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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項小說網(wǎng) > 穿越小說 > 太宰先生英年早婚 > 完結(jié)+番外
    第 221 章

    卯崎栗將中島敦肉眼可見的疑惑, 以及他并未說出口的吐槽收入眼底——實在是中島敦這孩子太過實誠,什么想法都表現(xiàn)在臉上,很難讓人看錯。

    她噗嗤一笑, 主動對人問好:“晚上好, 中島君。”

    泉鏡花也在聽見屋外的動靜后走到玄關(guān)來。

    卯崎栗對上她目光,唇邊的笑愈發(fā)柔和了幾分, “小鏡花也是。”

    “兔小姐、太宰先生。”泉鏡花對她和太宰點點頭, 招呼道。她圍著圍裙,顯然正打算開始,或是正在準備晚飯。

    卯崎栗注視著眼前困惑的兩人, 起頭道:“今天來……”她適時停頓, 將后續(xù)拋給太宰——她可沒忘記出門前太宰說的話。

    “栗小姐,從今天起會住進員工宿舍。”

    太宰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掉鏈子。他沒有說別的,而是極為順暢地將重點挑明。

    “誒?”中島敦不由得驚呼,旋即他便聯(lián)想到他和泉鏡花的現(xiàn)狀,“但是房間……”

    太宰也知道中島敦想說什么:“當然是跟我住在一起。”

    “?!”

    中島敦一臉驚疑, 似是還想說著什么, 但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只能張張嘴,再一言不發(fā)地閉上。

    與他相比, 泉鏡花倒是顯得很鎮(zhèn)定:她似乎并不意外卯崎栗會跟太宰同居。

    下一秒, 太宰便笑瞇瞇地去牽卯崎栗的手,炫耀似的在兩人面前晃晃, “畢竟我和栗小姐,是合法夫妻嘛——”

    “合法夫……!”中島敦下意識地重復(fù)太宰的話, 卻緊接著反應(yīng)過來什么:“所以,卯崎小姐真的是……”

    太宰游刃有余地頷首, 半點兒不顯他方才在家時的躊躇,“是哦,就是敦君想得那樣。”

    卯崎栗從太宰微紅的耳根上收回視線,沒有戳破他的強撐。

    最后,她也假裝沒看出來中島敦的滿臉復(fù)雜和欲言又止,溫和地笑著將這個話題終結(jié):“嘛……總之,從今天起我們就是鄰居啦。”

    “因為之前中島君和小鏡花看起來很喜歡我做的奶油燉菜,所以這次做了別的當做見面禮。”

    這么說完,卯崎栗抽回手,去夠太宰拎在手里的袋子。

    太宰順勢將袋子打開,方便她拿取放在里面的餐盒。

    卯崎栗將餐盒遞給泉鏡花,還順手拍了拍小姑娘發(fā)頂——她們以前就是這么相處的。

    見狀,中島敦條件反射地道謝:“啊,謝謝。”

    “謝謝。”

    中島敦的腦子似乎還沒轉(zhuǎn)過彎來。

    他近乎本能地聳聳鼻尖,嗅了嗅空氣中隱約散發(fā)著的香味,“好像有雞肉的味道。”

    “嗯,雞腿肉炒蘑菇。”卯崎栗給兩人揭曉答案——她對這盤菜的味道很自信,“我還挺喜歡這個的,希望也能合你們的口味。”

    聽清卯崎栗的話后,中島敦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條件反射地做了什么,有幾分羞赧地對兩人笑笑。

    他似乎是第一次被人送這樣的“見面禮”,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不過他和泉鏡花年紀都還小,也正常。

    中島敦和泉鏡花收下餐盒后,卯崎栗不愿再拖沓,便做主與他們道別:“那我和太宰君就先去找谷崎君和直美小姐啦,回頭見。”

    “嗯、嗯,謝謝你,卯崎小姐。”

    見中島敦暈乎乎地關(guān)上門,卯崎栗頗有幾分忍俊不禁——芥川銀跟她關(guān)系好,知道她與太宰重逢后,偶爾會說上幾句芥川龍之介在家的表現(xiàn)。

    聽說,芥川龍之介并不承認中島敦與太宰亦師亦友的關(guān)系,他為此找了中島敦好多次麻煩。

    誰想得到,太宰最后找了個這么實誠的孩子做學(xué)生呢?就算是她也沒想過。

    可不管怎么說,他一定會是一位好老師。

    而好老師·太宰指指自己,訕訕開口道:“我好像,被無視得挺徹底的?”

    “畢竟是把人拋棄四年,完全不聯(lián)系的混蛋嘛。”丟下這句話后,卯崎栗自顧自地邁開腳步,往最里面的203號房走去。

    “……抱歉。”

    太宰抿著唇,原本張揚的眉眼瞬間耷拉下來。他自然看得出卯崎栗只是在開玩笑,可不管提多少次,這件事都是他做得不對,道歉也理所應(yīng)當。

    卯崎栗沒有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結(jié),“嘛。”她隨口應(yīng)完聲,便抬手指指谷崎兄妹家的門,給人遞臺階,“敲門。”

    “嗯。”

    谷崎兄妹對卯崎栗的入住表示熱烈歡迎。特別是谷崎潤一郎,由于擔(dān)當著家里主廚的職責(zé),他對卯崎栗送來的“見面禮”很是好奇。在收下雞腿肉炒蘑菇后,他非常客套地給他們裝了些剛做好的小菜作為回禮。

    春野綺羅子的反應(yīng)與谷崎兄妹大差不差,宮野賢治看起來也十分喜歡卯崎栗送的小菜。至于與謝野晶子……

    她看太宰的眼神就頗有幾分微妙了。

    簡單來說,就是看渣男的眼神。

    卯崎栗并不知道與謝野晶子和森鷗外之間的過往,她只當是同為女性,對方對她的遭遇感到憐惜與同情,再加上太宰的表現(xiàn)確實不地道,所以……

    “雖然確實是我不好,但是與謝野醫(yī)生剛剛那個眼神……”太宰將下巴擱在矮桌上,雙手自然垂落在榻榻米上,整個人軟乎乎地來回晃動,“還是好讓人受傷哦。”

    看見他這嬌氣的模樣,卯崎栗在他身旁坐下,沒好氣地懟他,“……太宰君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就沒有想過現(xiàn)在的遭遇嗎?”

    “想過。”太宰偏過腦袋瞅她,神色卻是與動作不符的認真,“也想過栗小姐把我踹了找別人的可能。”

    他將手抽回,墊在自己下巴下方,縮成一團,“但是后者,我不愿意去想。”

    不愿意去想的理由……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是嗎。”卯崎栗微微嘆息一聲,旋即從矮桌邊站起,“那太宰君應(yīng)該也知道……”

    她起身的瞬間,披在身后的黑發(fā)在空中搖曳出輕微的弧度。

    太宰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應(yīng)聲道:“嗯,我會加油的。”他快且大地吸了一口氣,面上揚起溫潤明朗的笑來,“所以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嗎?就算是洋蔥我也可以!”

    “誒……”卯崎栗對太宰提出要幫忙這一點并不意外,但既然他提到洋蔥……“我煮毛豆,太宰君切洋蔥?”

    “!”

    聽見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太宰在心中做足準備,面上卻依然嘟起嘴,表現(xiàn)出一副不滿又不敢多言的好欺負模樣,“切就切嘛。”

    卯崎栗也很好奇,以前看見她切洋蔥就會躲遠的太宰,會用什么法子對付洋蔥。

    像她一樣將刀用水浸濕再切,還是把洋蔥放進冰箱冷藏?

    總不能像以前一樣,撒嬌喊她幫忙切吧?

    而太宰,注定會給出不同的答案。

    只見他嘟著嘴從矮桌邊站起,慢騰騰地來到卯崎栗身邊站定——這么一會兒功夫,她已經(jīng)替他將需要切的洋蔥拿出來,在砧板上擺好。

    緊接著,卯崎栗看見太宰抬起手,打開他們正上方的櫥柜,從里面掏出了……

    一只潛水鏡。

    “……?”

    卯崎栗看太宰的眼神頓時不對勁起來。

    不是,切個洋蔥而已,用潛水鏡……大可不必吧?

    這個潛水鏡顯然是太宰特地準備的,看起來使用次數(shù)并不多。因此,他將它從櫥柜里取出來之后也沒清理,直接便戴到自己頭上。

    卯崎栗眼睜睜看著潛水鏡的束帶壓在他毛茸茸的頭發(fā)上,勒出一彎凹痕。

    不過瞬息,太宰便將潛水鏡的位置調(diào)正,全副武裝地去碰砧板上的洋蔥。

    卯崎栗就這么愣愣地看他動作,在看見他手伸到一半,驟然又收回時,她下意識地便將

    視線從他的手轉(zhuǎn)移,挪向他的臉,去看他表情。

    ——她對上一雙含笑的鳶眸。

    發(fā)現(xiàn)卯崎栗如他所想那般望向他,太宰雙眸一彎,好心情地彎出如弦月般的弧度。

    “栗小姐不放心嗎?”他的眼睛如蝶翼般撲閃了一下,隨即他抬手到眼睛旁邊,屈指敲敲他戴好的潛水鏡,“別擔(dān)心,有這個在,我這次一定沒問題!”

    卯崎栗,卯崎栗說不出話。

    她……看上去像是在擔(dān)心他嗎?

    她明明是被他這個舉動無語到了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她這副被噎得說不出話的模樣愉悅了他還是如何,太宰輕笑一聲,沒有調(diào)侃她,便轉(zhuǎn)回頭。

    他白玉似的手指碰到躺在砧板上的洋蔥,細致地將洋蔥的外殼剝?nèi)ァHネ昶ず螅麑⑺堫^轉(zhuǎn)到他這半邊水槽來,簡單將洋蔥沾到的碎屑沖去。

    太宰稍稍甩去洋蔥上的水漬后,便干脆利落地下刀,將洋蔥切成碎末。

    見太宰這邊還算順暢,卯崎栗便打開水龍頭沖洗毛豆。只不過,洗歸洗,她的余光卻落在太宰手上,生怕他會不小心切到自己。

    簡單沖洗完毛豆,卯崎栗便將毛豆放著瀝水,方便她一會兒處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太宰再度將水龍頭扳過來,沖掉菜刀上所沾到的洋蔥汁液——免得一會兒辣到來接手的戀人。

    對上卯崎栗的視線,他揚眉,沖她一笑,眼神與笑容里皆帶有幾分尚未說出口的得意與自滿,以及……

    希望她能夸夸他的渴望。

    注視著太宰晶亮的雙眸,卯崎栗想也沒想,徑直伸出還濕著的手,去捏他臉頰,“嗯,太宰君是乖孩子哦。”

    雖然用了潛水鏡,但不管怎么說,能抓……嗯,能切洋蔥的就是好貓。

    這個要求對他來說又不難。

    第 222 章

    太宰并沒有留意到, 卯崎栗正在心里給他劃分“好貓”和“壞貓”的陣營。被她糊了半邊臉的水,他也不惱,而是好脾氣地將自己的臉頰往她手上送。

    “只是這樣嗎?”他側(cè)臉掛著水珠問她。

    沾到水珠的, 分明是他臉頰, 可就好似連他看著她的那雙眼睛也沾染上幾分水潤的意味,水波漾漾的, 叫人好不心動。

    卯崎栗收回視線, 抓起一小把洗凈的毛豆給他,充當獎勵——只可惜這獎勵是生的,是暫時還不能吃的那種。

    討甜頭失敗, 太宰癟癟嘴, 退到一旁看她接著忙活。

    “土豆,交給太宰君可以嗎?”見太宰沒接,卯崎栗也便將毛豆重新放回籃子里,“洗干凈再去皮。”

    太宰小心瞅著她,沒有拒絕, “好——”

    在太宰認真清洗土豆的時候, 卯崎栗將毛豆處理好,丟進鍋里去煮。她沒讓鍋空著,而是立刻從冰箱里取出冷藏的黑椒蒜苗豬肉, 熱鍋, 將其倒入鍋中翻炒。

    說起來,谷崎兄妹給他們的回禮是土豆沙拉, 春野綺羅子的則是涼拌紫菜。

    恰巧這兩樣都是適合下酒的小菜,所以也省去卯崎栗不少功夫。她只需要把毛豆煮好, 再將黑椒蒜苗豬肉炒完,最后炸個蟹肉可樂餅就差不多了。

    等卯崎栗快手炒完黑椒蒜苗豬肉, 太宰也在她身側(cè),默默完成了清洗土豆,并給大部分土豆去皮的成就。

    之所以說大部分,是因為……

    “栗小姐栗小姐!”

    卯崎栗剛把鍋端到洗碗池里沖水,便聽見太宰連聲喊她。

    對上她看過來的視線,太宰朝她眨巴眨巴亮晶晶的雙眼,獻寶似的將手里還未去皮的土豆給她看,“看!”

    “……?”

    看見他手里那顆完完整整的敦實土豆,卯崎栗不由得有些疑惑:這是讓她……夸他洗得很干凈的意思嗎?

    似是看出她的不解,太宰噗嗤一笑,雙肩微微聳動。旋即他手持去皮器,極為順暢地將土豆的表皮刮去。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竟是能越過土豆表面坑洼的芽眼,一口氣將土豆皮完整地削下來。

    “鏘鏘——非常順暢的土豆皮!”太宰笑瞇瞇地將削好的土豆遞到水龍頭下沖水,再放進他削好皮的幾只土豆中間,只給卯崎栗看他削好的那一條土豆皮,用以掩飾什么。

    卯崎栗自然沒有留意到他的小心機,“啊,真的!”她仔細觀察著被太宰拎到她眼前的土豆皮,連浸在水槽里的鍋都忘了洗,“就像是在削蘋果皮一樣……”

    “難道說……”

    她這么說著,對上太宰微彎的鳶眸。

    而太宰本人則略有幾分得意地用指尖捏著土豆皮,將它丟進一旁的垃圾袋里,在卯崎栗還未來得及細看前毀尸滅跡,“哼哼哼。”

    他剛想說自己并沒有苦練削皮,卻緊接著聽見對方這么問他:

    “太宰君,難道也很擅長削蘋果嗎?”

    “……”

    太宰險些脫口而出的話就這么卡在他喉頭,叫他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卯崎栗沒察覺到他這會兒欲言又止的表情,還在認真地思考這件事,“因為,土豆都能削得那么好………相對來說簡單一點的蘋果應(yīng)該也能?”

    太宰自然看得出,她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就好像以前,她曾經(jīng)夸過他切西紅柿的刀功一樣,她只是單純地在感慨和驚嘆。

    這還讓他怎么接?

    太宰選擇轉(zhuǎn)移話題。

    “……說到這個。”

    “嗯?”

    卯崎栗回過神,將水龍頭關(guān)閉,打算一心兩用。

    見狀,太宰上前拿過她手里的海綿,自顧自地擠上洗潔精,代替她刷起鍋來。

    卯崎栗瞥他一眼,順勢去看正煮著的毛豆。

    太宰的聲音浸在一片水潤的水蒸氣里,抵達她耳邊,“之前栗小姐,還切過兔子蘋果給我吃。”

    “啊……”卯崎栗放下筷子,順著他的話回想起以前發(fā)生過的事,“確實是有這么一回事。”

    她一面抬手去拿蟹肉罐頭,一面接太宰的話,“因為太宰君總纏著我要兔子蘋果嘛,雖然不是那個兔子蘋果……”

    “栗小姐知道,那個時候我在想什么嗎?”太宰手上的動作也沒停,說話語速慢悠悠的,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意味。

    抽油煙機運作的嗡鳴聲、水蒸氣輕微的“嘶嘶”聲,洗刷東西時發(fā)出的水流聲,一切的一切,皆透出一股屬于家的氣息。

    卯崎栗在這樣的動靜里應(yīng)聲:“嗯?”

    迎接她的,是一個輕飄飄的、落于她唇上的吻。

    那人拉開距離時,舌尖還惡作劇般擦過她唇縫,徒留下一絲恍若不留痕跡的濕潤酥癢。

    唇上的溫度離開后,卯崎栗垂眸,扣住蟹肉罐頭的拉環(huán),“咔嚓”一聲將它打開。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這只是開蟹肉罐頭的聲音,太宰卻驟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危機感。

    “……怎么吃個蘋果都能想這些。”

    卯崎栗小聲嘟囔了一句,將蟹肉罐頭里的湯汁倒去一部分,方便她一會兒取用。

    她這句抱怨顯得太過平常,便叫太宰重新安下心來,“誰讓栗小姐蒙我眼睛,還硬要給我喂。”他語氣里不自覺便帶上幾分撒嬌的意味,小聲地哼哼唧唧,“還不開竅,我怎么就不能想了。”

    對于太宰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行為,卯崎栗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頤指氣使地努努下巴,示意他去架鍋煮土豆。

    “遵命——”

    閑聊告一段落后,毛豆也差不多煮好。卯崎栗便又去處理新鮮出鍋的毛豆,將它裝進盤子里,端到榻榻米房間的矮桌上。

    毛豆煮過后散發(fā)出一陣誘人的微澀清香——大概是草木的味道。卯崎栗沒忍住,頂著燙意便抓起兩瓣毛豆湊到齒間,小心翼翼地用牙將毛豆粒撥出來。

    還未等她將口中的毛豆粒嚼碎,她身后便傳來太宰的聲音:“栗小姐在偷吃。”

    他說得很篤定,而卯崎栗也確實被他抓了個人贓俱獲:她一只手里捏著一瓣空的毛豆豆莢,另一只手里則捏著一瓣沒動過的毛豆。

    “我煮的毛豆,我

    吃點怎么啦?”卯崎栗半點兒都不慌——這事兒她本來就做得光明磊落,是太宰正好這會兒在蒸土豆,他沒吃到怎么可能怪得了她,“而且我哪有偷吃,我又沒避著誰。”

    太宰并不買賬,而是緩緩踱步而來。

    他雙手環(huán)胸,一臉“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賄賂我”的模樣:“是這樣嗎——”

    “喏。”卯崎栗對他晃晃手里已經(jīng)散去熱意的毛豆,指尖輕巧地將毛豆粒從豆莢里擠出來,再無比自然地送到他唇邊,“共犯總行了吧?”

    太宰眨眨眼睛,最后故意“啊嗚”一口,將她擠出來的毛豆粒一整個含進嘴里。他柔軟的唇有意無意地蹭過她指尖,像是不經(jīng)意擦過,又像是在問她討甜頭。

    撞上太宰暗含笑意的鳶眸,卯崎栗不動聲色地收回手,當著他的面,慢條斯理地捻捻指尖。

    看見她這個動作,太宰的眼神瞬間晦澀了些許。

    卯崎栗卻是渾然不在意。她徑直在矮桌旁坐下,拿起太宰提前給她準備的專用筷子,對著矮桌上的小菜下手。

    太宰眼尖,將她耳根透著的紅意收入眼底。他沒有戳穿她方才“用力過猛”的游刃有余,而是什么也沒說,乖乖在她身邊坐下。

    土豆正在鍋里蒸著,他們暫時也沒有其它需要處理的食材,便一同坐在矮桌前,隨意吃著他們原來打算下酒用的小菜。

    “冰箱里的啤酒,要先拿出來嗎?”太宰朝毛豆伸出手,嘴里還不忘問卯崎栗的意見,“還是先吃一會兒再喝?”

    卯崎栗下意識地看向灶臺的方向,“一會兒吧,等可樂餅做好。”回答完他這個問題,她才注意到什么,“太宰君也是啤酒?”

    “嗯,今天我也喝啤酒好了。”太宰點點頭,簡單地應(yīng)和道。

    這樣更方便。

    至于是更方便什么……

    卯崎栗并不知道太宰所想。

    “唔,這個涼拌紫菜味道好好,酸酸的,但是又透著一點點甜,特別開胃。”這道小菜只叫她口舌生津,因此她有幾分控制不住自己,剛咽下便再度朝涼拌紫菜伸出筷子,“得找個時間問春野小姐做法才行。”

    太宰也跟著夾了一筷子涼拌紫菜,隨后贊同道:“確實,和海草是完全不同的口感。”

    嘗試完涼拌紫菜,他又將筷子伸向卯崎栗一直向他極力推薦的黑椒蒜苗豬肉。

    他夾起一小塊豬肉,卻不著急立刻送入口中,而是狀似猶豫地看向卯崎栗,向她確認,“這個,真的不辣嗎?”

    “不辣啦,就算辣也是太宰君可以接受的那個程度。”見太宰遲疑,卯崎栗先行夾起一根蒜苗咀嚼,說話聲音多少帶上幾分含糊的味道,“也不知道超市是怎么處理的,買回來什么調(diào)料都不用加,隨便炒炒都特別好吃……”

    說這話時,她嘴里含著東西,便顯得她說話語調(diào)格外得軟。

    就算是沖她這撒嬌般的話,太宰也愿意冒著風(fēng)險嘗一口。

    可只一口,他便被口中濃厚的燒烤風(fēng)味所震驚。豬肉炒制得恰到好處,先不說味道,光是口感就很好。

    而味道也確實如卯崎栗所說,帶有一些黑椒味兒卻不重。不知是因為跟蒜苗一起炒,還是因為這道菜本身放的黑胡椒就不多,不會辣到他無法接受。

    太宰在美食上還算坦率,“唔……確實好吃。”

    與太宰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他小心翼翼地品嘗那塊豬肉時,卯崎栗已經(jīng)下了好幾筷子。等他回過神來,這一小盤菜已經(jīng)少了不少。

    見狀,他不由得有幾分好笑,張嘴提議道:“下次去超市再買一點?”

    “嗯,有特價的話也很劃算。”卯崎栗咽下口中的食物,隨口應(yīng)道。

    她這想也沒想的答案讓太宰唇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他出言調(diào)侃她:“明明栗小姐現(xiàn)在超有錢的?”

    “超有錢和占便宜又不沖突。”

    在便利店打過工,因此卯崎栗很清楚,便利店那些標半價,或者打幾折的食物,往往都還在賞味期限內(nèi),還未真正到被丟掉的時候。而超市自然也同理。

    思及往事,她夾起一小口土豆沙拉解膩,“太宰君以前不也會趁繃帶打折,買好多回來。”

    在港口Mafia的時候,他明明是除森鷗外以外最有錢的人——搞不好森鷗外都沒他有錢。可他偏生愛在繃帶打折的時候買一堆回來。

    明明買其他東西都挺正常的,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對打折繃帶特別執(zhí)著。

    要是當時被其他組織的人知道,怕是會覺得森先生虐待童工吧?

    ……也可能會拿一堆頂級繃帶來挖墻角?

    被自己的想法逗樂,卯崎栗噗嗤一聲笑出來。

    看出她的想法,太宰很想直接問她:在她心里,他就是這樣一個,容易被繃帶拐跑的人嗎?

    第 223 章

    太宰會不會被繃帶拐跑, 卯崎栗不知道。可她知道,他一定會被蟹肉罐頭拐跑。

    當她扣著時間放下筷子,走到灶臺邊拿起開封的蟹肉罐頭時, 某個人悄然從矮桌邊起身, 慢吞吞地挪動腳步。他一點又一點地蹭到她身邊,看她對蟹肉罐頭動手動腳。

    太宰絲毫不掩飾自己對蟹肉罐頭的喜愛, 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卯崎栗……手里的蟹肉罐頭, 就像是在探頭探腦地觀察她,伺機討食的小動物。

    卯崎栗可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他這么熱烈的眼神是對她的。

    如果是對她……

    話又說回來, 她好像還真沒見他拿這種眼神看過她。

    他看蟹肉罐頭的眼神……

    ……不是, 她在跟蟹肉罐頭較什么勁。

    卯崎栗嘆著氣,將大部分蟹肉撥進晾涼的土豆泥里,再倒入之前太宰切好的洋蔥末,最后加入調(diào)料,攪拌均勻。

    她特地沒把蟹肉倒完, 就是想看看太宰的反應(yīng)。

    果不其然, 在她放下還有剩余的蟹肉罐頭,去攪拌碗里的食材時,太宰的注意力已經(jīng)不在她身上了。

    見狀, 卯崎栗故意偏過身子擋住太宰, 隔絕他看蟹肉罐頭的熱烈視線。

    而太宰順理成章地注視著她,用自己平時不敢外露出半分的、滿含真切溫情、渴望, 以及……近乎滿溢而出的喜歡的眼神注視著她。

    即便是面對她,他也羞于袒露出自己藏于內(nèi)心的愛意, 只能悄悄借著這樣的機會,肆無忌憚地多看她幾眼。

    對蟹肉罐頭, 他確實是喜歡的,可遠遠沒有他表現(xiàn)出來得那么喜歡——他總得給一根筋的戀人一些由頭逗他,抓住他的“把柄”哄他。

    就好比現(xiàn)在。

    自覺逗弄夠了太宰,卯崎栗邊攪拌著碗里食材,邊抬抬下巴問他,“剩了一點點,要嗎?”

    雖然她沒有明說是什么,可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太宰眨巴著亮晶晶的眸子,雙手合十地看她,“可以嗎?”

    卯崎栗往旁邊邁出一步,將位置空出來,好讓太宰和蟹肉罐頭相親相愛,“可以哦。”她雙眸半垂,說話語氣顯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聽不出什么情緒,“太宰君跟過來,不就是打著這個主意嘛。”

    “有那么明顯嗎——”太宰暗暗掏出自己帶來的

    筷子,準備對蟹肉罐頭動手。

    卯崎栗瞥他一眼,簡略地答道:“有。”見太宰手上動作一頓,她也沒再看他,而是專心地繼續(xù)攪拌,“太宰君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我是把你和蟹肉罐頭活生生拆散的惡人。”

    “栗小姐是這么想的啊。”太宰穩(wěn)穩(wěn)地夾起一筷子蟹肉,徑直送到卯崎栗嘴邊,“現(xiàn)在惡人是我了哦。”

    “……?”

    在太宰送來什么的時候,卯崎栗下意識地便張嘴。可她張完嘴才發(fā)現(xiàn),被送到她嘴里的是蟹肉,又不由得愣在原地。

    對上她略顯驚訝的眼睛,太宰俏皮地給她拋去一個Wink,色澤綺麗的鳶眸中眼波流轉(zhuǎn),“不如說,是共犯?”

    “看,我們一起把蟹肉罐頭吃了,可不就是共犯嘛。”

    這么說完,他自顧自地點點頭,又從罐頭里夾起一筷子蟹肉,送到嘴里細嚼慢咽。

    卯崎栗瞥太宰一眼,知道這是他在用她說過的話調(diào)侃她,也便沒繼續(xù)這個話題,而是指揮他干活,“那么共犯君,可以幫我開一下火,再往里面倒些油嗎?要炸可樂餅了。”

    “好哦——”

    炸可樂餅的時候,太宰并沒有鬧卯崎栗,也沒有跟她搭話。他僅僅是端著還剩下幾口的蟹肉罐頭站在她旁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

    “站在這里容易被油濺到,太宰君站遠一點?”擔(dān)心向來嬌氣的戀人會被油濺到,在將捏好的可樂餅下鍋前,卯崎栗刻意提醒他。

    然而,太宰卻拒絕道:“唔,這個位置是我精挑細選,絕對不會被油濺到的地方哦?”他說著說著,不知為何還神氣上了,驕矜地抬著下巴哼哼兩聲,“我可不會跟自己過不去!”

    “是嗎。”卯崎栗語氣平和地應(yīng)聲,卻在下一秒猝不及防地翻舊賬:“但為了追求‘最優(yōu)解’,就算是在偵探社,太宰君有時候也會以身做餌吧?”

    “!”

    太宰一驚,捏著蟹肉罐頭的手下意識緊了幾分。

    這可不是與他四年不見面的卯崎栗能夠入手的情報,也就是說……

    是與她相識的,泉鏡花等人提供的情報。

    事實上,他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可能,可他總覺得這個可能性不高。

    ……他還以為,她會不愿意向她們問自己的事。

    只是,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重要的是……

    “那個是……”

    “我知道哦。”卯崎栗打斷太宰試圖解釋的蒼白語言,在他之前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但是,沒有誰離不開誰。”

    她拿筷子試探完油溫后,便有滋啦作響的悅耳聲音在室內(nèi)響起。

    而卯崎栗的聲音就摻和在這股動靜之下,被襯得平淡,又不起半分波瀾,“要是太宰君哪天因為作死,真的把自己弄死了,我可不會守寡。”說到這里,她略微頓了頓,給出會心一擊,“帶著大筆大筆的遺產(chǎn),自己逍遙也不錯。”

    “……!”

    太宰被她說得無言以對——語言在現(xiàn)實面前蒼白無力,而她現(xiàn)在身前有一鍋滾燙的熱油,他又不敢貿(mào)然去碰她……

    卯崎栗的話還在繼續(xù):“雖然不知道太宰君給我的那張銀行卡里有多少錢,但光看家里蟹肉罐頭的數(shù)量……”她回憶著上午收拾行李時看見的光景,最后棒讀出聲,“嗯,我能拿到很大一筆遺產(chǎn)呢。”

    “栗小姐……”太宰吶吶地喊她,看起來有幾分不知所措,“我……之前確實仗著栗小姐不在身邊,放肆了好多。”

    他抿著唇,注視著她的眼神濕漉漉的,好似真正入夏前濕熱的梅雨,連綿淅瀝,“現(xiàn)在不會啦。”

    卯崎栗沒有多看他,生怕自己多看幾眼就會心軟。

    “你最好是。”

    得到這樣的答案,太宰自然有些不滿足。

    他小聲哼哼了一句什么,隨后便癟癟嘴,耷拉著腦袋瞅她,軟聲開口撒嬌,“之前不是說嘛,栗小姐得管我。”

    聽見他這話,卯崎栗到底還是沒能忍住,從炸得滋啦滋啦響的可樂餅里回過神,偏頭瞥他一眼。

    看見太宰想靠近她,又顧忌到油鍋而寸步難行的模樣,她無端地便覺得有些可愛。他像是硬要在飼主洗澡時來湊熱鬧的貓咪,看見水怕得不行,不敢靠近,卻又倔強地貓在一旁蹲守。固執(zhí)又可愛。

    ——甚至他手里還老老實實地端著那只還未吃完的蟹肉罐頭。

    雖然……她家這只貓咪倒與普通的貓咪不同,喜歡水喜歡得不得了,光是泡澡都能泡好久。看見水,他怕是會直接沖進去,弄濕一身光潔亮麗的皮毛。

    眼見著卯崎栗看他的眼神開始不對勁,太宰敏銳地轉(zhuǎn)移話題:“栗小姐,是不是又把我看成貓咪了?”

    “嗯,被炸小魚干的聲音嚇得不敢靠近,但是又饞得要命,只能躲在一邊看的貓咪。”

    卯崎栗大大方方地承認:反正她對他的黑貓濾鏡是在正主面前過過明路的,她再怎么形容都不過分。

    太宰,太宰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被他捏在手里的蟹肉罐頭,險些說不出話:“……倒也不用形容得那么具體。”他指腹摩挲著罐頭微涼的鋁制外殼,低頭哼哼,“還不是怕我會對栗小姐做些什么,弄翻那鍋油。”

    “對我做些什么?”卯崎栗挑眉反問,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怎么還有理了?”

    太宰受驚似的將蟹肉罐頭放到灶臺上,不知是在嘗試毀尸滅跡,還是抱有別的目的。

    他眨巴著漂亮又無辜的鳶眸看她,“別生氣別生氣,小心油鍋。”這么安撫完她,他又狀似不經(jīng)意地移開視線,緩緩?fù)侣冻霰谎诓氐恼嫘模啊跣〗阕钪匾!?br />
    “……!”卯崎栗手一頓,差點兒把筷子丟進鍋里。她小聲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嘛”,便沒再作聲。

    一時間,灶臺這方只剩下熱油滋啦作響的聲音。

    太宰見油鍋內(nèi)躍動的熱油安穩(wěn)了些,想著這會兒靠近她應(yīng)該也不會被訓(xùn),便慢吞吞地朝卯崎栗的方向靠近。他一點又一點地挪動,像是在踮著腳尖前行,小心試探她的底線。

    終于,蹭到卯崎栗身邊后,太宰當著她的面,從口袋里抽出一條……皺巴巴的圍裙——天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塞進他口袋里的。

    他動作利落地給自己套上圍裙,雙手還繞到身后,靈巧地打了個簡約的蝴蝶結(jié)。

    太宰這舉動看得卯崎栗一愣一愣的,愣是被無語得說不出話來。

    她徐徐吐出一口氣,默默將鍋里炸完第一次的可樂餅夾起來瀝油。旋即她撈起鍋中的油渣,小心地將火調(diào)大,準備一會兒復(fù)炸。

    太宰聳聳鼻尖,嗅著空氣中誘人的炸物香氣,沒有輕易出聲打擾她。

    沒過多久,卯崎栗冷靜開口道:“站遠一點。”免得他萬一被油濺到難受。

    太宰抿著唇,眼巴巴地瞅她。他想站在她身邊,卻又怕妨礙到她,便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后退。

    卯崎栗沒少做飯,動作很是干凈利落。她逐一將可樂餅放入鍋中復(fù)炸,復(fù)炸完便立刻夾起,重新放去瀝油。

    些微的熱氣里,炸物的噴香愈發(fā)明顯。

    “等油滴得差不多就能端過去了哦。”

    留下這樣一句話,卯崎栗便轉(zhuǎn)身去處理用過的那一鍋熱油。

    太宰頗為失落地應(yīng)了個“嗯”,隨后悶悶地吱聲:“我先把啤酒拿出來。”

    “在失落什么?不說的話我不會知道。”卯崎栗將鍋放下,轉(zhuǎn)頭看他,“就像之前的所有事一樣。”

    “……”

    聞言,太宰撇撇嘴,神態(tài)看著竟有些他少年時的別扭,就連視線不愿意跟她對上的地方也一模一樣,“我以為……”

    “以為?”

    卯崎栗重復(fù)著他的話,打定主意要聽他親口說。

    太宰耳尖上浮現(xiàn)出一抹薄紅,跟只鋸嘴葫蘆似的抿著唇,對她鬧別扭——也就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會表現(xiàn)出這個樣子。

    看太宰似乎想將這個話題含糊過去,卯崎栗緩步走到他面前,用極為溫和的語氣哄他,“以為什么?”

    太宰沒吭聲,卻張開雙臂一把抱住她,委委屈屈地將腦袋湊到她頸側(cè),又拱又蹭。

    “我給栗小姐留了蟹肉的。”

    但她沒發(fā)現(xiàn)。

    卯崎栗又好笑又無奈,抬手揉揉他毛茸茸的腦袋,“我在炸可樂餅,哪有時間注意這個。”

    “我也知道啦。”太宰說話的音量分明偏低,可語調(diào)卻帶著一股輕飄飄的軟意,混著些含糊的委屈,“但本來以為……能讓你開心的。”

    說完這句話,他就不愿去看卯崎栗的神色:想也知道,他剛剛那句話有多幼稚。

    可有人愿意縱著他,他也會愿意朝她撒嬌,露出自己柔軟的內(nèi)里。

    第 224 章

    卯崎栗揉著太宰頭發(fā)的手一頓。

    她柔和了眉眼, “我沒有不開心哦。”

    所以,他剛剛才一

    直捏著那只蟹肉罐頭啊。好像還偷偷看了她好幾眼。她本來以為他又在打什么主意,結(jié)果……

    雖然確實是打主意了, 打的她的主意。

    太宰癟癟嘴, 并不說話。他環(huán)著她的手沒有收回,大抵是還想她哄哄他的意思。

    卯崎栗揉他頭發(fā)的手轉(zhuǎn)而去捏他臉, 溫聲哄他, “太宰君留蟹肉給我,我很開心。”

    “那——”起了這樣一個頭后,太宰喉結(jié)滾動, 聲音本能地便有些虛, “可以不為我以前做的事生氣嗎?”

    以前做的事,是指他以身做餌的事。

    卯崎栗眨巴眨巴眼睛,沒想到他還在在意這件事:“嗯……”她斟酌著措詞,想盡可能說得委婉一點,“其實不管太宰君怎么選擇, 我都不虧就是了?”

    太宰哼哼兩聲, 依然黏人得緊。

    “把可樂餅和啤酒帶過去,坐下來慢慢聊?”卯崎栗如此妥協(xié)道,打算認真跟他說說自己的想法, “我好像沒有跟太宰君說過, 上大學(xué)之后的感受。”

    戀人固然聰慧,可有些事還是得她親口說, 萬一他猜錯了,他們豈不是又要鬧烏龍?

    畢竟他不是她本人, 有些想法不一定能完全對上。

    太宰雖然隱隱有些底氣不足,卻也還是應(yīng)好:“嗯、嗯!”

    他料想得到, 接下來卯崎栗打算跟他說的話……恐怕涉及到他在她心里的“地位”。

    但不管他們彼此心中如何做想,這么定下后,兩人繼續(xù)將還未收拾好的灶臺打掃完畢,又端來蟹肉可樂餅,從冰箱里拿出啤酒,一同在矮桌旁坐下。

    卯崎栗食指彎曲,輕巧地拉開啤酒罐的拉環(huán)。

    “咔噠”一聲后,便是罐內(nèi)氣體爭先恐后冒出的氣泡聲。

    她主動端起酒杯,跟太宰碰了碰,“干杯。”

    “干杯。”

    太宰淺淺啜了口啤酒,冰涼的酒液帶著一股醇厚的小麥香氣,瞬間席卷口腔。

    就在這個時候,卯崎栗徑直開口道:“我想想,就從以前說起吧。”

    “我總覺得,異能是分好壞的,而我的異能就是壞異能。

    “涉及周圍人的安危,還有家族利益,不能由著自己去決定對他人的印象,至少對我本人來說……它并不是一個好用的能力。

    “雖然能讓我和媽媽的日子過得稍微好一點,但我打從心底不喜歡它。”

    只是母親對她的愛讓她撐了下去。

    她喝了一口啤酒,見太宰認真且溫和地注視著她,又繼續(xù)說道:“第一次遇見太宰君的時候,太宰君還沒有異能來著?”見他點頭,她嘴邊浮現(xiàn)出柔軟的笑,“糖果沒有消失。”

    “其實那是我第一次,順著自己的想法使用異能。”盡管她僅僅是出自不忍心,覺得那么好看的人受傷會很疼,“所以太宰君對我來說很重要。”

    在這個時候,親耳聽見卯崎栗說他很重要,太宰捏著啤酒罐的手緊了幾分,好在易拉罐發(fā)出的動靜不大,并沒有引起她的注意。

    卯崎栗端起啤酒喝了一口潤嗓,“就算是因為應(yīng)激反應(yīng),把過去都忘記了也好,在重新見到太宰君的時候,我本能地就覺得親切。”此刻,她仍然能回憶起那時的驚喜,“更別說,知道自己的異能對太宰君無效的時候,我真的超級開心。”

    “……啊,扯遠了。”一不小心多說,卯崎栗搖搖頭,扯回原來的話題,“我不喜歡使用毒藥時的我,所以會珍惜每一個使用解藥的機會。”

    真正將埋藏于心底的話說出口,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就算是現(xiàn)在也一樣。”

    “所以考上藥劑學(xué)部之后……不使用異能,也能調(diào)配藥品,幫助他人的感覺很讓我著迷。”想到考上大學(xué)以來的忙碌,卯崎栗嘴邊卻是浮現(xiàn)出笑容來,“雖然處方是由醫(yī)生開,但配藥還是我們的工作。”

    “這四年里,其實除去某些特定的時刻以外,我還挺充實開心的。”

    這是實話。想到他,她會難過,會不安,可只要不去想他,她就過得挺好的。

    有時候她甚至?xí)X得,男人只會影響她干正事的進度。

    要不是他的臉足夠能打……

    卯崎栗輕咳一聲,收回飄忽的思緒,“雖然不管我怎么解釋參加社團和去打工都只是我的喜好,其他人好像也都不信就是了。”

    以前她一個人無聊得狠了,一旦嘗到“甜頭”,就瘋狂地想充實自己。都不知道他們腦補了一些什么。

    “回來是不想有遺憾,想把這件事解決再考慮別的。”

    說完這句話,卯崎栗再度端起啤酒罐喝了一口,旋即才總結(jié)似的看向太宰,“因為我還有時間嘛,所以……”

    “所以我如果不乖,就會被栗小姐踹掉。”太宰悲壯且沉痛地總結(jié)道。

    卯崎栗拿著啤酒罐的手一頓。

    ……雖然他這么說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對,但為什么聽起來怪怪的?

    是她想踹掉他的嗎?如果她真想踹掉他,那也一定是他的錯。

    這么想著,卯崎栗看向太宰的眼神愈發(fā)微妙起來。

    看清她看他的眼神,太宰弱小可憐又無助地夾起一個蟹肉可樂餅,受氣包似的咬了一小口,端的就是一副任人欺負、唯唯諾諾的可憐樣。

    卯崎栗被他這副做派逗樂,也跟著夾起一塊可樂餅,享用自己的勞動成果。

    “只要太宰君乖乖的不就好了?”嘗到可樂餅中的蟹肉,她滿足地瞇起雙眸,口齒清晰地道,“我還是很大度的哦。”

    她說的確實是實話。像她一樣大度、容易對他心軟,又愿意縱容他、寵著他的人……的確不多。

    聞言,太宰快速眨眨眼,福至心靈地叼住才吃到一半的可樂餅,殷勤地夾上一筷子黑椒蒜苗豬肉送到卯崎栗盤里。因為嘴里叼著可樂餅,不方便說話,他便對她拋出個俏皮的Wink,示意她快吃。

    ——神態(tài)舉止殷勤得不得了。

    用她做的飯來討好她?

    卯崎栗險些被太宰這舉動逗得笑出來。

    也就只有他,得了便宜還賣乖。

    她嘴邊噙著笑,夾起吃到一半的可樂餅繼續(xù)咀嚼,之后又吃了幾口雞腿肉炒蘑菇,剝了幾瓣毛豆……可她就是不去碰太宰夾來的那口黑椒蒜苗豬肉——明明她之前吃得很開心,顯然是喜歡這道菜的。

    太宰又怎么看不出卯崎栗是故意的?他氣呼呼地將叼著的可樂餅“咔嚓咔嚓”吃完,旋即撅著嘴,再次夾起一筷子黑椒蒜苗豬肉。

    只不過這次,他選擇直接送到卯崎栗嘴邊,而并非放到她盤子里。

    “栗小姐,啊——”

    卯崎栗張嘴,順從地讓太宰將吃食送入他口中。

    她是吃順心了,可太宰卻沒有得到想要的結(jié)果。

    他嘟起嘴哼哼兩聲,快速瞥她一眼,“怎么不‘啊’?”

    卯崎栗噗嗤一笑,雙肩一顫一顫的,有被他眼下這副裝模作樣的生氣模樣可愛到。

    見她笑得開心,太宰端起啤酒喝下一口,好似在給自己做什么心理建設(shè)。

    清涼的酒液下肚后,他認認真真地對上她視線,耳尖不知何時泛起一股通透惹眼的微紅,“我做好準備了,所以……”他吸了一小口氣,“之后,不會讓栗小姐一個人。”

    “橫濱去東京也很方便,電車只要一個多小時,周末我可以去找栗小姐。

    “平時……雖然那么頻繁地翹班我也會不好意思,但相信國木田君會理解的!”

    說到最后,太宰的語氣由原本的嚴肅拘謹轉(zhuǎn)為活潑俏皮,顯而易見地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國木田獨步的頭痛之上。

    可卯崎栗這會兒卻想到泉鏡花和谷崎直美曾經(jīng)對她說過的話,不由得便有些好笑。

    “雖然太宰先生總是翹班,但不知道為什么,委托人委托的事,總能在去找他的路上解決……”

    “敦之前,也說過類似的話。”

    所以大多數(shù)時候,就算太宰翹班,發(fā)生的事也都在他的計算之

    內(nèi)。

    一邊來東京看她,一邊解決在橫濱的事件,對他來說大概也不難?

    總之這件事已經(jīng)說開,之后他要是再做出什么讓她傷心的舉動……她就直接去辦離婚手續(xù)。

    雖然……

    “國木田先生,是全偵探社里最累的人吧?”

    太宰敏銳地越過這句話,察覺到了卯崎栗真實的危險想法。他抿抿唇,端起啤酒罐啜了一口酒液,好叫冰涼的酒液能完全浸潤他的唇。

    對于卯崎栗,他有個應(yīng)對方案簡單又直白,見效也快。

    最重要的是……屢試不爽。

    太宰探出舌尖,將唇上沾染的酒液稍稍舔去一些。

    果不其然,說完那句話后便默不作聲吃小菜的卯崎栗頓了頓,眼神不自覺便往他身上飄。

    可面對太宰這張臉,又有誰能把持得住?

    許是因為酒精作祟,太宰平日里顏色偏淺的唇多出一抹水潤的紅意,就像是……剛和她接完吻那般濕潤。

    偏生他的唇抿成一線,不帶半分惑人的笑意,平白無故地便多添上幾分禁欲感,看得人口干舌燥的。

    在太宰再度舉起啤酒罐的下一秒,卯崎栗動了。

    還未被人完全咽下的金黃酒液漸漸染上兩個人的體溫,一點點消失在他們唇舌之間,不知誰吞得更多一些。

    被人勾著接了個麥子味兒的吻,卯崎栗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怪她,怪她太吃他這張臉。頂著這張臉,他勾勾手她就跟著走了。

    ……說起來,初遇那會兒她會給他兔子糖果,也完全是因為覺得他好看……屬于是從小時候起就栽了。

    回憶著記憶中臉頰帶著一絲嬰兒肥,眼睛比現(xiàn)在要大上許多,五官精致小巧,長著一張粉雕玉琢小臉的小朋友……卯崎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拜托,那可是幼年太宰誒,小小一只的奶團子,就算冷著張臭臉,也沒有人會不喜歡!

    第 225 章

    在心中感嘆完后, 卯崎栗克制住自己的想法,免得之后太宰又借此給她下套。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各自喝完兩罐冰啤酒, 再將矮桌上的小菜一掃而空。

    對他們來說, 啤酒的度數(shù)不高,喝兩罐也不會醉人, 就連微醺的醉意都少有。

    吃得肚皮渾圓后, 太宰很是自覺地起身,去收拾兩人用完的碗筷,兌現(xiàn)他在車上對卯崎栗說過的承諾——他負責(zé)洗碗。

    而卯崎栗也從榻榻米上站起來, 將雙手背在身后, 緩步來到太宰身側(cè),微微前傾著身子看他,“太宰君。”

    她長長的黑發(fā)順著她動作從她身后滑落,在室內(nèi)的光線下暈出一層好看的光澤,好似綢緞般順滑柔軟。

    “怎么啦?”太宰圍著圍裙, 一邊卷袖口, 一邊偏頭看她。

    卯崎栗看看洗碗池里堆積的碗筷,又對上他的視線,“晚上我想泡澡……”

    太宰很快就明白她到底想問什么, 沒有過多猶豫地答道:“浴缸我昨天晚上剛洗過哦, 直接用就好。”語畢,他又問她另一個問題, “栗小姐有帶入浴劑來嗎?”

    這個卯崎栗還真沒帶。

    “正好用完了,還沒來得及買。”

    太宰點點頭, 慢條斯理地將自己另一側(cè)袖子挽上去,打開水龍頭, “栗小姐記得我拿來放繃帶的那個抽屜嗎?”

    卯崎栗眨眨眼,腦海里浮現(xiàn)出她當時看見那個抽屜時的想法,沒有立刻應(yīng)聲。

    她當然是記得的。

    而太宰光看她表情就知道答案。他收回落在她身上視線,往海綿擠上一些洗潔精。

    “那個抽屜的下一格,栗小姐可以去看看哦。”

    卯崎栗感覺太宰神秘兮兮的。

    聽他這口吻,那個抽屜里應(yīng)該放著他給她準備的入浴劑?可她剛剛收拾東西的時候,明明沒有在那個抽屜里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的東西。

    奇怪,是她看漏了嗎?

    卯崎栗“唔”了一聲應(yīng)下,便轉(zhuǎn)身往浴室走,先去放泡澡水。

    簡單將浴缸沖完一遍,調(diào)節(jié)好大致水溫后,卯崎栗才去查看太宰方才對她說的抽屜。

    這一格抽屜里,整齊地擺著一些諸如一次性洗臉巾、一次性棉簽、碘伏,甚至是小剪子之類的東西。

    乍一看沒什么不對,所以她當時拉開抽屜,沒有細看便將抽屜合上了。

    然而……

    仔細觀察之下,卯崎栗才發(fā)現(xiàn),被塞到最里面藏著的、稍微有些眼熟的包裝袋。

    包裝袋是白色的,讓它十分和諧地混入了一系列白色用品之間,若是不仔細看,很容易便會將它忽視。

    ——那是她以前愛用的梅子味兒入浴劑。

    可是這個包裝……是兩年前的。

    這個牌子的入浴劑,在兩年前換了新的包裝。

    也就是說……太宰君,在兩年前就買了這個入浴劑。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他一直沒有用完,還剩下這最后一袋。

    “……什么嘛。”

    卯崎栗捏著手里這袋入浴劑喃喃出聲。

    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經(jīng)對他說過,很喜歡這個味道的入浴劑,也很喜歡它的包裝。

    明明可以直接說“我之前買過你常用的那個入浴劑,還沒有用完”,可他偏偏要她自己來找……真是……

    有夠別扭,也有夠有心機的。

    ……應(yīng)該,還在保質(zhì)期內(nèi)吧。

    她打量著手里的入浴劑,在一片流水聲中翻到它背面,找到它的生產(chǎn)日期。

    ——確實如她所想,距離它過期還有一段時間。

    想想也是,他肯定事先確認過了。特地神秘兮兮地讓她自己來找,結(jié)果只找到一包過期的……怎么想她都會生氣啊。

    卯崎栗抖抖手里的入浴劑,將袋中的粉末抖到下方,隨即才撕開包裝袋,將入浴劑盡數(shù)倒進浴缸里。

    她嗅著漸起的梅子香氣,搬過一旁的小板凳,坐在浴缸旁邊開始發(fā)呆。

    所以,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出去嗎?

    泡澡水剛開始放,估計要一會兒。太宰君現(xiàn)在大概還沒洗完碗……

    出去跟他聊聊天?

    也不知道他收拾得怎么樣了。

    這么想著,卯崎栗打開浴室的門,帶著一身濕潤的水汽,去找太宰。

    太宰的耳朵還算靈敏。卯崎栗開門的聲音掩藏在他洗碗的流水聲之下,可他還是聽見了。

    因此,當卯崎栗帶著一股不甚明顯的青梅香來到太宰身側(cè)時,對上的便是他那雙盈滿笑意的鳶眸。

    除去這盈盈笑意以外,他滿臉都寫著一句話——“怎么樣,我是不是超貼心的”。

    ……讓人看了就有些莫名的不爽。

    于是卯崎栗看看太宰雙手沾滿泡沫,一看就暫時抽不出手來的模樣,決定趁人之危。她迅速抬起手,雙手并用,去捏他的臉。

    對此,太宰發(fā)出夸張的悲鳴:“嗚啊啊——栗小姐干嘛啦——”

    看著在她手下“慘叫”的太宰,卯崎栗沒有生起半點兒憐憫之心:開玩笑,她根本就沒使勁,他裝的!

    “想看看太宰君是什么變的。”她擺出一副平靜的探究模樣,再次捏捏太宰的臉頰。

    為什么他總能在這種地方戳到她?

    就算她向來知道他聰明,可這種程度的聰明……

    感覺好不可思議。

    雖然放在太宰君身上,好像又很平常。

    弋

    太宰軟著嗓音反問她:“栗小姐不是總覺得我是貓?”

    卯崎栗微微挑眉,一副被他提醒了的模樣。她淺淺“嗯”了一聲,旋即松開太宰的臉,轉(zhuǎn)而去捏太宰的雙耳。

    “!”

    柔軟的指腹擦過他耳廓,順著耳廓徐徐向上,揉捏著他耳尖處的軟骨,帶來陣陣令人難以忽視的顫栗與酥麻癢意。

    卯崎栗像捏貓耳朵似的揉了一把太宰的耳尖,隨即又捏捏他手感極好的耳垂,全然不顧手下攀升的溫度。

    她對上太宰的眼神,敏銳看出他看她的眼神暈著一抹晦澀的夜色,有光影在其中沉浮,輕易地便能夠攝人心魂。

    她也不怵他,甚至還變本加厲地拉近距離,放輕聲音與吐息,“我在確認太宰君是不是貓哦。”

    太宰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注視著她的視線多上一抹難以覺察的深意。

    “……那結(jié)果是?”

    他的聲音像是從鼻腔里哼出來的,分明本是清越溫潤的嗓音,此刻卻帶著些鼻音與啞意,聽起來悶悶的,也像是……他正在克制著什么。

    卯崎栗松開手,卻沒有拉遠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用剛撫過他耳朵的食指點點下巴,發(fā)出代表沉思的低吟,“嗯……”

    太宰放緩呼吸,沾有泡沫的雙手不動聲色地伸向水龍頭,借著微小的水流沖刷手上滑膩的泡沫。

    就在他即將抽回手去抱她的時候,卯崎栗給出了一個叫人有些意外的答案。

    “田螺先生。”

    “……?”

    趁太宰愣神,卯崎栗靈活地拉遠距離,一溜煙兒地跑去榻榻米房間,完全沒給他反應(yīng)的時間。

    跑到放衣物的櫥柜前站定后,卯崎栗小小地松了口氣,從衣柜里取出自己的換洗衣物,準備一會兒直接回浴室蹲著,等泡澡水放好。

    至于某個沒洗完碗的人……她反正撩了就跑刺激夠了,干嘛還要考慮他?

    這么想著,她收好換洗衣物,小心地在榻榻米房間內(nèi)對灶臺的方向探頭探腦。說實話,她還是有那么一點兒心虛的。

    雖然不太多。

    太宰維持著方才的姿勢站在洗碗池前,因為他側(cè)著身子,所以卯崎栗只看得見他的側(cè)臉。

    ——他就算只是側(cè)臉也很好看。

    流暢的下頜線、柔軟微卷的黑發(fā)、通紅的耳根。

    啊……

    卯崎栗眨眨眼睛,默默抱著衣物從墻邊走出來。

    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有那么一點點內(nèi)疚。

    就一點點。

    她不自覺咽了口口水,保持著往浴室走的路線,輕聲喊太宰,“太宰君?”

    “嗯……?”

    太宰應(yīng)聲得很快,語調(diào)也足夠輕巧,就是聲音還有些啞。

    卯崎栗腳步一頓,“今天要泡澡嗎?要的話我用完順便給你重新放水?”

    伴隨著微不可聞的嘆息,一句摻雜著些許無奈的話從太宰口中溜出。

    “……我沖一下就好。”

    得到這樣的回答,卯崎栗即刻腳底抹油般往浴室走,“好哦——”

    衛(wèi)生間的門被“咔嚓”帶上。而太宰站在原地搖搖頭。他抬手摸摸自己仍然滾燙的耳垂,再度呼出一口氣來-

    泡澡水放得差不多后,卯崎栗便沖洗干凈身體,最后盤起濕漉漉的頭發(fā),將自己泡進梅子味兒的泡澡水里。

    完全泡進熱水里后,她不由得發(fā)出一聲喟嘆。熟悉的氣味與水溫偏燙的熱水叫她整個人都放松下來,舒緩了今天一天的疲憊。

    卯崎栗的視線落在水面上,她放任軀體在熱水中放松,也任由自己的思緒到處亂飄。

    ——她是真的,要和太宰君同居了。

    她掬起一捧水,再緩緩松手,叫這水流從她指尖溜走。

    明天是周日,他們還有一天時間磨合,下周一才上班,明天看看是在家里看書方便,還是去附近的圖書館。

    ……

    ……

    晚上,他們可以睡在一起。

    她可以聞著他身上的味道睡個好覺。

    怎么聞都不過分。

    雖然這么想有點像變態(tài),但好歹是合法夫婦,不用在意那么多。

    不過,身體接觸多了,也就意味著——

    她抬起濕漉漉的手,拍拍自己升溫的臉頰。

    ……他應(yīng)該,不會這么著急吧?

    而卯崎栗沒有想到的是,太宰不僅不著急,甚至還……

    第 226 章

    收拾完自己后, 卯崎栗一邊擦頭發(fā),一邊從浴室走出來。她從衛(wèi)生間柜子里拿出吹風(fēng)機,將彌漫著些許水汽的浴室讓給太宰。

    “太宰君, 我好了哦。”

    彼時太宰正穿著他回來后換上的深藍色家居服, 坐在矮桌旁看書。聽見她聲音,他抬頭對上她視線, 緊接著又聽見她說了一句“快去吧”。

    他看看蓋在她發(fā)頂?shù)拿? 又看看她拿在手里的吹風(fēng)機,開口問她,“不用我?guī)兔Γ俊?br />
    卯崎栗搖搖頭拒絕他, “不用啦。”她倒不是不好意思, 或者不愿意,只是覺得……“今天太宰君也辛苦一天了,去洗個澡會舒服一點。”

    見她堅持,太宰也很是聽勸。在應(yīng)完聲后,他乖乖地便從矮桌邊站起, 拿起自己的換洗衣物便往衛(wèi)生間走。

    而卯崎栗則將他留在矮桌上的書收好, 免得她一會兒吹頭發(fā)會弄濕。

    她的頭發(fā)堪堪齊腰,吹起來有些費時間,再加上剛剛泡澡時她一直盤著, 導(dǎo)致這會兒她的頭發(fā)也沒干多少, 不是特別好吹——這也是她不想耽誤太宰時間的原因之一。

    卯崎栗吹完頭發(fā)時,太宰恰巧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他沖澡向來比洗澡要快好些, 所以她也沒覺得這個時長奇怪。

    見太宰出來,一副打算將衛(wèi)生間讓給她洗漱的模樣, 卯崎栗也便將吹風(fēng)機拎起來,重新回到衛(wèi)生間去刷牙洗臉。

    然而, 等她洗漱完畢,再次回到榻榻米房間時,卻看見……榻榻米上,鋪著整整齊齊的被褥。

    還是兩套整整齊齊的被褥。

    “……?”

    卯崎栗,卯崎栗說不出話。她望向太宰,卻沒能從他眼里窺見半點兒心虛,有且僅有理所當然的平靜。

    不是!

    覺得這樣很奇怪的只有她嗎?

    他們又不是沒有一起睡過,那種事都做了大半了,現(xiàn)在有什么好避嫌的!

    下午她不是還捏過他……!

    ……所以她泡澡的時候都在想什么?什么動作快,就他這個烏龜爬的速度……

    卯崎栗深深吸氣,再緩緩?fù)職猓噲D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們都是成年人了,先不說未成年做那種事的人就不在少數(shù)……

    就在這個時候,卯崎栗看見太宰眨巴眨巴眼睛,滿臉無辜地看著她,甚至還小小地歪了歪腦袋。

    她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了。

    這個人就是故意的!

    他就想看她現(xiàn)在這個反應(yīng)!

    卯崎栗沒好氣地彎下腰,將鋪在榻榻米上的其中一床被褥收起來,還咬牙切齒地瞪太宰一眼,滿臉嫌棄。

    一想到她剛剛又像以前一樣被他耍得團團轉(zhuǎn),她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多鋪這一床被褥不累嗎?”就連她此時對他說話的語氣也帶上幾分羞惱的意味。

    “但是有超級超級好心的栗小姐幫我分擔(dān)嘛——”太宰軟言軟語地說著,還朝她拋了個俏皮的Wink,“我知道栗小姐最好啦,一定會照顧我的情緒,跟我一起睡的。”

    他得了便宜還賣乖,攀上唇角的笑怎么也壓不下來:知道她會怎么做是一回事,實際看見她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卯崎栗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他明明……!

    ……

    算了,就是個想人哄他的笨蛋而已,跟笨蛋計較什么。

    看見太宰浮現(xiàn)在嘴邊的笑,她到底還是妥協(xié)地呼出一口氣,不再提這件事。

    見狀,太宰屁顛屁顛地從角落挪過來,極其狗腿地接過她收到一半的被褥繼續(xù)收拾。最后,他還十分干凈利落地抱起新被褥,送入壁櫥。

    太宰接手被褥,卯崎栗也便全權(quán)交給他,自己則率先鉆進剩下的那床被子里,背對著他,開始裝模作樣地閉目養(yǎng)神。

    這個時候的被子并不厚,蓋在身上的重量恰到好處,也叫人不會忽視它被人掀起時的感覺。

    因為是鋪在榻榻米上的被褥,所以太宰鉆進被窩時,并沒有惹來什么床墊的塌陷。卯崎栗只是很明顯地感受到,被子被他拉起一角,她身后的空間也隱隱被人填滿。

    慢慢地、溫吞地,直至他身上的氣息將她完全籠罩,一點又一點地侵蝕她周圍的空氣。

    氣味之后,是溫度與觸感。

    “栗小姐——”

    太宰拖長嗓音喚她的名字,臉頰貼在她后背蹭了蹭。抵達至她耳邊的聲音好似裹了蜜糖,聽起來甜甜的,還分外黏糊。

    卯崎栗不為所動。

    太宰伸手從背后圈住她,順勢將臉貼在她背心,繼續(xù)悶悶地哼哼,“我是怕第一天栗小姐不習(xí)慣嘛——”

    “……真要比起來,一起睡才更習(xí)慣吧。”卯崎栗不滿地小聲嘟囔,也說不太清自己這會兒在鬧什么別扭。

    太宰溫?zé)岬哪X袋拱拱她,隨之而來的,是幾聲輕軟的笑,“呼……栗小姐說得對,是我想岔了。”他勁瘦的手臂攬在她腰上,整個人微微蜷著,黏在她身后,“所以現(xiàn)在不是睡在一起了嘛。”

    “要不要轉(zhuǎn)頭看看我?”

    溫?zé)岬捏w溫穿過睡衣布料,將她被他抵著的后背煨得暖乎乎的。他抱著她,又別扭地歪過手臂,拽拽她衣角。

    不知是礙于太宰可憐的做

    派,亦或是貪戀他給予她的這份溫暖,卯崎栗慢吞吞地在太宰懷里扭過身,正對著他。

    只是她這副不肯對上他視線的模樣落在太宰眼里,便是還有幾分氣悶,需要他下功夫再哄哄的意思。

    卯崎栗還是對剛剛的事有些介意:仔細想來,饞他身子的人似乎確實是她,可她也不想在他面前表現(xiàn)得過于熱衷這件事。

    就……

    這不就顯得……她好像滿腦子都是那檔子事一樣嗎?

    明明按往常來看,他們睡在一起也不奇怪。

    都怪他,非要整剛剛那一出。

    就在這個時候,太宰仿佛料想到她在想什么一般,拉近兩人的距離,貼著她臉頰勸她,“別生氣啦——”他用柔軟的、沒有任何特殊含義的語調(diào)哄她,“我知道栗小姐沒有那個意思哦。”

    “!”

    卯崎栗一僵。

    不、不是,她倒也不是完全沒有那個意思……

    感受著自臉頰上傳來的、屬于太宰的體溫,她咬咬唇,垂下眸子,沒再說話。

    有哪里怪怪的。雖然他們算是說開了,她心中的芥蒂也解了大半,他們現(xiàn)在的相處模式也沒什么不對,可她就是感覺……

    缺了什么。

    即便他們?nèi)缃窨康萌绱私_心也滿足,但就是有什么不對勁。

    看出卯崎栗的想法,太宰卻什么都沒說。他僅僅是溫和地拍拍她的背,揉捏著她還有幾分緊張僵硬的后頸,好讓她能放松一些——把人拐回家之后,他就不那么著急了。只要時間夠長,他相信她能慢慢放松下來,也能在他的陪伴下徹底走出。

    “今天辛苦一天了,先睡?”發(fā)覺手下的軀體在他的安撫下逐漸放松,恍若失了警惕的兔子,一整個軟在他懷里,太宰也便放輕音量,輕柔地哄她睡覺,“其他的事可以明天再商量。”

    聽著太宰放輕放柔,有特地在哄她的聲音,卯崎栗悶悶地憋出一個“嗯”,聽話地闔上眼簾。

    許是她太過熟悉太宰身上的氣息,原本亢奮的神經(jīng)被他一點點安撫,趨于放松。沒過多久,她竟是便在他懷里安穩(wěn)地進入夢鄉(xiāng),再也顧不上其他。

    見卯崎栗的呼吸逐漸變得輕緩平靜,太宰小心地將她攏進自己懷里,近乎貪婪地去嗅她頸間散發(fā)的清香。

    像吸貓薄荷似的吸完戀人身上的氣味,太宰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他確信,這個晚上,他們都會睡得很好。誰叫他們是如此熟悉彼此的氣息,本能地便會為彼此的靠近而感到放松,斂起尖刺,失去原有的警惕。

    他們合該如此親密。

    事實上,的確如太宰所料,這一夜,無論是卯崎栗還是他,都睡得足夠沉,也足夠安心。

    一夜好夢,甚至卯崎栗早上醒來時,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她迷糊地凝視著眼前放大的,屬于太宰的下巴,莫名其妙地就有些想哭。

    早上醒來時,戀人就在身邊的感覺什么的……她已經(jīng)有好久好久沒有體會到了。

    ……她還真是軟弱啊。

    察覺到她情緒不好似的,太宰攬在她腰上的手動了動,扣著她腰,將她往自己懷里帶,“怎么啦。”

    “夢里有誰欺負你嗎?”他雙眼微闔,嗓音里帶著一股晨間的困倦,顯然還未完全清醒,“如果是螃蟹,我?guī)湍愠缘簟?br />
    聽見太宰這孩子氣的發(fā)言,卯崎栗垂眸,小聲罵他,“……笨蛋。”

    就算她一開始想哭,在聽見他這句話之后,心情也變得有些微妙了。

    “唔……”太宰從鼻腔里哼出一聲回應(yīng),嘟囔著抱怨,“栗小姐欺負人……”

    不得不說,卯崎栗是真的吃太宰這哼哼唧唧對人撒嬌的做派。

    聽出他還困著,她也便不再亂動,也不再去糾結(jié)方才涌上心頭的委屈,就只是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著睡回籠覺。

    卯崎栗安分下來后,太宰眨巴眨巴清明的雙眼,懶洋洋地閉目養(yǎng)神。

    休息日,她多睡一點才好。

    兩人賴了一會兒床后,便一同起身,一個收拾被褥,一個先去洗漱,倒也算得上是默契。

    卯崎栗刷牙刷到一半時,太宰也擠到她身側(cè),端起他那只牙杯接水刷牙。

    ——昨天晚上他們分開洗漱,倒沒有這種擠在一起的新奇感與親密感。

    說起來,他們以前住在一起的時候,也干過這種事。

    只不過當時不是名正言順的同居,而像是……

    偷情……?

    卯崎栗被腦海中浮現(xiàn)的這個詞打了個措手不及,險些將嘴里的牙膏咽下去。

    她的思維果然是被太宰君帶偏了!

    她忿忿地看向太宰,卻只得到對方煞是無辜的眨眼——就像是在問她“怎么了”。只這一眼,她羞惱的無名火就消了。

    ……好像也怨不了他。

    卯崎栗端起牙杯,咕嚕咕嚕地漱口,用以發(fā)泄適才的不滿。

    太宰的視線悄然落在她身上,瞅見她這模樣,不由得彎唇,露出個笑容來。

    兩人一起洗漱完,便一前一后來到廚房。因為昨天剛剛收拾打掃過家里,所以今天他們兩個人也沒什么需要忙的,就合力簡單煎了吐司雞蛋和培根,充作早飯。

    吃完早飯后,卯崎栗原本打算直接帶上書,去附近的圖書館備考。她總覺得,在家里備考似乎有些不現(xiàn)實,所以才會有那么個想法,不過……

    “在家里也可以哦。”太宰端端正正地坐在矮桌邊,俏皮眨眼,“我會乖乖的,不打擾栗小姐。”

    見卯崎栗陷入沉思,他不遺余力地添火,“如果要喝水或者休息也很方便,午飯我也能給栗小姐做。”說完這句話,他話音一轉(zhuǎn),“要是覺得在家里不方便,再去圖書館也不遲嘛。”

    在這種小事上,卯崎栗向來信任太宰,而他也確實做到了。

    她在看書備考,太宰也就安靜地在一旁看別的書,從不會出聲打擾她,就只是單純地跟她窩在一方空間里。只有她想喝水時,順手被他遞到她手邊的馬克杯會彰顯他的存在。

    至于她稍作休息的時候……太宰能做的事就更多了:他會順手給她捏捏肩,給她分享剛剛看書看到的、有趣的東西,再抱著她膩在一起。

    有時候他就只是將腦袋埋在她頸側(cè),什么也不做,卻會給她一種,他是想把剛剛沒能膩在一起的份補回來似的感覺。

    今天的午飯也是太宰做的。簡簡單單的咖喱,不難做,食材和調(diào)味都不復(fù)雜,卻很好吃。

    吃完飯也是他洗碗……

    卯崎栗靠在懶人沙發(fā)上,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

    總感覺,要是這種日子再多一些,她會被他養(yǎng)廢。

    完全被他寵成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那種小廢物。

    ……但是當廢物似乎也沒什么不好的?

    卯崎栗晃晃腦袋,將一閃而過的想法甩出去。

    被人無微不至地照顧著的感覺……真好啊。

    尤其是,照顧她的人是她戀人,還長著一張好看到人神共憤的臉——不,他這張臉好看得叫人嫉妒都嫉妒不起來。

    第 227 章

    時間就這么慢慢來到傍晚。

    在家里當了一天“米蟲”, 卯崎栗也有些坐不住了。今天的學(xué)習(xí)剛告一段落,

    她便拉上太宰,一起去附近的超市采購接下來幾天的食材, 權(quán)當散步放松身心。

    在超市采購?fù)晔巢暮? 兩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說起來,織田作租的房子就在這附近哦。”太宰配合著卯崎栗的腳步, 偏頭輕聲問她, “要去看看嗎?”

    這么說著,他自己先笑起來,“搞不好還能蹭上一頓咖喱。”

    “順路的話倒是可以啦, 不過午飯已經(jīng)是咖喱了, 晚飯還要吃咖喱嗎?”卯崎栗無奈地搖搖頭,聽出太宰這話不過是隨口一提,“而且小咲樂他們都能吃辣,去織田作先生家突襲的話,只有太宰君吃不了任何東西哦?”

    太宰說那句話時也沒多想, 此時被卯崎栗一說, 他也像慘遭痛擊一般發(fā)出低吟:“唔……!”他顫巍巍地抬眸,顫著嗓音,戲癮十足地妥協(xié), “那還是我們回家自己做吧。”

    “但是稍微有些遲了……”卯崎栗也隨他, 順著他的話便開始思考晚飯,“茶泡飯怎么樣?”

    聽見卯崎栗這句話, 太宰不知想起了什么,整個人的神色都變得溫和起來, “啊……”

    “怎么啦?”

    太宰唇邊漾出一片柔和的笑,“茶泡飯, 是敦君最喜歡吃的食物。”他顯然很珍惜與偵探社眾人的回憶,而且并不吝嗇于和卯崎栗分享,“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國木田君請他吃茶泡飯吃了個飽呢。”

    他只口不提自己入水自殺,結(jié)果被人小朋友救上來的事。

    “誒……還有這種事啊。”卯崎栗沒有察覺太宰隱瞞的小插曲——實在是他臉上溫和懷念的神色太過惑人,“不過現(xiàn)在這個時間,等我們到家,中島君和小鏡花應(yīng)該都吃過了,下次喊他們一起好了。”

    她看得出來,他在她面前對偵探社毫不掩飾的喜歡。

    提到“下一次”這樣令人期待的詞,太宰快速瞄卯崎栗一眼,“敦君應(yīng)該會很喜歡。”他說著,捏捏她指尖——在他的堅持下,兩袋購物袋都被他拎在右手,左手則是牽著她,“之前偵探社一起去泡溫泉,半夜餓了,我也跟他一起做過茶泡飯吃。”

    說話間,他們在一間獨棟民居前站定。

    “原來是這樣。”織田作之助平靜且理智地出聲,吸引兩人的注意力。太宰出門時跟他說過,他今天或許會帶卯崎栗來,所以他掐著時間便來開門,省得他們等。

    看見織田作之助的身影,卯崎栗眨眨眼睛,對他點頭招呼,“織田作先生,晚上好。”她很在意剛才他說的那句話,“‘原來是這樣’是……?”

    “卯崎小姐。”織田作之助也對她點點頭以示回應(yīng),“那天晚上,太宰和敦偷偷起來,還以為他們要干什么。”

    太宰笑瞇瞇地接話:“哎呀,早知道織田作醒著,應(yīng)該叫上織田作一起的。”他晃晃腦袋,動作里莫名透著一股子得意的味道,“雖然是用廚房里剩的食材做的,但確實很美味哦。”

    “不愧是太宰。”

    “不愧是太宰君。”

    卯崎栗和織田作之助同時出聲,又不由得與對方對視一眼。

    這似乎也不是他們第一次異口同聲地接話,但時隔數(shù)年,還怪讓人懷念的。

    顯然,有這種想法的不止是他們兩人:“出現(xiàn)了,好久沒看織田作和栗小姐這么默契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兔姐姐!”

    “是兔姐姐!”

    “兔姐姐來啦!”

    ——發(fā)現(xiàn)織田作之助不在家,五個孩子們便扎堆到一塊兒,小心翼翼地扒到貓眼處探頭探腦。結(jié)果這一看,他們便發(fā)現(xiàn)了站在門外的卯崎栗和太宰,迫不及待地打開門往外跑。

    看著五個小朋友將他們兩人——尤其是卯崎栗團團包圍模樣,太宰不爽地哼哼:“我說,你們這群小鬼,眼里是完全看不見我嗎?”

    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想的,和卯崎栗四年不見也完全不生疏不說,最大的那個今年已經(jīng)十二歲了吧?怎么還黏著她!

    織田家的孩子們可不管太宰這會兒是什么心情,還跟平日里一樣,七嘴八舌地跟他斗嘴。

    “看得見兔姐姐就夠了!”

    “和兔姐姐比起來,太宰……沒那么重要。”

    “好不容易見兔姐姐一次——”

    嗯,半點兒都不帶怕他的。

    太宰,太宰說不出話:“……”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fù)鲁觯瑢Σ皇⌒牡匦」韨兓位巫约焊鷳偃藸恐氖郑@擺道:“那我要把栗小姐帶走了哦,她現(xiàn)在可是跟我住在一起。”

    “誒?!”

    孩子們的驚呼重疊在一起。

    “怎么可以跟兔姐姐住一起!”

    對此,織田作之助倒是顯得很淡定,似乎對此早有預(yù)料,“他們兩個人搬到一起也方便。”

    “織田作先生,好像碰見什么事都不會驚訝。”卯崎栗被孩子們起哄得險些撐不住,連忙轉(zhuǎn)移話題。

    織田作之助搖搖頭,也不知看沒看出她的窘迫,“如果是你們兩個人,這么遲才搬到一起住才奇怪。”他是知道他們以前有多黏糊的。

    奇怪嗎……?

    卯崎栗遲鈍地眨眨眼,卻不知太宰站在她身側(cè),面上難得浮現(xiàn)出略有幾分不好意思的笑。

    這笑容僅僅落入比他要高上一些的織田作之助眼里,便了無痕跡地消散在他唇邊-

    因為家里有五個正處在生長期的孩子,所以織田作之助家的晚飯一向吃得早。卯崎栗和太宰來時,他們剛吃完晚飯不久,也就沒什么打擾不打擾的。

    兩人順勢陪孩子們玩了一陣才打道回府,去做回家路上商量好的茶泡飯作為晚飯。

    茶泡飯顧名思義,需要在米飯中淋入熱茶一同食用。和咖喱一樣,它擁有很高的包容度,可以往里面加入任何自己喜歡的食材一起享用。

    卯崎栗所要做的茶泡飯,自然也會加入他們兩人喜歡吃的食物。

    她取出一部分兩人晚上剛買的三文魚,將其分成兩份,切成適合入口的大小。

    切完三文魚后,她取出其中一份,稍稍用火炙烤一番,豐富三文魚的口感。至于另一份,她不做處理,直接便和第一份一同鋪到提前盛好的飯上——這飯是他們出門前放進電飯煲煮的。

    三文魚之后,便是來自蟹肉罐頭里的蟹肉、同樣是今天買來的,被她煎制過的蝦仁,以及一勺色澤艷麗誘人的鮭魚子。

    卯崎栗和太宰都偏愛鮮甜口的海鮮,相信這頓堆滿他們喜愛海鮮的茶泡飯……會讓他對此贊不絕口。

    她這么想著,又將切成細絲的蔥絲放在鮮美的海鮮上,撒上海苔碎。

    最后,她才沖坐在榻榻米房間里乖乖等她的太宰開口:“太宰君,可以來把飯端過去了哦。”

    沒有在灶臺就沖茶,不過是因為她一早便將其泡好,放在矮桌上晾涼,以免在灶臺這邊倒出過多的茶水,不好端去那邊。

    而且,天氣轉(zhuǎn)熱,她和太宰都不愛吃太燙的,因此,這沖泡茶泡飯的茶水,也得不那么燙才合適。

    “好耶!”

    聽見卯崎栗的聲音,早就按捺不住的太宰從矮桌邊站起身,腳步輕巧地躥到灶臺前。

    他一直在矮桌邊坐著,不過是因為……卯崎栗不讓他幫忙。

    畢竟午飯是他做的,再加上這些食材處理起來簡單,不太需要他幫忙,所以她也便讓他坐著好好休息。

    將兩碗海鮮飯端到矮桌上后,太宰并沒有立刻往碗中添入茶水,而是耐心等待卯崎栗。

    他聳聳鼻尖,嗅著自海鮮飯中傳來的迷人香氣——三文魚經(jīng)過火炙后散發(fā)出的香氣與蝦仁煎制后的釅香混雜在一起,配上蔥絲略顯刺激的味道……還沒沖茶水,便勾人得緊。

    甚至他覺得,這碗海鮮飯壓根不需要沖茶就已經(jīng)足夠美味。

    而卯崎栗壓根沒有留意到太宰的著急。她慢吞吞地擦過灶臺,清洗完電飯煲內(nèi)

    膽后,便將用過鍋放進水槽里浸著,等一會兒吃完飯他來處理。

    盡管她這一系列舉動與昨日、甚至是以往幾年無異,可太宰這會兒正急著……因此,當她回到矮桌邊時,迎接她的便是將嘴撅得老高的戀人。

    “……?”卯崎栗緩緩敲出一個問號。

    眼見著太宰即將開始哼哼唧唧地對她抱怨,她連忙抬手戳戳他臉頰,將他原本氣鼓鼓的氣放出來一些,“怎么啦,要是餓了先吃也可以的,不用等我啦。”

    太宰委屈且頗為哀怨地瞅她一眼,直把她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明明知道我會等你。”

    “好嘛,下次我動作快一點?”卯崎栗好脾氣地哄他,將他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晚飯上。

    太宰撅著嘴,雙手環(huán)胸地對她要求,“下次電飯煲也留給我洗就好了,栗小姐就應(yīng)該在做完飯的瞬間把別的都拋下,先來吃飯。”

    “嗯,那以后就交給太宰君啦。”

    太宰愿意將更多的家務(wù)活接過去,對卯崎栗來說是好事——能更加輕松一點,誰會不愿意呢?

    將這件事揭過之后,太宰連忙拍拍自己身側(cè)的位置,示意卯崎栗坐好,“快坐下快坐下,我要沖大麥茶了。”

    將太宰如此孩子氣的動作收入眼底,卯崎栗邊搖頭邊嘆氣,如他所言在矮桌邊坐好。

    她坐下后,太宰便迫不及待地支起身子,提起矮桌上那壺大麥茶,小心翼翼地往她面前的海鮮飯里沖茶水。

    瞬時,大麥茶的清香擠滿這一方空間,醇厚柔和的味道聞著很舒適,讓人不自覺地便放松下來。這股清香同時也將海鮮原有的鮮甜噴香沖淡,添上一股柔和的、無端便叫人覺得更加圓滑的味道。

    在茶水將將沒過米飯,將堆積于其上的海鮮沒過一半時,太宰停手,緊接著往他那只碗里倒大麥茶。

    大麥茶悉數(shù)倒完后,卯崎栗才拿起放在一旁的勺子,混著大麥茶打起一勺盛有海鮮的飯,仔細觀察。

    而太宰此時已經(jīng)小聲說完了“我開動了”,開始對茶泡飯下手。

    將他雙眸晶亮,唇角彎彎的滿足模樣收入眼底,卯崎栗放下勺子,低聲輕喃一句“我開動了”,便重新拿起勺子用飯。

    兩人安靜地吃下幾口茶泡飯后,太宰許是緩過了剛開始的饞勁兒,舒爽地喟嘆出聲:“如果每頓茶泡飯都這么豐盛,我可能會舍不得去喊敦君和小鏡花一起來吃……”

    卯崎栗撩起眸子瞅他一眼,實在是沒眼看他現(xiàn)在這個饞嘴,臉上卻又浸滿亮晶晶笑容的模樣。

    “……饞貓。”

    對此,太宰有諸多不滿,卻也不敢否認自己喜歡海鮮:“我只是在眾多食物當中比較偏好海鮮而已,又沒有特別挑食——”

    卯崎栗平靜地抬起勺子,將浸過大麥茶,全然不會膩味的火炙三文魚連同米飯一起送入口中,充分咀嚼。

    這之后,她才慢條斯理,又好似極為篤定般重復(fù)自己方才說過的話:“饞貓。”

    “喂——”

    “太宰君應(yīng)聲了。”

    “這個跟應(yīng)聲還是有一點差距的啦!”

    第 228 章

    太宰想鬧, 卯崎栗也便陪他鬧,反正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有。

    他們打鬧著將晚飯吃完,再稍作消食后便挨個兒去洗澡泡澡, 直至兩人都洗漱完畢, 鉆進同一床被褥里。

    “啊啊——明天就要上班了。”太宰抱著卯崎栗就開始嚷嚷,生怕她忘記明天還要上班似的。

    卯崎栗捏著他下巴, 仔細打量他流暢分明的下頜線, 懶散地回他:“感覺太宰君是最沒有資格這么嚎的。”

    “什么嘛,人家還打算明天一定不遲到呢!”

    即便被人捏著下巴,也不影響太宰嘟嘴沖她抱怨。他微微抿著的薄唇撅起令人遐想的弧度, 唇肉被他抿得水潤飽滿, 就像是在蠱惑人……對他做些什么似的。

    卯崎栗定定神,盡可能不被太宰勾走原來的注意力,拿“你看著辦”的眼神看他,“總之我會負責(zé)把太宰君拉出門,至于能不能準時到偵探社……”

    “……就沖栗小姐這個眼神, 我明天也絕對不會遲到。”太宰一聳鼻尖, 從鼻腔里哼出聲來,以示不滿。

    他這哼聲帶著些不滿與怨氣,聽著卻很軟, 頗有幾分撒嬌味道。

    卯崎栗最愛聽他這樣軟乎乎的聲音——會讓她覺得他很可愛, 所以她故意跟他唱反調(diào),表現(xiàn)出一副不信任他模樣, “晚點我會問問看小鏡花。”

    然而,太宰卻沒有如她所想那般繼續(xù)軟聲撒嬌, 而是……

    “栗小姐不相信我!”他的聲音驟然變得中氣十足又蠻不講理,在這句話之后, 他頓時放低音量與語調(diào),開始裝可憐,“我好受傷……”

    “……?”

    即便卯崎栗深知太宰有多戲精,也還是猝不及防被他驚了一下。

    不是,他以前不這樣吧?

    他以前可要面子了,現(xiàn)在是不要了嗎?

    仗著這會兒房內(nèi)只點了一盞小夜燈,光線昏暗,卯崎栗看不見他面上的窘迫,太宰再接再厲地胡攪蠻纏:“怎么辦,我好難過,感覺我的心都碎成一片一片的了啦。”

    他耳尖那抹羞窘的紅陷在昏沉的夜色里,無人窺清。

    卯崎栗被勾走了注意力,暫且放下太宰還要不要面子的問題,遲疑地回答他的話:“可是,這樣的話,就算修補好也沒辦法跟原來一樣了……?”

    太宰不由得被她這耿直的回答噎了一下。下一秒,他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原本便緊貼的身體直直往她身上蹭。

    “我不管!栗小姐負責(zé)補!”

    戀人慣會撒嬌,她還能怎么辦?

    不還是得慣著。

    于是卯崎栗捏捏太宰指腹,將他握著自己的手扒下來,也將他貼著自己的腦袋輕輕推開,拉遠跟他的距離,避免與他身體接觸。

    被人這么無情地推開,太宰呆呆地愣在原地,險些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yīng)。

    下一瞬,味道清甜的壓片糖果抵在他唇間,在瞬間化為細碎的光點,消散在空氣里。一絲絲甜味兒轉(zhuǎn)瞬即逝,卻與他記憶中的味道無二。

    給人喂完糖果,卯崎栗的發(fā)色與眸色也在太宰異能的作用下恢復(fù)原樣。

    她抬起手,輕輕拍拍他發(fā)頂,柔聲哄道:“乖哦,吃完就補好了。”

    太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神平靜地抬起手……

    捂住卯崎栗的眼睛。

    “?!”

    倏然被太宰捂住眼睛,卯崎栗怔了怔,本能地便想抬手,將他蓋在她雙眼上的手掌拉下來,“太宰君……?”

    就在這個時候,太宰頂著一張面色通紅的臉湊到她頸側(cè),蜻蜓點水地吮吻了一下。

    “!”

    視野被遮蔽的情況下,任何觸感都比平日里要靈敏許多,更遑論是脖子這種敏感部位。

    卯崎栗腦海中警鈴驟響。感知到某種潛在的危險,她本能地噤聲,也不敢再隨意動彈。

    一片黑暗之中,她感受著自太宰干燥掌心傳來的、叫人倍感踏實的溫度,原本有些警覺的神經(jīng)逐漸放松下來。她不自覺眨眨眼,眼睫掃過他掌心、指縫時,帶著輕巧又細微的

    弋

    力道,很容易叫人忽視。

    可太宰感覺到了。

    他不僅感覺到了,原本盡力壓抑的呼吸還差點兒沒能繃住,險些暴露自己對她的渴望。算不得熱的氣候里,他額間竟是硬生生憋出一層薄汗。他這窘迫到極點的模樣,倒與無辜眨著眼的卯崎栗形成鮮明對比——只是她看不見他如今的神色,只當是他又跟她鬧著玩,毫不自知地配合著他,卻在無意間火上澆油。

    兩人無言地僵持了一會兒后,太宰平復(fù)完呼吸,緩緩松開他落在卯崎栗眼部的手,繼續(xù)適才的話題,“……總感覺我是不是被敷衍了?”

    他這話,自然也是想轉(zhuǎn)移戀人的注意力。

    “……?”

    果不其然,卯崎栗滿臉問號:她還想問剛剛是怎么了!他怎么吃完兔子糖果就跟傻了一樣,又是捂她眼睛又是親她的,還一句話都不說!

    太宰徑直略過這個話題,難得拙劣地選擇以沉默應(yīng)對,“明天還要上班,也到栗小姐平時睡覺的時間了,先睡吧?”

    “……晚安。”

    聽出太宰不愿再說下文,卯崎栗忿忿地輕哼一聲,開口與他道完晚安,便不再糾結(jié)別的,自顧自地閉上雙眼。

    可太宰卻沒有第一時間去熄滅小夜燈,而是杵在原地沒有動作,仿佛是在等待著什么似的。

    可惜,他終究是失望了:卯崎栗壓根就沒多想,也就沒有如他所愿,做出他期待的舉動。

    因此半晌后,卯崎栗所聽見的、來自太宰的“晚安”,便摻著顯而易見的悶悶不樂,以及過分的憂郁。

    “……”

    卯崎栗遲疑地睜開雙眼,不解地瞅太宰一眼。

    他們剛剛說了什么來著?

    他怎么忽然就不開心了?

    ……他們上一句說的是“晚安”。

    “晚安”啊……

    卯崎栗眨眨眼睛,福至心靈地湊近太宰,在他唇上響亮地“吧唧”一聲。隨即她對他甩下“睡覺”這個簡單的詞,便再度閉上眼睛,也不去看他是什么反應(yīng)。

    太宰眨巴眨巴眼睛,抬手碰碰仍然留有某種柔軟觸感的嘴唇,難得傻笑出聲,“誒嘿。”

    “……睡覺啦!”

    卯崎栗惱羞成怒地伸手,“啪”地一下將小夜燈熄滅-

    翌日,卯崎栗在生物鐘的作用下準時醒來時,看見的便是太宰近乎完美的側(cè)臉。她盯著他白皙的側(cè)臉,視線從他微抿的唇,移到挺拔的鼻梁,最后落在他微闔的、形狀姣好的眼睛上,半天才回過神。

    她猛然意識到,她周六那天搬到偵探社的員工宿舍,跟太宰同居了。

    ……不過話說回來,太宰君……

    真好看啊。

    不知道第幾次在心中發(fā)出這樣的感嘆后,卯崎栗依依不舍地最后看幾眼太宰的臉,輕巧且靈敏地將自己從太宰懷里掰出來——她這起床的動作稱得上是冷漠無情,畢竟……她可不信她盯著他看了這么久,他還沒醒。

    將不滿哼哼著的太宰甩在身后,卯崎栗起身,將窗簾拉開一半,好讓他們能夠適應(yīng)外邊敞亮的光線。

    太宰嘴里碎碎念著“光線太強好難受,我不能就這么接觸到陽光”之類的中二臺詞,直教人忍俊不禁。

    “我做早飯的時候要起來哦,不是說要送我上班嗎?”卯崎栗俯下身,戳戳將自己團吧成一團,完全不露腦袋的太宰,頗為好笑地問他。

    悶悶的太宰團子軟聲應(yīng)道:“唔……我再賴一會兒——就一會兒——”

    聽見他撒嬌耍賴般的聲音,卯崎栗無奈卻縱容地搖搖頭,不再催促他。

    “太宰君自己記得起來就好。”

    留下這樣一句話后,她往衛(wèi)生間走,先行洗漱。

    在卯崎栗洗漱的時候,太宰也從被窩里鉆出來,將留有兩人使用痕跡的被褥撫平疊好,放入壁櫥中。隨后他去冰箱里翻出戀人今天會用到的食材,快速替她處理起來——昨天晚上她問過他,今天想吃什么。

    在太宰的努力下,卯崎栗洗漱完畢,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時,看見的便是灶臺上堆滿已經(jīng)處理過的食材的模樣。

    對上太宰晶亮的雙眸,她對他豎起大拇指,又親昵地捏捏他臉頰,“辛苦啦,接下來就交給我,太宰君去洗漱吧。”

    “誒——”太宰略略拖長嗓音,雙眼失落地垂下來,“只是這樣?”

    他嘟起嘴,暗示得非常明顯。

    而卯崎栗又怎會看不出他是在索吻?

    她快速在太宰臉側(cè)啄了一口,又推著他后背,將他往衛(wèi)生間趕,“好啦,刷完牙再來!”

    “好哦——”

    太宰去洗漱后,卯崎栗便就著他處理好的食材,開始做他們兩人的便當。

    只是,洗漱所花費的時間到底會比做便當要短,所以太宰洗漱完,又十分自覺地來到卯崎栗身邊,給她打下手。

    有太宰幫忙,卯崎栗的速度便比一開始要快上一些。沒一會兒,他們便將早飯與便當做好,一同坐到矮桌邊吃早飯。

    時間還早,他們也就不著急,還有心情細嚼慢咽,再閑聊上幾句。

    吃完早飯,太宰負責(zé)洗碗,卯崎栗則在一旁裝填他們兩人的便當。分別將兩人份的便當,以及裝有味噌蛤蜊湯的保溫杯裝進便當袋里后,她將兩只袋子提到玄關(guān)處放著,免得他們一會兒忘記。

    待太宰洗好碗,他們換上平日里出勤時會穿的衣服,一同來到玄關(guān)換鞋,準備出門。

    就在卯崎栗即將打開門的時候……

    “栗小姐栗小姐!”太宰拎著他們兩人的便當袋,連聲喊她。

    卯崎栗去夠門把手的手一頓,她偏過頭對上太宰的視線,“忘東西了嗎?”

    “是那個啦那個!”

    太宰舉起分別拎在兩只手上的便當袋,極其孩子氣地給她比劃著什么。

    “……?”

    卯崎栗并沒能從太宰揮動雙臂的動作里領(lǐng)悟到什么,仍然滿臉疑惑地看著他。

    見狀,太宰只好用語言描述得更詳細一點,“就是出門的時候,”他說著,難得卡殼了一下,“……會做的那個!”

    太宰這話說得不清不楚的,似乎還省略了什么關(guān)鍵詞。

    但說到戀人之間,出門的時候會做的事……

    現(xiàn)在還是早上。

    “我們可是一起出門誒,一般不都是有一個人留在家里的時候才會……”卯崎栗瞅太宰一眼,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猜錯他的意思。

    聞言,太宰耷拉下肩膀,癟著嘴泄氣道:“好吧……那我下次再來問問。”

    雖然很不應(yīng)該,可卯崎栗還是被他這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可愛到了。

    她嘴邊揚起柔和縱容的笑,極快地拉近距離,在太宰唇上落下一吻。

    “!”

    運動鞋鞋底悄然無聲地與光滑的地面相貼,卯崎栗回過神,按下門把手,將門打開。

    她身后,太宰眉眼間攀上明朗且昭昭的笑意,一如夏日里開得絢爛的梔子,足夠優(yōu)雅安靜,香氣卻極為濃郁,又沁人心脾。

    第 229 章

    牽著手抵達津和綜合醫(yī)院門口后, 卯崎栗主動松開手,轉(zhuǎn)身站在太宰跟前,“好啦, 快去吧, 再不去太宰君就要遲到了。”

    “對我來說現(xiàn)在這個時間還是早到啦。”太宰撇撇嘴,手上卻乖乖將拎著的便當袋遞給卯崎栗, 沒有過多糾纏, “我走了哦?”

    卯崎栗提著便當袋,對他小小地晃手,“嗯, 去吧。”

    聽見她這句話, 太宰將唇拉成一線,微微抿著,卻沒有立刻轉(zhuǎn)身離開。

    他憋著一口氣似的,最終無奈地嘆息道:“……等我回來,要給栗小姐說國木田君的反應(yīng)。”

    “好。”

    卯崎栗認認真真地點頭應(yīng)下。她沒有挑明, 剛剛那句話, 他在來的路上已經(jīng)說過兩次了。

    他表現(xiàn)得幼稚且黏人,可她卻很喜歡他這樣的表現(xiàn)——這會讓她覺得,在付出感情的并不只有她一個人。

    太宰再度嘆了口氣, 不情不愿

    地對她道別:“晚上見。”

    “晚上見。”這么說完, 卯崎栗又叮囑他,“路上小心。”

    太宰最后看她一眼, 開口應(yīng)好。他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看起來摻著幾分寂寥的意味,就像是被人趕出家門的貓咪。

    嗯……被人趕出家門, 要求他去賺錢養(yǎng)家的貓咪。

    卯崎栗面上帶笑地走進藥劑部。和同事們打招呼時,她神色與平日里無異, 可心中卻暗暗計算著太宰抵擋偵探社的時間,生怕他會遲到。

    事實上,津和綜合醫(yī)院距離偵探社也還算近,所以太宰非但沒有遲到,甚至還早到了。

    這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要知道,大多數(shù)時候,太宰可都是遲到,或是干脆翹班的。他很少會準點出現(xiàn)在偵探社的辦公桌前。

    他如此反常的舉動,理所當然地……讓他的搭檔——換而言之,就是追在他身后給他收拾麻煩的人——國木田獨步警惕起來。

    “難道是要世界末日了嗎……”

    國木田獨步不解地低下頭,打開電腦瀏覽器去搜索今日新聞,卻一無所獲。

    中島敦光是看見國木田獨步的神色,便知道他沒有在開玩笑,而是真的在搜索一些與世界末日相關(guān)的消息。

    他連忙沖國木田獨步擺擺手,試圖讓他冷靜下來,面對現(xiàn)實,“國、國木田先生,也沒有這么夸張吧?”

    “不,就是有這么夸張……”國木田獨步扶了一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嗓音嚴肅地答道。

    看著對方微微反光的眼鏡,中島敦,中島敦?zé)o言以對。

    就在這個時候,太宰雙手環(huán)胸,抬起下巴哼哼:“哼哼哼……”

    這做派,可把他神氣壞了。

    國木田獨步看了只覺得大事不妙。他張張嘴,又將嘴閉上——他實在想不出太宰究竟在外面闖了什么大禍,最后還是只能開口問他。

    “說吧,你又惹了什么麻煩回來?這次居然能讓你乖乖地準時上班……”

    不忍心看國木田獨步繼續(xù)被太宰戲弄,踩點到偵探社的與謝野晶子沒忍住插嘴,將話題引向正題,“答案其實很簡單,也沒國木田你想得那么復(fù)雜。”她說著,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就是怪讓人不爽的。”

    “誒嘿。”太宰雙手捧臉,臉上帶著夸張的羞澀紅暈,“因為有人叫我起床嘛。”

    國木田獨步下意識地重復(fù)太宰的話,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察覺不對,“因為有人叫你起……”

    “……哈啊?!”

    從太宰嘴里說出的這句話,叫國木田獨步頭皮發(fā)麻,就連束在身后的單馬尾都險些炸起來。

    這個時候,中島敦對國木田的震驚感到疑惑,小小聲地開口道:“太宰先生是說卯崎小姐?”他越過辦公桌,看向坐在他斜對面的泉鏡花,“但以前,織田作先生、我和小鏡花不也……啊。”

    話說到一半,他猛地回想起太宰與卯崎栗的關(guān)系,立刻便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噤聲,就連臉都不好意思地紅了幾分。

    “等等,什么叫他起床,什么卯崎小姐,為什么我完全沒聽說過這件事?!”

    國木田·在場唯一不知道卯崎栗和太宰開始同居的·獨步滿臉摸不著頭腦的困惑。

    太宰眨巴眨巴眼睛,語氣里含著一股極為純粹的無辜,“因為我是直接跟社長說的嘛,國木田君當然不知道啦——”

    對國木田獨步的反應(yīng),太宰早有預(yù)料,他是特地越過他,去找福澤諭吉溝通這件事的。

    “你這家伙!!!”

    喊出這句話的同時,國木田獨步從辦公桌站起,居高臨下地盯著太宰。

    可太宰像是全然未意識到危機正在靠近似的,還在繼續(xù)輸出:“而且栗小姐跟我同居,也不需要告訴國木田君嘛。”他彎眸,對同事們粲然一笑,“國木田君又不是我媽媽!”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聽見這一句話,國木田獨步并沒有立刻暴走,而是愣在原地,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樣:他仔細一想,太宰說的話好像確實有道理。

    然而,國木田獨步又看看在場其他人的臉——除他以外,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卯崎栗跟他同居的事——他本能地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國木田獨步眼中的“其他人”皆是移開視線,如平日里那般接著做自己未完的工作。畢竟太宰戲弄自己這位搭檔,讓人家暴走什么的………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還是說……”在所有人的沉默之中,太宰笑瞇瞇地轉(zhuǎn)轉(zhuǎn)椅子,給予國木田獨步最后的暴擊,“國木田媽媽?”

    緊接著,國木田獨步露出了所有人意料之中的反應(yīng):“太!宰!”

    怒吼聲之后,國木田獨步繞過辦公桌,揪起太宰的衣領(lǐng)就開始晃,直把人晃出殘影來。

    “嗚啊啊——國木田君好暴力!”

    太宰則是一如既往地發(fā)出顫抖的悲鳴,實際卻完全不在國木田獨步手下掙扎。

    在一邊旁觀的谷崎潤一郎發(fā)出微妙的感慨:“……好像每次都會變成這樣呢。”

    “確實……”中島敦神色復(fù)雜地附和道。

    而他們視線最中央,太宰和國木田獨步的對話還未結(jié)束。

    “國木田君!一定是在!嫉妒我!”

    太宰配合著國木田獨步搖晃他的幅度,富有節(jié)奏感地為自己辯駁。

    國木田獨步實在沒忍住,直接給他叫人恨得牙癢癢的聰明腦袋來了一下,“誰會嫉妒你啊!”

    雖然他那個異性緣確實很讓人羨慕……但這個和那個是兩碼事!

    心中浮現(xiàn)出這樣的想法后,國木田獨步一時不察,手上的力道竟是松了些許,讓太宰得以逃脫。

    “哼哼,我還帶了便當哦!栗小姐親手做的!”脫離“魔爪”后,太宰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寶貝地拿起他今天帶來的便當袋,浮夸地撫摸袋身,眼神柔和卻又欠揍,“哎呀,她的手藝真的非常好,可惜國木田君沒有機會嘗到——”

    國木田獨步做了個深呼吸,盡可能控制自己的怒氣。他不自覺看向同樣不在員工宿舍住的織田作之助,卻看見對方朝他微微點頭。于是他的目光又飄到舉著便當袋,跟中島敦炫耀便當?shù)奶咨砩稀?br />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野餐的時候嘗過卯崎栗的手藝,可看著得意洋洋的太宰,國木田獨步莫名其妙地就感覺……他好像虧了!-

    當天下班后,卯崎栗從太宰嘴里聽說了今天他引起的風(fēng)波,無奈地搖搖頭,只能想著之后有機會再做些好吃的讓他帶去分享。時間就在雞飛狗跳的日常之下飛速流逝,很快,日子便來到五月中旬,也就是卯崎栗慣常會回港口Mafia補充兔子糖果的日子。

    如今卯崎栗也與太宰同居了將近一周時間,她差不多適應(yīng)了如今的生活,想著趁這次回港口Mafia,跟森鷗外說說自己和太宰的事,也順便給他透個底——關(guān)于她在備戰(zhàn)考研的事。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在補充完兔子糖果之后,卯崎栗便徑直來到位于頂樓的首領(lǐng)辦公室,去見森鷗外和愛麗絲。她說話大多數(shù)時候都很直白,即便過去四年,在親近的人面前也沒有太大改變。

    這也就導(dǎo)致……

    森鷗外毫無鋪墊地便被甩下了一個雷,還是他最最不想踩的那種:“森先生,我和太宰君上個星期開始同居了。”

    “……?!”

    森鷗外眼底滑過一絲驚訝,端著茶杯的手也狠狠一顫:他有理由相信,若是卯崎栗是在他喝茶的時候說這句話……他會毫無形象地把茶水全都噴出來。

    相較于強撐著的森鷗外,愛麗絲的反應(yīng)就要直白許多:“什么,阿兔和太宰開始同居了嗎!”她啪嗒啪嗒地跑到卯崎栗跟前,雙手叉腰地看她,“怎么又撇下我——”

    小姑娘似乎還是幾年前天真爛漫的模樣,可無論是卯崎栗還是太宰……都長大了。

    森鷗外盡可能沉穩(wěn)地放下茶杯,并沒有第一時間去安撫愛麗絲:不是他不想,是他現(xiàn)在被這個消息驚得渾身僵硬,做不出其他反應(yīng)。

    卯崎栗俯下身,將視線與愛麗絲齊平,“因為我和他現(xiàn)在是……登記過結(jié)婚的人嘛。”她說著,伸手去摸了摸愛麗絲的頭,溫聲哄她,“之后請愛麗絲來家里玩好不好?是那種日式的屋子哦。”

    “誒——”

    卯崎栗和愛麗絲這么聊著,森鷗外也終于緩過些勁兒來,再度端起茶杯,壓驚似的抿下一口醇香的紅茶,“阿兔……”他淺淺呼出一口氣,“阿兔覺得好比什么都好。”

    他這模樣,多少有些強顏歡笑的味道——甚至神色太過于明顯,叫卯崎栗想忽視都難。

    想到森鷗外為他們兩個人操的心,卯崎栗卷卷身前的頭發(fā),有意安慰他,卻又不能說她會跟太宰分手之類的

    ,這種不切實際的話。

    因此,她只好認真地對上森鷗外的視線,承諾道:“要是以后太宰君跟森先生吵架……我會幫森先生的。”

    森鷗外總覺得……卯崎栗在往他的傷口上撒鹽。可話到嘴邊卻梗在他喉間,導(dǎo)致他半晌也沒能憋出半句話來。

    與森鷗外復(fù)雜的心情不同,愛麗絲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想法,還在不甘示弱地朝小伙伴撒嬌。

    “那我呢那我呢?”

    卯崎栗神色嚴肅地與她拉鉤約定,“我也會幫愛麗絲哦。”

    “好誒!兔兔最好啦——”拉完鉤,小姑娘臉上便浮現(xiàn)出天真燦爛的笑容來。

    只是下一秒,她又癟癟嘴,猝不及防地開始朝人翻舊賬:“就是最近都不回來看人家……”

    “因為藥劑部稍微有一點忙,而且我也在準備考試……”卯崎栗倒沒有敷衍愛麗絲的意思,說的全都是實話,“之后會努力抽時間來看愛麗絲的。”

    聞言,愛麗絲海藍色的眼睛撲閃了一下,“那那那,我可以去找阿兔嗎?”她滿是期待地望著她,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寫著亮晶晶的“快同意快同意”。

    “當然可以呀。”只不過,這件事單單她應(yīng)下來還不算數(shù),“森先生,愛麗絲這么問哦?”

    卯崎栗將問題拋給森鷗外。

    而森鷗外悲痛地長鳴一聲:“連小愛麗絲也要拋棄我了嗎——”

    “森先生……”

    “林太郎是笨蛋!”

    “嗚嗚,小愛麗絲——”

    ……

    ……

    ……不管怎么說,卯崎栗和太宰同居這件事已是板上釘釘,森鷗外也只好憋屈地將苦水往心里咽。而卯崎栗在與森鷗外知會過她打算考驗的事后,又跟他商量了接下來兔子糖果的提供方式,最后才在愛麗絲依依不舍的目送下離開。

    她離開后,森鷗外坐在辦公桌前,深深、深深地長嘆一聲。

    兒女都是債啊。

    第 230 章

    時間很快來到六月。天氣漸漸炎熱起來, 就連晨間拂過的風(fēng)也攀上幾分夏日里才會有的熱意。

    這樣的氣候里,卯崎栗和太宰對泡澡的熱衷卻依然不減半分。

    “入浴劑是不是快用完了?”感受著肩膀上恰到好處的力道,卯崎栗緩緩睜開雙眼, 懶洋洋地沖太宰問道。

    太宰看著她這副, 像是被順毛順到打呼嚕的小動物似的模樣,嘴邊不由得浮現(xiàn)出一個如弦月般上揚的笑, “嗯, 是哦,我還打算跟栗小姐說這件事來著。”這么說完,他順勢在她發(fā)頂揉了一把, “這次交給我去買可以嗎?”

    他說這句話時, 語氣和語調(diào)都與平日里無異,叫人聽不出任何端倪。

    在太宰的刻意掩飾下,卯崎栗自然也沒發(fā)覺什么不對,更何況她這會兒被他捏得正舒坦,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 心思便更加不在這上面, “太宰君一個人去?”

    “想給栗小姐驚喜嘛——”太宰快速將自己的真實想法帶過,不動聲色地轉(zhuǎn)移話題,“而且栗小姐也能趁這個時候在家里學(xué)習(xí), 需要什么食材跟我說一聲就好。”

    卯崎栗眨眨眼, 覺得太宰這個提議也還不錯,“唔, 也可以啦。”他并非挑不來食材,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 這一點她倒是可以放心,“等一會兒我發(fā)給你好了。”

    至于入浴劑……太宰了解她的喜好, 她相信,他的品味不會出錯。

    ——可她忘記了,就算太宰的品味不會出錯,也架不住他想逗她,故意犯錯-

    晚上吃完飯,也消過食后,卯崎栗便起身,打算去浴室里放泡澡水。

    只是,她甫一起身,便被太宰喊住了:“栗小姐栗小姐栗小姐!”

    他如此疊聲喊她,聲音有些著急,卻足夠活潑輕快,又像是落下的水珠般渾圓可愛。

    “怎么啦?”

    太宰勾住她手指,小小地晃晃,朝她笑得很乖,“晚上的泡澡水,我去放好嗎?”這么說著,他對她快速眨眨眼,如蝶翼般的眼睫撲閃著,盛了些許碎光,看起來亮晶晶的,“這樣栗小姐看見泡澡水的時候才會有驚喜感!”

    “而且而且,也能省出一點時間來看書!”

    太宰后面加的這句話多少讓卯崎栗有些哭笑不得。

    雖然她不是那種時時刻刻都會捧著書看的人……可他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故意這么說,就是想讓她同意。

    再加上……畢竟也是他一片好意。

    卯崎栗打心底覺得,把這件事交給太宰沒有問題——說實話,就只是放個泡澡水而已,能出什么大事——于是,她就毫無警惕心地應(yīng)下了:“好哦,那就交給太宰君啦。”

    “誒嘿,包在我身上!”

    太宰笑得雙眸彎彎,一臉小愿望得到滿足的孩子氣模樣。

    只是,看見他這個笑容,卯崎栗不知為何……就是感覺稍微有些不妙。

    沒問題的吧?只是放水再加入浴劑而已,不會出事的吧?

    懷著這樣微妙的不安,卯崎栗默默拿起本參考書,盡可能沉下心,轉(zhuǎn)移注意力。

    約莫半小時后……

    “栗小姐!水好了哦,去吧——”太宰裹著一身水汽從衛(wèi)生間里走出來,笑吟吟地喊她。

    “啊,好。”

    盡管太宰此時笑得很正常,可卯崎栗瞅瞅他這個雙眼晶亮的模樣……她總感覺,有哪里不對勁。

    不過不管怎么說,只要迎接她的泡澡水沒有問題,那就沒有問題……

    個鬼啊!

    出現(xiàn)在卯崎栗面前的,是一浴缸綠得發(fā)亮,比夏日里綠油油的深綠樹葉還要綠上幾分的……古怪綠色液體。

    硬要再打個比方的話,就像是他們平時吃的那種海草……不,這個顏色比海草還要深、還要綠。

    卯崎栗深深吸氣,又緩緩?fù)職猓媒凶约豪潇o下來。她將帶進來的衣物放在一旁,試探性伸出指尖,朝浴缸里平穩(wěn)沉靜得好似果凍的綠色液體碰去。

    觸手一片溫?zé)帷?br />
    水面也以她指尖為中心,泛起輕微的漣漪。

    見狀,卯崎栗將手完全探進浴缸內(nèi),攪動手下的綠色液體。試過水溫后,她舀起一小捧泡澡水,看著綠色液體從她指縫中溜走。

    水波澹澹,若不是有水珠從她指尖滑落,叫水面泛起圈圈漣漪,這一浴缸的泡澡水,看起來就像是晶瑩剔透的綠色果凍。

    所以,眼前這一浴缸像果凍——不、綠色史萊姆一樣的泡澡水究竟是什么?

    綠成這個樣子……她真的能拿來泡澡嗎?不會出事吧?

    卯崎栗輕輕嗅嗅混雜在一片水汽中的淺淡清香。這香氣似乎是某種香草,但她不知道具體是哪一種,她平時沒有特地留意過。

    ……還怪好聞的。

    太宰君應(yīng)該不會在這種事上耍花招,入浴劑肯定是正經(jīng)入浴劑,不過他大概是特地找了這樣稀奇古怪的,就是想逗她。

    什么嘛,還是那么惡趣味。

    卯崎栗再度戳戳果凍似的水面,忿忿地褪下衣物,開始沖澡洗頭發(fā)。快速將身上沖洗干凈后,她將濕漉漉的頭發(fā)裹進干發(fā)帽,再跨進浴缸,任由深綠色的液體包裹住自己。

    水溫偏燙,卻又恰到好處。她鼻尖充盈著

    淺淡適宜的草木清香,直教人眉頭舒展,好似全身的疲憊都在這片香氣中得到緩解。

    好像……這個入浴劑也不賴?

    撇去顏色不說,至少她很喜歡這個味道。

    正這么想著,卯崎栗卻唐突聽見浴室外——不,準確來說應(yīng)該是衛(wèi)生間外——傳來太宰模糊難辨的聲音。

    她瞇起雙眼,仔細分辨對方正喊到第二次的聲音。他似乎是在喊……

    “栗小姐——水溫怎么樣——”

    “……”

    卯崎栗沒有輕易應(yīng)聲。

    這句話,是應(yīng)該在這個時候問的嗎?

    而且聽起來模模糊糊的,太宰君就確定她可以聽清?也不知道他為什么一定……

    等一下,太宰君這么喊,不會被隔壁聽見嗎?

    和室的隔音一直都很差……

    她可不想一會兒被與謝野小姐她們調(diào)侃!

    好在,太宰只喊了那么兩次就消停下來,像是知道這兩次便足夠卯崎栗聽清似的,精明得不得了。反正她現(xiàn)在也不可能立刻從浴缸里起來,出去跟他對峙,她也便將自己一整個浸入泡澡水中,只留個腦袋在外面,全身心地去放松自己。

    明天是工作日,她得養(yǎng)足精神才行。不然一邊上班一邊備考……她也實在有些吃不消。

    好在她的戀人足夠貼心,總會提前幫她把一部分事做完。至于留下的那些……除去非她本人不可的以外,大多是能夠調(diào)節(jié)她心情與狀態(tài)的。

    太宰君……在這方面一直很貼心。

    ……搞不好,就連現(xiàn)在的這一環(huán),也是他想讓她放松的小策略也不一定-

    泡完澡,卯崎栗盯著被地漏吸走的綠色泡澡水,到底是有些不安地重新沖了個澡,才換上睡衣。

    倒也不是她不信任太宰買來的東西,單純只是她覺得有些怪怪的——這么綠的入浴劑,她還真是第一次用,得先在心理上適應(yīng)適應(yīng)才行。

    當卯崎栗頂著濕漉漉的頭發(fā),手持吹風(fēng)機從浴室里出來時,看見的便是雙眸彎成新月模樣的太宰。

    她敏銳地從他這絲笑意里窺出幾分欠揍的味道,沒好氣地睨他一眼,語氣也沖沖的,“干嘛。”

    “入浴劑,怎么樣?”太宰明知故問地瞅著她,左手接過她手里的吹風(fēng)機,右手卻討好般去勾她手指,與不久前他撒著嬌,說他想給她放泡澡水時的情態(tài)一模一樣。

    卯崎栗頗為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跟他同居之后,她這樣不客氣的表情便愈發(fā)地多,“太宰君就是想看我現(xiàn)在的反應(yīng)吧?”

    “誒嘿。”太宰討巧般對她笑笑,嘴上卻依然繼續(xù)著這個話題,“聽說超——級綠的,下次我也要試試看!”

    卯崎栗聳聳肩,不對太宰如今這句話做多評價,“早跟我說一聲就好了,應(yīng)該用完之后給你放水的。”

    這樣還能看看他會露出什么樣的反應(yīng)。

    ……搞不好會很夸張。

    “這個不著急啦,我先給栗小姐吹頭發(fā)?”太宰松開卯崎栗的手,指尖捏著吹風(fēng)機的插頭朝她搖晃,看著就像是吹風(fēng)機在對她打招呼。

    “……嗯。”

    她應(yīng)下后,他們便一同來到榻榻米上坐下,他插上電源,開始仔仔細細地給她吹頭發(fā)。

    太宰手藝總是很好。無論是按摩,還是給人吹頭發(fā),亦或是……

    咳。

    卯崎栗晃晃腦袋,將腦子里冒出的黃色廢料甩出去。

    晚上的泡澡水是綠色的,不是黃色的!

    就只是那一次而已,她怎么就念念不忘……!她也不應(yīng)該饞到這個地步吧!

    就在這時,太宰輕輕撥開她披在身后的長發(fā),低頭貼著她后頸嗅了嗅,“香香的。”他這么說著,溫?zé)岬耐孪姙⒃谒箢i上,“有一點點入浴劑的味道。”

    剛吹完頭發(fā),卯崎栗倒是對身后傳來的溫度接受良好,并不為太宰這個動作害羞。

    “畢竟剛洗完出來嘛,多少會有一點。”

    “是嗎。”

    太宰含糊地應(yīng)聲之后,半斂著雙眸,在眼前白皙細膩的皮膚上吮吻了一下。他濕熱的舌尖留下一小截蜿蜒的濕痕,酥癢惑人,直勾得人心弦發(fā)顫。

    “!”

    卯崎栗條件反射地一顫,卻被身后的人順勢抱緊,繼續(xù)在她敏感的后頸處落下一連串輕巧柔軟的吻。

    她強忍下攀升的快感與想要逃跑的欲望,原本垂在身側(cè)的手不自覺攥成拳。

    好在,太宰沒有磨她太久。沒一會兒,他便將腦袋擱到她頸窩,親親熱熱又純情無害地蹭了幾下。

    只是,他開口時,嗓音到底是有些啞,“……以前栗小姐用的那個身體乳,是茉莉花味兒的?”

    以前的身體乳……?

    卯崎栗抬手揉揉發(fā)燙的臉頰,半天才迷迷糊糊地想起來,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她換了新的身體乳,結(jié)果被太宰按著像吸貓薄荷似的聞。

    ……還被他撩到落荒而逃。

    一想到這件事,卯崎栗就覺得這人過于可惡。她眸色一凜,扳過太宰腦袋就覆上他的唇,氣勢洶洶且強硬地搗蛋,不給他半點兒反擊的機會。

    太宰大抵也是順著她,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任由她撩撥他,發(fā)泄自己的不滿。

    親完太宰,卯崎栗也不給他溫存的時間,徑直就拿手掌去推他那張染著些熱意的臉。

    ——太宰的臉實在是小,就沒比她的手掌大上多少。

    真讓人嫉妒啊。

    想到這個事實,卯崎栗適才那一瞬的心疼煙消云散,接下來說的話也愈發(fā)順暢:“頭發(fā)吹完了,太宰君該去洗澡了。”

    透露著一股濃濃的、用完就丟的渣女氣息。

    “……”

    太宰,太宰小媳婦似的看她一眼,終究還是沒有多做什么,而是小聲哼哼著,委委屈屈地帶上睡衣,去衛(wèi)生間洗澡。

    他總不能說,他被她撩起火了,還有點兒意猶未盡,希望她再來一次吧?

    想也知道,肯定會被她瞪。

    而卯崎栗盯著太宰受氣包似的模樣,終是在聽見他關(guān)門的動靜后,噗嗤一聲笑出來。

    至于為什么在他關(guān)門之后才笑……

    還是給他留點面子吧。接個吻,臉就燙成那樣,出息。

    她這么想著,抬手摸摸自己滾燙的臉頰,沒好氣地開始鋪被褥。

    菜雞互啄罷了,誰怕誰-

    菜雞二號從浴室里出來時,發(fā)現(xiàn)菜雞一號給他留了盞小夜燈,她自己則呼吸平穩(wěn)勻稱,顯然已經(jīng)熟睡。

    他又氣又好笑,卻也只能放輕腳步地靠近她,再輕手輕腳地鉆進她留給他另一半的被窩,免得將她吵醒。

    晚安。

    太宰如此默念完,便悄悄伸手,將昏黃的小夜燈熄滅。

    第 231 章

    與太宰同居的日子, 跟卯崎栗想象得有些不同,卻又有重合的地方。太宰的細致與妥帖盡數(shù)落在她身上,他常常能讓她感到驚喜——盡管好些時候是無奈, 可總的來說……

    和他一起, 她很開心,而且永遠不會缺少新奇感。

    時間一點點往前, 朝六月中旬邁進。曾經(jīng)的交往紀念日以及兩人的生日愈發(fā)得近, 可太宰卻只口不提他的打算。

    他在這件事上像個鋸嘴葫蘆,卯崎栗也由著他。自顧自地給他選好生日禮物后,她便一面在心中祈禱他能給她一個驚喜, 一面又將這件事拋于腦后, 告訴自己不要過分期待。畢竟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也就是在六月十四日晚上,吃完晚飯后,太宰忽地便開口喊她。

    “栗小姐。”

    聞言,卯崎栗轉(zhuǎn)過頭, 看向正站在洗碗池前擦拭餐具的太宰, “怎么啦?”

    他經(jīng)常這樣。喊她之后,要得到她的回應(yīng),他才會愿意說下文。就像是在爭奪他人注意力的小朋友一樣, 幼稚, 卻足夠可愛。

    對上卯崎栗的視線,太宰彎唇, 對她勾出個溫和的笑。旋即他便轉(zhuǎn)回頭,繼續(xù)擦拭著手中的餐具, 說話語氣與平日里無異。

    “晚上要不要出去放松放松?”

    卯崎栗仰倒在榻榻米上,偏著頭看太宰圍著圍裙的模樣, “嗯……可以哦。”

    太宰不是第一次提出這個提議,所以她也不覺得奇怪。

    說是為了讓她能夠勞逸結(jié)合,好好放松,充分休息,這段時間他經(jīng)常會這樣——大概是她從港口Mafia大樓回來那天開始的,一周會有一到兩次。

    太宰還會在抵達目的地之前給她戴上眼罩,讓她根據(jù)車子的行駛方向,或是目的地的環(huán)境音,來猜測他們的目的地。

    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聰明敏銳,她就只猜對過一次!

    甚至他還“夾帶私貨”,這樣先斬后奏地帶她去了Lupin——可惜的是,坂口安吾忙于工作,并不在場。

    經(jīng)過這么多天的“熏陶”,卯崎栗理所當然地,沒

    有對太宰這樣一個提議起疑。

    “那么那么,栗小姐現(xiàn)在就可以開始想,我們的目的地是哪里了哦。”

    就連這句話,也是他帶她出門兜風(fēng)時常說的。

    卯崎栗耍賴般在榻榻米上翻了個身,拿后腦勺對著太宰,“誒——我猜不到啦。”

    她哪里猜得出來?

    太宰帶她去過附近的小海灘,兩人一起懶洋洋地吹夜風(fēng);也帶她去過他偶爾發(fā)現(xiàn)的老書店,一個勁兒地在里頭瞎逛淘書;還帶她去過一家裝潢特別的甜品店,大半夜的和她一起吃熱量爆炸的甜點。

    太宰的腦袋里裝著各種新奇的玩意兒,她實在猜不出,這一次他會帶她去哪里。

    不如說,除了去小海灘那次以外……她就沒有猜對過。

    太宰慢條斯理地擦拭完餐具,解開圍裙,緩步走到卯崎栗身邊蹲下。

    他伸出手,居高臨下地戳戳她臉頰,說話嗓音又輕又軟,“猜不出來的話,栗小姐就要補償我哦。”

    卯崎栗猛地一個轉(zhuǎn)身,雙手精準地捏住太宰的臉頰,往外扯了扯,“為什么每次都搞得好像是我的錯嘛,明明是太宰君自己想要!”

    他們所說的補償,是一個吻。

    “嗯——嗯——”在她力道不重的拉扯下,太宰拖長嗓音,夸張點頭,直白地承認道,“確實是我想要。”

    他笑容滿臉,卻看起來油鹽不進,甚至還有幾分欠揍。

    卯崎栗偏不想如他所愿,故意瞪他一眼,“等這次真的猜不到再說!”

    “好吧——”

    沒能在這個時候騙到戀人的吻,太宰也不覺得可惜:這次她應(yīng)該能猜到答案,但……他也不會失去什么。

    卯崎栗松開手,正經(jīng)地從榻榻米上坐起來,“現(xiàn)在出發(fā)嗎?”

    “稍微遲一點吧,我記得栗小姐明天休息?”他語調(diào)微微上揚,說話口吻卻很是篤定——卯崎栗會提前告訴他自己這一周的休息日,好讓他合理安排計劃。

    太宰這么說,自然有他的用意,卯崎栗便簡單點頭,“聽太宰君的。”

    雖然明天對太宰君來說是工作日,但他不像大部分人那樣渴求睡眠,鬧得遲一點也能休息好。

    至于她則得益于同事們好說話,醫(yī)院的排班也還算自由,能讓她在今天休息的同時,還把下周,他們的生日當天空出來。

    想到這里,卯崎栗便又緩緩躺下去,半點兒不想動彈。

    將她這副懶洋洋的樣子收入眼底,太宰倒是沒說什么掃興的話。他坐到榻榻米上,略略伸展身子,懶散地倒在卯崎栗身側(cè)。

    “……干嘛。”

    太宰大大方方地承認,“學(xué)栗小姐。”他支起手肘,撐住自己的腦袋,側(cè)著身子看她,“躺一下。”

    “……”

    卯崎栗瞥他一眼,沒有應(yīng)聲。

    太宰也不吭聲,僅僅是撲閃著眼睛看她。

    卯崎栗半斂著眸子,狀似不經(jīng)意地避開他視線。

    見狀,太宰打了個滾,徑直縮短他們兩人之間本來就沒多少的距離。

    眼前驟然闖進一只毛茸茸的腦袋,卯崎栗被吸引了一瞬的注意力。她張嘴想說些什么,卻緊接著看見……

    太宰又咕嚕咕嚕地滾了回去。

    “……?”

    留意到她復(fù)雜的眼神,太宰半點兒不受影響,故技重施地滾到她面前,朝她笑得眉眼彎彎,一副好心情的模樣。

    卯崎栗呼出一口氣。她伸出手指,撫過太宰線條分明的下頜線,一路撫上他手感不賴的臉頰,最后不輕不重地戳了他一下。

    “栗小姐暗算我,被我抓到啦。”

    太宰說這話的同時,也抬起手,抓住她在他臉上作亂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

    卯崎栗挑眉看他一眼,沒有接話。

    于是太宰便捏著她的手,指腹不緊不慢地擦過她手指,一下又一下。

    他溫潤清越的嗓音不疾不徐,一個音一個音地落在傍晚的空氣里,“我們大概九點出發(fā),所以回來之后……嗯,栗小姐先洗澡,然后去睡覺,別的就都交給我。”

    他這話說得她有些好笑。

    “明天沒上班的人是我吧?”

    太宰快速眨眨眼睛,像是才想起這個事實般應(yīng)聲:“……是哦。”

    “國木田先生,是真的會傷心的。”聯(lián)想到之前國木田獨步的反應(yīng),卯崎栗不知道第幾次如此感慨道。

    聽見她這句話,太宰孩子氣地皺皺鼻子,旋即皺起整張臉來以示不滿,“我最近有老老實實去上班,他就該謝天謝地了啦!”這個會扭曲五官的動作由他來做,也不減他眉眼間的秀麗與精致,“老為其他人說話!”

    “誰讓太宰君老是逗國木田先生嘛。”

    雖然她不可否認的是,國木田先生的反應(yīng)……確實挺有趣的。

    “栗小姐明明也有一樣的想法!”

    “才沒有——”

    兩人就這么膩在一塊兒,消磨時間到晚上九點多,才從榻榻米上起身。

    太宰拿過掛有黑貓羊毛氈吊墜的車鑰匙,揣進兜里。

    這把車鑰匙,是卯崎栗那輛車的。

    畢竟太宰用車的次數(shù)不少,總是挪用偵探社的公車……他這個當事人還沒覺得什么,她卻開始有些不好意思了。

    因此,她便在休息日前往港口Mafia大樓的停車場,將她那輛車開了回來。

    平時她這輛車基本也就是停在附近的免費停車場里,只有碰上太宰要帶她出門兜風(fēng)的晚上,才會開那么一兩次——還都是太宰開,她這個車主舒舒服服地坐在旁邊看,活像雇了個小白臉當自己司機的富婆金主。

    停車場很近,他們沒走幾分鐘便順利抵達目的地。

    太宰熟稔地將車解鎖,拉開副駕駛位,讓卯崎栗先上車,隨即自己才走到駕駛位坐下。

    關(guān)上車門后,他拿過一只收納袋,取出里面的眼罩遞給卯崎栗,“眼罩——”

    不用他多說,卯崎栗便接過眼罩戴上。她依然猜不透太宰會帶她去哪兒,只能順勢閉上眼,去聆聽車子發(fā)動時的引擎聲。

    可惜的是,失去視線后,她對方向的判斷力大打折扣。在太宰無數(shù)個左轉(zhuǎn)右轉(zhuǎn)與直行之下,她壓根就猜不透他在往哪個方向開車。

    直到馬路開始有幾分顛簸,她才慢半拍地向太宰確認道:“……郊區(qū)?”

    “唔——很接近了。”太宰快速瞥一眼車窗外的夜景,給她透露答案,“果然這個路況瞞不過栗小姐啊。”

    好在他一開始就不打算瞞著她。

    抵達目的地后,太宰將車停好,下車。他繞到卯崎栗那一側(cè),替她拉開車門,將手遞給她,好讓她能借著他的力出來。

    “鏘鏘鏘——”確認卯崎栗有好好站穩(wěn)后,太宰才出聲,向她尋求答案:“我們已經(jīng)到目的地了哦,栗小姐猜到了嗎?”

    卯崎栗嗅了嗅夜間微涼的空氣,不抱太大希望地答道:“……森先生的診所。”

    位于郊區(qū)的地點,她只知道這個。

    “哎呀。”太宰抬起手,輕巧地替她摘掉覆蓋在她眼部的眼罩,公布答案,“答對了哦。”

    雖然,這并不是他們今晚的目的地,但他們現(xiàn)在確實在這里。

    卯崎栗環(huán)視周圍陌生又熟悉的建筑物,一面跟上太宰的腳步,一面略有幾分疑惑:他帶她來這里干什么?

    她還未來得及說些什么,便看見太宰在森鷗外診所的院門前站定,非常利落地撬了鎖。

    “!”她一驚,下意識地便喊他,“太宰君……”

    “沒關(guān)系,只是診所而已,森先生不會怎么樣的。”太宰將作案工具放進口袋,轉(zhuǎn)過頭看她一眼,“而且……”

    他聳聳肩,沒將后文說出,卯崎栗卻是懂了他的意思:“而且有我在,會被森先生派來這邊的人……”

    “大概率認得栗小姐。”太宰接話的同時,推開在外頭的鐵門,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卯崎栗說不上來自己這會兒是什么個心情。她只是帶著這股無法形容的情緒,小小地呼出

    一口氣,抬腳進入這個她數(shù)年未曾踏足過的院子。

    鐵門發(fā)出尖銳的吱呀聲響。

    太宰闔上鐵門,快步越過卯崎栗,走到診所門前再度撬鎖。

    他的撬鎖功夫顯然十分到家,幾乎用不了數(shù)秒,便完美地將診所的門撬開,當著卯崎栗的面打開。

    門被拉開的剎那,室內(nèi)微塵在朦朧的夜色下浮動,時隱時現(xiàn)。

    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是他們記憶中的玄關(guān)與長廊。只是如今,玄關(guān)的柜子都蒙上了防塵布,唯有長廊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見太宰抬腳便要往里面走,卯崎栗連忙拉住他,止住他的腳步。

    “嗯?”

    太宰從喉間哼出一聲略帶鼻音的回應(yīng),聽起來軟乎乎的,帶著一股夜色沒有的暖意,莫名地有些可愛。

    卯崎栗低頭看看他們兩人的鞋,又看看鋪著一層灰的長廊地板,“……算了。”她的嗓音有幾分凝澀,“會弄臟。”

    可她這話不知說的是會弄臟長廊,還是會弄臟他們的鞋底,亦或是……單純想以此拒絕入內(nèi)。

    見狀,太宰眨巴眨巴眼睛,安撫地捏捏她手指,旋即從風(fēng)衣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放到她手里。

    卯崎栗定睛一看,只見她手心里正躺著一雙……

    被太宰疊得四四方方的一次性鞋套。

    “……?”

    卯崎栗滿臉問號。

    ……不是,他還隨身帶這個的?

    這是什么偵探社調(diào)查員的必備品嗎?

    第 232 章

    卯崎栗怎么也想象不出, 國木田獨步或是中島敦、亦或是泉鏡花隨身攜帶一次性鞋套的模樣。

    所以……這大概率是太宰自己準備的。

    饒是她也想不到,太宰會將診所內(nèi)的落灰也考慮進去,準備得如此周全。片刻的愣神后, 她無奈地舒展開眉眼, 露出抵達目的地后的第一個笑容來。

    “……怎么太宰君身上連這個都有啦。”

    盡管單從字面來看,她這話或許有幾分抱怨的意思, 可她說話時語氣很軟, 反倒沒叫人往那方面去想,只會被她的笑容,以及微微帶笑的溫和嗓音吸引走注意力。

    事實上, 看見卯崎栗的笑, 太宰多少安心了一點。

    兩人分別套上鞋套,一同往一樓走廊最深處——也就是之前太宰的房間走。可惜的是,一如他們所料,整間兒童病房里都罩著防塵罩,看不出半分曾經(jīng)有人在此居住過的氣息。

    “嘛, 不過本來我東西就少, 看起來像是普通的兒童病房也很正常啦。”太宰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沙色風(fēng)衣的衣擺隨著他動作懶散上移,又重新落回原來的高度, “還是說, 栗小姐在期待著什么不正常的東西?”

    聽見太宰這意有所指的話,卯崎栗抬頭對上他帶笑的鳶眸, 氣不打一處來,“太宰君是想說, ‘瘦長鬼影’?”

    她可還沒忘,這個惡趣味的家伙以前說鬼故事嚇她的事!

    “嗯——到底是不是呢——”太宰視線偏移, 避開和她的對視。

    而卯崎栗則伸出雙手,捧住他腦袋,不讓他逃脫:“又想蒙混過關(guān)!”

    她力道不重,太宰順勢抬手,將她的雙手薅下來,轉(zhuǎn)移話題,“好啦好啦,我們?nèi)ザ䴓强纯矗俊?br />
    這么說完后,他便牽著她往二樓走去。

    細究當年的那件事……誰也得不到好處。

    畢竟……她最后被嚇得,跑到他房里跟他睡一塊兒了-

    和一樓一樣,二樓的房間里基本也罩著防塵罩。并且,從眼前這個落灰的量來看……森鷗外怕是沒怎么派人來打掃這邊。

    在他們抬腳前,太宰適時給卯崎栗遞出一枚口罩,示意她戴上。

    手里被他塞了只口罩,卯崎栗還有些愣愣的。

    ……她突然很好奇,太宰的口袋里究竟能掏出多少稀奇古怪的東西。

    而且,他那個明明是風(fēng)衣口袋,看起來淺淺的,裝多了東西還容易影響衣服的版型。

    可是……

    卯崎栗的目光在太宰的風(fēng)衣口袋上流連。

    可太宰君的口袋……看起來不像是裝了很多東西的樣子。

    他怎么做到的?

    卯崎栗的視線吸引了太宰的注意,看見她還沒將口罩戴上,他出聲喊她,“栗小姐?”

    “啊……”

    卯崎栗回過神,連忙將口罩戴上。

    兩人走動間,帶起一片浮塵。

    他們沒有開燈,也開不了燈——為了安全,電源在他們幾年前離開診所時便被切斷,所以他們只能借著窗外漏進來的夜色前進。

    好在診所內(nèi)窗簾都被拆下,今晚的夜色也還算亮,沒有給他們造成困擾。

    兩人走進森鷗外的辦公室,又來到卯崎栗的房門前站定。

    太宰伸出手,將門拉開,露出房間內(nèi)里的陳設(shè)。

    ——入目皆是一片白。

    這是防塵罩的顏色,但……配上從窗外照進來的清亮夜色,一切都被襯得分外寂寥。

    就連原本最為普通的防塵罩,此刻也像是葬送時光的裹尸布,其下掩埋著湮沒在時間長廊里的過去。

    卯崎栗緩緩呼出一口氣。噴吐而出的呼吸被口罩網(wǎng)著,罩著她面頰,一股沉悶的熱意撲面而來。

    “感覺……”

    沉默半晌后,她如此起了個頭,聲音卻略有幾分凝澀。

    太宰能窺出她此刻的想法,“不是栗小姐印象里的那樣?”

    “……嗯。”

    她悶悶地應(yīng)聲,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看見原本承載著過去美好回憶的載體是如今這個模樣……她該說些什么呢?

    仔細想來,和太宰君在小診所度過的日子……是她過得最快樂,也最無憂無慮的。

    太宰君,為什么要帶她來這里呢?

    就在這個時候,太宰抬起手,在卯崎栗發(fā)頂輕巧地揉了一把。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溫聲開口安撫她,“畢竟過去好多年了,這里不可能一成不變。”

    “……”

    卯崎栗不說話。

    太宰將她的反應(yīng)收入眼底,嗓音放得更輕了幾分,“但是,也有不變的東西。”他溫和且滿是縱容地看著她,一點點引導(dǎo)她去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栗小姐知道的吧?”

    “不變的東西”……

    撞進太宰那雙盈滿細碎夜色的鳶眸,卯崎栗驟然回想起,某個十五歲時的夜晚。

    太宰君說的,難道是……

    “就是‘那里’哦。”公布完答案,太宰竟是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她笑了笑,“我前段時間悄悄去看過了。”

    他面上的笑容含著幾分如今少見的青澀味道,一如數(shù)年前,少年人撥動旁人心弦,惹人心動的模樣。

    “要一起去看看嗎?”

    太宰知道,去湖邊的路并不太好走。想悄無聲息地瞞著卯崎栗,將意識清醒的她帶過去……近乎不可能。

    所以,他也就不打算瞞著她,而是選擇大大方方地帶她去。

    用帶她回小診所作為遮掩的“前菜”。

    卯崎栗的回答自然是好。她也意識到,恐怕帶她去湖邊才是太宰今天的目的。

    不過……為什么是今天?

    今天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別的日子?

    就算是距離最近的六月十八日,也還有三天。

    太宰朝卯崎栗伸手,示意她將用完的鞋套遞給他,“栗小姐在奇怪,為什么是今天?”他嘴上繼續(xù)向她搭話,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因為……”有些事,得在“那個日子”之前完成才行。

    看著卯崎栗一邊摘口罩,一邊注視著他,視線完全落在他身上的模樣,太宰面帶微笑,說出極為欠扁的答案。

    “是秘密哦——”

    “……”

    卯崎栗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對他這種總是賣關(guān)子的行為感到不爽。

    太宰牽住她的手,俏皮地捏捏她指尖,“別露出那種表情嘛,一會兒栗小姐就知道啦。”他牽著她往小診所外走,踏上曾經(jīng)走過的小路,“走這邊。”

    今晚的夜色還算亮,室外的路到底比室內(nèi)的要多出幾分不確定性。于是太宰便從口袋里摸出一只袖珍手電筒,照著他們兩人腳邊的路。

    看見他這副習(xí)以為常模樣,卯崎栗張張嘴,突然陷入某種自我懷疑之中去:難道說……不對勁的是她?但是,太宰君那個口袋,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裝得下這么多東西的樣子。

    這么想著,卯崎栗猛然發(fā)覺,腳下的路有些不對勁。

    “之前……我們走的是這條路嗎?”

    她對幾年前的那條路確實沒有半點兒印象,但她記得,當時的小路遠遠沒有眼下的好走。

    是因為還沒有靠近湖邊,所以才還算好走嗎?

    或者是,她比以前長高了一些,心境也不同,所以才……?可是她感覺自己也沒比十五歲那會兒高上多少。

    在卯崎栗如此思考的時候,太宰給出肯定的回答:“是這條路哦。”

    路確實是這條路,至于好不好走……

    他怕這條路不方便走,便提前幾天來這邊,把那些容易絆倒人的灌木叢和樹枝都處理了。她走起來應(yīng)該不會那么吃力才對。

    只是,這些事他不會對她說。

    卯崎栗卻敏銳地從太宰輕飄飄的語氣里察覺到了什么。

    “過去這么久,太宰君還記得路啊……”她一面用略有幾分調(diào)侃的語氣說著,一面又漫不經(jīng)心地試探他,“是不是提前來這邊看過了?”

    面對卯崎栗這個直白的問題,太宰仔細看著腳下的路,含糊了一瞬,“……嘛。”

    可她到底熟悉他,知道他這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其實意味著某種承認。

    因此她再接再厲地試探他——大多數(shù)時候,只要她肯追問,他就算再不情愿……也會模糊地給一個大致答案。

    “還順便收拾了一下這條路?”

    太宰沒再應(yīng)聲,而是略有幾分底氣不足地移開了視線,盡可能……不讓她察覺到更多。

    夜色之下,卯崎栗眼尖地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太宰耳尖悄悄攀上一抹紅意。就像是不知道該如何搪塞她問的那些問題似的,他的耳尖暴露了他內(nèi)心所想。

    也或許,他是故意讓她看見的,但那又如何?

    她應(yīng)該相信,可不就是自己所感受到的、所看見聽見的現(xiàn)實?

    至少他對她的心意并不假。

    她低頭看看腳下被清理得不見多少樹枝石子的小路——說是小路也不盡然,只是這一小條路上沒什么草,看著像是可供人步行的模樣。

    ……不會連“這個”都是他努力搞出來的吧?

    “這個是本來就有的啦。”太宰弱弱地開口,替他們腳下的小路辯解,“我也不至于那么夸張……”

    卯崎栗噎了一瞬,旋即硬著頭皮將鍋完全甩給他,“……所以嘛,我之前不是說,要好好說出來嗎?”她越說,越覺得自己理直氣壯,頗為嗔怪地瞅他一眼,“不然我會注意不到,也會亂猜。”

    “唔……”被她這么數(shù)落,太宰也不惱。他適時放緩腳步,牽著她的手沒放,拿著袖珍手電筒的那只手卻微微抬起,用手背蹭了蹭他鼻尖。

    ——這動作透著一股青澀的少年感,放到現(xiàn)在的他身上,竟也意外地合適。

    留意到太宰的舉動,卯崎栗絲毫沒有即將抵達目的地的的警惕感:她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沒有看前方的路。

    “真是的,就是因為太宰君總是……這樣。”

    湖水映照出的星光落入她眸中。被聲音嚇跑的螢火們聚集在湖面之上,與落于湖面的星光交相輝映。

    夜間的涼風(fēng)吹皺湖面,攪亂一湖細碎的星光。溫度適宜的夜風(fēng)里,點點螢火徐徐浮動。

    卯崎栗將這片似曾相識的景色看在眼里,數(shù)年前感受到的情緒,與現(xiàn)在她所感知到的一擁而上,近乎將她淹沒。

    在這個時候,太宰小小地“嗯”了一聲,聲音輕得好似絮語,“我總是這樣,栗小姐也總是縱容我。”

    不知何時,他早已將手中的袖珍手電筒收起。

    “所以……”

    太宰輕撩衣擺,對著卯崎栗單膝跪地的同時,從口袋里摸出一只戒指盒放在手上。他當著她的面,不疾不徐地將戒指盒打開,認認真真地注視著她。

    “栗小姐可以一直縱容我嗎?”青年人鳶眸含笑,眸中是影影綽綽的星火,朦朧模糊,偏生卻又惑人非常,“我也會一直縱容栗小姐。”

    第 233 章

    “……”

    卯崎栗動動嘴唇, 注視著太宰暗含緊張的視線,卻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明明……”

    明明他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而且太宰顯然知道,這個地方對她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

    即便是十八歲之前, 她也常常想到、夢到和這個地方:這里藏著他送她的第一份生日禮物。

    ——是的, 第一次往往最叫人難忘。

    那時,少年站在星光與螢火連成一片的光影里, 抬眸看向她的場景, 一直、一直映在她記憶中,甚至還隨時間流逝,而帶上一層記憶的濾鏡, 愈發(fā)深刻美好。

    太宰君他, 分明是知道的。

    ……他怎么就連這個也算進來了呢?

    這讓她,怎么拒絕啊。

    卯崎栗的視線落到太宰手中的戒指盒上。

    那枚似曾相識的月光石戒指在朦朧的月光下耀著微光,與漫天的星光、螢火一起,等待她的回答。

    卯崎栗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嗯。”她這么應(yīng)著, 將手輕輕放進太宰朝上攤開的掌心里, “可以哦。”

    她觸及到太宰有力,卻難得微顫的手指,恍然驚覺:他確確實實有在為這件事緊張。

    與卯崎栗的微愣不同, 太宰在她將手放進他手心的那一刻, 便收攏手指,緊緊握住她, 生怕她會后悔似的。

    這個時候,卯崎栗還未察覺到什么不對。

    直到太宰傻乎乎地握著她的手半晌,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動作時……她才回味過來:他怎么沒動靜了?

    不是應(yīng)該給她戴上……

    戒指嗎。

    戒指。

    卯崎栗在心中咀嚼著這個詞,猛然對上太宰有幾分飄的視線。

    ……不會是她想得那樣吧。

    見狀, 太宰輕咳一聲,握著卯崎栗的手卻怎么也不肯放開。

    “那個……”

    卯崎栗挑眉,從喉間擠出一個語調(diào)偏高的音,以示不滿:“嗯?”

    “可以拜托栗小姐……不,請栗小姐務(wù)必給我戴上戒指。”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手卻不敢松開半分,生怕卯崎栗會當場跟他翻臉“悔婚”。

    “……”

    卯崎栗,卯崎栗說不出話。

    果然,剛剛他用來求婚的那枚戒指是他的。

    所以這到底是算誰的求婚啊!她又不是沒有戒指!

    許是從卯崎栗的沉默中窺出了什么,太宰期期艾艾地低聲解釋道:“因、因為,我不好去翻栗小姐的東西嘛。”他仍然維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所以卯崎栗能清楚地看見,他眼神飄得厲害,“本來想買新戒指,可是這樣的話……”

    “意義就不一樣了。”

    聽到后面這句話,卯崎栗一怔。她沒有想到,太宰還惦記著這個。

    可是捫心自問,這樣一個多月的同居之后,這件事在她心里……真的算揭過去了嗎?

    她沒有再欺騙自己?

    之前總覺得缺了什么的事……是她的錯覺嗎?

    太宰抬起頭仰視她。

    他鳶眸中的認真混雜著細碎的星光,將他那雙眼睛襯得尤其亮,“那四年時間是不可磨滅的,我不會當它不存在。”

    “以后,不會再發(fā)生類似的事。”

    卯崎栗凝視著太宰。

    他很少對人道歉,所以才顯得他的道歉尤為“珍貴”。他也很少對人承諾,能叫他說出口的承諾……大多都是他能做到的。

    他為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只是想安撫她,讓她能從那四年的苦痛里走出,讓傷口愈合。

    其實,如果不是太宰主動提起這件事……她怕是都要忘記,她曾經(jīng)還覺得“好像缺了什么”。

    她想,大概這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費盡心機地將她帶到這里,不僅僅是為了重新求婚,也有最后一次道歉,想跟她好好走下去的意思。

    所以……她也要好好回應(yīng)他才行。

    然而下一秒,卯崎栗的視野里,太宰面上的表情倏然變得委屈巴巴的,“栗小姐是不愿意給我戴上戒指嗎?想把我踹掉,去找別人……”

    卯崎栗被太宰這句話控訴得一愣,卻在回過神后噗嗤一聲笑出來。

    她眉眼舒展,攀著星星點點的微光與笑意,晴藍色的雙眸盈滿溫和與縱容的柔軟情緒,直教人心頭一顫。

    太宰避開與卯崎栗的對視,略有幾分別扭地撇撇嘴:她大概永遠都不知道,他

    ……很喜歡她的眼睛,所以才會常常逃避跟她的對視。

    卯崎栗將太宰的別扭看在眼里,卻沒再出聲調(diào)侃他,而是極為堅定地去取戒指盒中的戒指。

    戒指上的月光石泛著淺藍色的微茫,即便是在一眾星光與螢火中,也尤為引人注目。畢竟蕩漾的星光也好,忽明忽暗的螢火也罷,都不屬于他們。只有眼前這枚月光石戒指,帶有獨屬于他們的印記。

    卯崎栗如四年前的那個夜晚一般,認真且鄭重地,將這枚刻有「D&U」字樣的戒指戴在太宰左手無名指上。

    說來奇怪,當戒指與太宰的指節(jié)完美貼合時,她前段時間覺得缺失了什么的一角,似乎也被完完整整地填上了。

    就像是她的心在借由這個動作告訴她,她自己已然從過去走出,能好好邁步向前那般。

    “但是,如果太宰君……”

    太宰對她的假設(shè)表示拒絕,哼哼著打斷她的話,不愿意從她嘴里聽到任何可能,“我知道啦!”他站起身,故意歪曲她的意思,嘴撅得老高,語調(diào)也帶著一股控訴的味道,“栗小姐一直有那個權(quán)力,我只是一個在偵探社上班的,小小的調(diào)查員而已。”

    “貧嘴。”卯崎栗伸手捏捏太宰的臉,語氣卻很親昵。

    被戴上戒指之后,太宰就像是擁有了“免死金牌”一樣,氣哼哼地便松開卯崎栗的手,頭也重重地撇向一邊,“栗小姐欺負人!”

    只是他這聲音放得很輕——怕把螢火蟲嚇跑——也便襯得他這舉動……嗯,旁人說雷聲大雨點小,他是雷聲小雨點大。

    卯崎栗對他這個渾身都是戲的模樣是又好氣又好笑。她沒忍住抬起手,彎曲指節(jié),輕輕叩他腦門一下,繼續(xù)“欺負”他。

    太宰委屈又無辜瞅著她,趁機向她提要求,“回去之后,栗小姐可以把戒指找出來嗎?”

    他這意思就是,他想重新給她戴上那枚戒指。

    卯崎栗的目光掠過太宰左手無名指,雙眸一轉(zhuǎn),漫不經(jīng)心地跟人討價還價:“嗯——那太宰君得再說一遍剛剛的臺詞才可以哦?”

    “!”聽見她這話的瞬間,太宰不由得睜圓雙眸,面露震驚,一臉“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的表情。

    他看著就像是……眼睜睜看見喜歡的蟹肉罐頭被人搶走,愣愣地呆在原地的貓咪。

    卯崎栗看著他這夸張的神態(tài)就覺得好笑——實際上,她也沒忍住笑出來了。

    聽著她的輕笑聲,太宰扭過頭,看向倒映著絢爛星空的湖面,不再說話。

    他知道,她其實算是應(yīng)下了他的要求,但沒聽到她親口說出來,他還是多少有點不安。

    他快速瞄她一眼,捕捉到她唇邊的笑后,又大著膽子去勾她的手指。

    他左手碰到她時,自他戒指上傳來的偏硬觸感還隱隱沾染著他的溫度,莫名有著極高的存在感。

    可卯崎栗偏生不為所動,假裝自己沒有察覺到他的小動作。

    太宰又瞅她一眼,分明是一米八幾的高個子,此時氣勢卻弱極,一副伏低做小的做派。

    卯崎栗注視著湖面上三三兩兩螢火蟲,眼神放空,在心中計算著她該“理會”他,親口將剛剛他那個要求應(yīng)下的時間。

    太宰從卯崎栗身上收回目光,兀然伸手,眼疾手快地逮住一只慢悠悠飄到他面前的螢火蟲,攏在掌心里。

    “栗小姐!”他還記得小聲地喊她,獻寶似的將右手遞到她眼前,讓她看。

    卯崎栗不是沒察覺到太宰剛才做了什么,可他動作太快,她的余光到底是沒看清,他究竟有沒有抓到那只螢火蟲。

    為了得到這個答案,她轉(zhuǎn)過頭,大大方方地對上他的視線。

    見她看自己,太宰本能地朝她彎眸一笑,說話語氣也不自覺帶上幾分撒嬌的意味,“看。”

    他這么說著,對卯崎栗張開掌心,讓她看他徒手抓到的螢火蟲。

    然而,太宰的掌心里,并沒有原本明明滅滅的螢火,有且只有一只顫巍巍的小黑蟲。

    ——很顯然,這只螢火蟲是被太宰嚇到“沒電”的。

    “……”

    太宰沉默著看這只反應(yīng)慢半拍的螢火蟲滅著燈,一溜煙兒地從他掌心里溜走。

    卯崎栗完全沒給太宰面子,笑得開懷:“噗……呼呼呼……”顧慮到周圍的螢火蟲,她也沒敢笑太大聲,沒一會兒便止住笑,一本正經(jīng)地調(diào)侃他,“呼……你嚇到它了。”

    所以螢火蟲才會“滅燈”,從“明明滅滅”直接變成“明明滅滅滅滅滅”。

    太宰張嘴想說些什么,卻覺得一切都是徒勞。

    他知道!他真的知道!他只是一下子沒想起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螢火蟲受到驚嚇會滅燈!

    可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難得起了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和好勝心——也許是仗著卯崎栗縱容他——太宰癟癟嘴,很是嫌棄地甩甩手,差點沒把自己委屈死。

    垂在他身側(cè)的風(fēng)衣衣擺也像是感知到他如今的心情似的,在清涼的夜風(fēng)中微微晃動。

    卯崎栗承認,她有被太宰這個罕見的、自暴自棄的氣悶?zāi)涌蓯鄣健?伤齼H是彎了眉眼,沒敢真的笑出聲:她怕他會惱羞成怒,之后還得她哄。

    出乎她意料的是,太宰的氣憤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在她還未想好如何給他遞臺階前,他便自我調(diào)節(jié)完畢,主動開口給她拋了個提議。

    “……要拍照嗎?”說這話時,太宰的音調(diào)還有些許沉悶,卻又意外地像吹飽氣的氣球,帶著一股氣鼓鼓的可愛臃腫感,“合照。”

    卯崎栗怎么也沒想到,太宰會主動提出照合照的提議,腦子險些沒能轉(zhuǎn)過彎來,“啊……可以嗎?”

    “問這個問題的人是我耶。”太宰呼出一口氣,拿她沒辦法似的嘟囔道。

    卯崎栗捏捏他手指,尾指指尖不經(jīng)意間蹭過他掌心,“因為,那個時候,太宰君好像不太喜歡拍照的樣子。”

    “現(xiàn)在和以前不一樣。”

    卯崎栗點點頭,左手揣進口袋,去摸她放在里面的手機,“這么一說,我們好像都沒有合照。”

    其實是有的。

    太宰在心中如此答道。

    他們并非沒有合照,只是……她不知道。

    他們的第一張合照,是他趁她睡著時偷拍的,之后數(shù)張也是如此。再往后……就是他們和織田作之助、坂口安吾四人一起去沖繩,他拜托他們兩人偷偷拍的。

    至于他為什么不主動問她要不要拍合照……想也知道,聽到這句話之后,她會怎么調(diào)侃他。

    ……他怎么可能問她!

    何況,就連他也想不到,他們之后會分開那么久。

    “太宰君?”卯崎栗擺弄完手機相機,看著手機前置攝像頭里一臉嚴肅的太宰,不免出聲喊他,“怎么了嗎?”

    太宰抿唇應(yīng)道,“沒什么。”他與手機屏幕中的自己對上視線,情緒一轉(zhuǎn),“要把我拍得帥氣一點哦。”他這么說著,俏皮地彎唇一笑,渾身都透著一股得意洋洋的味道。

    “這個太宰君應(yīng)該對手機說,我才不負責(zé)。”

    “誒——”

    打量著太宰的神色,卯崎栗不假思索地按下音量鍵拍照,將他微微蹙眉的嗔怪神態(tài)記錄下來。

    聽見手機拍照發(fā)出的咔嚓聲,太宰眨眨眼睛,下意識地挪開視線,看向鏡頭,“栗小姐暗算我!不講武德!”

    “只是拍照而已,哪來的武德嘛!”

    下一個瞬間,太宰直白地拉近與她之間的距離,順手接過她手里的手機,罕見地表現(xiàn)出一絲外露的攻擊性。

    “!”

    微涼的柔軟觸感落在她臉側(cè),與此同時響起的,是方才剛剛消散在空氣里的快門聲。

    “咔嚓。”

    拍完這張照片,太宰順勢抱住卯崎栗,將腦袋埋在她頸側(cè)拱了拱,“這樣就扯平啦。”

    卯崎栗沒好氣地抬手,揉了一把他的棉花糖腦殼,頗有幾分氣悶:扯平什么扯平,她被突襲不說,手機還被他薅走了,豈有此理!

    “那我讓栗小姐親回來好不好?”太宰賣乖似的蹭蹭她,在她耳邊喃語。

    “……”

    卯崎栗偏頭,拿手掌推開太宰毛茸茸的腦袋,瞪他一眼,“不是太宰君說要合照的嗎?”

    “嗯——”太宰耍賴般拖長嗓音,最后還是乖乖交出她的手機,頂著一張分外無辜乖巧的臉,跟她合照。

    正經(jīng)拍完幾張合照后,卯崎栗才心滿意足地收手,翻看相冊里的照片,再順便給太宰發(fā)過去。

    她余光瞥著太宰,狀似不經(jīng)意地起了個頭:“說起來。”

    她真的好奇好一會兒了。

    “嗯?”

    見太宰毫不自知地眨巴眨巴眼睛,卯崎栗將視線投向他的風(fēng)衣口袋,“我可以看看太宰君的口袋嗎?”

    “……?”

    數(shù)秒的愣神后,太宰終于發(fā)覺,為什么卯崎栗看他的眼神總是怪怪的:一般來說,普通人的關(guān)注點不會這么奇怪吧?

    將太宰欲言又止的模樣收入眼底,卯崎栗嘴邊浮現(xiàn)出古靈精怪的笑容,“開玩笑啦。”

    她將雙手背在身后,微微傾著身子看他。無論是表情還是舉止,都叫他回想起他們以往,彼此都還未開竅時的相處時光。

    太宰抿抿唇,旋即他眉眼舒展,鳶眸帶笑地給出答案,“可以哦。”

    他這么說著,主動牽過她兩只手放進他風(fēng)衣口袋,還順勢讓她靠進他懷里。

    與以往不同的是,那個時候的他們,不會如此擁抱。

    “是栗小姐的話,什么都可以。”

    卯崎栗一手摸到太宰放在口袋里的袖珍手電筒,另一手碰到他方才收起來的戒指盒,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就有些想笑。

    她側(cè)臉靠在他懷里,音色柔和,語調(diào)自然地問他,“……想現(xiàn)在親你也可以嗎?”

    “當然。”

    太宰的回答不帶一絲猶豫,就仿佛對他來說,這樣回答她理所當然,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

    他沒有煞風(fēng)景地問她任何問題,只是順著她,在她的默許之下低頭,覆上她的唇,與她接吻。

    涼風(fēng)將似霧的薄云吹開,叫星光較適才更盛幾分,又與淺薄的月光一同靜靜籠罩在他們兩人身上;而螢火蟲許是發(fā)覺危機解除,重新打起燈籠,大著膽子再度靠近他們,明滅起伏。

    星光、螢火,他們安靜擁吻的身影皆倒映于湖面之中,落至湖畔的月色朦朧且溫柔。

    番外一

    因為太宰第二天還要上班, 所以卯崎栗和他在湖邊轉(zhuǎn)悠了一會兒后便一同繞回森鷗外的診所,驅(qū)車回家。

    只是回去時,她坐在副駕駛位上, 懶散地單手托腮, 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太宰看——大有一副要將他盯出朵花來的架勢。

    盡管以前卯崎栗也不是沒有這么直白且專注地盯著他看過,可到底是時隔數(shù)年, 而且數(shù)十分鐘前, 他還在湖邊重新向她求了婚……

    太宰多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他趁著等待紅燈轉(zhuǎn)綠的間隙瞅她一眼,又快速挪回視線,故意得意洋洋地道:“難道栗小姐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我的魅力?”

    卯崎栗神色不變。她輕易越過太宰看似游刃有余的調(diào)侃, 看透他的羞窘。

    她搖搖頭, 僅是單純地敘述自己想法,并沒有旁的意思,“太宰君的臉確實一直很好看。”

    “……!”

    太宰握著方向盤的手下意識用力。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過她這么直白坦率的夸贊了。這種令人驚喜,又叫人有些難為情的情緒,他也好久好久……沒有嘗到了。

    太宰不自覺抬手摸摸鼻尖, 盡可能讓自己用平日里的語氣回她。

    “誰讓我是全偵探社最受歡迎的人呢?”

    可他這話分明有些牛頭不對馬嘴, 也莫名地便讓卯崎栗嘴邊綻出個笑來。

    她注視著他,視線從他微顫的睫羽落至他半陷落在光影中的高挺鼻梁,又順著他線條流暢的面部輪廓, 看向他微微抿著、好似有幾分不自在的薄唇。

    車窗外掠過的紛雜霓虹, 反倒給他更添上一分深邃的神秘。

    最后她笑著開口應(yīng)道,“嗯, 不僅是在偵探社,在港口Mafia也一樣。”

    卯崎栗這話倒不假。她最清楚太宰的魅力不過。身形纖細, 卻又如青竹般秀麗挺拔的少年人……最是能撥動旁人心弦。

    即便換作現(xiàn)在的青年,也依舊如此。

    太宰知曉自己的魅力, 卻不知道,他對她有著多大的吸引力。

    卯崎栗凝視著太宰,看他的臉籠罩在絢爛奢靡的霓虹燈火之中。光影交織明滅,卻不掩其半分清秀綺麗,直教人沉溺。

    “……那,栗小姐呢。”太宰薄唇微張,她看見他的側(cè)臉被精雕細琢地打上一層陰影,“對栗小姐來說,也一樣嗎。”

    “這個答案啊……”根本不需要多想。

    卯崎栗將托著下巴的右手收回,朝太宰彎唇一笑,“回家再告訴太宰君。”

    “……嗯。”

    然而……回到家后,卯崎栗并沒有履行自己的承諾,卻是徑直拿上睡衣往衛(wèi)生間走。

    注意到太宰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她還極為俏皮地對他快速眨眨眼睛,“就像太宰君說的那樣,我先去洗澡,然后睡覺。”

    端的就是一個理直氣壯。

    見狀,太宰只好無奈地搖搖頭,由著卯崎栗逗他。他知道她在吊他胃口,但她跑得快,再加上他拿她沒辦法,也只能慣著她。

    卯崎栗粲然一笑,緊接著便關(guān)上衛(wèi)生間的門,將太宰略顯無奈的表情隔絕在門外。

    不過……

    幾乎是下一秒,她便重新打開門,從衛(wèi)生間內(nèi)探出個腦袋來瞅太宰,就像是一只探頭探腦的兔子,“對了,太宰君要泡澡嗎?要的話我洗完順便放水。”

    “唔……”太宰沉吟一聲,順著桿子往上爬,“栗小姐可以順便幫我放一包上次那個入浴劑嗎?我還沒試過。”

    他指的是,上次他拿來整她的、那個顏色清新異常的入浴劑。

    卯崎栗眨巴眨巴眼睛,沒有多想便應(yīng)下了,“好哦。”這么應(yīng)完,她又想起什么似的,進而要求道:“我可以進來看嗎?太宰君的反應(yīng)。”

    “可以是可以啦,但是看過之后……”見卯崎栗依舊扒在門邊,太宰不由得上前,屈指彈彈她額頭,“把戒指找出來好不好?”

    說后面這半句話時,他聲音放輕,語氣也帶上幾分誘哄的味道。

    可卯崎栗輕而易舉地發(fā)現(xiàn)了,“呼呼。”她一面點頭,一面對他強調(diào),“看過之后再說。”

    看見她這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太宰沒好氣地伸手,想去捏她的臉,卻被她敏捷地躲開。

    “我去洗澡啦!”

    丟下這句話,卯崎栗頭也不回地將門關(guān)上,沒再給太宰任何機會。她走進浴室,快速洗頭沖澡后,再順手給太宰放泡澡水。

    待水稍稍積一些起來后,她拿出一袋入浴劑,撕開包裝,將入浴劑完全倒入浴缸里。

    隨著綠色粉末完全在清水中散開,逐漸將泡澡水染成深綠色,卯崎栗不知為何,就是很想笑。

    這段時間里,太宰就算泡澡也沒用入浴劑,她本來還挺失望看不見他反應(yīng)的,結(jié)果今天……他就主動送上門了。

    雖然現(xiàn)在大概率也是他才愿意讓她看,可她的心情還是很不錯。

    發(fā)覺眼前的泡澡水逐漸有了綠色史萊姆的模樣,卯崎栗將水丟著繼續(xù)放,自己去衛(wèi)生間吹頭發(fā),外加洗漱。

    等她收拾好自己,泡澡水也還差一點兒才能放好,她便打算走出衛(wèi)生間,去看看太宰在干什么。

    卯崎栗悄悄打開衛(wèi)生間的門,躡手躡腳地從衛(wèi)生間的拐角處探出腦袋,窺向榻榻米房間里的太宰。

    嗯……太宰君現(xiàn)在在乖乖疊衣服。

    說起來,因為以前他們一起住在森鷗外的診所的關(guān)系,他們對互相收對方的衣物……倒沒什么特別的感覺。

    雖然在細想之下,她還是會覺得有些害羞,但以前他們壓根不會多想,就單純只是順手的事,她現(xiàn)在害羞……似乎也沒什么用。

    這么多年都過來了。

    就在她躲在墻邊探頭探腦的時候,太宰疊好衣物,從榻榻米上站起來喊她,“栗小姐。”

    喊完她,他抱起他放在榻榻米上的衣物,拉開他們的衣柜,一一將東西放進去。看他這做派,他似乎一早便發(fā)覺了她的出現(xiàn),對她暗中觀察他的舉動并不意外。

    “水還差一會兒,太宰君晚點再進去吧。”卯崎栗輕咳一聲后,緩緩從墻邊走出。

    太宰闔上衣柜的門,偏頭對她笑,“栗小姐的心思也太明顯了一點。”

    “是太宰君先的,不可以怪我。”她理直氣壯地說完,看似十分有底氣地在矮桌邊坐下,又快速轉(zhuǎn)移話題,“明天想吃什么?”

    太宰也沒有揪著這一點不放。

    他緩步來到她身側(cè)坐下,嘴里不緊不慢地答道:“明天栗小姐只要睡懶覺就好啦,午飯我會適當解決的。”

    “漩渦咖啡屋?”

    卯崎栗第一次去偵探社時,午飯便是在漩渦咖啡屋吃的。她自然知道太宰與老板娘的關(guān)系還不錯——全靠他臉好嘴甜。

    太宰點點頭,旋即又反問她,“嗯,栗小姐早上想吃什么?我做好留著。”

    “怎么問題還被拋回來了……我想想。”卯崎栗吐槽完,倒也沒跟他客氣,立刻開始點單,“梅子飯團?”

    畢竟現(xiàn)在是六月,正好是梅子成熟的季節(jié)。天氣也慢慢熱起來,這個時候吃點酸酸的還能開胃。

    太宰拿食指點點下巴,若有所思地給她添上一個選項,“再加一個三文魚飯團?”

    自家做飯團不用考慮那么多,是大是小都方便掌控,所以兩個飯團卯崎栗也完全吃得下。

    “我覺得可以。”卯崎栗如此一錘定音后,從榻榻米上起身,打算去預(yù)約明天早上的飯。

    太宰跟在她身后站起來,“我來吧。”他面上浮現(xiàn)出調(diào)侃的笑,對她努努下巴,示意她看向衛(wèi)生間,“栗小姐不去看看水?”

    “……是哦。”

    被太宰這么一提醒,卯崎栗才想起險些被她忘記的“正事”,連忙往浴室走。

    浴室里水汽繚繞,她透過大片大片的水汽看向深綠色的泡澡水,感覺如今的水位應(yīng)該差不多,便將水龍頭關(guān)閉。

    隨后卯崎栗便往外走,站在衛(wèi)生間門外止住腳步。直至看著太宰將飯煮完,她才笑瞇瞇地出聲喊他。

    “太宰君,水好了哦。”

    瞅見她期待的模樣,太宰眨眨眼睛,彎眸一笑,“嗯,來了。”

    等太宰拿上換洗衣物,跟在卯崎栗身后走進浴室,看見那一浴缸泡澡水時,他不由得發(fā)出微妙的感嘆。

    ——他眼前的泡澡水,就好像是女巫坩堝中的內(nèi)容物,散發(fā)著略有幾分滲人的幽綠色。

    “啊……這可真是……”話說到一半,太宰猛地想起自己買這個入浴劑的初衷,眉眼間攀上柔和的笑容來,“像綠色的史萊姆一樣。”

    凝在水龍頭處的水珠顫悠悠落下,在一汪深綠里墜出圈圈漣漪。

    太宰放下睡衣,和卯崎栗第一次見到這泡澡水時一樣,伸手碰碰水面,“總感覺一不小心就會被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史萊姆襲擊呢。”

    “所以第一次泡的時候我猶豫了很久,但想著太宰君應(yīng)該不會亂來……”卯崎栗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可想到他適才面露驚訝的神情,她又覺得自己也還不算虧。

    太宰抖抖指尖,將手上沾到的綠色液體抖落,“誒,原來栗小姐是這么想我的。”他鳶眸微瞇,意有所指般重復(fù)她上一秒剛說過的形容詞,“‘不會亂來’啊……”

    卯崎栗,卯崎栗總覺得他這話說得別有深意,只是她還來不及深想,便被太宰在背后輕拍了一下。

    “好啦,我的反應(yīng)也看過了,栗小姐該去干正事啦。”

    “什么叫‘正事’啦……”

    卯崎栗嘴里嘟囔著,身體卻很誠實地往外走,將浴室完全讓給太宰。

    替他將衛(wèi)生間的門也關(guān)上后,她來到榻榻米房間的矮柜前,拉開抽屜,將放在抽屜最深處的那只戒指盒取出來。

    深藍色的戒指盒躺在她手心里,她輕輕打開戒指盒的蓋子,露出里面保存得極好的月光石戒指。

    這枚戒指,她根本就不需要找,只要從抽屜里把它拿出來就好。

    ……她并沒有冷落它。

    卯崎栗這么想著,慢慢呼出一口氣。她將戒指盒放在矮桌上,起身去壁櫥里取他們的被褥,打算提前將被褥鋪好,方便他們一會兒睡覺。

    鋪完被褥,她這會兒也不想看書,便懶洋洋地坐在矮桌邊,隨意地盯著戒指盒中的戒指發(fā)呆。

    今天……她被太宰君重新求婚了。

    那結(jié)婚紀念日……

    啊,說起來,她好像一直都是記的交往紀念日,完全沒有去想過結(jié)婚紀念日……

    卯崎栗伸手,取出戒指盒中的戒指,捏在指尖仔細打量。

    換成是誰,突然大晚上的被帶去“暗箱操作”結(jié)婚什么的,都不容易反應(yīng)過來吧?

    更別說,是總被他說反應(yīng)慢半拍的她。

    在室內(nèi)的燈光下,卯崎栗手中的月光石戒指泛著一股微藍的柔光,倒映在她晴藍色的眸子里,與之交相輝映。

    這枚戒指,她都沒怎么戴過。

    不過本來大學(xué)期間就不方便戴戒指,現(xiàn)在上班了,醫(yī)院里也不能戴。

    今晚過后,下班或者休息的時候再戴吧。

    ……他準備了那么久,總不能讓他太失落。

    一墻之隔外,卯崎栗正這么想著的時候,太宰也用較以往快上許多的速度泡完澡,吹好頭發(fā),洗漱完畢。

    他裹挾著一身濕潤的水汽,從衛(wèi)生間里走出來時,卯崎栗還沒反應(yīng)過來。

    直到太宰像是想向她抱怨似的,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腦袋開口:“……結(jié)果最后我還是不放心,重新沖了澡。”

    卯崎栗輕緩地眨眨眼,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用這種入浴劑時的微妙,以及她與太宰同樣的操作,不由得噗嗤一聲笑出來。

    “是吧。”

    聽見卯崎栗的附和,太宰嘟著嘴瞥她一眼,在她身側(cè)坐下。

    可坐下后,他卻沒有主動去拿矮桌上的戒指盒,而是朝她伸出手,且手掌向上,微微蜷著。做完這個舉動,他語調(diào)上揚,對她淺淺“嗯”了一聲。

    ——這意思便是,要她親手將戒指連同戒指盒交給他。

    卯崎栗深知,太宰在某些事上會特別固執(zhí)。因此她也沒多說什么,而是笑著,直接拿起戒指盒遞到他面前,又在他的注視下……

    縮手,將戒指盒收回去。

    “?!”

    對上太宰滿臉“難道你想反悔”的震驚表情,卯崎栗笑吟吟地對他晃晃她手里的戒指盒,語氣溫和且平靜,“我說什么來著?”

    “!”

    聽見她這句話,太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的毛都炸起來。

    他癟癟嘴,弱弱地嘟囔,“那、那不是……栗小姐開玩笑嗎。”

    “太宰君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卯崎栗凝眸看他,略略挑眉,尾音上揚。

    他沒覺得,可他……就是想沖她撒嬌。

    太宰將眼底一閃而過的情緒掩蓋,一點又一點地蹭到她身邊,規(guī)規(guī)矩矩地貼著她,“……在那之前,可不可以讓我抱一下。”

    他的睡衣布料在榻榻米上摩擦,發(fā)出的聲音既拖沓又可愛,讓卯崎栗莫名地有些想笑。所以,在聽見太宰這個要求的時候,她好心情地主動張開雙臂,大大方方地將他攬進自己懷里。

    而太宰也足夠“溫順”地抱住她,貼住她的臉,像小動物一樣親昵地蹭蹭,仿佛是在向她汲取……勇氣?

    “怎么啦,這個樣子。”她被他蹭得雙眼微瞇,嘴上卻半點兒都不肯松口,“先說好,我可不會心軟哦。”

    太宰卻沒有接她這句話,自顧自地拿唇貼著她臉頰,小聲且快速地吐出一個詞:“喜歡。”

    “……?”

    卯崎栗一愣。他低低的嗓音在她腦海中回響,可她的大腦卻好似短路了一般,咀嚼不出這個詞的含義。

    意識到她的愣神,太宰繼續(xù)在她耳邊重復(fù)道:“喜歡栗小姐。”他的語速有些快,但咬字卻清晰無比,珠玉似的音節(jié)落在她耳邊,湊成一句又一句撩人心弦的情話,“想跟栗小姐在一起。”

    “!”

    卯崎栗終于回味過來,本能地便轉(zhuǎn)過頭去看太宰,卻被他早有準備地捂住雙眼,接著在她耳邊絮語,“我喜歡栗小姐很久了。”

    他微顫的尾音里,銜著一絲旁人不易察覺的緊張與青澀。

    “栗小姐愿意……喜歡我,跟我一起走下去嗎?”

    話音落下后,太宰微微掀掌,一對濕漉又滿是緊張忐忑的鳶眸撞進卯崎栗視野。

    她很清楚地分辨出,他的眼睛里有不好意思,卻沒有惱怒,不像是被她強迫著說出這段話的——這告白甚至比在湖邊的那段對白更像是求婚,也不知道是因為在家里,他比在外面要更加放松一些還是如何。

    雖然不管愿不愿意的……她都已經(jīng)跟他結(jié)婚四年了,事到如今……

    可她得承認,無論他問第多少遍,她的回答都一樣。

    “我愿意。”

    得到卯崎栗的回答,太宰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番。他張張嘴,仿佛想說些什么,最后又重新將嘴閉上,乖乖地朝她手里的戒指盒探出手,去取戒指。

    太宰指尖微顫,觸及到戒指盒的絨面頂部時,他稍稍停頓了半秒,旋即便用不容拒絕的堅定力道打開它,顯露出藏在里面的那枚月光石戒指。

    卯崎栗并非沒有看見太宰的窘迫。可她沒有笑他,僅僅是抿著唇,沉默地凝視著他如今的舉動。

    太宰支起身子單膝跪地,牽過卯崎栗的手,放在他掌心。他右手指尖捏著戒指,一寸又一寸地縮短與她指尖的距離,慢且穩(wěn)地將戒指戴到她左手無名指上。

    將戒指推至卯崎栗無名指指根后,太宰本能地呼出一口氣,原本緊繃著的肩膀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

    卯崎栗抬眸看他,卻發(fā)覺他額前不知何時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在室內(nèi)偏白的燈光下透著濕潤的光暈。

    還不待她說些什么,他便緊著嗓子輕咳一聲,得寸進尺地問她,“現(xiàn)在……我是不是可以親栗小姐了?”

    “又不是婚禮。”

    卯崎栗對他這做派有些無奈,想也沒想地就如此答道。

    她這話惹來太宰一個黏糊的擁抱——他身上還帶著剛泡完澡的熱意與濕氣,添上他略燙的體溫,可不就是熱得黏糊。

    “不可以嗎——”

    卯崎栗倒對此接受良好。畢竟太宰有事沒事就喜歡黏著她,她早就習(xí)慣他的體溫——或者說,是她的身體習(xí)慣了他的溫度,并不排斥他的靠近。

    她在太宰手感極好的棉花糖腦袋上揉了一把,“可以哦。”

    話音剛落,便有恍若羽毛般輕柔的吻落在她臉側(cè),隨即是唇角,再是唇。

    纖細卻有力的手臂攬在她身后,不容她拒絕那般,不知不覺間拉近他們的距離。

    睡衣布料與榻榻米蹭出細碎卻沉悶的聲音,伴隨著唇舌相纏時發(fā)出的微末水聲,夏夜的溫度于此逐節(jié)攀升。

    當卯崎栗忍著幾欲滅頂?shù)目煳浚痛剡^神時,她已然倒在被褥之上,身下是他們平日里慣用的床鋪。

    她用力閉了閉雙眼,將溢出眼角的生理性眼淚眨去,好方便她去看太宰的表情。

    然而,還未等她睜開眼,她便感受到,太宰原本懸在她上方的影子逐漸下壓,帶著一股夏季特有的悶熱感,完全將她籠罩。

    她的心跳蓬勃卻雜亂,恍若夏日里瘋長的風(fēng)鈴草,分明無風(fēng),卻叮叮當當?shù)爻臭[著、歡騰著,大肆宣揚她對他的渴望。

    太宰的影子近了。

    就在卯崎栗以為他會做些什么的時候,他升溫的臉頰貼在她脖頸處,隨他呼吸緩緩起伏。這濕軟溫?zé)岬耐孪⒂幸鉄o意地噴灑在她頸側(cè),將她白皙的頸子熏出一絲妍麗的粉意,可偏生太宰沒了下一步動作。

    他們此刻的狀態(tài)都算不上好,她不是沒有察覺到,適才親密時偶爾會戳到她的硬物。但太宰似乎沒有繼續(xù)的意思,僅僅只是單純地抱著她喘氣。

    感受著自頸側(cè)傳來的溫度,卯崎栗穩(wěn)住呼吸,在心中勸解自己。

    ……太宰君明天還上班,這樣……也可以吧。

    雖然現(xiàn)在她不上不下的真的很難受,不知道他好不好受。

    “那個”,下次還是找機會拿過來吧,總比她一個人憋得慌要好。

    像是察覺到卯崎栗的想法,太宰啞著嗓音問她,“栗小姐覺得可以?”

    他這話問得有些莫名,可卯崎栗偏偏就聽懂了。她原本想羞惱地說,這種事別問她,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最后還是老實地對太宰說了真心話。

    “……嗯。”

    大概是認為,就算她不說,他也猜得到,或許還會變本加厲地戲弄她。

    ……她多少有些自暴自棄的意思。

    太宰微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氣,平日里溫潤清越的嗓音覆上幾分欲望的味道,“我去洗手。”

    這句話背后的含義……不言而喻。

    太宰起身后,卯崎栗抬起手,偏涼的手背落在她滾燙的眼睛上,卻無法讓她這會兒燃起的高溫消退半分。

    他最后看她的那一眼里,浸著昏沉晦澀,暗流涌動的夜色-

    太宰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纖長靈巧。他能輕易撬開任何擁有鎖孔的鎖,也能完成對旁人來說難度稍大的縫紉工作。

    自然,他也能用他那雙手,給人帶來失控且焦灼的無上快慰。

    卯崎栗不愿去回味,數(shù)分鐘前,太宰究竟給予了她怎樣的感受——她一想到她方才攀至頂峰時,幾乎不用他過多戲弄她,便主動顫著嗓音,習(xí)慣性喊出他名字的場面……就有些羞憤欲死。

    太宰靈巧卻作亂的手指,駕輕就熟的撩撥技法,以及……他時不時落在她身上的吻,無疑都是藥效最強的“助燃劑”。

    所以她反應(yīng)那么大,又差點把床鋪弄臟什么的……很正常吧!!!

    ——說是差點,是因為太宰紙巾抽得及時,再加上她大部分都弄在了太宰手上,所以床鋪才……幸免于難。

    卯崎栗將臉埋在枕頭里,半點兒都不想看黏在她身側(cè),還未去洗手的太宰——他只是拿紙巾簡單擦了擦濕潤的手指。

    太宰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她純白色的蕾絲睡裙布料柔軟,也足夠服帖,十分忠誠地將她姣好的腰身輪廓勾勒出來,徒留下一個叫人遐想萬分的背影。

    原本被他撩至她胸口的睡裙裙擺此時已經(jīng)放下,將那些鮮少暴露在他視野中的景色一并遮去。

    思及卯崎栗數(shù)分鐘前的反應(yīng),太宰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番,第二次向她確認道:“……真

    的不用我抱你去?”

    ——他黏人得就像是,剛剛被人用手做了什么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不用!”

    卯崎栗粗著嗓音,惡聲惡氣地答道。她甚至連頭都沒回,直把“翻臉不認人”刻在她背影上,不愿讓太宰看見她現(xiàn)在的表情。

    這么應(yīng)完聲,她才猛然驚覺,明天是工作日,太宰還需要上班,現(xiàn)在這個時間……

    最后,她只能扭過頭,兇巴巴地瞪太宰一眼,渾身都帶著一股外強中干的強撐味道。

    太宰也看得出,卯崎栗這會兒正因為剛剛的事惱羞成怒,可她這副面紅耳赤,又帶著幾分事后羞惱的模樣卻分外勾人。

    他忽地回想起,幾年前她用手替他解決需求的那一次。分明起反應(yīng)的人是他,可她卻喘得比他還厲害。她那雙漂亮的圓眼中浸滿瀲滟的水光,與現(xiàn)在的情態(tài)……不遑多讓。

    腦海中浮現(xiàn)這個想法后,太宰渾身一僵,險些沒能忍住朝小腹涌去的反應(yīng)。

    他深吸一口氣,不由分說地上前,將卯崎栗打橫抱起。

    “等……!太宰君?!”

    他知道她現(xiàn)在腿軟,不是不想,而是沒辦法從榻榻米上起來,但清理要趁早,這樣耗下去……對他們都不好。

    利落地替卯崎栗關(guān)上浴室門后,太宰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蹲守在浴室門口。就像是只貓咪,擔(dān)憂飼主會在洗澡時出事,特地扒拉在門前守著。

    ——他怕她摔倒。

    浴室門被太宰合上的時候,卯崎栗才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狀。她看看映在磨砂玻璃門上的,屬于太宰的身影,強忍著羞意去夠花灑,默默牽動已經(jīng)恢復(fù)些許力氣的身體給自己清理。

    清水細細落在瓷磚上,溫柔地將一切痕跡帶去。

    卯崎栗抬手,手背蹭過滾燙依舊的面頰。

    她的反應(yīng)……比之前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最近沒有碰玩具,再加上對象是他,所以身體特別敏感。

    ……怪丟人的。

    很快,更丟人的事發(fā)生了。

    ——收拾完自己,卯崎栗發(fā)現(xiàn),她沒有帶內(nèi)褲進來。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她在心底咆哮,面上卻不敢表現(xiàn)出半分不對。

    這一次……很顯然,守在門外的那個人,不會像上次那樣“貼心”。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臉皮愈發(fā)厚,也愈發(fā)愛逗她。

    但她總不能不穿內(nèi)褲就出去。

    因此,權(quán)衡半晌,卯崎栗還是別扭地開口了:“……太宰君。”

    她的聲音穿過自帶混響音效的浴室,抵達太宰耳邊。

    “嗯?”太宰光顧著聽她的動靜,這會兒腦子里什么都沒想,只給她哼出個含糊的鼻音作為回應(yīng)。

    卯崎栗在浴室內(nèi)做了個深呼吸。

    她的沉默叫太宰意識到了什么,他瞬間看透她的羞窘,也沒敢逗她,徑直便應(yīng)下:“我去給栗小姐拿。”

    說完這話,他直直地往外走,徒留下差點兒直接打開浴室門阻止他的卯崎栗。

    ……不是,她不是這個意思!

    她可以自己拿的!她只是想……只是想他別看她而已!

    ……總而言之,在太宰的“貼心”傳遞下,卯崎栗還是拿到了她遺忘在榻榻米上的內(nèi)褲,并狠狠給了他一記眼刀。

    “好嘛、好嘛,是我的錯……”太宰從身后圈住卯崎栗,放軟嗓音對她討?zhàn)垼跋麓巫尅?br />
    只是,他這話還沒說完,便引來卯崎栗木著眼睛,近乎具象化的“盯——”。

    太宰面不改色地繼續(xù)說出他心中所想:“下次讓栗小姐自己拿好不好?”

    “……不會有下次了!”卯崎栗拿掌根去推太宰偏燙的臉,拒絕跟他貼貼。

    太宰扒拉著她不放,被她推走,又宛若一只粘手,且彈性極好的年糕一般,慢慢回彈回來,“誒——”

    “你好燙,別貼過來!”卯崎栗蹙起眉,嬌氣地沖他哼哼,語氣里滿是嫌棄的意味。

    太宰偏生不應(yīng)她,黏黏糊糊地接著往她身上蹭,順帶拖長嗓音朝她撒嬌,“可是——不抱著栗小姐我睡不著——”

    青年人身高腿長,輕松地將她一整個圈在自己懷里。他比她燙上一些的體溫,越過單薄的睡衣布料,輕而易舉地將她煨得發(fā)燙。

    “……”

    他睡不睡得著,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他活該睡不著!

    心里這么想著,可最終,卯崎栗還是沒有掙開太宰,而是選擇在他懷里,找到她平日里枕得舒服的位置窩下。

    發(fā)覺她不再掙扎,太宰輕輕將下巴擱在她發(fā)頂,探手輕撫她頭發(fā),向她賣乖道:“誒嘿,栗小姐最好啦。”

    “……貧嘴。”

    “不早啦,睡嘛睡嘛。”

    到底是累了,卯崎栗沒再跟太宰吵嘴。她枕著他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安然入睡。

    番外二

    翌日。

    太宰冒著惹惱卯崎栗的風(fēng)險, 將將卡點抵達武裝偵探社。他在辦公室門前站定,卻沒有立刻推門進去。只見他摸摸手提袋里還溫?zé)岬娘垐F,腳下步子一轉(zhuǎn), 徑直邁向另一側(cè)的茶水間, 打算先吃早飯。

    這個時間,大家一般都才到工位, 很少有人會馬上來倒水或是煮咖啡, 所以太宰心安理得地占據(jù)了茶水間里的唯一一張桌子,開始享用早飯。

    他打開手提袋,露出里面包裹得有幾分簡陋的飯團——他只簡單用保鮮膜裹了兩層, 再加上不想洗便當盒, 就這樣直接拎過來了。

    將保鮮膜打開后,太宰撅起嘴,小小地吹了一下,試探性地咬下一口。他一面咀嚼著口中溫度適宜的飯團,一面從口袋里摸出手機, 對準他咬過的飯團——

    “咔嚓。”

    被他咬了一口的飯團, 就如此定格在手機屏幕上,再被他通過聊天軟件,發(fā)送給卯崎栗。

    「栗小姐是不是還沒有起床?今天的飯團很好吃哦。」

    「(貓貓眨眼.gif)」

    發(fā)完這幾條消息, 太宰也沒在意氣泡框下方的“未讀”是否變?yōu)椤耙炎x”。他收好手機, 認認真真地享用手里的梅子飯團,心中還盤算著幾天之后的事。

    等他將梅子飯團和三文魚飯團一并吃完, 茶水間外的走廊也有了動靜。

    “好像有一股很香的味道……”年輕的事務(wù)員與同她結(jié)伴而來的春野綺羅子說道。

    話音剛落,她便看見太宰從桌前起身的背影, 愣愣地朝人打招呼,“啊, 太宰先生,早上好。”

    春野綺羅子也微笑著對太宰問好:“早上好。”

    “早哦。”太宰面上浮現(xiàn)出平日里慣有的笑容,朝兩人小幅度地揮手。

    道完早安,他將用過的保鮮膜放進茶水間的垃圾桶,拿起手提袋往外走,“我就先去辦公室啦,不然國木田君又要暴走了——”

    隨著他輕快的腳步,他沙色風(fēng)衣的衣擺在空氣中圈出俏皮的弧度。

    “剛剛……太宰先生的左手上……”年輕的事務(wù)員如此小聲開口道。

    春野綺羅子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僅是奇怪地看向同事:“嗯?太宰先生的左手怎么了嗎?”

    “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剛剛那一閃而過的光,似乎是……戒指?-

    太宰跨進辦公室時,約摸是早上八點四十分。除他以外的人幾乎到齊,而他的好搭檔,國木田獨步此時正坐在辦公桌前,一臉嚴肅地敲鍵盤。

    見狀,太宰笑瞇瞇地來到自己辦公桌前,將辦公椅拉開,居高臨下地朝國木田獨步搭話:“哼哼哼……國木田君,有沒有覺得我今天跟平時不太一樣?”

    他說完,抬高手臂,又并攏左手手指,緩緩從自己臉前撫過,動作刻意且夸張地撩動劉海。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脫敏,國木田獨步已經(jīng)對太宰這個時間點出現(xiàn)在偵探社一事接受良好,但這并不代表,他可以習(xí)慣太宰時不時會有的抽風(fēng)性“表演”。

    因此,國木田獨步想也沒想地就先咆哮道:“你這個蠢貨除了——”

    “!”

    他暴躁的咆哮聲戛然而止。

    原因無他,實在是太宰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過于引人注目,讓直面沖擊的國木田獨步完全忘了自己想說什么。

    “嗯……?什么什么?”太宰笑瞇瞇的,一看就知道,他此刻心情極好,“我跟平時不一樣對吧?”

    他將雙手舞成波浪狀,站在國木田獨步前來回搖擺,炫耀的意味幾乎要從動作里溢出來——“我有對象但你沒有”、“我有婚戒但你沒有”……

    國木田獨步陷入無法回神的震驚之中,半天憋不出一個音。

    就在這個時候,中島敦抱著一份文件從資料室中走出,回到辦公桌附近。

    他將國木田獨步渾身僵硬,好似靈魂出竅般的模樣看在眼里,多少有些擔(dān)心,“國木田先生?”

    中

    島敦的聲音成功喚回國木田獨步一部分神游天外的魂魄,叫他顫抖著手,在中島敦身上拍了兩下,“敦、敦……”

    最后,他彎曲著極度動搖的手指,給中島敦指指太宰的左手,示意他看。

    “嗯?”中島敦順著國木田獨步指的方向定睛一看,很快便察覺到一絲不對,“太宰先生的手上……”

    良好視力讓中島敦將太宰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看得一清二楚,也讓他在看清的瞬間墜入沉默。

    “!”

    沉默的人由一增加為二,太宰卻仿佛很滿意他們兩人的反應(yīng)似的。

    他雙手環(huán)胸,面帶得色,自顧自地點頭哼笑道:“哼哼哼……”

    畢竟中島敦平時也不是沒有撞見過太宰和卯崎栗相處,他很快從這陣驚訝中回神,與國木田獨步低語,“左、左手無名指,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國木田獨步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并沒有回話——顯然,太宰在左手無名指戴上戒指的現(xiàn)實給予了他巨大的沖擊。

    沒有得到回應(yīng),中島敦撓撓臉頰,抓住路過的谷崎潤一郎輕聲詢問,“谷崎先生……”

    “敦?怎么了?”

    中島敦欲言又止:“太宰先生手上……”

    谷崎潤一郎此時還意識到什么,直到……他順著中島敦的視線,看清太宰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為止。

    “誒……?”

    呆愣的人又多了一個-

    卯崎栗從太宰那里聽說了事件的全貌。她也沒想到,僅僅是他們四年沒戴過的戒指,竟然會在偵探社引起這樣的風(fēng)波。

    這讓她不禁好奇,太宰平時在偵探社的作風(fēng)……他的表現(xiàn)到底是不靠譜到了什么程度,才會讓人誤會成這樣。

    然而,直至交往紀念日那天,太宰送她來上班,他們兩人手上的對戒被同事撞見,她才知道……她跟太宰不過是半斤八兩。

    六月十八日,周日。

    盡管今天是交往紀念日,還是周日,可卯崎栗卻要上班。她僅僅空出了太宰與她的生日當天,并沒有將交往紀念日這天空出來——誰讓她一周只有兩天假期,得緊著點兒用才行。

    “那我就送到這里啦。”太宰如往常那般,站在津和綜合醫(yī)院門口與她道別,“晚上我來接你回家哦。”

    卯崎栗抬手朝他揮了揮,“嗯,回去路上小心。”

    “我會的啦,栗小姐快進去吧。”

    卯崎栗也沒再多言,像平日里那樣,在太宰的目送下走進藥劑部在的那幢樓,往更衣室走。她打開更衣室的門時,她的兩位同事,桑村繪里與鶴川郁枝已經(jīng)換好工作服,恰巧在閑聊。

    她們兩人都還算眼尖,幾乎一個照面,便看清了卯崎栗左手上的戒指。

    “哎呀呀,婚戒。”桑村繪里率先開口調(diào)侃她,臉上滿是促狹,“卯崎小姐進展好快。”

    鶴川郁枝接茬道:“是之前那個接送卯崎小姐上下班的帥哥?”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之前卯崎小姐還說不是男朋友來著……”

    桑村繪里眨眨眼睛,猛然聯(lián)想到了真相。

    “難道說……那個時候,你們就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不得不說,在這種事上,還是女性比較敏銳。

    卯崎栗不好意思地笑笑,來到自己的儲物柜前放下包,“嘛……差不多就是這樣?”她一邊跟她們聊天,一邊開始換衣服,“那個時候,稍微有些矛盾啦。”

    桑村繪里和鶴川郁枝不由得對視一眼,旋即異口同聲地道:“看來有好多人要傷心了。”

    “誒……?”卯崎栗一愣,戴在她頸間的月光石項鏈散發(fā)著與戒指上相同的微光,“是指什么?”

    桑村繪里看著她仔細取下項鏈與戒指的舉動,好笑且無奈地感慨:“果然,卯崎小姐完——全沒有注意到。”

    “我就說嘛,雖然別人表現(xiàn)得那么明顯,但她根本就沒有那方面的心思啦。”鶴川郁枝也點頭贊同道。

    卯崎栗換好工作服,眨巴眨巴眼睛,第一次對自己在同事們眼中的形象感到困惑。

    ……總感覺,她這邊好像也挺不妙的?-

    聽完桑村繪里和鶴川郁枝在休息間隙里塞給她的八卦,卯崎栗下意識地慶幸,這些話沒有被太宰聽見。

    想也知道,要是聽見這樣的八卦……他會怎么委屈巴巴地看著她,沖她撒嬌。

    盡管桑村繪里和鶴川郁枝非常有分寸,并沒有告訴卯崎栗對方的名字,可她還是對此產(chǎn)生了幾分困擾。她只能希望,自己上下班佩戴戒指的舉動能夠替她減輕一些誤會,好叫那些人死心。

    ……不如說,太宰君都送她上下班那么久了,應(yīng)該被不少人看在眼里才對,怎么還會有人喜歡上她?

    而且她才來這里沒多久吧?

    這么嘆著氣,卯崎栗換好衣服,將之前摘下來的項鏈和戒指重新戴好,最后才拿上包,離開更衣室。

    走出藥劑部的大樓后,她毫不意外地看見,有一抹沙色的身影,正站在醫(yī)院門口等她。青年正百無聊賴地踢著腳邊的什么——但醫(yī)院門口很少會有雜物,因此,卯崎栗猜測他僅僅是踢著腿玩鬧——他身上那件沙色風(fēng)衣妥帖又修身,將他的身影襯得纖瘦且修長。

    不過……天氣也熱起來了,太宰君還穿這么多,不熱嗎?

    回家路上,太宰回答了她這個問題。

    “當然——熱啦!”他如平日里那般拖長嗓音,理所當然般哼哼著答道:“我又不是笨蛋!”

    卯崎栗默默將“可你現(xiàn)在穿得就像笨蛋”這句話咽回去,省得對象跟她斗嘴。

    明明早上送她來上班時,他還只是簡單的一身衛(wèi)衣,怎么到晚上就換了一身?還越換越熱。

    太宰可沒看漏卯崎栗適才的神色,略有幾分不滿地盯著她看,“栗小姐剛剛,偷偷在心里說我是笨蛋了對吧?”

    “!”

    卯崎栗一愣,旋即聽見太宰繼續(xù)問她。

    “很好奇?”

    她點點頭,遵循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回答他:“……嗯。”

    “唔——要不要說呢?”得到她這般誠懇的答案后,太宰朝她眨眼,面上也浮現(xiàn)出含有俏皮意味的笑容。

    卯崎栗看得出,太宰不過是在逗她。

    她微微挑眉,吐露出一個單字,好叫他快速公布答案:“說。”

    可惜的是,太宰打定主意不想在這個時候公布答案,她也拿他沒辦法。他最終不過是賣乖地對她拋出個Wink,嗓音裹了糖霜般又軟又甜。

    ——“等到家就知道啦。”

    卯崎栗拿太宰沒轍,便只能如他所言,到家再揭曉謎底。

    這個季節(jié)里,天黑得遲,傍晚的風(fēng)也不如前些日子里的清爽,沉沉的、悶悶的,像是剛?cè)セ鹕竭呭捱^彎,悶熱且遲鈍。

    太宰就是在這樣一陣鈍鈍的晚風(fēng)中打開家門的。

    開門的“咔噠”聲過去后,他并沒有急著拉開門,而是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卯崎栗還算熟悉的物件遞給她,“栗小姐,這個。”

    太宰遞到卯崎栗手里的,是一枚眼罩——就是他以往帶她出門兜風(fēng)時讓她戴上的眼罩。她從眼罩上收回視線,還未來得及說些什么,便看見太宰豎起食指抵在唇邊。

    青年人對她笑得神秘又張揚,甚至還帶有幾分她絕對會相信他的篤定。

    “等我說可以了才可以拿掉哦。”

    聞言,卯崎栗再度低頭看向她掌心的眼罩。

    太宰君他又……

    啊,今天是交往紀念日來著?她都忙忘了。

    ……好歹人家還記得,看起來還給她準備了驚喜……就按他說的來做吧。

    這么想著,卯崎栗乖乖戴上眼罩,站在門邊等太宰出聲。

    見她如此配合,太宰低聲給她留下一句“等等我哦”,便拉開家門往里走。

    他應(yīng)該是去準備什么了。

    卯崎栗閉著雙眼,在心中如此判斷道。她耳邊留意著太宰的動靜——倒也不是她刻意,只是失去視力后,其余的感官就會變得特別敏銳,叫她想聽不見也難。

    傍晚的風(fēng)擠進半掩著的房門,最后裹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某種肉類炙烤過的氣息重新鉆出來。

    太宰并沒有掩飾他舉動的打算,所以卯崎栗輕易地捕捉到了,烤箱門被打開時發(fā)出的吱呀聲。一時間,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只覺得,空氣中屬于肉類的噴香味兒更濃了。

    太宰君做了什么?

    聞著好香……

    她對太宰的廚藝向來放心,更別說她上了一整天班,這會兒正餓著,完全抵御不住這香氣的誘惑。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太宰的腳步聲緩緩朝她靠近,他的聲音也猶如天籟,由遠及近地響起,“栗小姐可以摘掉眼罩啦。”

    卯崎栗揭下罩在眼部的眼罩,下意識往家里看去,卻什么都沒看見——家里的景象被太宰擋了個嚴嚴實實,他寬大的風(fēng)衣衣擺像是綻開的裙擺,悄無聲息地替他遮掩了更多東西。

    只不過,卯崎栗敏銳地發(fā)現(xiàn),太宰沒有開燈。除去從玄關(guān)這頭透進的光以外,好像只有……

    “栗小姐怎么還愣著?”太宰抬起手,較她來說要寬大許多的手掌在她面前揮了兩下,“進來呀。”

    卯崎栗對上太宰純良無辜的雙眼,想到他方才那個動作,莫名有些想笑。可到底是自己家,又不是什么龍?zhí)痘⒀ǎ龔恼吨谢剡^神后,便沒什么猶豫地走進玄關(guān),開始換鞋。

    “栗小姐,看起來一點都不期待,慢吞吞的。”太宰在她換鞋的間隙里控訴她,嗓音里帶著一股哼哼唧唧的孩子氣。

    卯崎栗將鞋擺整齊,抬起身子看他,“我動作已經(jīng)很快了啦。”

    太宰應(yīng)當是將他們睡覺時的遮光窗簾拉上了,室內(nèi)如她所想得那般昏暗,但——

    “!”

    太宰錯開身,露出榻榻米房間內(nèi)晃著影影綽綽的燭光。這昏黃燭光將一切影子都拉得長長的,叫室內(nèi)的一切都顯得朦朧模糊,好似與夢境模糊了邊際。

    “……這個是?”

    太宰一手放在背后,一手抵在身前。他微微俯身,纖長脖頸彎出一個矜貴的弧度,盡可能優(yōu)雅得體地對她行了個禮。

    這個禮與他腳上套著的可愛黑貓拖鞋多少有些不搭,可卯崎栗卻吃他這一套。她忍著笑將手放到他掌心里,任由他牽著她,往榻榻米房間走去。

    榻榻米房間里,他們慣用的那張矮桌上,擺著兩只小小的燭臺,以及……兩人份的烤牛排和意大利面:擺盤簡約又不失小細節(jié)上的精致,約莫盡數(shù)出自太宰之手。

    他的品味總是很好。

    結(jié)合起適才聞見的香氣,卯崎栗很篤定,眼前這頓“燭光晚餐”……是太宰親手做的。

    今天,是他們交往的第六年。

    她倏然回想起,他們以往僅有過一次的,一起度過交往紀念日的那天。那個時候他很忙,那一天的交往紀念日他們或許只過了數(shù)十分鐘,可他當時送她的月光石項鏈,她卻一直戴到今天,極為珍視地保存著。

    盡管他們交往的這六年里,他們只在一起一年多,滿打滿算也不過兩年,但是……

    卯崎栗指尖傳來熟悉的觸感。她偏頭看去,撞進太宰那雙暈染著昏黃燭光的雙眸。

    “雖然味道可能沒有栗小姐做的好,但也是我的得意之作哦,不嘗嘗嗎?”他說著,勾勾她手指,再度力道極輕地捏了一下。

    這一剎那,卯崎栗抓住腦海中劃過的什么,恍然驚覺:他選在前幾天帶她去看螢火蟲,重新對她求婚……是因為螢火蟲六月才會出現(xiàn),可如果不在交往紀念日之前把一切完全說開……那么今天,他們怕也是遺憾的。

    ——他有想好好跟她慶祝的。

    卯崎栗張張嘴,下意識想握緊太宰的手,卻猝不及防對上他狡黠的笑,反松了手。

    “對了對了,還有這個!”他這會兒又像人類怎么也抓不住的風(fēng)妖精,腳底踩風(fēng)似的溜去冰箱前,從里面拿出一只蛋糕盒來,“我在漩渦咖啡屋里訂的,去拿的時候還被老板娘調(diào)侃了。”

    他提著蛋糕盒,面上難得浮現(xiàn)出滿是少年感的羞赧笑意。他這笑容掩在浮動的燭火之下,叫人看得并不是特別真切,卻偏生又有著極其攝人心魄的朦朧美。

    太宰迎著燭光朝卯崎栗靠近,精雕細琢的臉被燭光打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她說……‘祝你們幸福’。”

    “……!”

    卯崎栗沒有想到,她會從僅有數(shù)面之緣的人嘴里聽見這樣的祝福——即便這祝福是由太宰轉(zhuǎn)達的,可她依然……覺得一顆心仿佛被泡在溫水里,有暖流流過四肢百骸,莫名地讓人觸動。

    她主動朝太宰邁出兩步,接過他手里的蛋糕盒,聲音微澀,“老板娘,是非常親切的人呢。”

    “我也經(jīng)常受她照顧。”

    太宰的視線落在蛋糕盒上,又挪向身著休閑襯衫與長褲的卯崎栗。當老板娘問到他,蛋糕上要寫什么祝福語時,他愣了一瞬,旋即便出言麻煩對方空著,讓他自己之后拿奶油往上加。至于他私下里練習(xí)過很多次的事……還是不說了。

    卯崎栗沒有接話。她知道的,相處這么多年,她不能自信地說自己完全了解他,卻也看得出,他待人時哪些行為是出自真心,哪些行為又是出自禮節(jié)。

    她將蛋糕盒放在矮桌旁,打算側(cè)身去洗手,和太宰一起吃晚飯時,余光卻將他一身沙色風(fēng)衣的模樣收入眼底。

    說起來……

    洗手的事暫緩,她現(xiàn)在比較好奇答案:“所以為什么?”

    太宰不愧是太宰。盡管卯崎栗這話問得有些無厘頭,可他反應(yīng)極快,幾乎是即刻便明白她在問什么。

    “栗小姐不覺得,如果是這一身的話,會看起來特別正式嗎?”他一邊說,一邊當著卯崎栗的面轉(zhuǎn)了個圈,給她展示自己這一身休閑卻又不失任何禮數(shù)的“通勤搭配”。

    轉(zhuǎn)完圈,他還撇撇嘴,看似無心地用正常音量“嘟囔”道:“總不能穿衛(wèi)衣吃燭光晚餐吧。”

    正想洗個手換家居服吃晚飯的卯崎栗:……

    雖然但是,太宰君他都冒汗了,還要強撐嗎?

    ……真是在有些地方固執(zhí)得要命,又孩子氣得不行。

    總之,卯崎栗向來心軟,她不忍心看太宰熱成那樣吃飯——他本來就怕熱,現(xiàn)在這個天氣穿那么多,確實很難為他。因此,最后……

    他們奢侈地開了空調(diào)吃晚飯。

    太宰的手藝很不錯,牛排烤得鮮美多汁,番茄味兒的意面酸甜開胃,就連蛋糕上用奶油擠的“交往六周年紀念”都清秀優(yōu)雅。

    ——是的,他終究還是給卯崎栗透露了一些小線索,引著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思。她愿意縱著他,他自然也得讓她知曉他對她的心意,更何況……

    他除了感覺別扭些,隱隱有幾分不好意思之外,也沒什么。

    吃完晚飯,太宰喊住起身去洗碗的卯崎栗,如平日里那般包攬洗碗的家務(wù)活。

    卯崎栗看著太宰脫下風(fēng)衣,挽起袖口,自覺站到水槽前洗碗的模樣,稍微有些過意不去,“但是,今天的晚飯是太宰君做的。”

    “偶爾幾次沒關(guān)系的啦。”太宰本人心情看著卻不錯,“栗小姐又不喜歡洗碗,不用強迫自己的。”

    而且,也是因為跟他同居,

    地方小,他們才沒有裝洗碗機。不然……

    卯崎栗偏頭觀察太宰如今的神色,見他面上帶笑,半點兒沒有被強迫的勉強,便也安下心來,倚在一旁跟他閑聊,“太宰君看起來心情很好。”

    “因為要過生日?”

    聽到她這句話,太宰撩起眸子看她一眼,故弄玄虛地拖長嗓音,“哼哼——”

    “栗小姐猜?”

    卯崎栗一早就知道他的小把戲,不過……看他剛剛那個表情,十有八九還是跟他的生日有關(guān)系。

    她是個淺薄的人,只能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四年之后,她重新再給他過生日,不過明天是工作日……

    卯崎栗打量著太宰的神色,在盡可能不看漏他反應(yīng)的前提下,開口試探道:“因為我特地把明天空出來了?”

    “!”

    饒是太宰也沒想到,她會一語中的。這與她以往慢半拍的反應(yīng)有些許不同,也便叫他忘了遮掩,微怔的模樣被她看得明明白白,半點兒都藏不了。

    “啊,猜對了。”

    聽見卯崎栗如此了然的聲音,太宰忿忿地撇嘴,含糊道:“算是吧。”他不會騙她,卻也不會大大方方地承認。

    瞅著太宰微彎的唇角,卯崎栗眼神微閃:她……嗯,只能說,希望在看見他的生日禮物之后……他還能有這樣的好心情。

    畢竟……咳,她準備了不得了的東西。

    雖然也沒有那么那么不得了,但他,或許會炸毛也不一定。

    好久不見的炸毛小黑貓……想摸摸-

    太宰洗完碗后,兩人一同消食,再逐一去泡澡洗漱,又將開著的空調(diào)關(guān)閉,打開窗戶通風(fēng)。

    距離零點還早,卯崎栗便就著沉寂偏涼的夜風(fēng)刷了一會兒題。

    說實話,她現(xiàn)在精神還可以。她對晚上的熬夜早有預(yù)料,下午便特地在醫(yī)院喝了罐咖啡。平時這個時間她就已經(jīng)有些精神不濟了,可今天她暫時還撐得住。

    不過……

    再繼續(xù)下去,她大概還是會困,所以該收手了。

    這么想著,卯崎栗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將筆蓋蓋上,打算休息一會兒。在她身側(cè)看書的太宰收好書,雙手準確卻輕柔地攀上她的肩,力道恰到好處地給她捏肩膀。

    酸脹肌肉得到妥帖對待,卯崎栗不由得緩聲喟嘆:“唔……舒服。”

    不知不覺之間,太宰支起身子,讓她的后背半靠在自己身前,雙手的動作卻沒有停下。揉完肩膀,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沒入她發(fā)根,富有技巧性地給她揉按頭皮,帶著她放松適才使用過的大腦,舒緩疲憊。

    只可惜,太宰的手法太好,若說卯崎栗原本不過是兩三分困倦,經(jīng)過他這么一放松……她的困意上涌,反倒有些撐不住了。

    他好笑地看她靠著他,困得腦袋一點一點的,四處尋找支撐點。于是他干脆坐下來,完全讓出自己的胸膛,好叫她靠得更舒服一點。只是,他手上卻是撫過她鼻尖,又戳戳她臉頰,一副擾人清夢的做派。

    不過卯崎栗也知道,太宰是怕她睡著——她也跟他提過,要是她看起來很困,一定要喊她,或者是想辦法讓她清醒一點——因此她也不惱,就是瞇著眼睛,好脾氣地問他,“……怎么啦?”

    她顯然是困得迷糊,直以為太宰這樣逗她,是有什么事想對她說。

    “沒什么。”應(yīng)完聲,太宰手上的動作卻沒停,只是從戳她臉頰轉(zhuǎn)變?yōu)槟笏橆a。他沒用力,就跟逗弄小朋友一樣,用輕軟的力道吸引她的注意。

    卯崎栗醒了神,也沒吭聲,僅僅是尤為信賴地往后靠。她整個人都陷在太宰懷里,任他對她動手動腳,這里碰一下,那里摸一下,又抱著她拱來拱去,蹭個不停。

    她一早便發(fā)現(xiàn),太宰似乎尤其中意跟她膩在一起。不做任何事,不含任何暗示性的意味,就只是單純的身體接觸,滿足又開心。

    對此,她也一樣。她喜歡被他抱住時的觸感,喜歡他身上的味道,也喜歡隱隱從他身上傳遞來的體溫。

    卯崎栗窩在太宰懷里,仰起腦袋看他。她也不做什么,就只是注視著他的雙眼,沉浸在他色澤綺麗且惑人的鳶眸中。

    微涼夜風(fēng)徐徐拂過,揮散室內(nèi)最后一絲熱意,送來夜間的微末涼意。

    數(shù)秒后,對視著的兩人唇邊均是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笑容來。

    “怎么啦?”

    這一回換太宰如此輕聲問她。

    卯崎栗未語先笑,眉眼間浸潤著柔和松快的笑意,平和沉靜,卻分外吸引人。

    然而,太宰眼巴巴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她竟是什么都不打算說。

    他低頭看她,朝她撒嬌時,嗓音黏且甜,偏又口齒清晰,“說嘛——說嘛。”

    卯崎栗被太宰這嬌氣的做派逗樂。她雙肩顫了半晌,最終還是從他懷里坐起來。起身后,她轉(zhuǎn)過身子,眸色含笑地拉近與太宰之間的距離,不帶任何猶豫地去親他眼睛。

    怎么啦?

    他要她說,她偏不說。

    ——她喜歡他的眼睛,喜歡與他視線對上的剎那,也喜歡他如今專注地注視著她的模樣。

    在這個答案上,她的行動遠比說出口的語言要率直真切。

    卯崎栗的吻落在太宰如蝶翼般輕顫的眼睫上,一下,又一下。每親一下,她都會稍稍拉開距離,低垂著眉眼看他,像是在確認他的情緒,又像是為他那雙鳶眸而著迷。

    太宰的眼睛很漂亮。是那種讓人看了就心生喜意,想將之永遠珍藏的漂亮。

    “唔。”太宰被她這難得的黏人勁兒磨得沒辦法,偏生他又不想躲,便只好老老實實地受著,時不時抿唇哼哼一聲,也不知是希望她停下還是繼續(xù),“癢。”

    卯崎栗的舉動很親昵,可半點兒不帶那方面的含義。她純粹是出于喜歡,以及欣賞美好事物的心態(tài)去親吻太宰的眼睛。盡管也有對方是她對象,所以她大可以放肆些的意思在里面,但總歸……

    感受著落在眼皮上濕軟的呼吸,還有一個又一個柔軟輕巧的吻,太宰最終長嘆一聲。他捉住卯崎栗的手,將她重新圈進自己懷里,又貼上她臉頰,很是親近地蹭了蹭。

    “栗小姐。”

    太宰蹭一下,喊一聲。

    “栗小姐。”

    他好似黏人的貓咪,沒有得到親近之人的注意,便喵喵叫個不停,使勁沖人撒嬌。

    “我在哦。”

    卯崎栗抬起手,揉揉太宰今晚剛洗過的棉花糖腦袋,感受著手指陷入他柔軟發(fā)絲中的觸感,總感覺他們這樣怪幼稚的。

    宛若年歲尚小的孩童,行事隨心,稚氣且直白,僅僅是在用行動表達自己對對方的親近,除此之外并無其他含義。這種單純的情緒表達,常常會讓她覺得,他們是窩在溫暖巢穴里,擠在一起取暖的小動物。

    太宰察覺到她想法似的,抬眸看她。

    “滴滴滴滴。”

    與此同時,卯崎栗提前定下的鬧鈴響起,時間正式來到六月十九日,也就是太宰生日當天。

    番外三

    卯崎栗驟然回神, 摸出手機,關(guān)閉鬧鈴。

    旋即她迎上太宰的視線,對他微微一笑, “生日快樂, 太宰君。”她說完,還伸手去捏捏他的臉, 動作里透著一股嬌俏的親昵感。

    “唔, ”太宰不僅沒有反抗,還順勢捉過她的手,在她微彎的指節(jié)上親了一口, “好哦。”他揚眉對她笑著, 雙眸晶亮地看她,眸中的期待明晃晃的,幾乎要從中溢出來。

    卯崎栗失笑。太宰這模樣,頗有幾分“仗著寵愛”趾高氣揚的意味,看起來很可愛。

    而且, 怎么會有人這么理直氣壯地, 自己管她討要生日禮物的呀?

    像是一只得意洋洋的小黑貓,高高地翹著尾巴沖人撒嬌。

    她再度捏捏他臉頰,旋即起身, 走到衣柜前站定。

    太宰略有幾分好奇地伸長身子, 探頭探腦地瞅她。

    只見卯崎栗從衣柜里拿出一只太宰頗為眼熟的小箱子——說眼熟,是因為這只小箱子, 是她搬家時帶來的,他當時見過。

    原本太宰以為, 卯崎栗是把想給他的生日禮物放在了箱子里,可他沒有料到……她居然會把一整只頗有分量的小箱子直接塞進他手里。

    “喏。”

    語畢, 卯崎栗還頗為無辜地眨眨眼睛,示意他親手打開。

    很顯然,這只箱子里并不只有今年份的生日禮物。

    因為它一直被卯崎栗放在衣柜里,太宰也沒有亂翻她東西的癖好,便從未動過它。他無意識地讓她將這幾份生日禮物一直藏到今天,才正式在他面前露面。

    不過……不只是一年份的生日禮物啊。

    太宰看著有些呆,并沒有馬上去打開箱子,反倒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卯崎栗心下有幾分好奇,便抬手戳戳他臉頰,催促道:“不打開看看?”

    “……嗯、嗯。”太宰快速瞄她一眼,和她對上視線后,又默默挪開自己的,看起來……

    竟是有幾分不好意思。

    但剛剛,向她討要生日禮物的人分明是他。

    總不會是看見數(shù)量多,他就覺得心里過意不去吧?

    卯崎栗沒多想,僅是直白地問太宰,“很奇怪嗎?”

    “沒有,就是……”太宰輕咳一聲,掩飾心中冒出的想法,揀了個邊邊角角的念頭說真心話,“第一次,收到以箱子為單位的禮物。”

    卯崎栗順著他視線看向箱子,盡可能用如常的嗓音告訴他:“畢竟是五年份的生日禮物。”

    “!”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太宰捧著箱子的指尖一頓。旋即他蹭過光滑的箱體,小心且珍惜地摩挲著手中滿懷心意的生日禮物。

    他抿抿唇,沒再吭聲,而是如卯崎栗所言,將箱子放在矮桌上,慎重地打開,露出放在里面的東西來。

    放在箱子里的五件生日禮物都好好用禮物包裝紙包著,除去大小外看不出什么差別,不過包裝紙上細心地貼了寫有年份的便利貼。看便利貼的狀態(tài)與字跡……怕是除了前幾年兩份外,別的都是卯崎栗當時包好禮物后寫的。

    卯崎栗沒有出聲,沉默地注視著太宰盯著禮物發(fā)呆。

    數(shù)秒后,他按照順序,先拿起第一年的生日禮物,小心拆開包裝紙。

    掩藏在包裝紙之后的,是一只深藍色的絨面首飾盒。

    不知道為什么,太宰下意識地深吸一口氣,輕輕將首飾盒打開。

    入目是一對玫瑰花形狀的深藍色袖扣,小巧卻精致。玫瑰花瓣似是水晶做的,在室內(nèi)光下折射出一小圈絢爛的碎光。

    這碎光落進太宰眸中時,卯崎栗也同時開口道:“……顏色,總感覺很適合太宰君。”她注視著這對袖扣,陷入回憶中去,“是在那之前買的。”

    在港口Mafia時,太宰雖然頗具兇名,被大部分人敬而遠之,可對她來說,他一直是她喜歡的少年。

    更別說,十五十六歲的他,穿上合身妥帖的西裝,配上他那張秀麗的臉,就像是矜貴的小少爺。不知道為什么,在她心里,玫瑰與那個時候的他最是相配。

    即便少年一點點長開,臉頰上的嬰兒肥慢慢消退,喉結(jié)的線條逐漸清晰流暢……她也依然一眼看中那對袖扣,悄悄買下,作為他的生日禮物。

    盡管,那之后她便將這件事拋在腦后,直至他生日將近,她才回想起自己給他準備過生日禮物。不過最后她也沒能送出去,怕是天意。

    時光并沒有給這對精雕細琢的玫瑰袖扣蒙上陰影。太宰從卯崎栗身上收回視線,盯著玫瑰袖扣打量許久,最終鄭重地闔上首飾盒,帶著首飾盒起身——他隱約猜得到,她說剛剛那句話的用意,不過是希望他不要介懷過去,過分擔(dān)心她。

    卯崎栗注視著他緩步走到矮柜前,慎之又慎地將首飾盒擺在矮柜上,似乎是打算將它好好地用起來。

    “栗小姐。”

    太宰站在矮柜前,如此喊她。

    卯崎栗對上他轉(zhuǎn)身時投來的視線,“嗯?”

    “栗小姐的眼光很好哦。”太宰唇邊勾著溫和的笑,也不知是話里有話還是如何,他凝視她的目光溫柔且繾綣。

    卯崎栗假裝沒聽出他話中的深意,頗為不滿地挑眉瞥他一眼,“……哪有人這么夸自己的?”

    “誒嘿。”

    聽出她的意思,太宰也沒戳破,僅是賣乖地輕笑一聲,便重新回到矮桌邊,去拆第二年的生日禮物。

    光看外形,第二年的生日禮物要比第一年的大上一些。入手后,太宰發(fā)現(xiàn)禮物盒的分量也要比上一年的重上許多。他與拆開第一個禮物時無二,小心地將手下的包裝紙褪去,露出藏在里面的禮盒來。

    光是看見禮盒,他便看出了這年生日禮物的真面目——男士香水。原因無他,不過是這香水的牌子太過出名,叫人光看見禮盒上的印花就能看透真相。

    將禮盒打開后,太宰白皙的指尖碰上陷在盒中的香水瓶,從盒中仔細撥出脆弱的造物。他將香水從禮盒里取出后,第一時間看向香水瓶中的液體。

    準確來說,他是被這瓶香水的液面高度吸引了注意力——許是因為年歲已久,所以瓶中的香水蒸發(fā)揮散了一些,如今這只小巧精致的香水瓶中,約莫只剩下三分之二量的香水。

    見太宰愣愣的,卯崎栗緩聲提醒他:“保質(zhì)期,應(yīng)該還有一年多。”

    這瓶子容量本身就不大,便襯得流失在時光中的香水尤為多。

    說起來……買下這瓶香水時,她很迷茫。她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會主動聯(lián)系她,也擔(dān)心買來的這瓶香水會過期,所以她在詢問過店員后,買下了店內(nèi)生產(chǎn)日期最新的那瓶。

    這香水所帶有的、清冽冷澀卻又微微回甘的味道……也是她無意間聞見,恍惚間覺得像他,才會決定買下的。

    至于買完香水,她才開始頻繁用他送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這件事……用都用完了,她現(xiàn)在也不用多說。她猜想,他或許也不希望,他送她的香水被放置到過期都無人問津。那倒不如用掉。

    卯崎栗不知不覺便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半晌才聽見太宰略帶幾分嘆息的嗓音。

    “在那之前……我會好好用完的。”

    聽出太宰說這話時的語氣,卯崎栗卻是豁然一笑:“那當然,不用太宰君說,我也會好好監(jiān)督太宰君用完的啦,不然就浪費了。”她對上太宰的視線,看他的眼神很溫和,“要試試嗎,還是說先拆下一個?”

    “栗小姐的眼光我還是相信的啦。”

    意識到卯崎栗是真的不在意,太宰也柔和了眉眼,嘴上跟她說著剛剛才說過的調(diào)笑話。他說完,也沒看她的反應(yīng),便如同對待那對袖扣一樣,帶著香水走到矮柜前輕輕放下。

    折回矮桌邊后,太宰將收拾出來的香水盒子與禮物包裝紙放在一起,去取貼有第三年便簽的生日禮物。他甫一拆開包裝紙,這份禮物的真面目就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一只游戲手柄。

    看見盒子上印的實物圖,太宰沒有說話,思緒卻飄忽回幾年前,他和卯崎栗窩在一起打游戲的時候。

    可惜的是,這一回卯崎栗并沒有給他多余的時間回憶過去,直接開口將他拽回現(xiàn)實,“嘛,雖然現(xiàn)在太宰君沒有電視,也沒有游戲機就是了。”

    “……是我的錯覺嗎,栗小姐好像在嘲諷我?”太宰嘟起嘴瞄她一眼,手上動作沒停。

    卯崎栗看他委屈巴巴拆禮物的模樣,挑眉一笑,“不是哦。”

    “嗚。”

    太宰發(fā)出短促的悲鳴。他癟癟嘴,將游戲手柄拆出來,放進附贈的收納袋里裝好,隨后朝第四份禮物伸手。

    第四年的生日禮物,是五份生日禮物中體積最大的。饒是太宰也沒想到,這份禮物會是一小臺復(fù)古式手磨咖啡機。

    卯崎栗也說不好,當時她心里在想什么——大抵是有些自暴自棄的意思。她那個時候腦海里驟然滑過他喜歡喝無咖啡|因咖啡,但又愛偷懶的事,腦子一熱就想跟他對著干,用來……報復(fù)他還不聯(lián)系她。

    她自顧自點頭,說話的語氣頗為理直氣壯,“感覺太宰君會喜歡動手。”將太宰的表情收入眼底,她又有幾分不情不愿地補上后半句,“……嗯,指使別人動手。”

    “栗小姐需要咖啡的時候隨時可以喊我。”太宰被她這反應(yīng)逗樂,笑得雙眸彎彎,半點兒都沒有怕麻煩的意思,“就算是在醫(yī)院也可以喊我送哦。”

    他這么說完,半耍寶半慎重地將手放到心口的位置,“給栗小姐的特別外送服務(wù)!”

    卯崎栗忿忿地睨他一眼,想到今年她準備的生日禮物,到底還是松了口,“……需要的時候再說。”

    一會兒說不出話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因為手磨咖啡機比較大,也不像袖口和香水那么脆弱,太宰便將它和游戲手柄一并放在榻榻米上,打算拆完最后一份禮物再去處理。

    “讓我來看看,今年栗小姐會送我什么——”

    太宰一面這么說著,一面打量著卯崎栗的神色,似乎是想提前預(yù)判什么。只不過可惜的是,卯崎栗這一回很能唬人,硬生生維持住了一張罕見的撲克臉,讓他直想逗她。

    她不知道,她這樣的反應(yīng),反倒更加暴露出……她今年為他準備的生日禮物不簡單。

    太宰眉間漾出一抹笑,眸色溫和。實際上,他的接受能力很強,就算是避孕套這種讓人哭笑不得的東西——

    話說早了。

    拆開包裝紙后,太宰盯著他面前的禮盒發(fā)愣。

    “……”

    他沒看錯吧?

    而始作俑者卯崎栗則好心情地彎眸哼笑,“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

    太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張嘴應(yīng)聲。

    他敢說有問題嗎?

    他不敢。

    又有誰能想到,他今年的生日禮物,會是對象親手挑的內(nèi)褲——對,沒有錯,就是內(nèi)褲,還是卯崎栗親手挑的。

    原因無他……這個螃蟹圖案怎么想都不會是別人挑的!

    太宰傻愣愣地盯著眼前這只內(nèi)褲禮盒,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什么反應(yīng)是好。

    坦率地高興?能從她手里收到這樣的貼身衣物,他確實是高興的,甚至還有一種隱秘的滿足感。可是……這個螃蟹圖案也……太孩子氣了!

    就算是黑貓看起來都會比螃蟹好一點!

    ——他們兩個人都是虛心接受,死活不改的類型:一個一直送和螃蟹相關(guān)的東西,一個一直送和兔子相關(guān)的東西……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得上是絕配。

    在重復(fù)好幾次張嘴又閉嘴的動作之后,太宰終于舍得從內(nèi)褲禮盒上移開視線,耿直地看向卯崎栗,“這個,栗小姐也要監(jiān)督我嗎?”

    “……?”

    卯崎栗被太宰問得一呆,數(shù)秒后才反應(yīng)過來,對象剛剛似乎、或許是在對她耍流氓?

    雖然先耍流氓給他買內(nèi)褲的人是她,不過……

    她眉頭微蹙,哼哼著瞪他一眼,直白地給人甩出一句話,“……你愛穿不穿!”

    “別氣別氣。”太宰本能地抬起雙手哄她,又像是才發(fā)覺他剛剛脫口而出了什么話似的,對她訕訕一笑,“我會穿的啦,栗小姐送的,我怎么可能不穿嘛。”

    卯崎栗撇撇嘴,幼稚地背過身不理他,“你最好是。”

    經(jīng)過這樣一場對白,太宰反倒從原本哭笑不得的震驚中冷靜下來。他快速瞥躺在矮桌上的螃蟹內(nèi)褲禮盒一眼,又收回目光,著手收拾他拆禮物時弄出的廢紙垃圾。

    說實話,雖然不是現(xiàn)在,但他們以后總有一天會更進一步。等到那個時候,希望她看見自己給他買的螃蟹內(nèi)褲……不要笑場才好。

    稍稍理好拆下的包裝紙后,太宰瞅著背對著他的卯崎栗,試探般伸出指尖,戳戳她肩頭,“栗小姐。”

    “干嘛?”卯崎栗偏頭,分給他半個眼神,一副“我還沒被哄好”的樣子。她這雙圓眼就算微微瞇著,也完全不會讓人覺得她不好惹,反倒叫人深感她可愛。

    太宰順勢從背后抱住她,力道較平日里要重上幾分,卻不疼,反而讓人感到安心。

    “……!”

    他熟練地將腦袋擱在她肩頭,湊到她耳邊絮語,“謝謝你,我很開心。”他噴灑在她耳廓的呼吸溫?zé)幔粠魏我唤z旖旎的意味,有且僅有近乎要溢出來的滿足感。

    卯崎栗放松肩膀,一整個軟在太宰懷里,輕輕、輕輕地應(yīng)了個“嗯”。

    他微卷的黑發(fā)與她柔順的黑發(fā)疊在一起,交織相纏,說不上來是誰先招惹誰的。兩種發(fā)絲分明是兩種弧度,卻莫名和諧,恍若不分彼此。

    兩人安靜地窩在一起膩了一小會兒后,卯崎栗剛想起身,便聽見太宰如此委屈巴巴地在她耳邊開口道:

    “所以,我明天可以不去上班嗎?”

    “誒……?”

    卯崎栗一時半會兒沒能反應(yīng)過來,太宰這個“所以”是哪兒來的。等她與前文聯(lián)系上,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將她抱在懷里的青年又軟著嗓音開口,沖她抱怨去年生日時的事。

    “去年國木田君他們就已經(jīng)在圍堵我了啦!

    “今年多了敦君和小鏡花,我只會躲得更加辛苦!

    “人家明天想請假嘛——”

    太宰用滿是控訴的語氣說著去年他同事們的“罪行”。提到最后一個小請求時,他還抱著卯崎栗左右輕晃,一副跟她撒嬌耍賴,希望明天可以不去上班的無賴模樣。

    卯崎栗則被太宰晃得有些暈。不只是生理上的,還有心理上的:她得承認,她沒想明白。太宰君想請假……跟國木田先生,或者偵探社里管考勤的同事說不就好了?為什么還要她同意?她又不管他工資。

    直至第二天,卯崎栗都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因為,太宰最后還是乖乖去上班了。

    只不過……

    卯崎栗摸摸太宰落在玄關(guān)口的便當袋,無奈卻縱容地嘆了口氣。

    只不過,他忘記帶便當了。

    至于太宰這個行為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卯崎栗決定不去深想。總歸她今天沒上班,本來她也打算親手給他做生日蛋糕……干脆她就在家里做個蛋糕,帶上便當一起給他送過去好了。

    嗯——直白點來說,她確實也很好奇,偵探社的大家今年會怎么圍堵他。

    湊熱鬧又不嫌事多,更何況今天是太宰生日,或許能看見他害羞的樣子。所以這個“熱鬧”……她當然是想去湊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卯崎栗將太宰落在玄關(guān)的便當袋提起來放好,著手去做給他的生日蛋糕。

    然而,她想不到的是,當她拎著蛋糕和便當袋來到偵探社時,她會看見……

    國木田獨步將太宰的雙手扭到身后,中島敦滿臉為難地按著太宰的身子,其余人則井然有序地拿著奶油,依次往太宰臉上抹,活像在懲治惡人一般的場景。

    他每被抹一下奶油,就大聲嚷嚷幾句,聽起來好不凄慘。

    “我遭到了虐待!”

    “嗚——”

    “這是暴行!”

    卯崎栗看看偵探社眾人對太宰悲鳴聲熟視無睹的模樣,總感覺現(xiàn)在這個氣氛……嗯,她來得好像不是時候。

    她默默、默默地后退一小步,想暫時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卻不知怎的引起了太宰的注意。

    他雙眼放光地盯著她,身子不自覺扭動幾下,“栗小姐!快救嗚哇——”

    很可惜,他這句求救還未完全說出口,便被國木田獨步毫不留情地糊了一把奶油——織田作之助接了國木田獨步的班,替他繼續(xù)鎮(zhèn)壓太宰。

    卯崎栗看見國木田獨步頗為游刃有余地扶了扶眼鏡,下一秒,他那眼鏡鏡片便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直看得人心虛。見狀,不知為何,她默不作聲地再度后退半步。

    就在這個時候,完美束縛住太宰的織田作之助神色平靜地開口了。

    “卯崎小姐要一起來嗎?”

    “……誒?”-

    首先,卯崎栗需要申明的是,并不是她主動要去抹太宰奶油的,其次……

    “不公平!不公平!”太宰整個人都掛在卯崎栗身上,垂在她身前的手不滿地晃來晃去,“明天我也要抹栗小姐奶油!”

    嗅著太宰身上還未洗凈的奶油味兒,卯崎栗笑著調(diào)侃他,卻沒有應(yīng)下他哼哼著的要求,“太宰君好記仇哦。”

    而偵探社眾人更多的則是對“明天”的不解。

    “明天是卯崎小姐生日。”作為太宰和卯崎栗共同的熟人,織田作之助看看太宰,又看看卯崎栗,主動開口給大家解釋,“他們的生日差一天。”

    “!”

    這句話幾乎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叫大家的眼神都匯聚在卯崎栗一人身上。而她愣是被大家的眼神燙得后退一步,還險些踩到太宰的腳。

    太宰不動聲色地扶她一把,卻沒有搶在偵探社眾人前出聲。

    看見卯崎栗的反應(yīng),與謝野晶子和谷崎直美發(fā)出善意的輕笑。

    江戶川亂步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代表其余人發(fā)言道:“不會因為太宰對卯崎小姐做什么的啦。”他說完一頓,極為難得的是,他平日里笑瞇瞇的雙眸完全睜開,露出其內(nèi)里那抹精巧漂亮的翠色來,“但是我對卯崎小姐帶來的蛋糕很好奇。”

    卯崎栗倒也樂意“交保護費”,更何況……

    “本來也是帶來分大家吃的,不過家里的烤箱不大,所以分量沒那么多,大概就只能每個人分一小塊。”

    偵探社眾人是知道卯崎栗手藝的,有的吃已經(jīng)算不錯了,哪里還會挑挑揀揀那么多。于是十來個人又聚在一起,分食卯崎栗帶來的蛋糕,也算是正兒八經(jīng)地給太宰過生日。

    看著太宰笑瞇瞇戴上生日帽,在織田作之助領(lǐng)唱的生日歌下許愿吹蠟燭的模樣,卯崎栗嘴邊浮現(xiàn)出溫和柔軟的笑容。

    這還是第一次,她看見他被這么多人包圍著,接受大家的生日祝福。雖然沒能如她所愿,看見戀人害羞的樣子,可她還是很滿足。

    殊不知,在她的注視下,作為壽星的太宰正鉚足勁兒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省得在她面前丟臉——要是在這個時候害羞,回去之后她指不定怎么調(diào)侃他,絕對不行!

    卯崎栗哪里想得到,自己的戀人越活越過去,竟是靠著這樣一個幼稚的念頭撐過了生日祝福環(huán)節(jié)。她沒發(fā)現(xiàn)半點兒不對不說,吃完蛋糕,她還自覺她不該再打攪下去,便起身打算離開。

    太宰的余光大多數(shù)時候都放在她身上,自然立刻察覺到了她的動作。

    “栗小姐,我……”送你回去。

    只是,他這話還沒說完,便被卯崎栗不輕不重地瞪了一眼。

    看出她眼神中蘊含的意味,太宰癟癟嘴,垂下眸子嘟囔:“……好吧。”他這垂頭喪氣的模樣看著很是無辜委屈,透著一股乖巧聽話,惹人心疼的味道。

    卯崎栗抬手揉揉太宰腦袋,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么,隨后太宰眨巴眨巴眼睛,臉上便暈出柔和的笑容來。

    看見這一幕,中島敦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想:總感覺太宰先生現(xiàn)在會乖乖來上班……是多虧了卯崎小姐。國木田先生應(yīng)該很感動吧……?

    因為他和小鏡花解決不掉的事,最后大多數(shù)都是國木田先生來收拾的——織田作先生常常會被意外日常的事絆住,抽不開身來管他們,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可能比太宰先生還要忙?

    卯崎栗并不知道中島敦的想法。與偵探社眾人告別后,她毫不心虛地,在太宰依依不舍的目送下回家-

    太宰回家時,帶了一只四寸的小蛋糕。一開始卯崎栗并沒有發(fā)現(xiàn),不過他似乎沒有藏的意思。

    “我回來啦。”

    “太宰君回來啦。”卯崎栗停下手中的刀,將視線從砧板挪到太宰身上,“蛋糕……?”

    太宰右手上提著一只白色的蛋糕盒,捕捉到她的目光,他還好心情地提著包裝袋的提手對她晃晃,“是晚上要用的!”

    “會胖哦。”卯崎栗想也沒想地應(yīng)道。說完這句話,她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這件事對于有異能的她來說還好,可要是沒有異能在,連續(xù)吃三天蛋糕什么的……她絕對會胖。

    太宰將蛋糕放進冰箱的冷藏隔層中,嘴里還不住地跟她搭話,“栗小姐胖不起來,至于我……”他直起身子,輕巧轉(zhuǎn)身,極為俏皮地雙手捧臉對她笑道,“栗小姐難道不應(yīng)該說,我胖了也會很可愛嗎?”

    “嗯……好像是哦。”

    卯崎栗不由得順著太宰這話細想:說實話,他現(xiàn)在是偏瘦,如果再胖一點,抱他或者他抱她時的手感或許也會更……

    對上太宰笑吟吟的雙眸,她才發(fā)現(xiàn),她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被他牽著鼻子走,便沒好氣地睨他一眼,繼續(xù)處理手中的食材。

    太宰也沒再鬧她,而是眼巴巴地站在旁邊瞅她,想給她幫忙,卻又怕她拒絕自己。

    果不其然,被太宰多看那么幾眼后,卯崎栗抽手彈彈他額頭,讓他一邊兒去歇著,也可以趁機洗個澡什么的,說什么都不肯讓他幫忙。

    因此,太宰只好先去沖澡換衣服,省得對象嫌他礙事。

    卯崎栗做好晚飯的時候,太宰也慢悠悠地沖完澡,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剛從衛(wèi)生間里邁出腳步,他便敏銳嗅到了空氣中彌漫的霸道香氣。

    “這個味道……”

    卯崎栗解下圍裙,出聲給太宰公布答案,“是蒜末蟹腿和蟹肉鍋哦。”許是嫌熱,她做飯時束起的高馬尾還沒解開,整個人看起來利落又清爽,“一只帝王蟹是真的很大啦,我也是第一次自己處理。”

    “啊……剛剛不應(yīng)該叫太宰君先去洗澡的,吃完衣服上可能會留味道……”她懊惱地嘆了口氣,去榻榻米房間將窗戶拉開,省得晚點這個霸道的香氣將他們腌入味兒。

    太宰大步跨進榻榻米房間,毫不介意地闖入晚飯香氣的懷抱,“晚點再沖一下也可以啦,這個天氣吃鍋物本來就會出汗。”他率先在矮桌邊坐下,目光炯炯地盯著桌上的蟹肉鍋看,“剛到家,我本來也想沖個澡,能舒服一點。”

    “嗯!”

    因為上午已經(jīng)吃過蛋糕,所以晚上卯崎栗沒再做,而是全心全意地將他們的肚子留給蟹肉大餐。太宰素來喜愛海鮮這種鮮甜口味的食材——尤其是螃蟹,而卯崎栗的喜好恰巧與他相近,兩人吃得肚皮渾圓,好不滿足。

    吃完蟹肉鍋和蒜香蟹腿,他們一起將該收拾的東西收拾了,就著微涼的夜風(fēng)消食散味兒,再挨個兒去沖澡洗漱,最后膩在一起。

    和心上人待在一起時,時間總是溜得特別快。不長的幾個小時過后,時間來到六月二十日,十二點整。

    太宰設(shè)置的鬧鈴響起時,卯崎栗還精神著。她擔(dān)心太宰晚上會給她準備驚喜,白天便又喝了些咖啡,好叫自己不會那么容易困。就算她料錯了也沒關(guān)系,誰讓她明天休息呢?

    事實證明,她那一杯咖啡是有必要的。

    在卯崎栗的注視下,太宰從冰箱里拿出他帶回來的蛋糕,端到矮桌上,又認認真真地給蛋糕插上蠟燭,拿出火柴點燃。

    搖曳的燭光里,他微笑著對她道出祝福:“生日快樂,栗小姐。”

    這么說完,他立刻起身,去將他們頭頂懸著的燈關(guān)閉,只余下燃著燭火的生日蠟燭。

    “可以許愿了哦。”

    卯崎栗對上他盈滿昏黃燭光的鳶眸,雙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他,“生日歌呢?”

    太宰,太宰眨眨眼睛,噗嗤一笑。想到今天大家給自己過生日的場景,他嘴邊噙著溫和縱容的笑,認命地開口為戀人服務(wù)。

    在太宰溫潤清越的嗓音下,卯崎栗閉上雙眼許愿。

    ——希望她喜歡的人,都能開心幸福,萬事順意。

    太宰的尾音落下后,她掐著時間吹滅蠟燭。下一秒,原本被太宰關(guān)上的室內(nèi)燈重新點亮,偏白的燈光將房間擠得滿滿當當,也叫卯崎栗注意到,兀然出現(xiàn)在她眼前的一只小箱子。

    太宰搶在她開口之前解釋道:“昨天,總有一種被栗小姐搶先了的感覺。”

    他這話一冒出來,卯崎栗便什么都知道了。

    “那不是說明,我們心有靈犀嘛。”

    這正說明著,分別的四年里,他們深深、深深地思念著對方。在這件事上,他們沒必要作假。

    思及昨晚太宰拆了大半小時禮物的模樣,卯崎栗決定少說廢話,先把五年份的禮物拆了才是正事。她可還沒忘,明天是工作日,太宰還要上班。

    因此,她不再多言,而是徑直打開箱子,露出里面貼有標簽的五份禮物來。她沒有細看,便先朝第一份禮物伸出手,簡單直白地將包裝紙褪去。

    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是一把口琴。令人意外的是,這把口琴并沒有太宰挑禮物時一貫的兔子外表,反而有這一層極為低調(diào)的木色,光用看的,就知道它價格不菲。

    卯崎栗指腹蹭過口琴光滑的表面,略有幾分不解,“這個是……”

    “栗小姐之前不是說,很羨慕那些在小學(xué)學(xué)過豎笛的人嘛。”太宰單手托腮,鳶眸斂著幾分笑意,“不過我感覺栗小姐更適合口琴,所以……”

    所以比起豎笛,他選擇了更加小巧,也更方便隨身攜帶的口琴。

    卯崎栗搖搖頭,對太宰這種抓準她心思的行為有些無奈,“……什么歪理。”她嘴上這么說著,手上卻沒松,反倒將口琴湊到唇邊,吹出一兩個悠長的音節(jié)來,“但是我很喜歡哦。”

    太宰只是笑,沒再接話。

    他知道。他知道,所以才選擇了口琴。

    至于為什么他沒選兔子外形的口琴……那種兒童用卡通口琴,她見了絕對會氣鼓鼓的。

    卯崎栗將口琴放進收納盒里,接著去拆第二年的生日禮物。

    太宰到底是正經(jīng)不了一年——第二年的生日禮物,是一枚兔子外形的計時器。

    看見計時器的外形,卯崎栗又無奈又好笑地看向太宰,卻得到他一句滿是認真的反問。

    “做飯的時候很常用,不是嗎?”

    她捏著兔子計時器的兔耳朵,對他晃晃這份生日禮物,“還真是為難太宰君,在一堆計時器里找出兔子形狀的。”

    “誒嘿。”

    最后,卯崎栗指使太宰將這個計時器放到小冰箱上方,方便她明天用,而她自己則繼續(xù)拆第三份禮物。

    第三年的生日禮物,是一只香薰蠟燭。先不說它淺紫色的外表,光是拆開禮盒后,撲面而來的薰衣草氣息……這份禮物所代表的含義便不言而喻。

    “……之前,看栗小姐用過。”太宰輕咳一聲,沒好意思說,這是他兩年前偷偷去看她時,怕她心情不好,睡不好覺才買的。

    雖然她現(xiàn)在看起來還好,不僅比他能睡得多,還能不知不覺地帶著他,讓他比以往多睡幾個小時。

    卯崎栗倒是沒在這個話題上多說,畢竟她現(xiàn)在的睡眠質(zhì)量好得出奇,“嗯,之后也可以用。”她將這個歸功于太宰,她喜歡他身上的味道,“雖然很少,但是太宰君也會出差吧?”

    太宰被她這話說得一愣,沒來得及開口,又聽她繼續(xù)安排道:“那個時候我就可以用。”

    “我還沒出差呢。”

    最終,他只敢嘟起嘴,忿忿地嘟囔這么一小句,不敢亂說些什么。

    卯崎栗假裝自己沒聽見太宰這句話,繼續(xù)拆第四個禮物。說來也巧,太宰給她準備的第四份禮物是所有禮物當中最大的,而她給太宰準備的生日禮物里,也是第四份禮物體積最大。

    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得上是默契吧?

    只是,卯崎栗萬萬沒想到,將包裝紙拆開后,她會看見一只放有巧克力的兔子糖果罐。

    “糖果罐?”卯崎栗捧起這只躺在禮盒里的糖果罐,仔細打量里面的巧克力,“還是兔子形狀的,不過里面的是……”草莓酸奶味兒的巧克力,她最喜歡的那種。

    太宰在她之后接道:“巧克力。”他垂下眸子,避開卯崎栗看他的視線,“每天,我都會放一塊進去。”

    “放滿了就倒出來,慢慢吃掉。”

    這也是這只兔子糖果罐至今只有一半巧克力的原因。以前的巧克力,他擔(dān)心會過期,所以都被他吃掉了。就像是……她以往對待那些屬于他的兔子糖果那樣。

    很顯然,卯崎栗也看懂了。她想起自從她和太宰同居之后,便沒有再增加過兔子糖果的那個糖果罐,沒有問他為什么。她只覺得,心酸酸脹脹的,卻又泛著難以言喻的甜味兒,與她吃下他的兔子糖果時嘗到的滋味無二。

    “……巧克力,會放壞掉的。”

    太宰的嗓音放得很輕,“所以我都吃掉了嘛。”

    她給他的兔子糖果也是,在過期的前一天……他都“吃掉”了。

    那個時候的兔子糖果,透著一股純粹的清甜,卻又好似摻雜了幾分苦澀,將人的喉頭堵得死死的,只發(fā)得出沉重且難耐的嘆息。

    可好在,那些過往不會再給他們帶來任何苦痛,有且僅有的,是一汪回甘的甜。

    卯崎栗微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氣。她將糖果罐放到桌下,打算明天早上從里面摸兩塊巧克力吃。

    從現(xiàn)在起,他們的糖果罐子里,只會有代表甜蜜與舒心的糖果和巧克力。太宰君,他在準備這份生日禮物的時候,恐怕就是那么想的。

    所以,今年的生日禮物……

    卯崎栗拆掉最后一份禮物的包裝紙,露出一只方方正正的迷你首飾盒來。乍一看,這只迷你首飾盒沒有什么特別的,可仔細觀察便能發(fā)現(xiàn),上面用于裝飾的小按鍵,是兔子形狀的。

    不過,買這個禮物的人到底是太宰,他不會……

    卯崎栗的目光飄向太宰。

    他不會,往里面又放了什么套娃禮物吧?

    其實她猜得到他準備這個首飾盒的意思。她上班的時候,戴的項鏈和戒指都要先收起來,放到這個首飾盒里正好。

    看出卯崎栗眼神的含義,太宰對她揚眉一笑,眉眼間攀著一股縱容的笑意,“要放放看嗎?”

    “一般人會這么說嗎?”卯崎栗作勢要打開迷你首飾盒的蓋子,抬著下巴給他最后一次選擇的機會。

    太宰頗為得意地伸手,虎口抵住自己的下巴,框出他流暢的面部線條,“我可不是一般人——”

    “是是是。”

    卯崎栗如此應(yīng)著,打開首飾盒的蓋子,露出其空無一物的內(nèi)里來。

    太宰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小聲問她,“里面什么都沒有,會不會很失望?”他本來也想往里面放些什么,可思來想去都沒有特別合適的,便淡了這個心思。

    “不會哦,我很喜歡。”卯崎栗一邊說,一邊將她戴在左手上的戒指取下來,放進首飾盒里。

    她注視著被她放入首飾盒中的月光石戒指數(shù)秒,最后偏頭對上他的視線,唇邊綻出柔軟的笑容來,“謝謝你,太宰君。”

    太宰順勢抱住她,軟著嗓音朝她撒嬌,“那么那么,我有沒有什么獎勵呀?”

    “沒——有——”太宰要的獎勵無非就是那幾樣,卯崎栗捏捏他臉頰,看向還擺在矮桌上的生日蛋糕,轉(zhuǎn)移話題,“蛋糕,就當做是明天的早飯吧?”

    這個時間吃完東西再睡覺,確實對胃不好,更何況這是壽星的要求。

    太宰也沒反駁她,“好哦,都聽栗小姐的。”他圈著她的手臂更緊上幾分,如他本人般黏人。

    太宰纏著她,沒有動手的意思,卯崎栗就自己探手拿過蛋糕盒,小心地將蛋糕裝回去。好在她身上這個大型掛件只是黏人得緊,并不礙手礙腳。

    收好禮物和蛋糕,卯崎栗對著被褥努努下巴,示意太宰乖乖睡覺,“嗯,太宰君該睡覺了。”

    他明天可還要上班,現(xiàn)在也十二點半了,再拖下去對他不好。

    太宰卻不肯放手,抱著她含糊道:“唔——我明天請假啦。”

    “請假?”卯崎栗咀嚼著太宰說的話,稍微有些奇怪。他是打算帶她去哪里嗎?她還以為他會上班,她想著明天要抽空……

    太宰快速眨眼,給她拋出個俏皮的Wink,“栗小姐明天要回港口Mafia不是嗎?”他越說,眼神越亮,甚至隱隱帶上幾分躍躍欲試的味道,“一個人太危險了,帶上我吧!”

    “……?”

    別的不說,帶上他這個“叛逃”的前任干部才更危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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