領上,洇濕出一小圈痕跡。她微張著唇,吐出粗重且急促的喘息,顯然暫時還未能平復劇烈運動所帶來的反應。
她狼狽且疲憊,雙眸卻一直是晶亮通透,好似代表生命的紅。
織田作之助原本微不可聞的呼吸逐漸趨于平穩有力。盡管因失血過多,他仍然面色蒼白,臉上也掛著冷汗,但光是他平緩的呼吸聲,便足以讓卯崎栗和太宰安下心來。
卯崎栗緊繃的那根弦放松下來。她癱坐在織田作之助身側,酸軟的四肢怎么也提不起勁,嗓子干得仿佛冒火。
她努力地吞咽一番,試圖讓干澀的喉嚨舒服一些,“太宰君,織田作先生他……”
迎接她的,是一個用力的擁抱。伴隨著淺淡鐵銹氣息,以及……她所熟悉的干凈味道的
擁抱。
她帶著明顯啞意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太宰用這樣一個擁抱打斷。
“栗小姐……”她聽見他用顫抖的嗓音喊她,極為少見地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來,“栗小姐……”
感受到太宰代表后怕的顫抖,卯崎栗抬起失力的手,輕緩且憐惜地摸摸他發頂。她微不足道的動作里,帶著一絲淺顯易懂的心疼。
她沒有說話,倒不是不想,而是才緩過勁兒來,嗓子啞得厲害,也張不動嘴。
她抬著顫抖酸麻的手臂,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太宰后背,一點點將他從那個沉寂孤獨的世界拽出來。
她試圖以此告訴他,他沒有被任何人拋下。
兩人無言地相擁數秒后,察覺到太宰似乎稍微冷靜了一些,卯崎栗便主動收回手。
就在她打算掙開太宰懷抱的時候,他先行松開雙臂,順勢將自己的右手遞給她,拉她起來。因為四肢疲軟,起身時她一個踉蹌,卻被太宰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沒有跌回原地。
站穩后,卯崎栗緩緩吐出一口氣。見太宰再度蹲下身,去觀察織田作之助的模樣——大概是在想,怎么把他弄回去,她便俯身去拿太宰落在一旁的外套。
“雖然織田作先生已經沒事了,但他應該還要再睡一陣子。”這么說著,卯崎栗將外套遞給太宰,跟他一起盯著織田作之助看,“我們先把織田作先生帶回去?”
“……嗯。”
太宰淺淺應聲后,兩人對視一眼,又在同時看看昏迷的織田作之助,皆是沒有說話,倒頗有幾分……面面相覷的意思。
畢竟,他們倆這個小身板,怎么把人搬回去……是門學問。
昏迷的人會比清醒時更重一些。要知道,織田作之助可是有著一米八五的大個子,就算太宰如今逼近一米八,也架不住他身形纖細,而卯崎栗那一米六出頭的纖弱身子……就更加幫不上什么忙了。
卯崎栗偏頭,對上太宰的視線:“太宰君是怎么來的?”
他們總不能一路靠走的,把織田作先生搬回去吧?
“車不好開上來,我停在山腳了。”太宰打量織田作之助一眼,將掛在手臂上的外套遞回給卯崎栗,“我來就好,栗小姐可以幫我拿著外套嗎?”
卯崎栗接過外套,對他點點頭,“嗯……要是沒力氣的話跟我說哦。”
放下心來后,太宰也不再是之前那副沉悶的模樣,只見他微微挑眉,眉眼帶笑地調侃她,“栗小姐打算怎么幫我?”
卯崎栗,卯崎栗瞅瞅織田作之助,又瞅瞅太宰,聲音弱弱的。
“……我,嗯……可以在旁邊給太宰君加油。”
“噗。”
她不知道自己的加油管不管用,但總之,太宰最終穩穩地將織田作之助搬到了他停車的地方。
看見眼前這輛車,卯崎栗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她今天剛考完試,駕照卻還落在駕照中心,還沒真正拿到手。
明天或者后天……再抽空去拿吧。
卯崎栗一面嘆著氣,一面從隨身帶的小包里摸出濕巾給太宰擦手。
稍作整頓后,太宰驅車,開往離他們最近的地方——雖然小,但五臟俱全的集裝箱。
織田作之助傷得很重,即便他現在已經被卯崎栗的異能治好,也依舊處在昏迷之中。就連車輛行駛時的顛簸也沒能讓他醒來。
太宰將車停在隱蔽的一角后,便和卯崎栗一起將織田作之助搬下來,再搬進他的集裝箱里。
真正來到安全的地方,兩人才各自呼出一口氣,互通之前因情況緊急而沒能說出的情報。
太宰快速敘述完他所知道的來龍去脈,包括他跟森鷗外對峙時發生的對話。卯崎栗在他之后,說了她在駕照中心與坂口安吾的通話,以及她來時的經歷。
她的話,無疑是此次事件的最后一塊碎片。
思及坂口安吾那晚離去的背影,太宰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他看看被他們搬到床上躺著的織田作之助,又看看坐在床邊,無意識揉著手臂的卯崎栗,垂在身側的手默默握緊。
“栗小姐之前說,如果是我向你求婚……”
終于,太宰對上她的雙眼,將思索已久的話問出口。
第 172 章
卯崎栗愣在原地, 就連原本揉捏手腕的動作也停住了。
她不知道太宰為什么在這個時候問她這個問題,但這并不妨礙她給出與之前無二的答案:“愿意的。”她說著頓了頓,神色率直且認真, “和上次一樣, 我的回答沒有變哦。”
出乎卯崎栗意料的是,得到她回答的下一秒, 太宰便緊接著單膝跪地, 變魔術似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首飾盒,托在掌心。
他纖細修長的手指捏著首飾盒的蓋子,緩緩將其打開, 露出里面那枚銀色的戒指來。
這枚銀戒很素, 唯一的裝飾不過就是一枚小小的月光石,可偏偏就是這一小顆月光石,安靜地在她眼前散發著幽然靜美的柔光,仿佛輕柔的月光凝聚與此。
“栗小姐,你愿意跟我結婚嗎?”
卯崎栗張張嘴, 憋不出半個音。
太宰君他……她沒有在做夢?
他怎么會隨身……
啊, 他剛剛去抽屜里拿了什么,原來是拿戒指盒嗎。
也就是說,他在今天之前, 甚至可能更早, 就悄悄準備好戒指了。
盡管她很篤定,她會一直喜歡他, 可那個時候她不過是隨口一提……他卻好好地放在了心上。
這種被人好好珍視著的感覺……
卯崎栗眼眶一熱,她抿抿唇, 想開口說些什么,卻被太宰抬手制止。
“在回答我這個問題之前, 我有事要跟栗小姐說。”
太宰維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難得毫不退縮地注視著她,嗓音卻有些緊,“我……打算成為救人的那一方。”
這句話一說出口,他便有些想躲避她的視線,可她望著他的眼睛仍然包裹著喜歡與愛意,好似含著一汪柔軟的春水。
在這樣的注視下,太宰略過那些不必要的問題,再次向她尋求答案:“栗小姐的決定……還是和之前一樣嗎?”
“……”
卯崎栗聽懂了太宰的用意。他這個問題既在問她,愿不愿意跟他結婚,同時卻也是在問她……要不要跟他走。
——十五歲那年,兩人玩笑般提起這個話題時,她給出了否定的回答。
卯崎栗搭在腿上的手指顫了顫。
她努力撐起一個柔軟微笑,故意懟他,“太宰君在明知故問些什么啊。”
無論是會不會答應他突如其來的求婚也好,還是……更早之前那個話題的答案也罷,她的回答都沒有任何改變。
太宰向來是最為通透的那個。卯崎栗的這個回答,對他來說基本相當于拒絕。
他托著戒指盒的手不自覺縮了縮。
“那……”
卯崎栗反客為主,雙手握住太宰有幾分發涼的手指,難得強勢,“禁止反悔。”說完這話,她又擔心自己說得不夠明白似的,嚴肅且認真地對他重復,“要跟我求婚的是太宰君,不可以反悔。”
“我愿意的。”
您的男朋友撤回一條結婚申請?
想都不要想!
不準撤,也不準退縮!
卯崎栗抿著唇,看著太宰發愣的模樣越想越氣。最后,她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拿過太宰手中的戒指盒,取出戒指便打算自己戴上。
然而,下一瞬,她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復涌上心頭的復雜情緒,隨即捏著手中的戒指,撩起眸子看向注視著她的太宰,“太宰君。”
太宰眨眨眼睛,看起來有些愣,“嗯?”
卯崎栗冷著張臉,牽過太宰的左手,徑直將這枚他拿來向她求婚的戒指,戴到他
弋
無名指上。
“……到底是誰在跟誰求婚啊。”
月光石戒指在太宰指節上靜靜散發著幽光。
太宰順勢抱住卯崎栗,得寸進尺地在她身上蹭蹭,又嗅嗅她身上的青梅酒味兒,“唔,是栗小姐在跟我求婚。”
卯崎栗沒忍住瞪他一眼:求婚都能把戒指拿錯,平時那股精明勁兒哪兒去了!
看出卯崎栗這個眼神的意思,太宰賣乖地對她笑笑,伸手拉開抽屜,從抽屜里拿出另一只戒指盒,“我不小心拿錯啦……”
他原本不想將她留在港口Mafia,可他深知,她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決定。除非涉及生死,他也鮮少會去干涉重要之人的決定,所以……他尊重她的選擇。
太宰打開戒指盒,將里面那枚更小巧些的戒指取出來。他鄭重且珍視地牽過她的手,沒再詢問她的答案,而是直接將這枚對戒戴到她左手無名指之上。
替卯崎栗戴好戒指后,太宰淺淺呼出一口氣,在她指節上落下一個輕飄飄的吻,溫柔而繾綣。
卯崎栗垂下眸子,面上微微發熱,指尖下意識地握緊他的手指。
“栗小姐。”她聽到太宰低聲喊她的名字,嗓音略有幾分凝澀的啞意,“我們現在去領結婚證吧。”
“……誒?”
卯崎栗呆呆地對上太宰的雙眼,一時間竟摸不準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現在?這個點,區役所已經下班了吧?-
雖然太宰也覺得,織田作之助并沒有那么快醒,但以防萬一,他還是給對方留下了一張紙條說明情況。隨后他帶上卯崎栗,驅車前往港口Mafia大樓。
被太宰牽著帶上車時,卯崎栗還有些云里霧里的,“太宰君,我們現在是……”
“栗小姐沒想錯,現在是去港口Mafia大樓哦。”太宰的手搭在方向盤上,車開得很是穩當。
卯崎栗努力將視線從他戴有戒指的左手上收回,“可是……”
他不是要去可以幫助他人的地方嗎?這對組織來說相當于叛逃。
他總不會呆呆地回去被人處置……
她沒有將這些話說出來,只是略有幾分擔憂地看著太宰。她不懷疑他能實現自己的目標,盡管目前這件事對他來說或許有些難度,可總歸對他來說不難。
恰巧看見紅燈,太宰輕緩地踩下剎車,趁著等紅燈的空隙伸出左手,捏捏卯崎栗的臉。
“忘了組織里有很多戶籍有問題的成員了?”
他如往常那般答非所問地轉移她的注意力——他知道她在擔心什么,其實關于這件事,他已經有了想法,只是不好跟她說。
“啊……”
瞥見卯崎栗愣愣的模樣,太宰再添上一把火,“更改婚姻關系當然也不需要通過區役所。”他視線放平,注視著眼前的紅燈,余光卻落在她身上,“結婚證當然也能直接做,不過……”
“栗小姐會更想要真的?”
卯崎栗徹徹底底被太宰轉移了注意力,心思飄到緊接著要做的事上來:“……嗯。”
如果可以,她當然會更想要真的,雖然好像都一樣,但是……
是她跟太宰君的結婚證呀。
“也可以去區役所申領。”
這么說完,太宰沒給卯崎栗思考的時間,出言調侃她,“不過區役所那邊一般在登記完就會給一張,結婚當天就丟了結婚證的……”他笑得眉眼彎彎,一副好脾氣的模樣,“應該不多。”
聞言,卯崎栗撇撇嘴,沒再多說——她尚且還未意識到,太宰對辦理婚姻登記這件事的了解,心里還在偷偷哼哼:要不是未成年結婚需要監護人的同意書……太宰君怕是能干出明天一大早拉著她在區役所門口蹲點的事。
想到這一點,她又有幾分猶豫地看向太宰,“對了,姓氏……”
“看栗小姐哦,我都可以啦。”太宰想也沒想地答道,將選擇全權交給她。
只是,條件反射地答完這個問題后,他又猛地想起什么:“不過,栗小姐現在要是改了……”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不知道森先生會不會直接派人出來暗殺我。”
盡管他不是應對不了,但麻煩事能少一點是一點。
“……也沒有這么夸張吧?”
卯崎栗又無奈又好笑。
她聽得出來,他說這話只是想讓她更心安理得一點。雖然森先生那邊要怎么說確實是個問題,不過那個時候,他應該已經脫離組織了,她可以處理好。
太宰將車停入停車場后,便牽著卯崎栗直奔戶籍部所在的樓層——一般來說,現在這個時間,他們還能在戶籍部逮到沒下班的人。
順利的是,如太宰所想,戶籍部的人今天也在絕贊加班中。
看見他牽著卯崎栗走進來,戶籍部的負責人起身對他們招呼道:“太宰干部,兔小姐。”
他知道太宰在下屬面前說一不二,鮮少有廢話的性子,也便沒開口問他。
果不其然,下一秒,太宰便直指主題。
“我們是來辦婚姻登記的。”
“您和兔小姐是來辦婚……”
“?!”
話重復到一半,負責人仿佛被掐住脖子般猛地噤聲。而原本便安靜的戶籍部辦公室,更是陷入落針可聞的沉默中去。
太宰似笑非笑地挑眉,視線懶散地掃過負責人汗津津的面龐,“很奇怪?”
這個時候,負責人才看見,太宰牽著卯崎栗的左手指節上,似乎戴著什么東西。
戴在無名指的……能有什么東西,答案不言而喻。
“不、不……”他連忙收回視線,卻不小心瞥見卯崎栗略有幾分薄紅的臉頰,以及她卷著胸前頭發時,左手上同樣閃著的微光。
顯而易見的是,這對在首領面前過了明路的小情侶,終于走到了結婚這一步。
負責人從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擦額前的汗,“麻煩太宰干部和兔小姐稍等,我們這就辦理。”
看見他們這模樣,他也不敢說什么去請示首領的話,畢竟一個是首領手下最得力的干部,另一個則是首領寵愛的私生女……
想來對于兩人的婚姻,首領也是樂見其成的。
因此,戶籍部負責人沒再多說什么,應下后便戰戰兢兢地親自去給兩人辦理婚姻登記。
說實話,自他接手戶籍部以來,干過不少偽造戶籍或是銷戶的勾當,但……替人越過區役所辦理婚姻登記,倒還真是第一次。
與戶籍部負責人的膽戰心驚不同,個別戶籍部成員在心中放上了碩大的煙花。
驚喜是來得如此突然!
——他們磕的CP修成正果了!!!
第 173 章
戶籍部辦事還算快。沒一會兒, 負責人便再度出現在卯崎栗和太宰面前,畢恭畢敬地告訴他們,他們兩人的婚姻登記已經完成。
太宰牽著卯崎栗的手, 聞言僅是點點頭, 沒再多說。
這場面著實冷清得有幾分尷尬,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來銷戶的。
卯崎栗至今沒有什么結婚的實感, 可太宰一言不發, 她便只好對負責人笑笑,溫和地向他道謝,以緩和氣氛。
見卯崎栗跟負責人客套完, 太宰便冷淡地對負責人點點頭, 牽著戀人離開戶籍部,乘上前往頂樓的電梯。
好在如今除了卯崎栗,沒有人知道太宰即將叛離組織的事,他們兩人在大樓內依然暢通無阻。一般很少有人會使用通往頂樓的電梯,因此電梯里有且僅有他們兩人。
“太宰君, 全程都冷著臉。”卯崎栗勾著他手指, 又撓撓他手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被我逼婚了呢。”
但仔細想想,他之前那個退縮的舉動……如果不是她強硬地抓住他, 他大概真的會轉移話題, 就簡單地把求婚的事揭過去。
……雖然求婚是他求的,可最后這個結果……還真像是她逼的婚。
聽出卯崎栗話里話外的意思, 太宰沒敢順著逼婚話題說下去,“沒辦法, 在他們面前維持那個狀態慣了。”他順勢圈住她肩膀,沒骨頭似的掛到她身上, “干部不立威可不行。”
不過,干部什么的,也就到今天為止了。
而他們對此心知肚明。
兩人皆是無言。月光石在他們左手無名指上漾著微光。近在咫尺的離別緊緊逼迫著他們,一點又一點蠶食兩人獨處的時間。
“滴。”
電梯抵達頂樓的聲音打破沉默,太宰從卯崎栗臉側抬起頭,如往常那般牽著她往外走,將她帶去自己的房間。
他打算帶點東西走。
電梯間的動靜吸引了守衛的注
意,在看見卯崎栗和太宰的身影后,他們又默默地收回視線,不再關注他們。
好在卯崎栗和太宰未雨綢繆,在集裝箱那兒處理了身上沾到的血跡,以免被人看出端倪,所以這會兒他們看起來狀態還算可以。
——就好像,平時他送她回來的那般自然。
太宰打開他房間的門鎖,和卯崎栗一同走進去。
他要收拾的東西不多,主要還是想把卯崎栗送給他的東西帶走。雖說就算他把這些東西留下,她應當也會替他收好,可若是他帶走……她會更開心一點。
卯崎栗送給他的東西大多是一些日用品,就算不是,占用的地方也不大,只除了……
“這個,就麻煩栗小姐暫時幫我保管了。”太宰將放在他床邊兔子抱枕抽出來,遞給卯崎栗。
這是他們十四歲那年圣誕節時,她送錯的白兔抱枕。原本她打算送給他的那只黑貓抱枕,如今還躺在她床上。
仔細一算,也快四年了。
“……嗯。”淺淺應聲后,卯崎栗接過抱枕,卻嫌自己身上臟,沒敢把它抱進懷里。
她注視著太宰動動這個抽屜,翻翻那個柜子的模樣,再看看他翻出的,一系列螃蟹模樣的用品,不知道為何笑出聲來。
分明是即將離別的時候,可她腦海里,卻依然是他被這些“螃蟹周邊”所包圍的可愛模樣。
他會有些苦惱,會癟著嘴,在嘴里抱怨著什么,可無論如何抱怨,他還是會為了她,在私底下好好地用著。
聽見卯崎栗的笑聲,太宰扭過身子,抬手戳她額頭,“還笑,還不都是栗小姐送的。”
“……之后,就很難送到太宰君手上了嘛。”卯崎栗捂著額頭,撩起眸子看他,說話語氣不自覺地便低落下來。
太宰微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氣,沒有給出什么承諾,更是沒有開口多說什么。他攬過她,將她一直緊緊捏在手里的兔子抱枕放到床邊,安撫她似的親她。
擁抱與接吻,這種直接的身體接觸,讓他們強烈地感受到對方的存在。
同時,卻也愈發將離別襯得不近人情。
卯崎栗攥緊太宰身前的領帶,用力的指尖泛著白。她指節抵在做工良好的西裝上,掙扎出些微皺痕。
她試圖說些什么,來緩和如今有些沉悶的氣氛,“……雖然很奇怪,但好像,我看到的小說和電視劇里,”她頓了頓,終于豁出去似的說出下文,“離別的時候都會跟戀人……”
太宰沒有說話,而是略有幾分頭疼地拋給她一個眼神,讓她自己體會。
可他那雙如黃昏般寂寥惑人的雙眸里,分明暈著淺淡的動情。
卯崎栗注視著他這雙鳶色的眼睛,最后一次放縱自己,沉溺于其中。
“都結婚了嘛。”
她動動嘴唇,在嘴邊撐起柔和的弧度,輕聲說道。
太宰纖長的眼睫顫了顫,緩聲開口問她,“栗小姐后悔嗎?”他語氣里,摻雜著一絲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試探——即便他猜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不后悔哦,至少有這么好看的結婚對象。”卯崎栗想也沒想地便給出答案,視線在太宰臉上轉了一圈。
看著戀人這張秀麗精致的臉,她好似放棄般小聲嘟囔:“而且,總不能把已婚改成離異吧。”
饒是太宰,也被卯崎栗這話哽了一下:哪有人剛結婚就想著離婚的?
“……我聽得見啦。”太宰忿忿地看她一眼,微斂的鳶眸中含著一股控訴和委屈的味道。
不管他聽不聽得見都一樣。卯崎栗打定主意不接他這句話。她嗅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保持沉默。
半晌后,她的視線飄至他幾乎已經收拾完的“行李”上,又沒忍住問他,“現在……是要回去了嗎?”
“……嗯。”
太宰這個“嗯”應得干澀又沉重。
他們心知肚明,織田作之助還在昏睡,五個孩子以及西餐館老板也還沒安置。既然決定要脫離組織,太宰要做的事就不止是這么一點。包括隱藏蹤跡,尋找適合的落腳點,包括接下來要找的工作……
他若是跟織田作之助兩人倒還好,可還有五個孩子和西餐館老板……人一多,隱藏自己行蹤的難度便大幅上升。
而港口Mafia卻又對找人很有心得。
“栗小姐。”太宰抬手撫上卯崎栗臉頰,直直望向她晴藍的眸子,近乎殘忍地告訴她:“接下來一段時間,我……”
她知道的。她都明白。
因此她徑直打斷他的話,主動替他說出欺騙自己的謊言,仿佛是在借此說服自己,“……我就當,太宰君在出一個不會出危險的任務,只是暫時聯系不上人。”
“要好好保護自己,那么討厭疼,記得盡可能少受傷。
“要好好吃飯睡覺,對自己的胃好一點。
“……每天都開心。”
卯崎栗斷斷續續地說著這樣的話,嗓音愈發顫抖哽咽,眼前也愈發模糊。此時此刻,她只看得見太宰朦朧的影子。
她抬起手,倔強地擦掉眼淚,將腦袋埋進太宰懷里,遮掩自己的脆弱。
她不該哭的。
這種示弱,讓她覺得自己很卑鄙。
明明應下他求婚的是她,選擇留下的人也是她。
她現在在哭給誰看啊。
眼淚起不到任何作用。
“……”
太宰沉默著擁緊她,說不出任何話:什么樣的承諾都是蒼白無力的,除非他留下,或是帶她走。
卯崎栗抵在太宰胸口,悶悶地問他,“能不能,當做沒看見。”
她不希望他回想起這一天時,自己最后留給他的,是一張滿是淚水與不舍的臉。
太宰依然沒有說話。無論是對不起也好,亦或是讓她等他的話也罷。他聽著她帶有明顯哭腔的聲音,感受著她竭盡全力控制,卻仍然止不住的顫抖,最后將選擇權全權交給她。
“栗小姐,別為任何人改變,做自己就好。”
他這話既是囑咐,又是祝福。他的掌心落在她發頂,輕柔且珍視地撫摸她頭發。
卯崎栗恍然驚覺,太宰以前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她現在這樣就好”。所以她沒有刻意去改變自己,僅僅是由著性子,做自己覺得該做的事,一直做她自己。
太宰君,似乎是希望她能繼續這樣,沒什么煩惱地過下去。
可是,即便再欺騙自己,她也知道,他是離開,而并非去執行任務。
他們斷絕聯系是為他好,也是為她好。
她澀然應下,盡量不讓眼眶中的淚水流出來。
所以……他今天突然向她求婚,也是有著給她一個念想,讓她自己做決定的意思。
沒有人再說話。
他們僅是無言地相擁,珍惜所剩無幾的相處時光。
卯崎栗小口小口地嗅著太宰身上的氣息,試圖把他身上的味道記在心底。
下一次再見……她不想覺得他陌生。
“栗小姐。”少年人清越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下一瞬,他無情地撤開懷抱,溫熱的手心卻同時落于她眼部,溫柔地將她的雙眼蓋住,“閉眼,別睜開。”
他拭去她眼角的眼淚,沒再出聲。他給予她的溫度也好,觸感也罷,盡數漸漸消散在空氣里。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離開。捕捉到門被關上的輕響后,她在他床邊蜷縮成一團,泣不成聲。
卯崎栗對結婚這件事沒什么實感,此刻卻無比清晰地體會到,接下來她看不見太宰,與他分別的難過與煎熬-
卯崎栗回自
己房間時并沒有看見森鷗外。這著實讓她松了口氣。
說實話,她現在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森先生,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該跟他說,自己去戶籍部結了個婚的事。
更別說,她的結婚對象還在結婚當天從組織叛離……讓人有一種濃濃的,用完就丟的既視感。
卯崎栗嘆了口氣,決定暫時按兵不動,看森鷗外那邊能調查到什么信息——保不準就有人把她和太宰結婚的事捅到他面前了呢?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卯崎栗平安無事地度過了兩周時間。然而,直到太宰行蹤不明的消息被遞到首領辦公室桌頭,森鷗外似乎都沒有聽見他們結婚的風聲。
卯崎栗看看八卦小群中連續數十日的哀嘆,垂下眼睛,將手機熄屏。掛有兔子吊墜的手機被她塞進口袋,她拉開通往首領辦公室的門,看向坐在辦公桌前的森鷗外。
“阿兔是要出門嗎?”
溫文爾雅的男人一如既往地笑著,原有的嘆息與無奈被藏于他那雙深雪青色的眼眸之后,叫人看不出半點端倪。他看似沒有被太宰的叛離影響半分,卯崎栗卻敏銳地發覺,他較以往來說……要疲憊煩悶許多。
卯崎栗搖搖頭,走到辦公桌旁,盡可能冷靜地開口:“我有事想跟森先生說。”
“怎么啦?”森鷗外隱隱從她的神色中發覺了什么不對,可他只以為,那是她因為太宰的叛逃而傷心。他壓根沒有預料到,人小姑娘懷里藏了個雷。
卯崎栗緩緩吐出一口氣,說話時咬字無比清晰,“我和太宰君結婚了。”
“……?”
森鷗外捏在手里的羽毛筆險些折斷。
“……啊?”
第 174 章
煦暖的風拂過枝頭, 櫻花花瓣打著旋兒緩緩飄落于水面,層層堆疊。落櫻染水,在水面上簇成一彎櫻色花筏, 配上周圍漸落的櫻瓣, 煞是好看。
卯崎栗從悠悠然飄落的櫻花花瓣上收回視線,繼續推著行李箱, 緩緩往車站走去。
春風穿過她柔軟的黑色長發, 她順勢抬起手,將被風吹亂的頭發撫平,又挽到耳后。
時間已然過去四年, 可她依然有著一副明艷甜美的長相, 叫她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小上不少,常常讓人忘記她今年二十二,恰巧是從大學畢業的年紀。
是的,時值三月,卯崎栗前些日子才從大學正式畢業, 現在正在回橫濱的路上。
從東京回橫濱有直達的電車, 時間大概在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左右,因此還算方便。
卯崎栗推著行李箱站在車站前,輕輕呼出一口氣。
自那之后, 已然過去四年多的時光。
在森鷗外的建議下, 卯崎栗放棄原本打算報考的橫濱大學,將目光轉向東京, 最終成功考入東京大學藥學部的醫療藥學系。
森鷗外本便是東大出身,他先前相熟的同學當年也有留校做導師的。得知她順利考上東大后, 他便聯系自己以前的同學,托對方在大學里多照顧她一些。
離開橫濱的時候, 森鷗外還遞給她一張銀行卡,里面存著她那幾年用兔子糖果賺來的錢——主要從為組織獲得的利益里抽取。
他讓她開開心心地享受大學生活,同時也告訴她,她上大學這幾年里,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派人去東京親自取兔子糖果,寒暑假她若是不想回橫濱也沒問題。
卯崎栗何嘗看不出,監護人是怕她陷在太宰叛離組織的事中走不出來,所以才希望她離開橫濱,放任她養“心傷”。
先不論森鷗外對待太宰態度,可他對她……是真的沒話說。為了保護她,他甚至不惜叫她離開橫濱,以免她被卷入組織的利益紛爭中,最終成為斗爭的犧牲品。
看出森鷗外對她的一片好心后,卯崎栗大學四年間,除去寒暑假會回橫濱小住一兩個月以外,其余時間便都在東京生活。
這四年多的時間里,她……
驟響的手機鈴聲將卯崎栗的思緒打斷,她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看著上面顯示的來電信息,沒什么猶豫地接通電話。
「嗚嗚兔兔我又失戀了啦——」從手機那端傳來的女聲帶著一股中氣十足的活力味道,若非其中摻雜著一絲哭腔,怕是會讓人下意識地以為,對方沒出什么大事,「還以為這次能熬到四月,結果還是在三月被人甩了,我討厭畢業季——」
不怎么停歇地沖好友說完這一連串話,手機那端的人才像想起什么似的,連忙止住話頭,「啊……嘶,你是不是快上電車了,我先給你發語音,等你到橫濱了跟我視頻好不好——」
聽著好友最后拖長的元氣嗓音,卯崎栗的視線漫無目的地落在四周,嘴里溫和地應好,“嗯,你是不是還沒起床?要記得吃午飯哦。”
「好!你回家路上小心!」
通話掛斷后,卯崎栗抬起手機,注視著手機屏幕上方所顯示的來電訊息:知琉,通話時長23秒。
她捏著手機,最終將其熄屏,頭也不回地推著行李箱,往與車站相反的方向走去。
卯崎栗帶著行李箱坐上地鐵,很快便來到白雪知琉,她好友所租住的房子門前。她從口袋里摸出對方給她的備用鑰匙——就算她要離開東京,好友也死活不肯收回這把鑰匙——插入鎖孔,將門打開。
不出她所料,房間里一片昏暗,沒有半點兒主人起床的氣息,白雪知琉怕是還窩在床上躺尸。
卯崎栗安靜地將行李箱推進門,抵在玄關邊放著,又自發取過她在白雪知琉家慣用的拖鞋換上。
她悄然走到白雪知琉緊閉的房門前,出聲問對方,“知琉,你還好嗎?”
“!”
原本緊閉的房門驟然打開,一個嬌小的身影猛地從門內沖出來,直直撞進卯崎栗懷里。
來人扒拉著她不放,嘴里還哼哼著跟她哭訴,“兔兔!嗚……我好難過啊……”
實打實地嗅了一口對方身上熟悉的青梅香,白雪知琉才反應過來,眼前人并非自己的幻覺。她暗紅色的雙眸對上卯崎栗的,呆呆地眨了眨。
“等等,你不是打算回橫濱嗎?怎么忽然……”話說到一半,白雪知琉倏然意識到,對方是專門回來安慰她的,自個兒便噤了聲,又掛在人身上蹭來蹭去,“謝謝你!兔兔最好了……”
卯崎栗抬手抱住她,輕柔地在她背上拍了拍,沒有應聲。
掛斷電話之后,她腦海里突兀地浮現那個人的身影。她不希望知琉……在這種時候沒有人安慰,所以,她來了。
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感同身受。
只是,卯崎栗面上并沒有表露出半分,而是溫和地調笑她,“如果是從東京到北海道的距離,我會毫不猶豫地拋下知琉,自己回去哦。”
“把我的感動還回來啦,談這些也太現實了!”白雪知琉嚷嚷著在卯崎栗懷里掙扎。昏暗的光線里,她披在身后的雪色長發泛著一層漂亮的柔光。
她知道,卯崎栗是不希望自己內疚,所以才故意拿這個話題說事。
卯崎栗沒理會她,而是徑直走向廚房,將廚房里的百葉窗拉高,“午飯是不是還沒吃?我去隨便做點。”她熟練地將長發綁起,又扭頭瞥白雪知琉一眼,囑咐她,“先去洗漱。”
“好——”
好友的手藝白雪知琉也知道,那是絕對不能錯過的美味。她一改之前拖沓的態度,樂顛顛地跑向衛生間收拾自己。
而卯崎栗則用廚房里的食材簡單下了碗面,用以填飽好友饑腸轆轆的肚子。
卯崎栗動作很快,白雪知琉洗漱完畢時,熱騰騰的面條恰巧出鍋。一嗅到空氣中鮮美的香氣,她便將一肚子話拋于腦后,專心地應對起肚中饞蟲。
數分鐘過去后,白雪知琉捧著面碗,一臉滿足地喝著碗中的面湯感嘆,“兔兔真好啊。
弋”她小巧精致的面容透著一股柔和的意味,“也難怪有那么多人喜歡。”
“知琉的眼光一直挺好的。”卯崎栗端起水輕輕抿了一口,說出口的話卻同柔和的說話語氣相反,多少有些不近人情,“除了在看男人這方面。”
白雪知琉像是一只被戳破的氣球,在餐桌前皺著臉不滿:“先不說兔兔剛剛那話完全在夸自己……我才失戀就不要往我的傷口上撒鹽了啦!”
“上次、上上次,還有上上上次……知琉都是這么說的吧?”卯崎栗邊說,邊比出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一一加強自己這話的可信度,“然后這次……啊,這次也變成上次了。”
白雪知琉哭喪著臉將面碗放下,哀嘆道:“啊啊饒了我吧——”她雙手并用,將自己那張本就不大的臉完全捂住,“因為!大學四年完全不談戀愛,怎么可能忍得……啊。”
她掩在手下的表情瞬間轉為麻木。
“我不該在你面前說這個的。”
說到這個話題,白雪知琉不由得嘆了口氣,竟是即刻轉移了原本放在失戀上的注意力。
誰叫她眼前這個人,大學四年里居然沒有接受過任何人的交往請求,一直一直一個人。甚至連她拒絕對方告白的理由,都是聽起來很不走心的,“沒有精力去談戀愛”。
雖然白雪知琉也很好奇這件事,但卯崎栗不說,她也就沒問。直到某次她們得了一個小長假,可以從望不到盡頭的實習生活中走出,一起出去喝酒,好友才在喝醉之后給她透露說……
她有喜歡的人,一個她從情竇初開的時候起,一直喜歡的人。
再多的事,卯崎栗便跟只鋸嘴葫蘆似的沒再提。只是,僅憑寥寥數語,白雪知琉便能從中聽出,好友深藏于心的那份喜歡和苦澀。
卯崎栗安靜地抿著水杯中的水,沒有就白雪知琉的話多聊,像是某種坦誠的默認。
見狀,白雪知琉拿起筷子,輕輕攪了攪面湯中剩下的面條,“我說,前段時間小倉前輩又來找我聊天,話里話外都是想打探你最近的情況哦。”她夾起碗中的面條,目光卻投向卯崎栗,“那個人,真的有那么好嗎?”
白雪知琉口中的小倉前輩,名為小倉瑛一,是高卯崎栗等人一屆的直系前輩,現在在他們藥學部讀研。
小倉瑛一有一副吸人眼球好相貌,待人也足夠幽默風趣,算是女性中的香餑餑。然而,自從卯崎栗入學起,這位香餑餑便把一門心思放在她身上,直到她畢業也沒有放棄,甚至越挫越勇。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卯崎栗一樣,都是很執著的人。
可卯崎栗的思緒并未在這位小倉前輩上過多停留。她腦海中浮現的,仍然是那個人黑發微翹,鳶眸半斂,身后披著件寬大的黑色外套,站在某處轉頭對她笑的場景。
光是想到,就讓人心臟發酸發緊。
“……那個人啊。”
卯崎栗開口起了這樣一個頭,便沒了下文。
白雪知琉凝望著她半闔著的晴藍色雙眸,心中愈發對她喜歡的對象感到好奇。她看得出卯崎栗的懷念,以及不愿與他人分享的占有欲。
大概,他們之間的回憶,就是有珍貴到這個地步吧。
“認識四年,我都不知道兔兔喜歡的人長什么樣,總感覺好失敗。”
白雪知琉還想試試看。這四年里,卯崎栗一直把自己喜歡的對象藏得嚴嚴實實的,要是錯過今天,之后她怕是更加沒有機會一睹真容。
“當然,要是勉強的話就當我沒說,你知道我的。”
卯崎栗和白雪知琉在大學入學式上一見如故之后,又一起要好地相處了四年,她自然了解好友的性子,知道她不過是想趁最后再試試,沒有死纏著不放的意思。
想到自己這些年對這個話題的回避,她卷卷落在胸前的頭發,打開手機,翻出那個她好久沒有點進去的相冊,再將手機遞給白雪知琉,“給。”
白雪知琉還未留意到卯崎栗的妥協。
看見對方遞來手機,她下意識地便伸手去接,卻猝不及防被手機照片上的黑發少年驚艷了一臉。
“?!”
“這么好看?!”
白雪知琉脫口而出。
第 175 章
聽見白雪知琉的話, 卯崎栗噗嗤一笑。她原本的傷感難受,因為好友這句直白的夸獎而煙消云散。
看吧,所有人都得承認, 太宰君有一張好看的臉。
所以, 她光是對著這張臉都能喜歡這么久,絕對不是她的問題。
白雪知琉將手機遞回給卯崎栗, 目光落在好友舒展的眉眼之間, 微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氣。
只是因為她一句脫口而出的夸獎,她就能露出這樣柔軟的表情……她得多喜歡這個人?
事實上,她不得不承認, 對方確實有這樣的資本, 光是看臉就足以讓人心動。人都是視覺動物,不怪好友會在一棵樹上吊死。
卯崎栗看著手機中,少年手捧螢火的照片,輕聲開口:“十五歲生日那天,他帶我去湖邊看螢火蟲。”她仍然記得那天所見之美好, 甚至這份美好被記憶愈發美化, 讓人一想起便不自覺柔和了神情,“那天晚上他哄我喝了咖啡,害我睡不著, 順理成章地就被他帶出門了。”
珍藏許久的回憶被揭起一角。
“第二年生日, 他帶我去摩天輪看夕陽,第三年, 我們在海邊看了日出。”
從夜晚螢火到黃昏夕陽,再到最后的黎明日出。三年的時間里, 這三份景色,就好像一個人的心在逐漸明朗亮堂起來一樣。
白雪知琉沒再說話。
好友口中的人, 對她足夠上心,從她那句簡單的話來判斷,性格也還算不錯。
最重要的是……對方有一張那么好看的臉,難怪她一栽就是這么多年。
她捫心自問,就算將卯崎栗換成她,她怕是也會把一門心思放在那人身上,怎么也喜歡不上其他人。
“由奢入儉難。”白雪知琉感嘆般呼出一口氣。她雖然看起來咋咋呼呼的,但其實心思通透,在這類事上看得很是明白。
卯崎栗對她彎唇一笑,神色一派溫和,似乎完全看不出她先前對此的避而不談,“知琉這不是知道嘛。”
看見她這模樣,白雪知琉卻有些心疼。
“但是……”
光用聽的,她都能聽出他們那個時候有多好,可這四年里,她壓根就沒見過對方來找她。
白雪知琉沒能再說下去。
卯崎栗幾乎不會主動提及那個人。只有那次醉酒,許是壓抑得狠了,她才含著淚,跟她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可也僅止于,她有一個喜歡了很久的人,沒有再更具體的。
太過于喜歡,所以平時不敢想他,也不敢對旁人提他,只怕那份想念和喜歡會就此決堤。
白雪知琉猛然驚覺,為什么卯崎栗總是把自己的時間排得滿滿的。她們系本身的課業就已經十分繁重,她卻還參加了弓道部,甚至偶爾還會抽身去打工。
——只有忙起來,她才會沒有余地去想藏在心里的人,沒有余裕去難過。
白雪知琉捏緊筷子,最后又松開手,從桌前站起來,繞到卯崎栗身側一把抱住她。
“……對不起。”白雪知琉雪色的長發落到卯崎栗身前,她聲音低低的,聽起來像是在為她難過,“回憶這個,還說出來……是不是很難過?”
卯崎栗拍拍她攬在她肩膀上的手,微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氣,“其實還好哦。我已經習慣了。”
“拒絕告白的時候不提他,只是不想再惹出八卦。”卯崎栗說話時的語氣聽不出半點兒端倪,只有平日里一貫的柔軟笑意,“我也確確實實把重心放在學習和生活上啦。”
那她為什么要婉拒導師對她的挽留?明明在考研這件事上,找到愿意帶她的導師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白雪知琉險些脫口而出,卻終究沒能將這話問出口。
她想,她是知道這個答案的。
卯崎栗注視著透過廚房窗戶涌進來的柔和日光,沒再多說。她聽得出白雪知琉的欲言又止,可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只好拙劣地保持沉默。
不過,有一件事倒是可以說。
因此,卯崎栗即將離開的時候,白雪知琉便聽見她這么平淡地開口:“我好像沒說過。”
“什么?”
白雪知琉從滿是泡泡的水槽里收回手,下意識地擦擦鼻尖,卻不慎沾上一小塊泡沫。她轉過頭,看向推著行李箱,站在她家玄關處的卯崎栗,不知道她還想說些什么。
卯崎栗看著白雪知琉迷糊的樣子,有幾分好笑,嘴上卻沒給她留半分情面:“我和他結婚四年了。”
“……?”
“!”
白雪知琉剛消化掉卯崎栗的話,想追問些什么,卻只得到對方一聲毫不留情的關門聲。
“兔兔你回來!!!”
合著她剛剛替她傷心難過半天,結果那是人家老公?
啊?
那是她老公,啊?
礙于滿手的洗潔精泡沫,白雪知琉只能先回到水槽前將手沖洗干凈,再拿手機沖人追問。
只是,洗手的時候,她回憶起適才卯崎栗給她看的照片,總覺得……照片上的那個少年,似乎似曾相識。
也許,是因為好看的人都有些共同之處?-
東京到橫濱不需要多久。因此,即便在白雪知琉家耽擱了一會兒,卯崎栗回到橫濱時,時間也還算早。
她推著行李箱,回到她這些年住的地方——一幢港口Mafia名下的高級公寓。她打算先收拾收拾房間,再去港口Mafia大樓見森鷗外和愛麗絲。
卯崎栗去東京上大學后,森鷗外為了她寒暑假出行方便,特地在高級公寓給她安排了一個房間,所以她大多數時候都是獨自住在外面。
畢竟寒暑假里,她基本會在港口Mafia名下的藥房實習幫忙,每天上下班都要出入首領辦公室,還怪不方便的。
時間一長,她每每回橫濱,便會自行回到這所高級公寓,將家收拾好再去跟森鷗外等人團聚。
卯崎栗用指紋將門鎖打開后,看著鋪滿防塵布的房間,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她回來了。
她如往常那般把家里收拾干凈,把自己帶回來的行李一一放好,最后才狠狠泡了個澡,吹干頭發,往港口Mafia大樓走去。
而此時,身處東京的白雪知琉也終于想起,她為什么覺得卯崎栗她老……咳,她對象眼熟了。
——她在她們學校里見過他,還不止一次-
這是數日前,卯崎栗還未回橫濱時發生的事。
中島敦覺得太宰不太對勁。盡管他一早就知道,偵探社是怪人的聚集地,可太宰其人,就算放在怪人堆里,也是最為顯眼的那個——當然,這不是指他的高個子。
有許多不對勁,是中島敦在與對方相處一段時間后才發現的。
比如,常常會有那么一兩天,偵探社眾人翻遍各種角落卻怎么也找不到太宰。這種時候,江戶川亂步往往會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卻并不多說。
再比如,太宰多次強調,他本人只是喜歡吃螃蟹,對螃蟹本身的形狀和圖案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但……中島敦分明看見,他桌上擺著一盒螃蟹……該說是蟹肉罐頭嗎?總之是那個形狀的羊毛氈擺件。
這個還能拿蟹肉罐頭來解釋,可太宰他口口聲聲說著自己不愛螃蟹形狀的東西,卻會隨身攜帶一只螃蟹外形的零錢包。不僅如此,他甚至仔仔細細地將這只螃蟹零錢包密封在防水袋里,似乎生怕自己入水時弄臟弄濕它。
如果這些都還勉強算得上正常,那么相比之下,有一件事絕對不正常。
收拾文件時,中島敦無意間翻出太宰的人事檔案,并不小心看清了上面的內容。
只是這一看,便叫他呆在原地,不可抑制地驚呼:“‘已婚’……?為什么太宰先生的人事檔案會標著‘已婚’?”
“這個,敦你不如直接去問他本人。”國木田獨步抱起放在一旁的文件夾,一臉麻木地開口道,“如果問得出來的話。”
顯然,國木田獨步知道太宰的已婚身份,但也僅限于此。
“什么什么,我好像聽見大家在議論我——”位于話題中心的人用明朗朝氣的嗓音開口笑道。
只見太宰雙手插兜,大剌剌地邁著懶洋洋的步子走進偵探社,“怎么啦,是有人在深情呼喚我這個,集偵探社的信賴——”
“你給我閉嘴!”國木田獨步猛地放下文件盒,一把揪住太宰的衣領就開始晃,“今天又遲到這么久,到底是去哪里鬼混了!!!”
太宰瞇著雙眼,隨著國木田獨步的動作就開始晃悠,聲音也恍若水紋在空氣中蕩開那般浮動,“哎呀,人家只是昨天晚上去嗚啊——”
“看起來好痛。”織田作之助慢太宰一步出現在門外,如此平靜地陳述道。
太宰抬手,看似閑適地對織田作之助抬起手揮了揮,“織田作,別看國木田看起來下手很重,其實啊疼疼疼——”
“織田作先生……”中島敦用帶有求助意味的目光看向織田作之助,希望他能制止這場鬧劇——盡管偵探社里幾乎每天都要上演個幾場,但總不能每次都放任不管吧?
織田作之助卻沒有領會中島敦的意思,而是極為認真地開口給他解釋,“雖然大概知道太宰的結婚對象是誰,但具體的我也不清楚。”說完這句話,他又將視線轉向太宰,“太宰。”
聽見織田作之助喊太宰,國木田獨步便停下手上的動作,好讓太宰能夠正經解答大家的疑問。
“啊啊,是哦。是幾年前遞交的婚姻申請呢。”太宰修長白皙的手指撫過他有些亂的領口,一一將褶皺理平,“呀——說起來,她肯點頭真是太好了。”
中島敦的腦子在這個時候轉得飛快:幾年前,織田作先生才知道的結婚對象,也就是說,太宰先生結婚起碼是他加入偵探社之前,那就是十八歲到二十歲之間……不管對方年紀多大……
聯系起太宰方才說話的語氣,中島敦耿直地聯想到,某個驚掉所有人下巴的可能。
“太宰先生,這是騙婚吧……?”
第 176 章
卯崎栗抵達港口Mafia大樓時, 約莫是晚上六點。她忽視旁人隱隱朝她投來的視線,極其平淡地往直達頂樓的電梯走去。
“那個人……好漂亮。”新入職的職員暗暗打量著卯崎栗的背影,小聲說道。
站在她身旁的前輩職員卻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她就是之前跟你提過的兔小姐。”她想到對方姣好的面容, 不由得露出一個微笑——看見漂亮的人, 讓她心情都好上不少,“現在是畢業季, 她從東京回來也不奇怪。”
“誒……”新人職員愣愣地應聲, “那,之前跟我說的,那個‘D’……”
資歷較老的女性職員立刻打斷她的話, “噓, 不可以在這里說。”
卯崎栗并沒有聽見這段議論。
雖說東京和橫濱離得近,可她到底是獨自一人拎著行李箱回家,之后又馬不停蹄地便開始收拾屋子——甚至因為打算長住,她收拾得比以往都認真,把房間里里外外都打掃了一遍, 整個人都筋疲力盡的。
勞累過后, 她泡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在熱水的作用下,身體是稍微放松了,可她這會兒骨頭縫里都透著一股子懶意, 只想早點跟森鷗外和愛麗絲見完面, 早早回去休息。
對了,知琉還說想跟她視頻來著……
今天她搞那么一出, 知琉應該沒心思想她的前男友了,大概也算是好事吧。
晚上她要是還難過, 再跟她視頻也行。
反正她……這幾年也習慣了。
卯崎栗抬手揉揉自己的臉,好讓自己清醒一些。她走出電梯, 穿過長廊,敲響首領辦公室的門。
“是不是阿兔!”愛麗絲興沖沖地拉開首領辦公室的門,一把撲進卯崎栗懷里,“好久好久好久沒有看見阿兔啦——”
小姑娘不停地在她懷里蹭著,盡顯親昵之意,看得她們身后的森鷗外好不羨慕。
卯崎栗摸摸愛麗絲色澤亮麗的金色
長發,喊她和森鷗外的名字,“愛麗絲,森先生,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歡迎回來。”
兩人的音色重疊在一起,愛麗絲也從卯崎栗懷里鉆出來,親親熱熱地牽著她的手往里走。
森鷗外看著她不掩疲憊的模樣,主動到門邊替她們兩人拉開門,好讓她們往廚房走。
廚房的餐桌上,是他和愛麗絲已然擺好的晚飯:就等卯崎栗回來,和她一起用餐。
幾人在餐桌前坐下,各自吃上幾口墊墊肚子后,森鷗外便慢慢起了話頭,“阿兔這次回來,還是打算在藥房?”
“嗯,這次有藥劑師資格證,不用再當實習生了。”卯崎栗將炸蝦夾到自己碗里,緩聲回道。
藥劑師國家考試就在二月,她是在校的時候去參加考試并通過的。
森鷗外一笑,并不意外她能一次性拿到藥劑師資格證,“那可真是好消息,打算先休息一段時間嗎?”
“什么都被森先生猜到了。”卯崎栗對森鷗外眨眨眼睛,眸中帶著親昵的笑意,“這次想稍微休息幾天,放松一下。”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森先生想到卯崎栗這四年的生活,看著她如今有些發困的模樣,到底還是沒選擇在這個時候跟她說別的話題。
適當的閑聊后,他們慢慢解決完晚飯。
“收拾房間是不是累到了?要干脆在這邊睡一晚上嗎,這邊的房間倒是一直都有請人來打掃。”
聞言,卯崎栗搖搖頭,臉上是疲倦卻柔和的笑,說話語氣也如以往一般柔軟,“在這邊睡的話,我就不好意思賴床啦。”
“誒——阿兔不留下來啊……”愛麗絲第一個對此表達不滿。
卯崎栗熟練地出言安撫她,“等我緩過來就來找愛麗絲玩。”
“嗯!那說好了哦!”愛麗絲主動端過卯崎栗用好的餐具,噠噠噠地放到洗碗機里——這是催促她早點來看自己的意思。
森鷗外也從桌前起身,眉眼溫和地囑咐她,“回去的時候路上小心。”
“我會的。”
留下這句話后,卯崎栗便起身離開頂樓,往高級公寓走。
她離開后,愛麗絲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林太郎,不跟阿兔說太宰的事好嗎?”
“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盡管森鷗外巴不得太宰那混小子吃個天大的教訓,可他尊重卯崎栗的想法,不會給人添亂,也不會替人說好話,“阿兔心軟,但也倔得很,想獲得她的原諒……”
他面上浮現出幸災樂禍的笑容來,“簡單,但又很難。”
畢竟是那個別扭的太宰君,即便過去四年,他在阿兔面前,怕也還是以往的模樣-
卯崎栗乘上電梯,緩步往自己家走。途經某扇門時,她怔怔地注視著上面的門牌號半晌,最終平靜地收回視線。
——那是太宰在這間公寓里的家,就在她隔壁,可她從未見那扇門打開過。
這四年多的時間下來,她似乎習慣了沒有他的生活。甚至可以說,如果他下一秒從哪個角落里冒出來,她才會覺得奇怪。
這么想著,卯崎栗碰碰指紋鎖,將房門打開,卻猝不及防被門內泄出的燈光絢爛了滿眼。
下一瞬,她視線撞上一雙漂亮的鳶眸。
來人滿是少年氣地反坐在一張椅子上,雙手搭著椅背,似乎等她有一段時間了。
看見她回來,他身形一僵,隨即遲疑地抬起手,輕聲對她打招呼。
“……呀。”
卯崎栗張張嘴,說不出話。
她的視線掃過他沙色風衣的衣擺,掠過他伸直的一雙長腿,被風衣襯得愈發勁瘦纖細的腰,微微卷起的袖口,直達他發頂,最后再定定地落進他雙眼里。
這一眼,恍若驚鳥掠過湖面,點起圈圈浮動的水紋。
卯崎栗垂在身側的手顫抖地握緊,嘴上卻一句話都沒說,甚至算得上無情地移開了視線。
“栗小姐……”
卯崎栗冷著嗓音,快速打斷太宰的話,“我暫時不想看見太宰君的臉。”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對他表現出一副拒絕的姿態時,她的心抽得有多厲害。
太宰動動嘴唇,微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氣,對她妥協:“那就暫時不看我。”
在她回避他目光的時候,他專注地凝望著她,像是想透過這個舉動看穿她,又像是在借此思考,下一句話他該說什么,貪婪,卻又克制。
卯崎栗腦子亂糟糟的,壓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太宰。她小口地吸吸鼻子,盡可能緩解喉頭哽住的凝澀感,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她想問他,這么大剌剌地出現在她面前有沒有關系,也想問這四年多他是怎么過的,卻又怕她一開口就會哭,只能低垂著眉眼,佯裝平靜地彎腰換鞋。
只是,心一慌,卯崎栗便忘了,她這個動作,反而會將她含著眼淚的雙眼完全暴露在太宰眼下,讓她多出幾分脆弱。
太宰抿著唇,看著她眼前蒙了一層水潤霧氣的模樣,本能地便起身上前,對她伸出手。
只是,他的手終究是懸在半空中,便沒了下一步動作。
卯崎栗能聽見太宰的動靜,可她眼前水蒙蒙的,被淚水浸得一片模糊,分不出更多的心神去看他。
終于,就在她抬手擦眼淚的時候,一只修長的手湊到她面前,分明的指節彎曲,輕輕替她拭去奪眶而出的淚水。
豆大的淚水接連滑過她面頰,在玄關的地板上砸出一小朵水花。
太宰沒再說話,而是試探著伸手去抱她。
入手是一片難掩的顫抖。
感受到虛虛圈在她身側的手稍稍加了些力道,卯崎栗沒有推開太宰,可也沒有回抱他,就只是固執地咬著唇,一句話都不肯說。
她嗅得到他身上的味道,那是她極為熟悉的、常在她夢里出現的味道。
略略帶有幾分清冽澀然的冷意,恍若淬著冰霜,可細聞之下,卻能品出深藏于后的溫柔與微微回甘的甜。
她想念了四年多的味道,半點兒不帶陌生,輕易地便能勾起她刻意不去回想的回憶。
“……松開。”卯崎栗的眼淚落得更兇了,可她哽著嗓子,如此低啞地對人要求道,“你能不能先松開。”她分明已經壓不住顫抖的哭腔,卻仍狠著心,強迫自己說出聽著便絕情的話。
只是,太宰聽得出,她這話好似絕情,實則暗含著幾分懇求的意味,并不太強硬。因此,他只稍稍松了些力道,無賴地回到虛虛圈著她的狀態,并沒有將抱著她的手完全松開。
卯崎栗一面難過,另一面卻有被太宰這個得寸進尺的動作氣到,可她實在舍不得說出更傷人的話傷他,便只能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太宰被她瞪得心軟,怎么也說不出在心頭盤踞許久的道歉與告白。最終,他只能干巴巴地憋出一句最為俗套的“好久不見”。
“……”
聽見太宰這話,卯崎栗氣急,想也沒想地便試圖完全掙開他的懷抱,卻被人順勢抱緊,牢牢地圈在懷里。
太宰將腦袋擱在她發頂,終于將這句咀嚼許久的話說出口:“……對不起。”旋即他又嘆息著問她,“栗小姐后悔嗎?”
那一天,他問過她同樣的問題。
卯崎栗聽得出來,太宰藏在這句話背后的意思,即,她現在是不是討厭他了。
他總是這樣,明明知道答案,卻還是會想聽她真正說出口,做出這種明知故問的事。
如果她真的后悔,真的討厭他……她大可以直接讓戶籍部的人把她的已婚改回離異,甚至是未婚。
這分明是他留給她的選擇。
對,他總是把選擇權交給她,讓她來做決定。明知道這是他設的陷阱,可她卻又本能地往里面鉆。
難道持續四年的“已婚”,這個答案還不夠明顯嗎?
她一直……在等他啊。
為什么,不聯系她呢?
她知道他有難處,但……他現在這個樣子,再加上他一上來就問她這種話,怎么看都會讓她多想:他似乎安
穩好一段日子了,卻一直等到今天才來找她。
知道對方現如今正處于一個混亂的狀態,太宰深吸了一口氣,用別的話題來轉移她的注意力:“栗小姐是不是,知道那個密碼的答案了?”
密碼的答案……
“栗小姐家的密碼,是「151913」,不是嗎?”
“……”
卯崎栗并不意外太宰會知道這件事,只是,這件事被他主動提起,她還是有些腦子發懵。
門口的電子鎖并不好撬。在沒有錄入指紋,又沒有錄入人臉的情況下,太宰想進門,最好的選擇就是輸密碼。
……就是不知道他試了多少次。
「151913」是寓意很簡單的密碼。它們以兩位為一組,數字本身的意義,不過是二十六個英文字母的順序。
「151913」,「OSM」,是太宰名字,「Osamu」的縮寫;而之前太宰設置成他家密碼的「211911」則是「USK」,是卯崎,「Usaki」的縮寫。
把她的名字設置成他家的密碼,幼稚且俗套,著實像是處在戀愛中的笨蛋才會干出的事。
然而,這件事透出的心意卻叫人眼眶發熱,就連心都變得又酸又脹。
事實上,卯崎栗發現這個密碼的寓意后,獨自一人坐在玄關,發了很久的呆。
她不知道第多少次想,如果她是在他離開前發現這個答案的就好了。
那樣她還能用親吻和擁抱來表達自己的感動與喜歡,去親近那個總是很貼心的幼稚鬼。
但是。
但是。
怎么偏偏就是,在他離開之后她才發現答案呢?
只剩下滿心的遺憾,以及近乎噴涌而出的、對他的想念。
回想起當時的心情,卯崎栗抬起手,小心地抱住自己,無意識地表現出一副拒絕的姿態。
太宰穩住自己的語氣,盡量保持平靜,“為什么要用這個密碼?”他注視著同樣痛苦的她,向她確認答案:“就好像在告訴我,栗小姐還喜歡著我一樣。”
這四年多的時光里,他曾經站在人群里,遠遠地看過她好多次。
沐浴在光下,被人簇擁著的她,看起來很精神也很開心。有人喜歡她,有人為她著迷,有更多的人發現她的魅力。
太宰一早便知道,卯崎栗適合更為廣闊的世界,而并非被束縛在港口Mafia大樓的一角。分別的時間里,他總在想,之前他是不是也順勢束縛了她,等她看見更廣闊的世界,認識更多的人……
許久沒有聯系她的內疚將他淹沒,可也正是因為這份內疚,叫他站在原地,遲遲不前。
——他怕自己再次失去她。
最后,他決定再等一段時間。等到她從大學畢業,認識過足夠多的人之后,如果她還是……
這個時候,卯崎栗顫著帶有哭腔的嗓音,最終答非所問道:“兔子要是太寂寞的話,會死掉的。”
哪有人上來就想要騙她告白的,明明是他自己一聲不吭地消失了那么久的。她還以為……
他出事了。
或者。
她被他討厭了。
太宰沉默半晌,到底還是放棄般,啞著嗓音在她耳邊喃喃。
“……我很想你。”
這份選擇所帶來的痛苦以及惴惴不安,永遠是雙向的。
第 177 章
“我很想你”, 只這樣一句話,便輕易地讓卯崎栗眼淚決堤。
她抬起手,胡亂地擦著完全止不住的淚水, 心中的責問卻怎么也問不出口。
要是真的想她, 就來見她啊。
為什么一連四年都沒有消息?
她還以為他出事了,但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所以她才一直耐著性子等他。
就算她之前做過心理準備, 知道可能會很久聯系不上,可他這副明顯拖到現在才來見她的做派……
是被他討厭了嗎?
回應她的,是落到她眼睫上的吻。
這個吻帶著她足夠熟悉和懷念的氣息、溫度, 甚至是力道, 直教人以為自己在做夢。
輕巧的吻接連不斷地落在她眼睛周圍,將她不停滑落的淚水吻去,只給她留下溫熱微濕的柔軟觸感。
少年——不,青年的呼吸和她離得很近,他們分明已較以往年長四歲, 可恍然間, 她好像回到四年多前,他們才交往不久的時候。
那個時候,所有的吻和吐息皆是軟的、溫熱的, 帶有一股屬于青春期的沖勁和青澀, 又甘甜美好得不可方物。
太宰小心翼翼地吮去卯崎栗不停落下的淚,沒再多說什么火上澆油。她哭成這樣, 他也很心疼。
就算打著替她著想的旗號,可這件事歸根到底, 不過是他關心則亂,思慮不周, 終究是他做得不對。
——他沒有問過她的意見,便擅自做出這樣的決定,還是不夠成熟。
“之前那個問題的答案,栗小姐暫時不用回答我。”卯崎栗的情緒穩定一些后,太宰如此溫聲開口說道。
只是,說完這句話之后,他停頓許久才說出下文,“我可以……重新追求栗小姐嗎?”
“答案,在那之后再告訴我也不遲。”他說著,緩緩呼出一口氣,似是嘆息般繼續說道,“這幾年的事,我也會慢慢跟栗小姐說的。”
卯崎栗低垂著眼睛,沒有看他,嘴里卻小小聲地應了一個“嗯”。
雖然眼前這個人完全在說混賬話,可她得承認,四年過去,她依然喜歡他。
如果他對她愧疚,還想重新開始……也不是不能試試。
即便她要拒絕他,也得是在得到足夠的“補償”之后,不然……她真的咽不下這口氣。
敏銳察覺到卯崎栗的情緒變化,太宰猛地抱緊她,試探著放軟嗓音跟她撒嬌,“要是栗小姐對我不滿意,也可以把我甩了。”
“……”
卯崎栗被他突發奇想的這句話噎得一愣。
她沒能第一時間回太宰這話,又緊接著聽見他在她耳邊低語,聲音帶著一股子委屈勁兒,“栗小姐想怎么處置我都可以。”
他這話說得可憐兮兮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她拋棄在路邊的黑貓,分明已經長大,卻還當自己小似的,可勁兒地對人喵喵叫。
卯崎栗,卯崎栗說不出話。她溢出眼角的淚水早被對方吻去,剛剛哭得太狠,導致現在她眼睛有些疼,也沒這個心思去回他的話,但……
他委屈個什么勁兒?
怎么好像,她成了欺負他的那個?
發覺卯崎栗的態度略有幾分軟化,太宰眼巴巴地瞅著她,“栗小姐今天愿意收留我嗎?”話音剛落,他又像是怕她為難似的先后退一步,“我……如果栗小姐不愿意,我就先回去?”
卯崎栗被太宰這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氣得想笑。她剛張嘴欲說些什么,卻驟然感覺到,他抱著她的手臂一松。
下一瞬,太宰變魔術似的從風衣口袋里摸出一塊巧克力,獻寶般放進她手心里。
從包裝紙來看,這塊巧克力的味道,還是她最喜歡的草莓酸奶。
“給栗小姐帶的巧克力。”
說這話的時候,太宰面上還有幾分難得一見的不好意思。不得不說,如今這表情放在已是青年的他的臉上,看著很是乖巧溫順,叫人下意識地便想聽從他的請求。
只是,太宰深知,卯崎栗并非簡簡單單用一塊巧克力就能哄好。
因此,他借機提出一個她難以拒絕的請求來,“作為交換,我可以帶走栗小姐的兔子糖果嗎?”說到這里,他頓了頓,認真地補上后半句,“我的那盒。”
“!”
將卯崎栗眸中的驚訝收入眼底,太宰舒展開眉眼,唇邊終是染上一抹淺淡的笑意,“之前栗小姐給我的,我吃完了。”
——太宰離開時,卯崎栗給織田作之助等人留了一些兔子糖果,甚至就算是擁有「人間失格」的太宰,她也留了。
盡管這糖果之于太宰,不
過僅能帶來數秒的甜味兒,可她還是偏心地給他留了一小盒。
只是,他應該不知道她平時有做他的糖果的習慣才對,他怎么會……
“……不可以嗎?”太宰失落地垂下眼睛,沒再強求。
他自然知道卯崎栗的習慣——從十四歲那年起,他就知道了。
一開始興許只是無意間想到他,但后來,她想他的次數愈發增多,便成了她想他時就順手做。罐子不方便就換成小盒子裝,她悄悄攢了一小盒子,又偷偷當普通的糖果,自己吃掉,循環往復。
她自以為藏得好,卻不知,她這個舉動一早便暴露在他眼下,無處遁形。
太宰再度嘆息般呼出一口氣,“我知道了。”
緊接著,他倏然拉近跟卯崎栗之間的距離,輕飄飄地在她額前落下一吻,像是問她討要他沒能得到的糖果一般,單純管她要了個甜頭。
“我先回去了。”趁著卯崎栗還在愣神,太宰最后揉了一把她發頂,沒有過多糾纏,“手機號,還有SNS,都還是之前那個,能打通也能收到消息,有事就給我發消息。”
他倚著墻換好鞋,認認真真地注視著她,少見地給予她一個承諾,“……不會再聯系不上我了。”
話音落下后,太宰卻沒急著走,而是站在原地定定地凝視著她,仿佛是在等她給他一個回應。
額前熟悉的柔軟觸感轉瞬即逝,數秒后,卯崎栗才給出一個悶悶的“嗯”,表示自己有在聽。
得到這樣一個簡單的回答后,太宰才彎彎眸子,放心地打開門離開。
防盜門闔上后,卯崎栗才在玄關處坐下,呆呆地抬手撫上自己的眼睛。她指尖緩緩上移,輕輕碰碰才被太宰親過的位置,一時間竟不知自己應該做出什么反應才好。她坐在木質地板上緩了一會兒才起身,慢吞吞地往里走-
白雪知琉撥來視頻電話時,卯崎栗恰巧神游著洗漱完畢。只是,她適才到底哭得太狠,即便經過一番洗漱,她眼尾依然染著一絲明顯的紅,這便叫白雪知琉看出了不對。
「兔兔?是因為今天我……」
“不是哦。”
看著手機屏幕上白雪知琉擔憂的神情,卯崎栗搖搖頭,及時阻止她的道歉。她做了個深呼吸,一鼓作氣地將太宰的事告訴好友——既然對方敢直接在她面前出現,說明港口Mafia已不會再追責之前的事。
更何況……森先生壓根就沒有給他安上叛逃的罪名。
聽卯崎栗說完她這段故事,白雪知琉倒吸一口氣,隨后立刻換上一副嚴肅正經的表情:「兔兔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兔兔還喜歡他,不然……」不然今天提起他時,她也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白雪知琉止住話頭。卯崎栗看見她很是苦惱地抓抓頭發,雪色的長發沒有得到主人的愛惜,幾乎要被抓成古怪的雞窩頭,看著好不可憐。
「就算你還喜歡他,要重新追你這話也是他主動說的,所以……」白雪知琉注視著卯崎栗仍然發紅的眼尾,緩聲道:「不要輕易松口。」
不待卯崎栗說話,她又接著囑咐她:「得到得太容易,男人就會不當一回事了。」回想起今天被分手的遭遇,她繼續揉揉自己亂糟糟的頭發,「……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在這方面,我確實很有經驗。」
“知琉……”卯崎栗看著好友,欲言又止。
「兔兔就是太容易心軟了,不能那么簡單地就答應他!」
白雪知琉倒是沒太受到分手的事的影響。她向來看得開,傷心過也就算作過去,不會太過糾結這些事——這大概也是外頭盛傳她風流,男友如換衣服一樣快的原因。
即便每段感情里,她確實有好好投入精力。
見白雪知琉的心思全放在她身上,卯崎栗小小地松了口氣:就算對知琉來說,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可傷心是實打實的。所以每每知琉失戀,她都會想方設法地安慰她,轉移她的注意力,好叫她快些走出來。
雖然她現在也自顧不暇就是了。
想到太宰,卯崎栗不知第幾次嘆氣,“……我也沒想那么輕易地就答應他。”
“雖然我還喜歡他,但這幾年里我的痛苦……”她攥緊身側的衣物,仍有幾分做夢般的恍惚感,“也不是假的。”
聽出卯崎栗話中的難過,白雪知琉連忙贊同她:「對啊,兔兔還為他拒絕了那么多人的告白,小倉前輩到現在還對你念念不忘……真應該讓他看……啊。」
這么說著,白雪知琉驀地想起,太宰偷偷來學校里看卯崎栗的事。
所以,他明明有悄悄來東大看兔兔,卻沒有跟她見面。看兔兔的反應,他剛剛應該也沒有說這件事。
是在借此試探戀人的“忠貞”?
如果是的話,也不需要花上這么幾年的時間……
“知琉?怎么了嗎?”
打定主意暫時將這話憋在心里,白雪知琉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感嘆般搖搖頭,「我只是忽然想起來,小倉前輩下午還在問我,你是不是今天回橫濱的事。」
“……誒。”
聽見白雪知琉提到小倉瑛一,卯崎栗沒給出什么特別的反應。
畢竟說實在話,她確實對小倉瑛一沒有感覺。她的心牢牢地落在那個笨蛋身上,即便嘗過四年的痛楚,也沒有絲毫回心轉意的意思。
白雪知琉說這話本來也只是想掩飾自己奇怪的停頓,聽出卯崎栗的心不在焉,她重新把話題扯回來,「總之,先看看你老公……呃,那個太宰怎么說?」那人有一句話倒是沒說錯,「實在不行真把他踹了也可以啦,反正這四年里你們一直分居,想辦離婚也很容易。」
「離異總比寫作已婚實際喪偶要好吧?」
看著好友撇著嘴嘟囔的模樣,卯崎栗沒忍住笑出聲來。
眼見著卯崎栗終于被逗笑,白雪知琉暗暗在心中舒了口氣,嘴里繼續絮絮叨叨地囑咐她不能那么快松口,要給人吃點教訓。
比如,不能那么輕易地讓人嘗到甜頭,類似于親親抱抱牽手什么的親密舉動也一律回避……
盡管卯崎栗有幾分心虛,可她到底還是沒有拂了好友的一片心意,認真地應好。
她和白雪知琉聊到很晚才睡下。經過這樣一個晚上,卯崎栗覺得,自己再面對太宰時,應該不會像一開始那樣失態……才對。
然而……第二天早上,當卯崎栗打開自家房門,正打算出門去買早餐時,她隔壁那扇許久未曾有過動靜的門也在同一時間打開。
青年頂著一頭微卷的蓬松黑發,鳶眸好心情地彎著,毫不意外地對她問好,“栗小姐早上好。”
“……?”
而卯崎栗則呆在原地。
不是,雖然隔壁曾經是他家,但是……森先生那邊……
誒……?他是鉆了什么空子嗎?
太宰卻瞅準她愣神的機會,向她邁近一步,溫聲詢問她的意見,“要一起去吃早飯嗎?”
第 178 章
即便過去四年, 面對太宰時隔多年的邀請,卯崎栗也還是險些習慣性地應下。
然而,她剛想開口, 腦海中便驟然浮現出, 昨晚她與白雪知琉的對話,以及她千叮嚀萬囑咐, 就算要答應太宰什么, 也要讓對方吃夠了教訓再應下的事。
只是,她到底在太宰之前也沒喜歡過旁人,意識到自己的心情后便一門心思放在對方身上, 對情情愛愛并不擅長, 自然不知道什么復雜的手段。
因此,卯崎栗只好最為簡單地搖頭拒絕,沒有多說。
可她哪里知道,她沒有立刻關門或者扭頭就走,放在太宰眼里, 便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訊號。
只是, 太宰面上的笑容依舊肉眼可見地一僵。他纖長微翹的眼睫緩緩垂下來,將色澤綺麗的鳶眸遮去大半。他扶著門的手本能地握緊,唇也微微抿著, 仿佛沒想過她會拒絕他。
卯崎栗將太宰失落僵硬的模樣收入眼底, 卻也沒吭聲。
他看起來被打擊得不輕,眼睛可憐兮兮地垂著, 莫名透出一股委屈巴巴的味道。就像是難得向飼主蹭蹭褲腿示好,卻被人避開的矜持貓咪, 如今耷拉著耳朵,失落得要命, 看著好不可憐。
余光瞥見太宰這模樣,卯崎栗不由得便有些心軟。她如今才發現,分別的這四年多時間里,他又較原來高上不少。現在他的身高怕是有一米八幾,卻在她面前顯露出這副可憐弱勢的做派……
“便利店的飯團,味道還
不錯哦。”太宰輕輕開口,語氣也放得很輕柔,像是怕她再次拒絕他一樣,“真的不一起去試試嗎?”
隨著這樣一句話,卯崎栗不小心撞進太宰的雙眸中去,不知道第幾次沉溺于其中。
她捕捉到他眼底那絲不甚明顯的渴求,最終還是招架不住他這副可憐又委屈的模樣,遲疑著應下:“……只是去買早飯的話。”
“嗯!”
盡管沒能約到人一起吃早飯,可她這也不算拒絕他。
得到答案,太宰嘴邊立刻浮現出大而明朗的笑,叫卯崎栗心底的那一絲愧疚更甚。她垂著眼睛不再看他,背過手將門關上,心里有些后悔:她不該答應的。
太宰極為自然地上前一步,走在她身側。他這距離控制得恰到好處,既不會過分靠近,又不會過分疏遠,也讓卯崎栗暗中松了口氣:如果他上來就要牽她的手……她大概會不知所措,直接扭頭就走。
察覺到卯崎栗一瞬的放松,太宰一面用余光留意她的反應,一面繼續跟她閑聊,轉移她的注意力,“就去這附近的那家?他們家的飯團我都吃過,最推薦蟹肉飯團哦。”
兩人一同往電梯間走,步入正好停留在這一層的電梯,來到一樓。
卯崎栗沒吭聲,僅是安靜地聽太宰說話。
他嗓音分明清越溫和,此時卻摻著些迫不及待跟人分享秘密似的孩子氣,聽起來帶有幾分雀躍與歡喜。她目不斜視地看著眼前的路,心思卻盡數放在身邊的人身上,貪戀著他較四年前來說,愈發溫潤好聽的音色。
“三文魚和鮭魚的也還不錯,感覺栗小姐會更喜歡三文魚的。”
“里面會加一些沙拉醬,但不影響口感……
太宰如數家珍般給她一一點評便利店售賣的飯團,卯崎栗卻越聽,越生出幾分心不在焉的飄忽感來。
太宰君真的走在她身邊,還跟她分析著便利店的飯團哪個好吃,哪個更可能符合她的口味。
四年了,總感覺,現在這樣很不真實,好像在做夢一樣。
不過,他知道得這么清楚,難道他這四年都是在便利店吃的早飯?明明也能自己做,味道還不差,可他大概會嫌麻煩。
而且,他也還要上班,不知道他現在在的地方管不管飯。
想到這里,卯崎栗不由得一愣。
上班。
她在嘴里咀嚼著這個平平無奇的詞,自以為隱蔽地快速瞥太宰一眼,又收回視線。
……奇怪,已經八點多了,他不用上班的嗎?
還是說……他翹班了?
之前他就一直抱怨,森先生給他丟太多工作了,現在應該不至于會翹得這么光明正大吧。
卯崎栗并不知道,自己正徘徊在某個真相的邊緣,只差臨門一腳。
太宰口中的便利店很近,他們沒走幾步路便抵達目的地。
步入便利店后,太宰便極善察言觀色地閉上嘴,安靜地走在卯崎栗身側。他看著她去拿他設想過的三文魚口味的飯團,又捎上一盒巧克力味兒的豆乳飲料。他注視著她神色平淡,如今不肯分半個眼神給他的模樣,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太宰不再說話,卯崎栗也便忍著沒看他。她拿上想買的東西付完錢,便打算回公寓去吃早飯,也好暫時跟太宰分開,省得踏入他的陷阱。
白雪知琉說的話很有道理,她本人又深知太宰那個聰明腦袋,能輕易地……把人帶進溝里。
說實話,有這十來分鐘的相處已久夠了,再多……她會有些不適應,也會變得越來越貪心。
事到如今,她忽然有些迷茫。她知道自己在逃避,不愿去面對,也不愿去細想自己的心情。
她還是喜歡他的,然后呢?
原諒他,再回到四年前那樣嗎?
可他們回不去了-
太宰跟在卯崎栗身后付完錢,與她一起走出便利店。
他們來便利店的這一路上,基本都是他一人在說,她時不時應上兩句,表示自己有在聽——是與四年前近乎相反的相處模式。
太宰看得出卯崎栗現在的狀態有些不對勁。她會對他心軟,也沒有太過于抗拒他的靠近,可與此同時,她卻又在自我逃避,小心翼翼地將自己封閉,將對他的喜歡吝嗇地藏起。好在他并不缺耐心,更何況……
“太宰先生!”
聽見意料之中的聲音,太宰卻沒有立刻停下腳步,而是謹慎地瞥著卯崎栗的反應。見她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偏過頭看他一眼,他才止住步子,好似才注意到有人喊他一般扭過頭。
看見太宰沒有逃跑,中島敦幾乎要喜極而泣,“太宰先生,你在這里啊……國木田先生讓我和小鏡花來找……”
只是這話說到一半,他便發覺太宰身邊還站著一名年輕女性,不由得便噤了聲:就……他們手里拎著各自的飯團,怎么看怎么像是剛結伴從便利店出來。太宰先生會在這個時間去便利店買早飯?
泉鏡花慢中島敦一步來到太宰與卯崎栗面前,卻在看見卯崎栗時愣在原地,“啊。”
看見還算熟悉的小姑娘,卯崎栗眨眨眼睛,視線一一在三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后落回泉鏡花身上,“……小鏡花?”
“兔小姐。”泉鏡花越過中島敦,上前一步,走到卯崎栗面前仰視她。她眸中透著些許驚喜,以及……親近與懷念。
中島敦將泉鏡花的神色看在眼里,對此越發摸不著頭腦,“是小鏡花認識的人嗎?”
是這次太宰先生的搭訕對象,或者搭訕太宰先生的對象,恰好是她的熟人?
“嗯。”泉鏡花淺淺應聲后,目光在太宰與卯崎栗之間移動了一個來回。她聯想起以前在港口Mafia時,尾崎紅葉跟她說過的話、無意間聽過的傳聞,再加上前些日子中島敦翻出的人事檔案……
當事人之一的太宰則在后輩們面前笑得很自然,半點兒看不出先前的委屈和可憐,“我倒是忘了,小鏡花和栗小姐是認識的。”
聞言,卯崎栗撩起眸子看他一眼,沒有接茬:……什么忘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她跟人家認識。在這里瞎套什么近乎。
眼見著站在她跟前的銀發少年腦袋上似乎掛了一串問號,她便主動對人點點頭,笑著自我介紹道:“初次見面,我叫卯崎栗,請多關照。”
因為不知道與港口Mafia有關的過去會不會對泉鏡花造成什么影響,所以她沒有多提——即便她之前不知道泉鏡花離開港口Mafia的事,看見眼下的情景,她也反應過來了。
不過,紅葉姐居然能放心小鏡花一個人……是因為太宰君嗎?
如果是他在的話,確實很讓人安心。
與卯崎栗的相反無關,聽見她的自我介紹,中島敦一愣,旋即他下意識地看看微笑著的太宰,又看看明顯跟人很親近的泉鏡花,吶吶道:“我、我是中島敦。”
他干巴巴地自我介紹完,便閉上嘴不再說話:現在這個古怪的氣氛,他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好。太宰先生跟這位卯崎小姐……是以前發生過什么嗎?
“之前在港口Mafia的時候,兔小姐照顧過我。”
聽
見泉鏡花這話,卯崎栗輕輕“嗯”了一聲。小姑娘這話無疑是一個訊號:她出身港口Mafia的過去,對眼前的少年,甚至他們背后的組織來說,并不是秘密。
這樣也好。
卯崎栗注視著泉鏡花沒什么表情的臉,伸手摸摸她發頂,語氣很是親昵,“小鏡花,好久不見。”
小鏡花看起來過得不錯,雖然臉上的表情還跟以前一樣,但眼睛里帶著以往從未有過的光,看著就精神許多。
看樣子,她現在是跟太宰君在一起。既然他們現在在的地方能給小鏡花帶來這樣的改變,那他……
是不是,也得償所愿了呢?
“好久不見。”泉鏡花沒有抗拒卯崎栗的親近。她低下頭,抬手牽住卯崎栗的衣角,一副想跟她再多相處一會兒的模樣。
見狀,太宰面帶無懈可擊的笑容,適時開口:“我知道敦君現在還挺混亂的,不過……既然栗小姐跟小鏡花碰見了,要稍微聊聊嗎?”同時對上其余三人的目光后,他面不改色地擴大嘴邊的笑,“小鏡花現在跟我一樣,都在武裝偵探社工作。”后面這半句話,他顯然是對卯崎栗說的。
武裝偵探社。
卯崎栗默念著這個從未聽過的名字,勾著塑料袋的手指動了動。
這是太宰君現在……
太宰的話點醒了中島敦,猛地讓他回想起出門的目的,狠狠打了個寒顫:“啊啊,再不回去要被國木田先生連帶著一起說教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太宰,卻發現對方雙手插兜,不動聲色地移開跟他對上的視線,甚至還嘟起嘴,事不關己地開始吹口哨。
在稀稀拉拉、不成調子的口哨聲中,中島敦遲疑地看向卯崎栗,目光中滿是求助的意味,“卯崎小姐……”
就連泉鏡花也仰起頭,認認真真地盯著她看。
卯崎栗,卯崎栗莫名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
她真的很想說,關她什么事?她哪里管得了他?
第 179 章
卯崎栗捧著熱茶, 看向堆坐在她面前的偵探社眾人,稍微有那么一點尷尬。
抵擋不住中島敦和泉鏡花看她的眼神,她只能莫名其妙地連同太宰一起, 被兩人打包帶回武裝偵探社。在茶水間吃完早飯的現在, 她身處武裝偵探社的會客室,端坐在沙發上喝茶。
卯崎栗的視線一一滑過坐在她面前的眾人, 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但是, 她不是來跟小鏡花敘舊的嗎?怎么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
國木田獨步等人也有些疑惑。他們知道泉鏡花的過去,也知道,能跟她敘舊的人, 大概率同她一樣, 出身于港口Mafia。然而,他們眼前這名年輕女性卻有著一副明艷甜美的姣好面容,怎么看都跟港口Mafia扯不上關系。
盡管以貌取人并不妥當,可就算不提泉鏡花,太宰完全落在對方身上的眼神也證明, 這位年輕女性并不簡單——至少, 她跟太宰的關系絕對不簡單。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看著也不太對勁。
難道說……她就是傳說中,那位被太宰騙了婚的可憐姑娘?
畢竟經歷過那么多事件,他們勉強也算是跟港口Mafia相熟。以前他們并沒有見過她這樣一號人, 她年紀看起來很小, 也像是會上太宰的當的樣子……
偵探社眾人的視線悄悄在太宰與卯崎栗之間游移,卻沒有人愿意出聲打破現有的沉默。
就在這個時候, 偵探社門口突兀地傳來平靜的男聲:“啊,有客人嗎?”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 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織田作。”
“織田作先生。”
卯崎栗愣了愣,隨眾人一起看向門邊。偵探社的會客室恰巧就在門邊, 只是巧妙地用屏風將其與辦公室隔開,所以她能輕易地看見從門口走進來的人。
而國木田獨步頭痛的聲音從辦公區域傳過來——他方才并沒有去湊大家的熱鬧,而是坐在辦公桌前處理報告書,“今天也遲到一個小時……織田作先生是又被纏住了嗎……”
“嗯,不知不覺就被拉著聊天了。”織田作之助緩步走進偵探社,下意識地便朝會客室看去。
卯崎栗正好在這個時候與他對上視線,“織田作先生。”
“啊,卯崎小姐。”織田作之助平靜的嗓音里帶上一絲難得的意外,隨即又重回原有的波瀾不驚,“好久不見。”
原本凝滯的氣氛就此完全打破。
卯崎栗捧著茶杯,對他點點頭,“好久不見。”她視線越過自己搬來辦公椅,坐到茶幾旁的太宰,落到幾乎沒什么改變的織田作之助身上,沒有分給他半分注意。
“卯崎小姐……也認識織田作先生嗎?”中島敦驚訝地問出在場所有人心中所想。同時,眾人愈發肯定各自原有的猜測——卯崎栗可能還真是太宰的結婚對象。
織田作之助頷首肯定,“嗯,卯崎小姐救過我。”再多的,由于涉及太宰,再加上不知道卯崎栗是否愿意為人知曉她的異能,他便沒多說。
“兔小姐的異能,甜甜的,能治療傷口。”
織田作之助不知道這件事,泉鏡花卻是知道的。甚至這件事在港口Mafia,乃至有消息渠道的人眼里都算不得秘密,總有人向卯崎栗尋求兔子糖果,只不過“一藥難求”。
早在卯崎栗與織田作之助互相招呼時,國木田獨步便起身來到屏風旁杵著,聽見泉鏡花的話,他下意識在后面接道:“跟與謝野醫生一樣,是罕見的治愈系異能者嗎。聽起來異能是利用香氣或者味道……”
他邊接話,邊在自己的手賬上刷刷記錄著什么,以備不時之需。
快速寫完最后一筆,國木田獨步才想起什么一般,對卯崎栗歉意地點點頭,溫聲道:“自我介紹遲了,我是國木田獨步。”
由國木田獨步開頭,其余人也紛紛順勢自我介紹起來。
“我叫作谷崎潤一郎,她是……”
“我是兄長大人深愛著的妹妹——卯崎小姐請多關照哦!”
橘色短發的青年好似與黑長直JK關系不一般。
“我是宮澤賢治,請多多指教——”
金發少年語調溫吞,帶著一股慢悠悠的自在感,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至于最后……
神態舉止恍若少年的瞇瞇眼青年雙手環胸,抬著下巴輕哼,“哼哼哼,我就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江戶川亂步!”他嘴邊帶著自信驕矜的笑,半斂的翠眸閃過一絲暗芒,“那么事不宜遲,卯崎小姐可以分糖果給我嗎?”
“亂步先生……?”
哪有一上來就問初次見面的人要糖吃的?
國木田獨步等人愣在原地,不由得齊齊朝卯崎栗看去。就連太宰也端正了原本有幾分散漫的坐姿,想看她會如何回答。
而卯崎栗只一眼便看出,眼前這位江戶川亂步問她要的糖果是兔子糖果。而且他方才睜眼看她時的眼神……這么想著,她神態自若地從口袋里摸出一塊巧克力,放進對方手心。
“我沒有帶糖果,但是帶了這個。”
她面上是明朗卻松快的笑,仿佛沒聽出江戶川亂步話里有話,只是頗為簡單地送出了一塊巧克力。可這確確
實實是再巧妙不過的回避。
江戶川亂步睜開雙眸,“我知道卯崎小姐想要的答案。”他說出口的話意有所指,視線卻沒有往太宰的方向飄。
任誰都看得出,兩人之間的氣氛僵硬且古怪。
“亂、亂步先生……”
比起神色有幾分不自然的他人,太宰倒是端得一派平靜,“嘛,別這么緊張啦。”他笑著當起和事佬,既沒有阻止江戶川亂步,也沒有表現出慌張的模樣,似乎很篤定卯崎栗的選擇。
好在偵探社人多,此時此刻,突來的清麗女聲轉移了所有人的注意。
“好像很熱鬧?”
圍在會客室的所有人齊齊看向來人,“與謝野醫生。”
卯崎栗瞅坐在她對面的江戶川亂步一眼,主動開口向與謝野晶子自我介紹,“我叫卯崎栗,請多關照。”
“與謝野晶子,這里的私人醫生,請多關照。”這么簡單地回應完后,身著白大褂的與謝野晶子向前一步,“有新的委托?”
顯然,看她這舉動,她是也有想聽八卦的意思。
國木田獨步猛地想起,與謝野晶子并不喜歡與港口Mafia相關的人這件事,“算是客人,跟太宰、鏡花,還有織田作先生認識。”只是剛剛人多,盡管對卯崎栗的身份有所猜測,可他畢竟沒有打聽到她在這方面的情報,只好暫時這么解釋。
“這么說的話,卯崎小姐……”將話說出口后,谷崎潤一郎才像想起什么一般,聲音越來越弱。
谷崎直美連忙抱緊他的胳膊,委婉地接過話題,“卯崎小姐應該跟織田作先生他們認識得很早吧?”
“嗯。”被點名的織田作之助看卯崎栗一眼,又看向太宰,沒發現兩位朋友的神色有什么不對后,便開口說出自己知道的情報:“卯崎小姐是森先生的私生女。”
“?!”
他這話說得不起半分波瀾,卻恍若冷水入油鍋,激起眾人一片驚呼:太宰以前是港口Mafia的干部的事,在偵探社并不是秘密,也就是說,他和卯崎栗怕是早就相識。
只是,叫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卯崎栗和太宰兩人也怔在原地,旋即同時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來。
留意到卯崎栗的反應,太宰舒展開眉眼,對大家搖搖頭,唇邊是無奈的淺淡笑意,“不是,這個傳聞,怎么連織田作都信了。”
“不是嗎。”織田作之助輕緩地眨了一下眼睛,語氣與往常無異。他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安靜地等待解釋。
卯崎栗將手中的茶杯放到茶幾上,緩緩呼出一口氣,她眉眼間帶著一股嫻靜溫和的味道,叫人看著便心生好感,“森先生確實是我的監護人,但我也確實不是他的私生女。”
卯崎栗的目光逐一掃過在場的偵探社眾人,最后從表情明顯不太對勁的與謝野晶子臉上收回。她甚至沒有多停留半秒,好似沒有發現半分不對。
奇怪……與謝野小姐的反應好像特別大?
“和森先生不一樣,栗小姐是很好相處的人,這一點可以放心。”拐著彎兒罵完曾經的監護人,太宰懶洋洋地將臉擱在辦公椅的椅背上,他清瘦的臉上難得被擠出一小團臉頰肉,看著很可愛。
“而且,她也沒有加入港口Mafia。”
所以,太宰對她特殊,只是因為和她認識得早?
中島敦喃喃著重復:“沒有加入……”
“嗯,和我的異能有關,算是交易關系吧。”卯崎栗微笑著肯定,順勢解釋自己之前不給江戶川亂步糖果的行為——既然糖果是交易物品,那便不是隨意能給出的東西。
國木田獨步低頭,看著他記錄在手賬上的內容:“罕見的治愈系異能……”
“說得我都想吃糖了——”江戶川亂步大大地伸了個懶腰,輕巧地從沙發上彈跳而起,沖與謝野晶子跑去,“上次與謝野小姐買的那個糖還有嗎?我想吃!”
這么說著,江戶川亂步便推著與謝野晶子,差人陪他去醫務室,拿他所要求的糖果。
其余人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無一不露出無奈的表情。
國木田獨步沒忍住替江戶川亂步正名,“別看亂步先生總是這樣……其實他是偵探社里除社長以外最厲害的人。”
盡管他這話放在這個時候……多少有些缺少說服力。
“是很厲害的人。”泉鏡花認真地出聲附和。
卯崎栗善意地彎唇一笑,給他們遞出臺階:“嗯。”
固然江戶川亂步的洞察能力叫人心驚,可她在意的……一直是對她似乎有復雜感覺的與謝野晶子。
如果放到以前……她大概會直接跟那個人說吧。
只是現在,碰到什么事她都只能憋在心里,自己一個人嘗試解決。
以前,她確實太依賴他了。
與謝野小姐,為什么會露出那種,稍微有些厭惡的反應呢?
應該也不是,對同為治愈系異能者的同性相斥吧?
……她還挺喜歡她的,希望是她感覺錯了吧?-
“與謝野小姐。”
醫務室里,與謝野晶子闔上抽屜,垂著眸子應聲:“……我知道。”
“卯崎小姐在這方面還挺敏感的。”江戶川亂步剝開棒棒糖的糖紙,一把塞進嘴里,“就算是那個人帶大的,也不影響與謝野小姐喜歡她本人,不是嗎?”
他瞇著眼睛,看起來有幾分漫不經心。
與謝野晶子抬手揉揉自己的頭發,“亂步先生什么時候會把話說得這么明白了。”
光從對方沒有因為江戶川亂步的舉動而生氣,就能看出她脾氣很好。
更何況,還是那個太宰喜歡的對象——與那些叫人不省心的后輩不同,她一眼便將太宰的真心看穿。
“誰讓卯崎小姐因為自身的異能,對人的喜惡那么敏感啊。”江戶川亂步這么說著,一屁股坐到與謝野晶子的椅子上,“要是產生誤會,難受的還是與謝野小姐。”
靠椅滾輪在醫務室的地板上滑出輕微的聲響。
“報酬的話,這個就夠了。”他含糊不清地說完,便將含在嘴里的棒棒糖取出來,對與謝野晶子晃晃,“請名偵探出一次手,價錢可不便宜哦。”
與謝野晶子半靠在桌邊,分明早已習慣江戶川亂步的敏銳,此時卻莫名有幾分被看透的不爽,“切。”她呼出一口氣后,干脆地轉移話題,“別操心我了,操心操心太宰吧。”
“那家伙才不用我操心啦——”
第 180 章
卯崎栗等人自然不知道醫務室里發生的對話。即便太宰對此略有幾分猜測, 可他當然不會將其公之于眾——他很清楚,就算拋去異能,也很少有人會討厭卯崎栗。
因為這會兒沒什么委托, 上一份工作也恰巧告一段落, 于是大家便安安心心地圍在會客室,跟卯崎栗聊天。
谷崎直美抱著谷崎潤一郎的胳膊不放, 頗有幾分好奇地開口問道:“對了, 卯崎小姐的異能,剛剛小鏡花說甜甜的……?”從方才的對話來判斷,這不是什么不能說的話題, 因此她便大膽地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嗯, 能根據我對一個人的喜歡程度,生成具有治愈能力的解藥。”卯崎栗拿食指點點下巴,一邊回憶著自己異能的作用,一邊組織語言,“不過味道像糖果一樣, 所以……”
大學四年里, 除去每個月固定給港口Mafia那邊提供兔子糖果以外,她基本不使用異能,也好久沒給人解釋自己的異能是什么。
她寒暑假在港口Mafia的藥房里實習時, 森鷗外倒是偶爾會帶些需要兔子糖果的人來見她。可就算是這樣, 他們也早早替她解釋過她異能的具體作用,用不著她本人開口。
卯崎栗將浮上心頭的思緒壓下, 盡可能不叫自己回想起,某個最為隱秘的, 她會使用異能的時刻。
……她想他的時候。
太宰注視著卯崎栗半垂的眼睫,與她一同沉默。旁人看不出她的異樣, 他卻很清楚。
中島敦沒有注意到卯崎栗和太宰的沉默。
他看看貼著卯崎栗坐的泉鏡花,感嘆般喃喃:“還有這樣的異能啊。”
“所以剛剛亂步先生才……”國木田獨步不由得往醫務室的方向看去。
卯崎栗好脾氣地接話,并不為江戶川亂步適才的行為生氣:“換我也會好奇,這種異能做出來的糖果是什么味道的。”
“如果不是卯崎小姐,我已經在三途川了。”織田作之助平淡的語氣里罕見地帶上一絲感慨,他說著頓了頓,“我還沒向卯崎小姐道謝。”
卯崎栗搖搖頭,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停留——這會提醒她,那一天發生了什么,“是坂口先生通知得及時,不然我也趕不到那邊。”說完這句話,她連忙轉移話題,“說到那天的事,小咲樂他們還好嗎?”
只是,織田作之助和太宰心里都清楚,如果當時不是她拼盡全力趕到……
而卯崎栗并非沒有察覺到太宰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她盡量控制住自己不去看他,假裝對此毫無所覺。
“比之前懂事很多。”提起家里五個不讓人省心的小鬼,織田作之助的表情看著柔和了許多,“大家經常幫忙照顧他們。”
織田作先生看起來也很喜歡偵探社的氛圍,至少整個人在這里都是放松的。
再加上小鏡花……
他應該,也是喜歡這里的吧?
在心中下了這樣的論斷后,卯崎栗對上織田作之助的視線,聽見對方這樣問她:“卯崎小姐要去看看他們嗎?”
卯崎栗一愣,旋即笑著答道:“嗯,我也好久沒見小咲樂他們了。”
得到肯定的答復后,織田作之助沒再說話,而是徑直轉過身,一副要往外走的模樣。他這個舉動看得所有人愣在原地,就連太宰也抱著椅背,眨巴著眼睛看他。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可卯崎栗經常能對上織田作之助的想法。
她眨眨眼睛,按下心中的猜測,連忙提高音量提醒織田作之助,“但是……現在不是在上班嗎?”
聞言,織田作之助停下腳步,轉回身子平靜應聲,“……也是。”
一時間,整個辦公室陷入一陣古怪的沉默中去。
“…………”國木田獨步的眼鏡在一片柔和中微微反光。
其余人瞅瞅捏緊手中鋼筆的國木田獨步,眼觀鼻鼻觀心,盡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噗、噗哈哈哈哈!”
突兀且張揚的笑聲猛地將沉默打破。
只見江戶川亂步靠在門邊,捂著肚子,笑得不能自已。他半點兒沒給國木田獨步面子——其他人害怕被說教,他可沒有這個顧慮。
在這笑聲的感染下,卯崎栗也不小心發出一聲低笑。
旋即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開關鍵,音色不一的爆笑聲在偵探社內響起。
“織田作先生……”
“織田作先生,是被太宰先生……呼……”
“織田作,聽見了嗎,你要振作一點哦——”
“我很振作。”
一片笑聲中,太宰的余光悄然落在微笑著的卯崎栗身上,溫柔且繾綣-
因為織田作之助表示,中午的時候他打算把孩子們帶來一起吃午飯,所以卯崎栗莫名其妙地便留了下來。
好在如今偵探社并不忙,她們幾個女孩子就湊在一起小聲聊天。谷崎直美一直對卯崎栗很好奇,與謝野晶子從醫務室回來后似乎想通了什么,也一同坐在沙發上聽她們聊天。
“小鏡花看起來在這邊過得很好,這樣紅葉姐應該也能放心了。”
泉鏡花點頭應聲,“……嗯。”她一直黏在卯崎栗身邊,難得對人透露出一股顯而易見的依賴和親昵,“兔小姐,之后還去東京嗎?”
“想暫時回來工作一段時間吧。”卯崎栗端起茶杯,小口地啜著杯中的茶水,“之后可能還去讀研?也還不確定,總之想先休息幾天。”
谷崎直美的視線落在卯崎栗甜美的長相上,“卯崎小姐是剛從大學畢業?”她這個長相,出去說自己是高中生都有人信。
“嗯,前幾天剛畢業,總算能好好休息了。”卯崎栗不好意思地卷卷胸前的頭發,對谷崎直美一笑。
她的笑容帶著一股松快明凈的味道,配上她甜美柔和的相貌,叫人看了便心生好感。
谷崎直美被她臉上的笑晃得一怔,吶吶道:“完全看不出來……”
“我今年已經二十二歲啦。”像是想強調什么似的,卯崎栗微微嘟起嘴,緩緩呼出一口氣。
看見她這有幾分孩子氣的模樣,谷崎直美不由得跟著她一起笑出來,“我還以為卯崎小姐跟我差不多大。”她說著,將自己原有的想法說出口,“換上高中校服肯定一點都不會奇怪。”
“谷崎小姐就別取笑我啦。”卯崎栗慌忙擺手,一面嘆氣,一面給在場的人說自己的經歷,“之前有一年,我拖著行李箱回橫濱,回來得有點遲,結果被巡警先生以為是離家出走的高中生……”
“噗……”
“呼呼……”
她幽怨的語氣惹來谷崎直美的笑聲,就連與謝野晶子和泉鏡花也有幾分忍俊不禁。
雖然卯崎栗說這段經歷,確實有活躍氣氛的意思,可她對這件事也是真的苦惱,“雖然那個時候我也才剛成年,但這也太打擊人了……”
“這是好事啦。”
“是這樣嗎……?”
……
……
幾個女孩子聊得很是愉快。在發現卯崎栗確實是很適合結交的人之后,她們各自交換了聯系方式,約好下次一起出來逛街,或者是一起去哪兒玩。
“啊,說到這個……最近櫻花不是開得正好嘛,要不要一起去賞櫻?”谷崎直美一副剛想起什么的模樣,微笑著提議道。
聽見這個提議,卯崎栗沒能在第一時間接下話頭,而是呆在原地。
留意到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對勁,泉鏡花仰起頭,主動問她,“不方便嗎?”
“那倒不是啦。”卯崎栗搖搖頭,不好跟她們說,自己剛剛不小心沉浸在過往的回憶里,“大概什么時候?”
“嗯……我想想,”谷崎直美低吟一聲,偏頭看向坐在她身側的與謝野晶子,“與謝野醫生最近還有去醫院幫忙嗎?”
與謝野晶子輕緩地眨了一下眼睛,回憶著她最近的安排,給出否認的回答:“最近倒是沒有。”
“那這個周末怎么樣?”谷崎直美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翻出日歷遞給她們看,“拖太久的話櫻花也會謝……”
與謝野晶子率先應下:“周末我可以。”
“我應該沒問題。”卯崎栗微微頷首后,便去詢問泉鏡花的意見,“小鏡花呢?”
泉鏡花自然也給出了肯定的答復,“嗯。”
就在她們即將把賞花這件事敲定下來的時候……
“我也要去!這種活動怎么可以少了名偵探!”江戶川亂步從屏風后探出腦袋自薦道。
坐在辦公桌前的中島敦小聲吐槽,神色看起來有幾分不安,“賞櫻要名偵探……難道說會出現案件嗎?”
——這倒不是他們偷聽,而是卯崎栗等人依然坐在會客室里聊天,沒有換地方。因此,她們的對話其他人聽得一清二楚。不過本來也不是什么特別私密的對話,她們本人也并不在意這個。
“畢竟,櫻花開得越燦爛,越說明櫻花樹下埋著不得了的東西哦。”太宰帶笑的嗓音溫潤悅耳,自帶一股莫名的說服力,“等到晚上……哼哼哼……”
“!”
國木田獨步狠狠抑制住冒出的雞皮疙瘩,盡可能不去細想太宰的話。
將國木田獨步的反應收入眼底,太宰倏然從辦公桌前站起身,上半身越過桌子,湊到國木田獨步跟前,“夜櫻也別有一番風味!國木田君!我們一起去賞夜櫻吧!!!”
聽著屏風外傳來的對話,卯崎栗不動聲色地將手機熄屏,佯裝鎮定:可笑的是,光是聽見他這樣有活力的聲音,她都……
收好手機,她合群地與其他人一起扒在屏風旁,探出個腦袋去看他人的反應。
只見國木田獨步一把揪住太宰的衣領,對他怒吼:“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去賞什么夜櫻,感覺會折壽!”
“什
么,那可真是我的榮幸!”太宰亮著雙眼,半點兒沒受到影響,甚至還可愛地雙手合十,對人露出笑容來,“國木田君是害怕了嗎?一定是害怕了吧!”
織田作之助鎮定地端起咖啡,平靜地喝了一口,“嗯,我也好久沒帶孩子們出去玩了。”
“織田作先生,帶孩子們去賞夜櫻……”谷崎潤一郎看上去也有幾分遲疑。
“嗯?”
“我說——”
吵吵鬧鬧到最后,最終大家一致決定,在場的所有人一塊兒去賞櫻。
當然,在國木田獨步的堅持下,賞的不是夜櫻,真是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