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何景新沒有開這個幫吳華做ppt的頭,因為不久后張希希告訴他,說她剛來的時候吳華也這么對她,她平白無故做了好多分外的工作,花時間不說,還耽誤她自己的本職工作,后來有次她幫吳華做事,自己的工作沒做完,因此被尤總罵了,她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那次之后在辦公室里大哭大鬧發(fā)了次瘋,吳華才沒繼續(xù)給我派活兒!
【你原來工位的那個女生就慘了,她太能忍了,一直忍到辭職!
【更可怕的是她都要走了,吳華還繼續(xù)給她活兒,擺明了欺負她!
看著電腦上張希希的吐槽和抱怨,何景新再次意識到昨晚嚴律教他的有多正確。
如果他當時把ppt做好發(fā)給吳華,可能之后就有無數(shù)不歸他的工作被派給他。
何景新心里琢磨了下,覺得辦公室上班和之前在咖啡店真的太不一樣了。
嚴律說的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與人之間相處,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所以這之后的幾天,何景新在辦公室話少歸話少、埋頭干活兒歸埋頭干活兒,要是有人再給他派活兒,他會留個心眼,看看是不是自己分內的工作。
要是不是,他就笑笑,不多說別的,就說自己在忙,現(xiàn)在沒有時間,或者委婉一些,表示自己可能不會,做不好,讓對方去找別人。
這直接導致不過兩三天,辦公室里的人都知道何景新雖然剛來、雖然看起來安安靜靜好說話,但絕對不是包子。
不是包子么,自然不會任人被欺負。
于是大家待他都還算客氣,至少表面上客氣。
而這種客氣,除了知道何景新不是包子外,還有另一層因素。
那就是吳華之前捅破了何景新身上的衣服都是名牌,鞋也特別貴,貴過阿迪耐克,一雙能夠上萬。
辦公室?guī)讉群里幾乎全聊過這點,甚至由此討論過何景新的家境。
于是在“先敬衣帽再敬人”的這個普世價值觀下,辦公室上上下下自然高看何景新一眼。
這也是為什么何景新不做ppt,吳華不高興歸不高興,但日常相處依舊笑臉相迎的原因——這個社會,出門在外,誰都高看有錢人。
可也正因此,以吳華帶頭的幾個年齡略大些的女人,開始在辦公室明的暗的打聽何景新的背景——
“小何,你家是做什么呀?”
“小何,你父母什么工作呀!
“小何,你家住哪兒?”
……
何景新被問得無言以對又暗自沉默——家?沒有的。父母,也沒有。更別提什么資產家境。
何景新面對這些問題一概笑笑,統(tǒng)一囫圇地回:普普通通,都一般。
別人就當他低調、不想多提,也不好追著繼續(xù)問。
張希希摸魚,給他發(fā)消息:【別理她們,一群八婆!
而不用幾天,經(jīng)過張希希的科普以及他自己的觀察,何景新大致摸清了他們辦公室的基本情況:
辦公室包括至今沒露面的尤總,總共是九個人。
除了尤總,其他都是普通員工,也全是女性。
這些女人里,吳華最大,40出頭,是他們部門在公司待得最久的,資歷老。
因此有時候開部門間的會議,尤總沒空,就吳華替他去。
替久了,吳華就覺得自己是部門二把手,很愛擺領導架子、給人派活兒,尤其是給新人派。
剩下的七人里,除了何景新,就是張希希年齡最小,去年才畢業(yè),剛來公司十個月。
其余的四位女員工,兩個是三十多歲,兩個在三十以內,其中一位長直發(fā)的女職員金妍,今年剛生孩子休完產假,還在哺乳期。
據(jù)張希希描述以及何景新自己的觀察,辦公室內除了張希希以外的幾人,相互之間或單獨或抱團的,都有些齟齬和不愉快。
比如金妍因為哺乳,每天都會提前一小時下班,但每次吳華都會在金妍準備走的時候酸兩句,說金妍和她們拿一樣的錢,但能夠提前走,賺錢都比她們輕松。
金妍每次也皮笑肉不笑地回:“還不是因為我生孩子,你要看不順眼,你也生好了啊,又沒老到絕經(jīng)!
等等。
何景新聽過幾次她們幾個女人間或明或暗的互懟,安靜地待在自己工位,什么都不摻和。
最多在電腦上摸魚,看張希希給他發(fā)消息:【來了,她們又來了!俊玖晳T了之后,每次看她們這樣,我都有點興奮。】【我懷疑我已經(jīng)變態(tài)了!俊炯哟晔.jpg】
何景新哭笑不得。
而在還算順利地上了幾天班之后,認真想過后,何景新決定繼續(xù)在犇宇做下去。
一方面是現(xiàn)在工作確實不好找。
一方面因為通過幾天的工作,他發(fā)現(xiàn)犇宇雖然主要業(yè)務是人才外包、服務派遣,但公司這部分業(yè)務似乎做得不錯,何景新負責的相關工作里,每天都有各種表需要他做。
公司也確實有一些半導體的業(yè)務,各種表格經(jīng)常發(fā)給他,讓他統(tǒng)計合并歸類。
何景新干了幾天,發(fā)現(xiàn)工作內容正是自己想要的,各辦公軟件也都能用上,方便他積累相關經(jīng)驗,他便定心了。
還有一件事便是:他想找房子搬出公寓,又沒搬得成。
他再次被嚴律說服,主要嚴律太誠懇了,他面子薄,不想總拒絕,顯得自己很無情。
好在最后他和嚴律在微信上達成了“公寓住、房租也交”的“協(xié)議”。
不白住這點,令何景新對住公寓的接受度高了許多。
雖然他也知道這種級別的公寓,根本不可能一個月只租一千五,但何景新沒有錢,一千五是他能掏出的最多的房租了,再多,他就無力承擔了。
【可我總有一天會搬出去的。】
何景新也在微信上這么對嚴律說道。
嚴律回:【那就等到了那天再說。】
何景新:好吧。
所以在給嚴律轉了第一次的房租之后,何景新才正式把自己的牙刷毛巾擺放到了一樓的衛(wèi)生間。
他還是沒去二樓,依舊只在一樓活動。
他也在確定住下后才去正兒八經(jīng)地逛了下超市,給自己添了些必要的日用品,還買了一盆綠植,擺在客廳的茶幾上,給這太過寬敞的房子添加點色彩與生活氣息。
與此同時,嚴律不來公寓、兩人像最初那樣只通過手機聯(lián)系閑談,也給了何景新足夠的空間與心理適應度。
男生開始像從前那樣在微信上與嚴律聊天,話也變多;
不同的是,因為他們現(xiàn)實里見過了,聊的話題,很自然地延伸向各自的生活工作。
于是何景新近來的生活變成了這樣:早起,吃個早飯,坐地鐵去公司,上班,中午在公司樓下吃個簡單的便餐,下午繼續(xù)工作,偶爾摸魚與嚴律閑聊幾句,下班,回來煮晚飯吃,晚飯后空余的一大段時間看看書、上上網(wǎng)課,嚴律如果發(fā)來消息,兩人就聊會兒,到時間洗漱睡覺。
何景新太喜歡這樣的生活了。
這曾是他夢寐以求的。
他改了自己的微信簽名,把“努力加油”換成了“腳踏實地,珍惜眼前”。
—
嚴律的辦公室有一盆綠植,很普通的盆栽,不大,擺在辦公桌沙發(fā)旁的案幾上。
嚴律有空就會給綠植澆水,給它修剪枝葉、添肥換土,總之精心養(yǎng)護,不曾忽視過。
公司里好幾個高層看見嚴律如此養(yǎng)護一盆普通綠植,要么說怎么不換個名貴的,要么說“我送嚴總別的,肯定比這個好”,要么吹噓嚴律會照顧花草。
總之,嚴律養(yǎng)什么,有他自己的“節(jié)奏”。
此刻他又用小花灑給綠植澆水了,干凈的清水澆下來,或滴落在土里,或滴落在茂盛的綠葉上。
嚴律澆著水,低頭認真的樣子,就像在看一份重要的項目文件似的。
可需知嚴律會的,何止項目,何止養(yǎng)這一小盆綠植。
他也很會“養(yǎng)”“人”。
比如某位住在公寓的小男孩。
嚴律心知不能急,還不能自顧自地離得太近,太近容易把人嚇跑。
慢慢來。
他的耐心一向最多。
—
晚上,何景新開門,把放在門口、公寓管家不久前送來的一袋東西拎進門。
把這袋東西擺到廚房島臺上,何景新解開袋口,往里看了看,跟著拿起手機,對著拍了幾張照,然后發(fā)給嚴律:【拿到啦!
袋子里都是菜。
何景新站在島臺前,低頭捧著手機:【下次別送了!
【我周末會去逛下菜市場,補充點存貨!
【你總給我送,太破費了!
手機那頭不知回了什么,何景新看著手機,目光倒映著屏幕的光,彎唇笑了笑,輕松又愉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