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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出差

    那邊嚴律還沒出差回來, 這邊尤輝宇已經帶著何景新坐上了去往隔壁市的高鐵。

    兩人一個商務,一個二等票,分開坐的。

    尤輝宇全程在商務車廂打電話:“哎哎, 張總,你好你好……”

    引得商務座的其他旅客不滿地向他側目。

    何景新則遠在另一個車廂,與嚴律發消息。

    嚴律問:【出差?跟那個尤總?】

    何景新捧著手機:【是啊。】

    嚴律:【去幾天?】

    何景新:【不知道,尤總也沒說,就讓我跟著!

    嚴律:【他沒說要去做什么?】

    一旁, 鄰座的女生舉著手機假裝自拍,鏡頭至少有一半在拍隔壁的何景新, 拍完激動地在微信上戳閨蜜:【姐妹。!今天我旁邊坐了一個超帥的。!我發給你看!!】

    高鐵到站, 何景新與尤輝宇在站臺匯合, 尤輝宇背個黑包, 還在打電話,何景新跟著尤輝宇,除了自己的行李, 手里還有尤輝宇的電腦包。

    兩人先打車去了酒店, 住的如家商旅,何景新普通單人間, 尤輝宇商務大床房。

    坐電梯上樓的時候, 尤輝宇又在電話, 看起來特別忙, 何景新則按照之前高鐵上嚴律的叮囑, 趁空發消息, 告訴嚴律:【到住的地方了!

    【住的如家商旅!

    【沒住一起。】

    【我一個人了!

    從電梯出來, 尤輝宇終于把電話掛了,得空和何景新道了句:“我要給客戶發幾個文件, 可能需要一會兒!

    “你就在房間吧,別亂跑,等我電話!

    何景新:“好的,尤總。”

    尤輝宇想到什么,轉頭:“電腦!

    何景新把電腦包遞過去。

    刷卡進房間,何景新這間單間不大,就一個房間一個衛生間,衛生間不大不小,房間擺一張床一張書桌,住人可以,但遠不夠寬敞,加起來總面積還沒有何景新現在住的公寓二樓的主臥房間大。

    何景新對這住宿條件沒有任何想法,反正出差,公司報銷,他也不覺得差。

    可他十一剛跟著嚴律住過五星酒店的豪華套間,日常住公寓,空間也極為充沛,一對比,這單間就顯得太逼仄了。

    因此他雖然沒有想法,但也還是明顯感覺出了差距。

    何景新這時候沒事,閑著等尤總也是閑著,想看一會兒書。

    結果書桌前的椅子坐得難受,他只能換去床頭。

    可剛一坐下,他幾乎馬上就感覺出了床品的優劣差距。

    他覺得屁股下這床有點硬,下意識伸手按了按,不過也沒多琢磨什么,靠著床頭,打開書,安靜地看了起來。

    而當天,出差的第一日,沒什么事,沒做什么,尤總也沒吩咐什么,何景新下午在房間看了會兒書,又被尤輝宇叫過去用電腦改了個表,晚上,尤輝宇帶何景新在酒店附近吃晚飯。

    吃的燒烤,在燒烤店門口的空地前,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何景新和尤輝宇面對面坐,尤輝宇點吃的,何景新負責寫菜單,最后點完,尤輝宇又叫了一瓶啤酒。

    尤輝宇問何景新喝不喝,何景新搖搖頭,尤輝宇往一次性塑料杯里倒著澄黃的酒,和何景新閑聊道:“你多大?我怎么聽說你年紀挺小的?”

    “這個年紀怎么沒去上學?”

    兩人邊吃邊聊,何景新吃得不多,話也不多,尤輝宇全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還要和何景新吹吹牛逼,吹牛逼就算了,還要給何景新當人生導師:“怎么想的?19歲不上學?你爸媽也隨你啊?”

    “我當初倒是想上,可我家條件不允許啊,我家里六個孩子。”

    何景新垂眸吃著串,心道他條件也不允許。

    尤輝宇這時沖何景新舉過來一次性杯子,何景新見狀忙拿起椰汁遞了過去,和尤輝宇碰了碰杯。

    碰完杯,尤輝宇繼續侃大山道:“我是家里的老三,中間的,爹不疼娘不愛,家里也沒條件供我,就早早出來了……”

    一頓燒烤吃了快三個小時。

    嚴律期間一直有發消息過來,何景新只能趁尤輝宇不注意、接電話或者去撒尿的時候回復:

    【還在吃!

    【沒,沒回酒店,沒結束!

    【嗯嗯,還沒,回了酒店我給你打視頻!

    尤輝宇上完廁所回來,抽紙巾擦擦洗過的濕手,接著打了個聲音巨大的飽嗝,跟著示意何景新:“再去拿瓶酒!

    何景新起身去拿了。

    拿的時候沒多想,拿完回來,想到他們是在出差,尤輝宇次日可能還要見甲方,這才猶豫了下,低聲提醒道:“尤總,是不是少喝一點,明天還有事的!

    尤輝宇接過啤酒就往一次性杯子里倒,毫不在意的語氣:“就這點酒,喝不醉。”

    眼一抬,“你也來點兒?”

    不不。

    何景新搖頭。

    尤輝宇抿酒,喝得直砸吧嘴,還說:“男人,總要會喝的,不喝酒怎么行!

    “我十四五歲出來,十七八歲就在KTV和客戶干酒了,喝趴過一群人,他們誰都干不過我!

    結果次日,尤輝宇白襯衫灰西裝,臉上沒有一點兒昨晚的酒色氣,該干嘛干嘛,一點兒都不耽誤,何景新默默在心底服氣。

    而這出差的第二晚,尤輝宇又喝酒了,只是不是和何景新喝的,是和客戶在飯店喝的,也不是喝的啤酒,喝的白酒。

    何景新會知道,是因為他也去了酒店,只是沒進包廂,在外面等。

    期間尤輝宇給他打過兩次電話,讓他送了兩次酒進去。

    何景新進去,第一次,包廂里還好,只是有些煙味,尤輝宇也在抽煙,抽得吞云吐霧、眼尾輕瞇。

    第二次,何景新進去,包廂里的味道在他看來可以用“一言難盡”形容:刺鼻的酒味與煙味夾雜。

    圓桌邊的眾人不知聊到什么聊嗨了,有人是站著的,有人是坐著的,說話嘻哈,好不興奮熱鬧。

    何景新低調地送酒進去,送到就立馬低著頭快步離開。

    他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區坐著等,期間嚴律有打來電話,也有發來消息。

    知道何景新沒有進包廂入座,尤輝宇也沒有讓何景新喝酒陪酒,嚴律這才放心道:“結束了早點回去!

    又不忘教道:“你領導今晚可能會醉,讓他吐完了再把他送上車,不然他吐車里,你還得賠錢。”

    “注意他醉的程度,實在不行送醫院掛點滴解酒。”

    “現在喝多了出事的不少!

    “好。”

    何景新乖乖應下,繼續等。

    終于十點多,包廂散了,尤輝宇跟著一眾人出來。

    何景新一看見尤輝宇便立刻起身,不過他沒有過去,因為他看見尤輝宇正跟人勾肩搭背說笑,又松開身邊人,去到另一人身邊,與對方握手,頂著看起來就有點舔的笑臉寒暄。

    一直到等尤輝宇在酒店門口把七七八八的人或目送道別或親自送上車,人都走了,何景新才過去。

    結果一過去,還沒說上話,尤輝宇扶著一棵樹便低頭吐了,吐了老大的幾口。

    何景新手里剛好有水,是他特意提前為尤輝宇準備的。

    他遞過去,尤輝宇接過,喝了兩口,又吐了,哇哇吐。

    何景新看著,心情一言難盡。

    等上了滴滴車,何景新轉頭,就看見尤輝宇抬著脖子靠著椅背,眼睛閉著,一臉疲憊又難受的樣子。

    可即便如此,等回了酒店,尤輝宇還是把何景新叫去自己的房間,電腦擺在床邊,蹲在地上臨時改文件。

    當時電腦的光映著尤輝宇酒意濃厚又疲憊灰白的臉,何景新在一旁看見,更進一步地理解了普通人混社會賺錢的不易。

    而次日,尤輝宇晚上又喝了一頓。

    還是一樣,他自己在包廂跟客戶喝,何景新在外面等,最多有事才被叫進去。

    何景新在外面捧著手機和嚴律聊:【哥,你平時有需要,也這么喝嗎。】

    嚴律回:【沒有。】

    到他這個層次,只有別人敬他的酒,至于喝不喝,全憑他自己的心意。

    嚴律問:【你領導今天又去喝酒了?】

    何景新:【小狗點頭.jpg】

    他有點擔心,剛剛尤輝宇又讓他拿了白酒進去。

    連著兩天都在喝,真的沒問題嗎。

    何景新還有點不明白:【做生意,都是靠喝酒喝成的?】

    這趟出差,他本以為尤輝宇會拿著什么ppt或文件去客戶公司,沒想到是專門喝酒來的。

    嚴律:【看情況!

    【喝酒一般只是明面上的東西,明面下的,還有很多其他的!

    何景新似懂非懂。

    但不久后尤輝宇從包廂出來的一幕,何景新看懂了——

    甲方有個大領導醉了,要先走,尤輝宇出來,忙不迭地送,邊跟著走邊說著什么,一米八幾的男人,腰與肩背愣是彎著的,點頭哈腰,無不殷切,面帶舔色。

    這時候,大領導胸口一抽,突然要嘔,尤輝宇第一反應竟然是上前伸手,用掌心向上的并攏的手,生生接住了領導當面吐出來的嘔吐物。

    何景新在一旁,不遠不近,將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深受震撼。

    可后來酒局散了,尤輝宇出來,竟是頂著醺意的一臉輕松:“得了,差不多成了。”

    何景新心緒復雜,看著尤輝宇,腦海里卻還是不久前他伸手去接嘔吐物的畫面。

    這一幕持久震撼著年輕男生。

    當晚,房間床上,何景新腦海里怎么都丟不掉這一幕,久久沒有睡著。

    次日,訂票準備回去了,在高鐵站大廳候車的時候,尤輝宇抬手聞聞自己的手,還說呢:“艸,惡心死了。”

    坐在旁邊的何景新看見,有些忍不住想問:你自己都覺得惡心,怎么能做到伸過去接?

    何景新覺得如果是他,他真的做不到。

    尤輝宇轉頭,見何景新欲言又止地看著自己,便明白昨天自己接嘔吐物那一幕被男生看見了。

    尤輝宇也不覺得丟臉,收回目光滿不在乎道:“錢么,誰還嫌跪著賺難?”

    “能談成就行。”

    回程,兩人一起坐的二等票車廂。

    尤輝宇沒有再打電話,坐在靠窗的位子,抱著胳膊閉著眼睛,經過這幾日,又喝了那么多酒,眼睛下有非常明顯的眼袋和黑眼圈。

    何景新轉頭看看他,收回目光,心里卻跟被塊石頭壓著似的。

    他想到了嚴律,想到了十一時嚴律帶他去的那個沙龍晚宴,想到了那個晚宴自由輕松又在他眼里高級體面的氛圍。

    而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這兩日的尤輝宇,是那個煙酒混雜味道難聞的包廂,是尤輝宇一臉疲憊地蹲在床邊改文件的畫面,是伸手去接嘔吐物的那一幕,還有尤輝宇邊喝酒邊大咧地說:“家里也沒條件供我,就早早出來了!

    何景新幾乎本能地意識到:就眼下他的條件來看,他未來怎么可能是嚴律呢?

    他最多是尤輝宇。

    可他甚至遠不如尤輝宇。

    何景新的腦海里,怎么也忘不掉昨天尤輝宇伸手去接嘔吐物的那一幕。

    怎么都忘不掉。

    第32章 醒悟

    “誒, 你回了公司可別亂說啊!

    尤輝宇睜開眼睛,轉頭瞥瞥身邊男生,突然說了句。

    何景新回頭, “嗯”了聲。

    兩人都知道尤輝宇指的什么。

    尤輝宇之前在高鐵站候車廳還滿不在乎,這會兒不知是不是累了倦了,沉了口氣,閉了閉眼,嘆息地說:“上班么, 賺錢么,不就是這樣的。”

    “我要有能耐, 我也不想給人當‘舔狗’!

    “‘舔’得我自己有時候都特么煩!

    何景新看看男人, 沒說什么。

    尤輝宇睜開眼睛, 就著偏頭的姿勢看身邊男生, 低聲:“所以我之前才說你,怎么年紀輕輕就不上學了。”

    何景新之前沒說什么,這時小聲道:“我也沒條件的!

    尤輝宇“嗯?”一聲, 說:“吳華她們幾個不是說你條件挺好的么。”

    何景新:“亂傳的。”

    尤輝宇信了這話, 因為知道吳華她們幾個都愛在辦公室瞎八卦。

    他不知是來了興致,還是真的為何景新好, 接著道:“反正要是有條件, 別隨便出來混社會。好好在學校待著, 好好上學, 好好讀書!

    何景新沒吭聲。

    尤輝宇又閉上眼睛:“這年頭沒個文憑難混的。”

    “像他們當老師的、做公務員的, 體體面面的好工作, 誰不是考上去的。”

    “要像我似的, 什么都不會,也沒個文憑, 就活該得像現在這樣累死累活!

    尤輝宇不知想到什么,又睜開眼睛,看看何景新,說:“不過你有點不太一樣啊!

    嗯?

    尤輝宇脫口而出:“你長得好看啊!

    何景新沒懂,長得好怎么了?

    他長得好,這些年,除了走在路上問他要聯系方式的多了些,也沒混出什么非同凡響的人生。

    尤輝宇看看何景新:“我要有你這張臉,那也算有張好牌了!

    說著再打量年輕男生,“嘖”了聲,探討的語氣:“你就沒靠著你這張帥臉,遇到過什么特別的機遇,或者貴人什么的?”

    何景新眨巴了下眼睛。

    尤輝宇跟著道:“要是改天遇到什么貴人機遇,你可得把機會抓緊了,別讓它溜了!

    何景新心道什么貴人,他哪里有貴人。

    這時候完全沒想到嚴律。

    尤輝宇語重心長:“機會來了,必須得把握住!

    何景新這才道:“做夢比較快。”

    尤輝宇一聽就笑了,起先笑得輕松,后來笑得無奈:“也是,這年頭,階級都分層了,什么貴人,想遇也遇不到。”

    尤輝宇語氣有些認真:“反正吧,現在還是有個文憑比較好。”

    又說:“普通本科可能還不太行,能985最好!

    “985可能也不太夠,最好top10top2,再考個研,考個博,出個國!

    “我還聽說那些什么博士,光高校研究所給的什么安家費就有大幾十萬,爽死了。”

    何景新又想起了十一那個沙龍晚宴。

    他這時候才開始想:那是做什么的?里面都是些什么人?

    尤輝宇重新閉上眼睛,嘀咕:“不過現在大學生也不好找工作。”

    “難啊,都難。”

    “活著就難。”

    何景新想到嚴律,想到嚴律富有而體面,活得就不難。

    而跟著在腦海里一閃而過的,又是昨晚尤輝宇捧手去接的畫面。

    那一幕真是印象太過深刻。

    深刻到回去后,何景新還一直記著,還總是在腦海里頻頻閃現。

    他甚至隨之有種預感:就算他不會伸手去接嘔吐物,可他的未來能強過尤總嗎?

    做著現在的工作,積累經驗,跳槽漲薪,繼續上班,繼續積累經驗,再跳槽再漲薪,他的未來真的會如他之前所期待的那樣越來越好嗎?

    何景新以前是沒有懷疑過的。

    他在咖啡店端盤子的時候覺得努力自學軟件,就算沒有文憑,未來一定能去坐辦公室。

    他在犇宇上班的時候,也覺得努力上班,好好積累工作經驗,未來一定能跳槽漲薪。

    他的生活會越來越“好”。

    可當伸手去接那一幕一直縈繞在腦海的時候,何景新的想法和思考的角度完全變了。

    他想他的起點太低、能力太有限了,他所期待的“好”,他能夠到的“好”,或許根本不會真的有多好。

    會不會未來有一天,為了生活和工作,他也不得不伸出手,強忍著惡心,接住某些“污穢”?

    他能像尤總那樣想也不想就把掌心捧過去嗎?

    他能像尤總那樣事后憶起那些,也能寬慰自己、想得開嗎?

    他能比尤總做得更好嗎?

    何景新進而想到:所以他想要的“好”與生活工作,到底是怎樣的?

    是在這個城市立足,有份自己滿意的工作,未來攢點錢,買個小公寓?

    不,不是的。

    何景新再次想到了十一時候去過的沙龍晚宴。

    想到嚴律,想到現在住的公寓,想到那間雙臥室的酒店套房。

    想到他近距離接觸過的那些“高級”與“體面”。

    他一下明白了。

    他想要的,其實是那些。

    是他貪心嗎?

    是,也不算。

    誰不想要更好的?

    誰不想體體面面地生活工作?

    誰不想伸出手的時候,接住的是“體面”,而不是“污穢”?

    何景新一下醒悟了:只是眼下這樣,只是按照他原來的計劃和期待一步步往下走,他是不可能過不上那些“高級”“體面”的生活的。

    根本不可能。

    —

    周日,嚴律回來了。

    他從機場出來,在回來的路上,就給何景新發了消息,又問男生在哪里。

    何景新回:【我在圖書館,你來過的那個!

    嚴律說順道過來接他,何景新回復了句“好”,放下手機,繼續在書架間查找他想要借的書。

    —

    何景新從圖書館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邊打了雙閃的黑車。

    他下臺階,快步過去,司機比他速度快,在他還沒跑近的時候便從主駕下來,繞過半個車,替他打開了后排的車門。

    何景新來到車旁,沖司機點點頭:“謝謝!

    說著低頭矮身,鉆進車里。

    一進去,坐在另一邊的嚴律便看著他,唇邊有笑,說:“這么好學么,我記得我出差前,你剛過來借過書,已經都看完了?”

    “沒!

    何景新今天沒帶背包,書都捧在懷里:“沒看完,還掉了,今天過來借了點別的!

    嚴律這才注意到何景新懷里那一摞書的最上面,是本數學高考考點匯編。

    嚴律有些意外,抬起目光看男生,問:“怎么借這個?”

    何景新想和嚴律說的,但司機在,他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便道:“我回去和你說吧!

    嚴律便沒有多言,伸手過去,示意何景新把書給他看看。

    何景新把懷里一摞都遞過去,嚴律一本本翻過去,發現全是高考相關的書,自然馬上明白何景新準備做什么了。

    “想好了?”

    嚴律把書遞回去,問。

    “嗯!

    何景新接過書,點點頭。

    嚴律心道巧了,男生自己想明白,都不用他來提了。

    不久后回到公寓,坐電梯上樓,只有他們了,何景新才道:“我打算參加高考,去考大學!

    嚴律:“怎么想通的?”

    何景新腦海里一下又晃過尤輝宇伸手去接那一幕。

    但他沒提,只說:“因為覺得還是需要個文憑!

    兩人從電梯出來,嚴律伸手搭了何景新的肩膀,鼓勵道:“挺好的,去考吧!

    “本來你年紀就小,是該回學校好好深造!

    何景新的眼睛一下亮了:“你也覺得我應該回去讀書嗎!

    嚴律笑笑,就著搭肩的姿勢,抬手在男生臉側寵愛似的輕輕碰了碰:“當然了。你年紀小,除了學校,我也想不出別的你應該去的地方!

    “你自己想明白,想回學校,想考大學,這是好事,我當然支持你!

    何景新懷里抱著書,立刻便笑了,歡喜喜悅的樣子。

    就這樣,何景新決定好要去參加高考、回學校念書。

    巧的是,恰逢十月中旬,剛好是本省高考報名的時間,何景新開了電腦,登錄官網,按照流程報上了名。

    報好名的那一刻,何景新更堅定了考大學的想法,甚至隱約明白自己未來要報考什么專業。

    他對著電腦屏幕用手機拍下了報名成功的頁面,自己留存,準備拿來當手機屏保,給自己加油打氣,又轉頭發給了嚴律,告訴嚴律,自己報名成功了。

    于是新的工作周開始的時候,何景新除了正常上班干活兒,不再摸魚聊天,而是抓緊一切時間悄悄用手機或電腦看他從網上下載的電子版的各科知識點。

    也虧得他是干行政的,不忙的時候是真的空,能利用的時間多;

    外加他平常上班話就不多、也不愛起身亂動,如今他背著辦公室所有人偷偷看書,也沒人察覺。

    嚴律知道他要考大學后,約莫也知道他會利用上班的閑暇時間看書,發來的消息都少了,只是問:【又要上班,又要看書,方便嗎!

    何景新把電子版的數學高一教程切回微信,回:

    【還好!

    【偷偷的!

    【豎指噓.jpg】

    第33章 復習

    何景新決定要考大學后, 第一件事就是去教育部的官網瀏覽了考大學的簡章,看自己有沒有報考資格。

    知道自己可以以社會身份正常報考之后,他便去網上又搜了本省高考的各科目與考試范圍知識點。

    何景新選了理科, 又從理科的三門里挑了物理化學。

    這樣的選擇既基于他上學的時候理科就是強項,也因為選理科考理科,未來報考大學的專業范圍也廣一些,屆時如果分數夠,也能順利報考他想考的那個專業。

    做好這些準備后, 何景新便開始圖書館借書,書店和網上買教輔、紙筆文具等等。

    而高中五門科目, 何景新沒念高中、零基礎, 幾乎要全部從頭學起。

    好的是這些年他都有自學英語, 單詞量字詞語法都沒有落下, 可以省下一些復習的時間。

    其余四門,何景新做好了全部重學的準備。

    從今年十月中到明年五月底,何景新只剩下八個月不到的時間。

    八個月, 五門功課, 沖刺高考,難度不可謂不大。

    但就算是這樣, 何景新也沒有一上來就打算辭職。

    他的計劃是邊上班邊復習, 先把看書的狀態拉上來。

    等后面覺得時間不夠了, 再辭職, 身心投入, 全力沖刺。

    他也在網上搜了一些別人以社會身份參加高考的分享。

    汲取了一些復習的經驗, 保存了很多推薦的網課。

    總之決定參加高考、報好名后, 何景新該做的準備都做了,也很快投入到看書復習中。

    于是就這樣, 何景新的生活又邁入了一個全新的狀態:上班、看書,下班、看書,見嚴律、看書,看書、看書、看書,刷題、刷題、刷題。

    嚴律對此是全力支持的,就是起初有些不太習慣——他出差回來后,第一次來公寓,何景新下班進門的時候在看書背知識點,和他說了幾句話,又拿著書看了看,就連去衛生間洗手,嘴里都嘀咕著什么,嚴律仔細一聽,背的似乎是化學元素周期表,后來吃完飯,男生拿了書坐在沙發一角看,看了會兒又進了書房,出來的時候手里多了幾本書,跟著就坐去餐桌邊刷題去了。

    嚴律站在一旁看男生寫了會兒草稿,還想呢:他今天都沒要抱。

    何景新突然一怔,豁然抬頭,看過來。

    嚴律低頭看男生,問:“怎么了。”

    何景新眨眨無辜清澈的眼:“今天沒抱呢。”

    嚴律好笑,伸手攬了何景新的肩膀,就著這一站一坐的姿勢,摟著男生抱了抱,說:“就這樣吧,不耽誤你看書。”

    嚴律后來也和何景新討論過:“不辭職嗎?”

    何景新搖搖頭。

    嚴律便道:“是在擔心生活費的問題嗎?”

    何景新回:“我還是有一點存款的,現在辭職的話,花存款,也夠的,問題其實也不大!

    “但這份工作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說辭職就辭職,還是挺可惜的。”

    “先干著吧。好歹能積累點經驗,也能賺些生活費!

    “平時上班也不忙,偷偷看書也一樣!

    “要是后面覺得時間不夠,那就再辭職回來!

    嚴律沒有多勸,完全尊重和支持男生的選擇。

    他只是給了個小提議,說:“要不要外面報班,找個老師?”

    何景新想了想:“我先自學吧,網上也有不少網課,暫時夠用了。”

    嚴律也沒有強求,完全尊重:“好。”

    實則嚴律府也好奇,也想看看,男生憑借他自己,在考大學這條路上,到底能走多遠。

    這日,嚴律和好友賀筠約了打壁球。

    賀筠作為嚴律最好的朋友,一直是知道何景新的存在的。

    在聽說何景新決定去考大學,打完一場壁球后,賀筠便喝水便拿胳膊大咧地往嚴律肩膀上一架,揶揄道:“這孩子是不是傻?”

    “都有你在了,他還參加什么高考?”

    “你能帶給他的,不比上大學拿個文憑能帶給他的,多不知道多少?”

    嚴律在用毛巾擦汗,沒有多言。

    賀筠扭頭覷嚴律的神情,一下便懂了,“哦!”一聲恍然道:“他這樣可給你心里樂壞了吧?!”

    嚴律這才看行賀筠,邊拍開賀筠架自己肩膀的胳膊邊沉穩道:“我樂壞什么!

    賀筠脫口而出:“他選擇自強不息,而不是脫光了衣服爬你的床唄!

    嚴律無語。

    賀筠這話太糙了,但話糙理不糙:“本來就是啊!

    “誒!

    賀筠重新把胳膊搭上了嚴律的肩膀,笑問:“我挺好奇的!

    “你弄回來的這個小男孩,他要是真耍心眼兒,爬了你的……”

    “閉上嘴。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嚴律一把把賀筠的胳膊肘揮開,語氣沉穩道:“小景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說著走開,推開球室門,準備出去。

    賀筠后腳跟上:“所以我剛剛說你心里偷著樂啊!

    “這種心思單純的,不搞歪門邪道的,現在這社會,沒剩幾個了吧。”

    賀筠追著嚴律出去:“誒,他真靠自己考大學,不靠你啊?你不會私下里跟他裝窮了吧你……”

    何景新確實心思單純,和尤輝宇一起出差回來后,私下里,尤輝宇瞧瞧何景新那張好看的臉,又問了好幾次男生有沒有遇到過什么貴人。

    在次次都得到否認的回答后,尤輝宇心道這男生怎么這么傻,索性直白道:“我是問你,你長成這樣,這兩年,就沒遇到過什么男的女的,說要找你談戀愛,然后給你庫庫花錢的?”

    啊?

    何景新眨巴他清澈的眼,默了默,回:“是有一些人會來要聯系方式!

    尤輝宇:“你加了嗎?”

    何景新搖頭。

    尤輝宇一臉不忍直視:“你傻啊,加啊。你不加,哪里來的貴人?你加了,你才有機會遇到啊!

    尤輝宇覺得自己算是看透何景新的傻了,一臉恨鐵不成鋼:“你可真是不開竅!”

    “我要有你這臉,富婆要包我,我麻溜就答應,庫庫從富婆身上一通賺,半年就能給自己撈一套房加一輛邁克倫!”

    就算是聊到這種程度了,何景新還是沒想到嚴律身上。

    他滿腦子都是:我要認真看書,我要努力復習,我要去參加高考,我要考個好大學、學個好專業,找個好工作,我要努力給自己爭取一個“高級”“體面”的未來。

    在他心里,嚴律現在是朋友,是他的嚴哥,是陪伴他、幫助他,給予他擁抱和溫暖的人。

    是貴人。

    但絕不是尤輝宇口中的那種“貴人”。

    他非常珍視敬重與嚴律的關系和相處。

    何景新甚至想好了,等他考了大學,日后畢業了有了能力,出人頭地了,他一定要報答嚴律,一定要。

    這日,周末,何景新婉拒了嚴律出去逛逛散散心的提議,窩在公寓看書。

    他人在書房,看書看得特別認真,幾乎專注忘我,連嚴律來了,外面開門走動的動靜都沒有聽到。

    嚴律敲了門的,比較小聲,何景新壓根沒聽到。

    嚴律推開門,見男生在書桌后看書看得認真,便沒有打擾,合上了門,留在外面客廳,坐在沙發上等。

    何景新是水喝完了,出去準備給自己添點水的時候,才看到了沙發上坐著在刷手機的嚴律。

    陡然看到人,滿腦子公式的他還驚了一跳。

    定睛看是嚴律,他一下笑了,走過去:“哥,你來了!

    嚴律抬頭看過去,也笑笑,問:“看完了?”

    “沒!

    何景新把手里的空杯擱到茶幾,走向嚴律:“你今天不忙?”

    “不忙!

    嚴律拍拍身邊,示意男生過來坐。

    何景新過去坐下,就挨在嚴律身邊,坐得很近。

    嚴律問:“這兩天學得怎么樣?我看你看書看得特別認真,連敲門聲都沒聽見!

    “啊~”

    何景新抬手撓撓頭:“你敲門了嗎,我沒聽見,不好意思!

    解釋:“我剛剛在做一道化學題,有些難,光顧著解題了!

    嚴律便問:“不會?”

    何景新:“做出來了!

    嚴律夸道:“這么厲害!

    何景新便被逗笑,笑得牙齒都露了出來,眼尾彎彎的:“解個題,也不能說是厲害吧!

    嚴律看著男生:“怎么不厲害,別人都是跟著老師學,你是自己學自己做題,當然厲害。”

    何景新被夸得挺不好意思的。

    嚴律隨意聊起:“今天有復習計劃?執行得怎么樣了?”

    何景新如實道:“英語數學都做完了,化學等會兒要再看一章,看完了弄語文!

    嚴律:“有什么我能幫忙的?”

    何景新想了想:“你等會兒幫我背下課文?”

    嚴律紳士道:“我的榮幸!

    于是不久后,何景新拿了語文課本從書房出來,挨著坐在嚴律身邊,把書給嚴律,讓嚴律幫自己背書。

    背完書后,何景新繼續回書房的書桌后刷題,嚴律則從客廳的沙發換去了書房的單人沙發,邊刷手機邊陪著何景新。

    何景新刷題之余偶然一抬頭看見嚴律,那種令他定心安穩的感覺,就好像嚴律在抱他、在讓他汲取溫暖一樣。

    男生看過去兩眼,彎了彎唇角,重新低回頭,扎入知識的汪洋。

    第34章 辭職

    何景新看書復習的狀態進入得超乎預期的快, 因此在意識到時間很可能不夠用之后,計劃趕不上變化,在十一月初, 拿到十月的工資后,何景新最終還是決定辭職。

    這消息讓行政部辦公室沉默了有一會兒,大家似乎都沒料到何景新連試用期都沒滿就要走。

    吳華直接問:“是不是嫌工資太低了?”

    張希希也在微信上問何景新為什么辭職。

    何景新回了張希希一句“晚點跟你說”,面上順著吳華的話回了,讓大家誤以為他是真的嫌工資少。

    “行吧, 能理解。”

    吳華手托著下巴嘆:“唉,又走了一個!

    何景新只是不善交際, 人還是會做的, 他主動提了離職請大家吃飯, 至少做到了體面離開, 于是辦公室里也不討論他為什么要辭職了,都在商量晚上吃什么。

    只有張希希還在微信上一個勁兒地問:【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why???】

    何景新這才告訴她:【我準備回去復習看書,參加明年的高考!

    張希?粗娔X上何景新的回復, 驚訝得抬手捂嘴。

    張希希:【真的?】

    何景新:【小狗點頭.jpg】

    張希希敲鍵盤敲得十指翻飛:【好事兒!】【你什么時候決定?】【是不是看書復習了有段時間了?】

    何景新:【嗯, 上兩周就在辦公室趁著摸魚的時間偷偷看書了!

    張希希:【我說呢,你怎么坐在電腦后面一動不動的, 原來在看書。】

    和張希希在電腦上聊完, 想了想, 何景新給尤輝宇發了消息, 主動告訴對方自己辭職這件事。

    尤輝宇起先沒回, 估計在忙, 半個小時后, 尤輝宇回過來一個問號。

    何景新想了想,發過去:【感謝尤總這段時間的關照。】

    尤輝宇:【……】

    下午, 微信上,人事戳何景新:【哭笑不得.jpg】【尤總估計不想你走吧,剛剛還打電話過來,劈頭蓋臉說了我一頓,說我給你開的工資太低了,才會把你逼走,我好冤吶!

    何景新看了一頓,回:【哭笑不得.jpg】

    人事:【你真走嗎?不然給你加點工資?】

    何景新:【要走的。】

    人事:【好吧。】

    快下班的時候,尤輝宇來了行政辦公室,剛好大家準備一起去餐廳,見了尤輝宇,吳華便道:“剛好啊,尤總,一起啊。”

    “小何離職,說請大家吃飯。”

    眾人一起去了銀月樓,弄了個包廂,何景新坐尤輝宇右手邊,何景新的另一邊則是張希希。

    張希希本來拉著何景新在點菜,尤輝宇說了句“怎么想的?現在離職?”,何景新便轉頭看向了尤輝宇。

    尤輝宇又看看何景新,在滿桌人都在商量吃什么的時候自顧與男生說話,問:“真辭?”

    何景新點點頭。

    尤輝宇:“因為待遇不好?”

    頓了頓,說:“不會是因為我吧?”

    因為他這個領導難伺候?

    何景新就笑笑:“怎么會是因為尤總,是我自己要辭的!

    尤輝宇自然問:“找到新工作了?”

    何景新原本想隨便扯個別的理由搪塞過去的,但看看尤輝宇,他總想起伸手去接那一幕,跟著想到自己決定回去參加高考,本質上也是因為受到尤輝宇的啟發,默了默,最終湊過去,還是告訴了尤輝宇他準備去考大學這件事。

    尤輝宇明顯一怔,看向何景新的目光滿是不可思議,片刻后,尤輝宇斂起神情,什么都沒說,拿起面前倒了白水的杯子,與何景新面前那杯輕輕碰了碰,低聲道:“那我真沒什么可說的了。就……”

    默了默,尤輝宇語氣懇切:“就祝你成功吧,考試順利!

    “謝謝尤總。”

    何景新端起杯子。

    后來吃飯途中,閑聊的時候,尤輝宇也私下里問何景新怎么會想到回去考大學,何景新沒提自己深受觸動的那一幕,只回:“想給自己掙個好前程!

    尤輝宇點頭認可道:“對,掙個好前程,加油!

    何景新主動舉杯向尤輝宇:“尤總,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想到回去考大學!

    當晚,坐車回去的路上,落下車窗,令涼風吹拂面孔,何景新有一種迎向新生的感覺——辭職了,他要全力向高考沖刺。

    兩天后,何景新正式離開犇宇,帶著自己為數不多的私人用品。

    離開前,他也像上一個離開的人那樣留下了一個txt文檔在電腦主頁面,不同的是,他沒有說公司不好辦公室同事不好,好不好的,各人各自體悟,他只是說:加油,新人。

    而在走出大樓,跟著司機上車的時候,何景新收到金妍的消息:【再見,小景。】【謝謝!

    但那條謝謝被金妍撤銷了,何景新看到了,就是不知道金妍謝謝他什么。

    他于是也回復金妍:【再見。】【謝謝姐這段時間的關照!

    何景新抱著離職的紙箱回了公寓。

    一回公寓,他沒有做別的,也沒有休息,立刻便進了書房。

    于是就這樣,何景新在十一月初正式開始了自己全力備戰高考的日程。

    他訂了鬧鐘,早上六點半就起床,起來后下樓跑20分鐘,回來洗個澡,吃個早飯,給自己泡杯咖啡,便神清氣爽地投入到看書刷題中。

    中午,他原本是計劃自己做點簡餐吃的,但嚴律知道他辭職后,便讓因此閑下來的司機老李每天來回送飯。

    何景新因此開始吃現成的,節省了不少時間。

    午飯后,何景新會休息一會兒,睡20分鐘午覺。

    午覺醒來后,一杯咖啡,繼續進書房。

    晚飯后,何景新照例看書刷題。

    如果嚴律來,何景新就不會一直待在書房,會出來和他嚴哥聊會兒天、說說話。

    不過嚴律知道他時間緊,從不多占用男生的時間,聊一會兒就放人回書房。

    嚴律如果沒事,就在公寓多待待,安靜地在旁邊陪一會兒,如果有事,嚴律也等何景新進了書房再走。

    而每次走之前,嚴律和何景新肯定會抱一抱。

    何景新現在已經習慣了,把擁抱當吃飯喝水一樣的日常,也不會不好意思。

    嚴律則會抱久一點,還拍拍男生的后背,像擼小貓一樣撫慰一下。

    晚上十一點,何景新才會從書房出來,上樓洗漱睡覺。

    睡覺前慣例給嚴律發晚安,再在嚴律發過來的晚安中放下手機,關燈合眼休息。

    次日,六點半,何景新再在鬧鈴中蘇醒睜眼,開始全新的一天的專注學習。

    而這樣一學就是整整一周六天,到了周日,何景新才會借著去圖書館還書借書的機會出門溜達溜達散散心。

    嚴律陪他一起,先去了圖書館,出來后去了附近的商業街,隨便買了些零食。

    嚴律也建議何景新:“不要一直緊繃的狀態,每周都給自己一點放松的時間!

    何景新覺得有道理,于是周日就跟嚴律一起在外面轉轉,放松放松,再一起吃個午飯晚飯,晚上九點前回公寓。

    而何景新如今與嚴律的相處已經完全熟悉且自然。

    何景新看到什么都要示意嚴律一起看,拿到什么都要和嚴律分享,走在路上也挨著嚴律,嚴律摟他的肩膀,他就很自然地抬臂搭一下嚴律的后腰。

    嚴律的手機里也留下了許多兩人在各個地方的合影,還有很多抓拍的何景新的單人照,站著的、坐著的,望向某個方向的,或者低頭看手機的。

    嚴律能感覺出來,何景新很信任他,也愿意能夠主動親近他。

    晚上,嚴律開車把何景新送回公寓。

    到了公寓樓下,車停下,嚴律不上樓了,兩人分開前就在車里抱了抱。

    何景新下巴墊著嚴律的肩膀,長嘆了口氣,感慨:“明天又要開始看書了!

    剛說完就改口,“不對,我等會兒回去就得背兩頁單詞!

    嚴律就著擁抱抬手摸摸男生的后腦:“別弄太晚,早點睡。明天有時間明天再背吧!

    分開,何景新解安全帶,邊下車邊道:“那我走了,哥路上慢點兒!

    嚴律看著他:“去吧!

    結果何景新下車了,沒直接跑進樓,反而繞過車頭,來到主駕旁,隔著玻璃和車里的嚴律揮揮手。

    嚴律落下車窗,以為男生還有什么事:“怎么了?”

    何景新彎著腰在車邊,笑笑:“沒什么!

    笑的樣子清純漂亮,眉眼都是彎彎的。

    嚴律便伸手出來,指尖輕輕捏了捏男生的臉,疼愛關切的語氣,說:“不早了,上去吧;厝ヒ矂e看書了,早點洗漱休息!

    何景新這時卻道:“下周末你還來嗎?我們去哪兒?”

    今天這個周日還沒過完,已經在想下周了?

    嚴律有些好笑。

    他于是沒有收回手,繼續捏了捏男生的臉,道:“來,你想去哪兒?”

    何景新顯然沒主意:“我不知道誒。”

    他從小就不會玩兒,也沒玩兒過什么。

    嚴律道:“那就我來想,我帶你,你負責跟著。”

    說著又捏了捏男生的下巴。

    何景新便又笑了:“好呀!”

    站在車邊,乖巧漂亮的樣子,像只惹人憐愛的小兔子。

    嚴律故意道:“還不上樓,等我再抓你上車?”

    何景新這才又揮了揮手:“哥拜拜,路上注意安全!

    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見嚴律沒動、還坐在車里看著他,又抬手揮了揮,這次揮完手,男生才走上臺階快步進了大樓。

    嚴律目送著,有明顯的笑意浮在唇邊。

    第35章 有伴

    何景新還想呢, 不知道這周的周末,嚴律會帶他去哪里。

    再找個商圈逛逛?或者看個電影?

    結果到了周末,嚴律的車越開越遠, 最后,兩人來到一處湖邊的大空地,空地上有不少人,大家都在放風箏。

    嚴律也從后備箱拿出一只金魚造型的風箏,給何景新看得兩眼放光。

    嚴律拿著風箏和卷了線的輪盤, 按鍵合上后備箱,問何景新:“以前放過嗎?”

    何景新搖頭。

    他跟著劉芳婷和王攘長大, 這兩人一個愛打麻將, 一個愛跟狐朋狗友聚餐喝酒, 王聰這個親兒子都陪得很少, 哪里會帶他這個便宜侄子出門放風箏。

    何景新一見要放風箏,開心得恨不得搖尾巴。

    他跟著嚴律往空地上走,又打量男人手里尺寸不小的風箏, 問:“怎么放?松手拉線就可以了嗎?哥你放過嗎。”

    嚴律當然是放過的, 他小時候和父母爺爺住在一起,家里房子大, 花園更大, 別說他爸媽爺爺, 家里的保姆司機都帶著他放過, 不過那都是他小時候、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距離嚴律上一次放風箏, 也已經過去至少有十年了。

    要不是今天要帶何景新玩兒, 他可能會有下一個十年根本不會碰這種小孩子才喜歡的東西。

    嚴律帶著何景新找了個人少的地方, 天氣好,風也大, 風箏剛一迎風松線,便立刻朝高處飛去。

    嚴律接著松線,把風箏放飛了約莫五六米的高度,便將手里卷線的輪盤遞給了何景新。

    何景新接過,起先沒有用手壓住收放線的手柄,線自動放開不少,風箏瞬間隨風飛出去,卻沒有飛高,反而還往下墜了一點。

    何景新嚇了一跳,嚴律的手伸過來,替男生按住手柄,又用另一手拽線,調整天上的風箏,手把手教男生:“這樣!

    “這個地方按住,不然線會一直放出去!

    “線不能一次放得太多,要等風箏飛高了再放點線!

    “對,就是這樣!

    兩人的手交錯地握著,一起拿著輪盤,一起放天上的風箏。

    不久,風箏又飛高了幾米,嚴律松開了手,何景新自己放。

    何景新見風箏在自己手里越飛越高,驚喜愉悅地轉頭看嚴律。

    嚴律鼓勵他:“對,就這樣放。你還能再放得高一點!

    何景新站在地上手拿輪盤,下巴高高地抬起,露著一截漂亮的脖子,目光在天上的風箏身上,放得別提多開心了。

    嚴律也抬頭眺望高處,兩手隨意地插著腰,站在離何景新不遠的地方,守著男生,有需要就搭把手。

    后來風箏非常順利地飛得很高很高,高到在兩人的視線盡頭只剩下不大的一個輪廓。

    “哥,你看!

    何景新興奮地轉頭示意嚴律。

    “看到了。”

    嚴律正舉著手機給何景新拍照。

    湖邊的空地上,周圍滿是周末放風散心的人。

    后來遇到不會放風箏、風箏怎么都飛不上天的一家三口,何景新還搭手幫了忙,和那只有五六歲的小朋友一起把他們家的叮當貓風箏放上了天。

    “哇~!哥哥好厲害!”

    小男孩兒興奮地又跳又鼓掌。

    何景新放著叮當貓拉著線,眼尾笑瞇成一條縫。

    于是托何景新出手幫忙的福,他和嚴律兩個只帶了風箏來的,最后蹭上了野餐的地墊、休閑椅,還有飲料水果零食。

    嚴律坐休閑椅,捋起袖子的小臂隨意地搭在座椅扶手上,何景新坐在旁邊的地墊一角,手里是小朋友拿給他的蘇打汽水。

    兩人一起眺望這滿是歡聲笑語與休閑氣息的戶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小朋友的媽媽遞水果過來的時候還問他們呢:“你們是兄弟嗎?”

    都長得好帥啊。

    又高又帥,還都是大長腿。

    嚴律笑笑,沒作聲,看向何景新,何景新轉頭回小朋友的媽媽道:“是啊,他是我哥哥。”

    嚴律聞言,唇邊的弧度變大,依舊沒說什么。

    等小朋友媽媽不在了,何景新看向嚴律,問:“我剛剛說錯了?哥你笑什么?”

    嚴律瞥瞥何景新。

    何景新:“嗯?”

    嚴律哼笑,眺望一旁,語氣漫不經心:“嗯,哥哥就哥哥吧!

    何景新不解:“我哪里說錯了?”

    沒有吧?

    嚴律嘴上沒說什么,心里想:真是個心思單純的小孩子。

    比人家五六歲的小朋友沒大多少。

    這么想著,沒多久,準備回去了,何景新約莫是心情好,走路走得有些蹦蹦跳跳的,更像小孩子了,嚴律看得忍俊不禁。

    何景新又不懂了,過去:“你笑什么?”

    嚴律抿著笑,抬手在男生發頂揉了揉:“笑你可愛!

    何景新當晚回公寓的時候可開心了,尤其嚴律還把他們一起放過的風箏送給了他,讓他拿去公寓放好,有時間以后再一起放。

    何景新拿著風箏與嚴律道別進公寓樓,那輕松歡快的腳步,好像他自己也是一只馬上就能飛起來的風箏。

    而回去后,嚴律收到了何景新發來的微信,點開,是幾張照片,全都是放在桌上靠墻豎立的風箏,顯然男生給他們的風箏找了一個收納歸置的地方。

    再放大照片,拉近,嚴律又看到挨墻放著的風箏前,桌上,排了一排顏色各異的小烏龜。

    給嚴律看笑了。

    嚴律問:【風箏前面怎么還有你的小烏龜!

    何景新說:【人多熱鬧,這樣它們就都不孤單啦!

    又給嚴律看笑了。

    嚴律再道:【它們都有伴,不孤單,你一個人,豈不是會孤單!

    何景新回:【小狗搖頭.jpg】【此言差矣.jpg】

    【它們也能陪我啊,我怎么會孤單!

    下一句:【何況我還有哥你啊。】

    嚴律唇邊的笑意不自覺地加深,心道小男生的嘴巴原來也挺甜的。

    何景新這時發來:【我們下周去哪兒?】

    嚴律本來要回他想想,打字的手一頓,刪除,他回過去:【要不要來我家?】

    手機這頭,何景新對著聊天界面面露訝然地眨了眨眼:去嚴哥家嗎?

    何景新不久后回:【可以啊!

    跟著問:【你一個人住嗎?】【家里還有其他人嗎?】

    嚴律:【‘其他人’指什么?】

    何景新本來已經打了兩個字:女朋……

    想想又刪了。

    就在他重新打字的時候,嚴律回過來:【我是不是一個人住,你來看過,不就知道了!

    于是又過了一周,在結束六天沒日沒夜的埋頭刷題看書后,何景新去了嚴律家。

    又恰逢這周下雨,去不了戶外,待在家剛好。

    何景新也是到了之后才知道嚴律住的高檔小區,大樓的外立面是通身一體的玻璃墻,看起來就高級,不像那些普通小區,大家各自封樣式顏色不一的陽臺,還在陽臺外架曬衣桿。

    小區的安保措施也是嚴密,何景新登記后,是坐電動觀光車進的小區,入樓也需要密碼,小區保安親自送他進來。

    何景新進電梯后忍不住給嚴律發消息:【你們小區進出好嚴格啊。】

    哪知道嚴律回:【因為上個月隔壁樓剛被小偷光顧過。】

    啊?!

    嚴律:【是不是快到了?】

    何景新看看電梯提示屏,剛要回,電梯停穩,緩緩打開了門。

    門一開,外面便站著穿著居家服的嚴律。

    何景新看見男人,立馬便笑了,走出去:“哥!

    嚴律見他手里拎著袋子,問:“帶什么了!

    何景新:“一點水果。”

    換嚴律笑:“你到我這里,需要這么見外?”

    何景新靦腆道:“第一次嘛,我也不好空手過來!

    嚴律把水果接了過去,領著男生往里走。

    何景新打量起來:電梯直接入戶,開門便是玄關和一道大屏風,繞過屏風,寬敞的大橫廳便進入視線內,廚房也是開放式的,與島臺、餐桌一起,讓整個客廳并餐廳看起來格外敞亮,裝修風格偏冷硬一些,廳中央的一套沙發是純粹的黑。

    “你一個人住嗎!

    何景新目光一掃,沒看到除他們之外的第三個人,下意識便問了句。

    去廚房放好水果的嚴律折回來,在島臺邊給何景新倒水,隨口道:“你要不要找找看,看看有沒有其他人!

    何景新便笑了,知道嚴律逗自己的:“你一個人住啊!

    嚴律拿著水杯走過去:“嗯!

    解釋:“我父母有他們自己的房子,我工作之后就搬出來了。”

    何景新接過水,又四處打量著,隨口嘀咕道:“沒有女朋友嗎?”

    嚴律好笑:“什么女朋友?你之前微信上說的‘其他人’,原來是問我有沒有女朋友?”

    又逗道:“你還是找找吧,看看有沒有。”

    何景新哪兒會真的找,抿了口水,解釋:“我就是問問!

    聊道:“沒有嗎。”

    他覺得嚴律事業有成、英俊多金,有伴侶才正常。

    嚴律抱起胳膊,看著男生:“我要是有,十一出差我還能帶你嗎?”

    對哦。

    何景新恍然,喝著水沖嚴律笑。

    嚴律覺得男生笑得像小動物,可可愛愛的,又有一點點憨態,忍不住又伸手,輕輕捏了捏男生的臉,捏完走近半步抱過去,示意男生:“來,今天還沒有抱過!

    何景新便和嚴律抱了抱,是兩條胳膊抬起來摟肩的姿態。

    嚴律則就著擁抱,把男生抱得離地,轉去了另外一邊。

    何景新被逗笑。

    嚴律松開擁抱,輕拍了何景新的腰后一下,說:“去吧,自己轉轉,我有點工作,去回個電話!

    何景新于是自己去“參觀”——他往里走,里面有好幾個房間,都沒有關門。

    他好奇地打量幾眼,認出這里面哪間是他嚴哥的臥室,哪里是次臥,哪里又是書房。

    從有些復雜的套間轉出來的時候,他看到臥室外挨著墻的一個裝飾柜的臺面上,擺了只小烏龜,正是他十一和嚴律一起在景點外抽的小烏龜。

    他見嚴律家也擺了一模一樣的彩色小烏龜,笑笑,拿起來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正要穿過臥室從另一個門出來,余光一掃,他突然發現他之前送給嚴律的那幅畫,就擺在臥室的床頭柜上。

    何景新看過去,著實意外了下——嚴律之前說這個禮物很有意義,他很喜歡,原來真的不是客氣的托詞。

    何景新走出去,決定等以后空了,再給嚴律畫一幅。

    而回到外面客廳,正見嚴律舉著手機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

    約莫是聽到何景新出來了,嚴律打著電話,略微轉身,側頭看過來。

    何景新以為嚴律要和自己說什么,便下意識地走了過去。

    走近,嚴律繼續在打電話,偶爾“嗯”一聲回應,手則抬起來伸過去,很自然地捏了捏何景新的下巴,又用指背碰了碰臉,接著,攬肩將男生摟進自己懷里,就這么邊講電話邊抱著人。

    何景新則僅僅只是一開始意外了下,等被抱進嚴律懷里,他就像只小貓一樣很乖地回抱在男人一側的肩頭,不僅因為他習慣了,也因為他本來就喜歡這樣。

    他甚至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角度,腦袋側著,臉頰墊在男人寬闊的肩膀上,手指還在男人居家服的貝母扣上碰了碰。

    窗外小雨淅瀝,玻璃上倒映著兩人相擁的身影。

    第36章 新生

    一周六天在公寓埋頭猛學、周日出門跟著嚴律, 已經成了對何景新來說十分尋常的日程。

    而十一月開始,嚴律只要不出差,幾乎每晚都會來公寓, 雷打不動。

    何景新開始習慣每天見到嚴律,有嚴律陪著看書、說話,和嚴律抱抱。

    于是十二月初,一起出來打羽毛球,賀筠第一次見到何景新的時候, 何景新已經被嚴律“養”得非常好了:

    男生個高,皮膚白白的, 身材勻稱、不再偏瘦, 氣色不錯, 穿的得體整潔, 眸光亮亮的,看見人便笑。

    又好看又有氣質。

    賀筠陡然一見,差一點點點就被丘比特的愛神之箭piu~一下戳中心口。

    尤其何景新對他一笑, “哎呦喂”, 賀筠默默捂胸口,心道他可算能理解嚴律干嘛費那么大勁都要把小男生留在身邊了。

    換是他, 他也得留人。

    “你好你好你好。”

    因此一見面, 賀筠一改從前沒見面時對小男生的那點猜測和懷疑, 一個勁兒地握著何景新的手。

    被嚴律警告地掃了一眼, 又強行扣住手腕, 分開了手。

    賀筠不滿, 低聲嘀咕, 沖嚴律瞪眼:你干嘛?我手沒握完呢!

    嚴律丟過去一個想死自己去邊上的警告眼神。

    何景新看著他們,依舊笑瞇瞇的。

    就這樣, 何景新跟著嚴律認識了賀筠。

    三人一起打球,既放松了身心,又讓總在公寓看書的何景新多認識了一個朋友。

    而賀筠這人外向聒噪,認識何景新、加上微信后,便不是說要介紹好的老師給男生,就是時不時喊人出來玩兒。

    何景新覺得賀筠蠻有趣的,加了賀筠介紹的老師的微信,也應邀和嚴律一起去了賀筠攢的局,又在幾個局上認識了其他新朋友。

    總之,何景新的全職備戰高考之旅并不枯燥,幾乎每周日都有安排,跟著嚴律吃喝玩樂、放松心情、認識不同的人。

    而去過嚴律的住處,去過賀筠的局,認識了一些新朋友,有了各種不同的全新的見識后,反過來也讓何景新更堅定了考個好大學、掙個好未來的信念,讓他每天看書都動力滿滿、全力以赴。

    十二月,天冷了,公寓開了地暖,樓上樓下每個角落、乃至陽臺都很暖和,何景新在公寓穿的不多,有時候甚至光腳踩在地板上。

    某天他刷題刷得昏天黑地的時候,一抬眼,看見滿桌的書本文具,看見桌后不遠處嚴律常坐的單人沙發,還有正對他的那面墻上豎立的金魚風箏和擺的一排小烏龜,陡然有一種恍惚的感覺——

    去年的現在,他還住在劉芳婷家里,因為用熱水洗碗被罵。

    如今,他在恒溫恒濕的公寓里,看書刷題,為前程努力。

    何景新默默在心里感嘆:就像兩輩子一樣。

    他的人生,真的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另一條路。

    何景新后來把這份感慨和心緒跟嚴律分享,嚴律靠著沙發,抱著男生坐在腿上,寬慰:“人和時間一樣,都是向前走的。”

    “你不用感懷過去,你只要往前走,過去那些不好的,一定會被你遠遠拋在身后!

    何景新摟著嚴律的脖子,想了想,說:“可我覺得,我會走向另一條路,都是因為遇見了你!

    “不,不對!

    嚴律道:“你之所以會在這里,不是因為當初你接到了我的電話,跟著徐特助來了公寓!

    “而是因為你堅定不移地做出了從那個家走出來的選擇。”

    “那才是讓你的人生發生改變的重要時刻!

    “沒有我,沒有這間公寓,你現在一定也在為未來努力!

    何景新聽得心里暖暖的,頭挨上嚴律的肩膀,靠在男人懷里——他現在非常信任親近嚴律了,他能接受和嚴律的任何肢體接觸,包括不限于摸臉揉發擁抱,坐坐腿什么的,也在嚴律的默許縱容下,逐漸成了日常。

    有次一起約出來打球,嚴律先在休息椅上坐了,見何景新拿著球拍走過來,隨便示意了下腿上,男生便在走近后非常自然地轉身,在嚴律一條腿上坐下了。

    賀筠在一旁簡直沒眼看。

    但何景新一點兒不覺得肉麻。

    他覺得他和他嚴哥熟悉親近么,坐坐腿怎么了,他還上學那會兒,男生們鬧騰、相互開玩笑的時候,也會坐腿。

    他覺得男生之間這樣完全沒什么,他又不是女孩子,不用跟他嚴哥之間保持距離和設防。

    但何景新也沒察覺他和嚴律之間的坐腿是稍微有些不同的——每次坐腿,幾乎都是嚴律坐沙發,他橫著坐在嚴律腿上,經常胳膊還要環一下肩膀,嚴律的一只手也會很自然地摟住他的腰,兩人就這樣坐著說話聊天,甚至背書背單詞。

    習慣了之后,何景新有時甚至是在嚴律懷里看書的,看著看著,腦袋便枕到了嚴律肩頭,人靠著懷里。

    有幾次看著看著,眼睛閉上,還把自己看睡著了。

    而何景新如今也完全沒有這樣親近會不會不好的想法。

    他何止是習慣了嚴律的存在。

    他信任嚴律,也非常依賴嚴律。

    只要在嚴律身邊,他就覺得自己是被包容被溫暖被寵愛被縱容的。

    如同父母是嬰兒的世界一樣。

    現在,嚴律也像何景新的世界。

    何景新也似嬰兒一樣,在嚴律身邊,被重新養大。

    十二月底,圣誕節這日,何景新過了他19年人生以來頭一個圣誕節——嚴律牽著他逛了商場,感受了節日的氣氛,一起吃了晚飯,還送了他禮物。

    何景新一回公寓就開始拆禮物,邊拆邊亮著好奇清澈的目光,還問嚴律:“是什么呀?”

    他猜不到。

    打開,才發現是一個樂高。

    何景新驚喜不已,把樂高盒子從外包裝的盒子里取出來:“你送我樂高呀!?”

    嚴律站在一旁,唇邊勾著笑:“男孩子都喜歡樂高,我猜你也會喜歡!

    又說:“你現在沒時間,可以先放一邊,或者休息的時候我們一起拼一點,剩下的等你高考完再拼!

    “謝謝哥!”

    “我太喜歡了!”

    何景新擁有了人生中第一款正版樂高玩具,撲過去給了嚴律一個擁抱。

    嚴律笑著抱住男生:“也不用這么激動!敝皇莻樂高。

    又說:“你要喜歡,以后再給你買別的款。”

    哪知何景新不知道是不是太高興了,松開擁抱后便捧著嚴律的臉,對著嚴律的下巴吧唧就是一口,親完跑開,繼續看他的樂高玩具去了。

    嚴律愣住了,好一通吃驚,錯愕地看了看男生,又抬手,在被親過得地方摸了下。

    意識到男生只是因為太激動了,沒別的,嚴律又好笑又無奈,他又摸了摸被親過得地方,走過去,用力揉了揉男生的發頂,心里嗔怪:小鬼。

    更多的,還是心疼——不過是一個樂高,一個在他看來十分尋常的禮物,男生卻能這么開心。

    于是揉了揉發頂,嚴律認真承諾道:“以后都給你買全。”

    幾天后,何景新又和嚴律一起跨年。

    嚴律訂了餐廳,落地窗外就是湖,可以看到跨年的煙花表演。

    何景新又是第一次跨年,往年這個時候他要么在咖啡店加班,要么將這天當做尋常的一日,非常普通地便過去了。

    這次卻吃了好吃的米其林,又和嚴律一起看了煙花秀,整個晚上都非常開心。

    回公寓,又收到了嚴律的禮物。

    “是樂高嗎?”

    何景新邊拆邊問,滿懷期待。

    嚴律紳士手,示意他自己看。

    拆開,何景新發現嚴律送他的竟然是筆記本電腦和一個蘋果平板。

    嚴律沒有多言,只道:“用來復習看資料吧!

    男生沒有平板,他的二手電腦也已經很舊了。

    何景新怎么能不懂嚴律的這份心意呢。

    他的神情從驚喜轉為感動,又從感動變成有些難受,放下平板和電腦,走過去,和嚴律抱了抱。

    嚴律寬大的手掌撫男生后腦,哄道:“收了禮物要開心,知道嗎!

    “嗯!

    何景新的聲音有點哽,像要哭的樣子。

    “好了,乖了。”

    嚴律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都非常包容溫柔。

    何景新抱著嚴律,眼睛澀澀的,但身心都是暖的。

    于是新的一年,一月一號,何景新復習看網課的時候用上了新電腦。

    他看書刷題的動力也更足了,滿腦子都是:他要出人頭地。他以后也要對嚴哥很好。

    一月底,臨近春節,忙得休息時間都沒有的嚴律接到了母親的電話,聊了聊過節的事。

    聊著聊著,母親道:“阿姨說你一直讓她燒菜,老李也一直來回往那邊公寓送。”

    嚴律不意外母親會知道,給何景新做飯的阿姨和之前安排給男生做司機的老李,都是家里的人。

    母親一嘆:“你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我一時都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和你聊了!

    嚴律語氣尋常道:“該怎么聊怎么聊!

    母親:“算了,電話里也講不清楚,等你回來的時候再當面說吧。”

    頓了頓,又問:“那孩子過年是不是沒有地方去!

    嚴律回:“過年我會陪他!

    母親便知道嚴律打算春節期間私人飛機來回跑了。

    她沒有多說什么,嚴律32了,不是22,更不是12,她想多管,也已經力不從心了。

    于是母子倆默契地略過這個話題,繼續聊別的。

    公寓,何景新站在窗邊喝水,又抬起手里的手機看了看日期,默默感慨:好快啊,快過年了。

    第37章 除夕

    何景新有幾個微信群, 都是為了備考加的。

    群里有不少備戰高考的人,平時大家會分享一些復習心得、經驗、網課、教輔之類,也會討論題目或閑聊。

    何景新在群里認識了幾個同樣和他一樣以社會身份備考大學的網友, 大家有隔著網絡聊過各自的情況,也會相互鼓勵。

    快過年了,可能受節日氛圍的影響,大家復習上多少有些松懈,這幾天幾個群里都特別熱鬧, 都在討論過年。

    何景新平時聊得比較多的一個叫霄霄的“考友”私戳他,聊到過年回不回去, 說:【你知道我的, 我為了重新考大學, 工作都辭了, 我爸媽氣得恨不得跟我脫離關系,我今年肯定是回不了家了,有家也回不去。】

    【嘆氣.jpg】

    何景新坐在他的新電腦前面:【那你不過年了嗎!

    霄霄:【年還是要過的, 春節么, 哪有國人不過年的!

    【我加了個群,都是不回家, 留下來考研考公務員備戰高考的!

    【據說他們組織了聚餐!

    【到時候我也去!

    ……

    何景新年前的幾日, 看書看得非常猛, 因為過完年, 留給他復習的時間就更少了。

    這幾天他幾乎每天就睡五六個小時, 起床就進書房, 連刷牙洗臉上廁所洗澡的時候, 腦子里都是題目,吃飯也是邊翻書邊吃。

    外加嚴律年前剛好很忙, 有三四天沒來,他更是一頭扎在題海里,恨不得住里面,不出來。

    到了除夕前的年二十九,嚴律終于來了公寓,何景新也不看書了,兩人采購了食材,窩在公寓吃火鍋。

    邊吃邊聊,嚴律告訴何景新,他除夕就要飛回父母家,與親人一起過節,又說:“我本來想帶你回家,但我家親戚有些多,過年的時候都會過來,我怕到時候你會不習慣!

    何景新聽了差點嗆住。

    他怎么能跟他嚴哥回去過年?

    以什么身份?

    朋友嗎?

    那多冒昧。

    何景新趕忙道:“我當然不能跟你回家過年!

    沒有人這樣的。

    也太打擾了。

    何景新不甚在意的口吻:“沒事啊,過年這幾天我就在公寓看書好了。”

    他的時間本來就很緊。

    嚴律關心道:“會不會覺得太孤單?”

    孤單?

    何景新笑笑,自嘲了句:“孤單也好過大過年的站在冷颼颼的廚房,給一大家子洗碗煮飯好吧!

    孤單能有什么?

    何景新想得開:“我可以叫個外賣邊吃邊看聯歡晚會啊!

    說著又從桌子一角拿過一只藍色的小烏龜,示意嚴律看:“而且還有小烏龜陪我啊。”

    嚴律笑笑,這才沒說什么,跟著聊道:“手機別調靜音,我除夕晚上給你打電話!

    何景新點點頭,乖巧地應道:“好呀,我等你電話。”

    嚴律又聊道:“過年有沒有什么想要的禮物?”

    何景新如今在嚴律面前挺放松自在的,甚至可以說是“開朗”。

    他想了想,俏皮道:“禮物怎么是我要什么你給什么,不該是你想送什么我就收什么嗎。”

    嚴律便笑道:“那我隨便送了。”

    “嗯。”

    何景新點點頭,邊吃邊語氣歡快道:“隨便送吧,反正你送的我都喜歡。”

    到了除夕這日,嚴律便坐上了回家的私人飛機。

    這架灣流是家里的,嚴律平時工作不用,有需要都是讓徐特助訂機票坐頭等艙。

    今天飛機是特意來接他的,空乘是熟面孔,連機艙里噴灑的空氣清新劑,也是嚴律喜歡的味道。

    嚴律很忙,上飛機前還在為工作跟人打電話。

    上了飛機之后,嚴律便第一時間給何景新發消息,說他上了飛機。

    何景新沒坐過飛機,以為嚴律很快就要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因此簡單回了句:【好。】

    嚴律問:【還在看書?】

    何景新:【小狗點頭.jpg】

    嚴律沒有多聊:【繼續看吧!俊疚业搅嗽俳o你發消息!

    何景新:【好。】【小狗擁抱.jpg】

    嚴律:【摸摸頭.jpg】

    公寓這邊,何景新從早上開始就在看書。

    但下午的時候,霄霄發來消息,說:【有個考研的臨時被叫回家過年了。】

    【空出來一個聚餐名額!

    【你要不要來?】

    何景新沒有第一時間看到消息,等他看到的時候,霄霄一個勁兒地勸他:

    【來吧,你來吧。】

    【剛好我們見一面,我們還沒見過呢。】

    【來了有很多吃的,還有很多考友,可以吃吃飯聊聊天,不比你一個人窩著強多了。】

    【來吧,哥們兒!

    【come on!】

    何景新于是沒有拒絕。

    下午四點多,何景新結束刷題,換了身衣服,從公寓出來,坐地鐵轉公交,去了霄霄告訴他的聚餐地點。

    是個普通酒店的自助餐廳,廳門口有服務員,進去需要憑證,何景新把霄霄發他的憑證截圖示意給服務員,服務員看過之后讓他進去。

    何景新進門后拿出手機給霄霄發消息:【我來了,在門口!

    剛發,一道男聲從旁邊傳來:【何同學?你是何同學?】

    “何同學”是何景新在考友群備注的網名。

    何景新轉頭,看見一個戴著眼鏡的高高瘦瘦的男生,也問對方:“你是‘霄霄’?”

    男生立刻笑了:“對對,是我,我是‘霄霄’!

    又客氣地伸手,和何景新握了握,“我本名叫張霄,你好!

    說著示意何景新,“走,我們進去吧,我已經幫你占好位子了,就跟我坐一起!

    何景新跟著張霄進自助餐廳。

    和張霄說的一樣,里面全是“考友”,都是年輕面孔,有男有女。

    張霄邊帶路邊跟何景新說話:“總算見到你本人了,好意外啊,你也太帥了吧。”

    又介紹道:“今天這邊主要都是備戰高考和考研的,一半一半吧!

    “我們那兩個備考群里也有人來了,等會兒我帶你去見見他們,打個招呼。”

    ……

    嚴律此時也在餐廳,不同的是,這高級餐廳是他家里的產業,一整層的廳今天都給了他們,親戚們此時正陸續趕來,不停有人過來和嚴律說話。

    嚴律好不容易得空,走去窗邊安靜一些的地方給何景新發消息,卻意外聽見了不遠處母親與親戚的閑談。

    她們在聊他,親戚問:“嚴律還是沒有結婚的打算嗎!

    母親嘆:“不提了!

    親戚:“我那兒有個女孩,人品樣貌家世都蠻好的,過了年二十七八,歲數也合適,介紹給嚴律吧?”

    嚴律沒有聽墻根的愛好,聽到這里便抬步離開了。

    何景新這時在微信上回他:【哥,我在外面!

    【考友組織的聚餐!

    【剛好有多的名額,我就來了。】

    【這里還挺熱鬧的!

    嚴律是知道何景新有幾個備考群的,也知道何景新認識幾個考友,男生平時聊天的時候都有告訴他。

    不過嚴律有些擔心隔著網絡認識的人會是騙子,因此關心了句:【靠譜嗎?】

    何景新:【在外面餐廳,公共場合,看起來是靠譜的,別擔心!

    說著發過來幾張餐廳的照片,還分享了定位。

    嚴律點進定位,見是個正規餐廳,這才放心。

    嚴律沒多啰嗦,鼓勵道:【好好吃好好玩,有事給我打電話!

    何景新:【知道啦。】【小狗蹭蹭.jpg】

    【哥也過個好年。】

    嚴律:【摸摸頭.jpg】

    恰逢一個遠房親戚從電梯里大跨步走出來,張揚又殷切地喊:“嚴總嚴總!”

    嚴律收起手機,繼續去應酬了。

    這邊,何景新挺開心的——

    自助是AA,包場,除夕夜團購價,一人168。

    現場來了不少人,考研的一半,高考的一半,男女都有,都是鮮活年輕并有些稚嫩的面孔。

    何景新剛坐下吃了會兒自助,張霄便帶他去跟另幾個人拼桌,并相互介紹道:“小何,這幾個也是咱們高考群的,這個是‘阿南’,這個是‘語文太差’,這個‘小揪揪’,這個是‘富態的云’!

    “這是‘小何同學’。”

    大家都在一個群聊過有兩個月了,相互之間是有印象的。

    這會兒一見面,大家忙不迭地相互打招呼。

    尤其何景新頂著一張好看的臉,馬上就有人驚嘆道:“‘小何同學’,你干嘛叫‘同學’,你應該叫‘小何帥哥’啊。你長得也太帥了吧!”

    眾人附和,何景新笑笑。

    接著,大家便邊吃邊就“高考”這個話題熱絡地聊了起來——

    “我三輪復習總算結束了!但我英語真的是個大問題,一遇到語法題我就歇菜。”

    “我英語倒是還好,化學才是真頭疼,我都有些后悔選理科了。”

    “唉,你們刷卷子的時候數學最后一道大題做不做的?”

    “我這兒有幾套人家五星高中內部的模擬卷,回頭我分享給你們!

    ……

    何景新也和大家聊:“我十一月開始正式全職備考,也是差不多那時候才把各科目的書拿起來看的!

    “你們已經三輪四輪,我春節前才剛剛弄完一輪。”

    有人:“一輪的話,進度是慢不少!

    何景新:“不過我后面不打算二輪三輪了,過完年就直接刷卷子了!

    另一人:“那你一輪的話,復習得怎么樣?”

    何景新保守道:“還行。”

    張霄這時道:“你們別看小何才一輪,他效率很高的,也真的會考,平時都是我問他題目,尤其是物理題,他看完就能做!

    眾人:“哇,那很厲害啊,原來是學霸!

    大家也有聊到報考的專業——

    “我本來還想考金融的,結果現在不都知道學金融最好家里有關系有人脈么,所以還是算了。”

    “我肯定是要報會計之類的,不為別的,就為了四年后考公方便!

    “計算機這個大熱門現在是不是有些產能過剩了?能報嗎?”

    ……

    何景新很慶幸今晚來了,這里有好吃的,還有一群和他一樣有共同目標的同齡人,大家坐在一起,聊備考聊報考聊各科的知識點難題,話題一致,目標一致,連情緒與心情都是相似的。

    何景新和大家聊得很開心,這也是他第一次一口氣認識這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期間,他主動提議大家一起拍張合照。

    “好呀好呀!北娙藨汀

    張霄還自告奮勇要給大家拍照。

    何景新說不用,讓張霄坐著,然后伸長手臂橫著舉起手機,讓鏡頭把長桌邊的所有看向鏡頭的人都囊括進來,拍下了幾張大家一起的合照。

    拍完,何景新把照片分享到微信群里,需要的人自取。

    想到什么,何景新又把照片單獨發給了嚴律,還玩笑道:【報備,今晚一起吃飯的就是這些啦!

    【小狗蹦蹦跳跳.jpg】

    何景新這個除夕過得十分開心,九點多自助餐廳散了之后,他還和張霄與另幾個群友一起在酒店大堂又聊了會兒天。

    何景新頭一次發現自己竟然挺健談的,張霄與幾個群友也說跟他挺聊得來了,紛紛單獨加了微信,明顯都挺喜歡他的。

    何景新打車回公寓的路上回味了今晚,既覺得高興,又有些驚喜——誒?他現在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以前他話挺少的,也不太會交際聊天,挺悶的一個人,或許還有些自卑。

    現在他都能跟人順順利利地聊一整晚了。

    何景新自顧想想便笑了。

    司機這時聊道:“小伙子除夕夜怎么一個人?”

    何景新回:“沒一個人,剛聚餐結束。”

    說完反過來問司機:“師傅你怎么今晚還跑滴滴?”

    司機嘆:“養家么,今天平臺給的獎勵多啊!

    何景新于是又和司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路。

    到了公寓,下車前,何景新邊付錢邊道:“除夕夜快樂!

    司機:“你也除夕夜快樂。”

    何景新進公寓大樓的時候和今天在前臺值班的工作人員打招呼:“除夕夜快樂,辛苦了!

    工作人員都認識他,笑著和他打招呼:“不辛苦!

    何景新坐電梯上樓,又開開心心地給嚴律發消息:【聚餐結束啦,我回來了!

    【哥除夕夜快樂啊~】

    【兩只小寵擁抱貼貼.jpg】

    嚴律沒有馬上回,何景新毫不在意,知道嚴律在和家人過除夕。

    結果按密碼進門,何景新驚訝地發現公寓的燈都是亮著的,再低頭一看,一雙嶄新的男款皮鞋整齊地擺在玄關。

    何景新意識到什么,趕緊換了鞋快步進門。

    “哥?”

    在客廳看到大衣外套都沒來得及脫的嚴律,何景新滿臉驚訝,“你怎么在?你沒回去過年嗎?”

    嚴律彎唇,什么都沒說,只是抬臂張開懷抱,示意男生。

    何景新立馬沖過去撲進男人懷里,明白了什么,一臉驚喜:“你特意回來陪我過除夕的嗎?”

    嚴律被撲的身形都往后仰了些微,抱住男生,說:“除夕夜快樂,小景!

    當面回復了何景新不久前的那條微信。

    何景新太驚喜太高興,不但抱了嚴律滿懷,還用頭頂腦袋在嚴律下巴脖子肩膀上激動得來回蹭,小狗一樣,邊蹭邊道:“你也太好了吧!”

    嚴律被蹭得直笑,都快抱不住懷里這只激動的“小狗”了。

    他說:“要不要看看禮物。”

    何景新還在蹭,兩條胳膊緊緊地環著,與嚴律胸口貼胸口,從未在除夕夜這日像此刻這樣開心幸福過。

    第38章 別走

    何景新抱了嚴律好一會兒才放開, 又抬著清澈喜悅的眼睛看嚴律,嚴律心都快化了,伸手寵愛地捏了捏男生的臉, 說:“看禮物?”

    “嗯嗯!”

    何景新像他愛發的表情包一樣,開心地點點頭。

    嚴律:“在沙發上!

    話雖這么說,何景新又重新抱進了嚴律懷里。

    嚴律不禁好笑,問男生:“你不放開我嗎。”

    嗯~~

    何景新又像表情包一樣搖頭。

    嚴律見了更是忍俊不禁,重新與男生擁住, 撫男生的后腦:“行,那就再抱會兒。”

    這次抱完, 何景新終于放開胳膊, 去沙發那兒拿自己的禮物, 一個有些小的包了包裝紙綁了彩帶的小盒子。

    嗯?

    何景新看了看, 有些想不出來這么小的盒子里會是什么。

    嚴律站在沙發旁脫大衣:“拆開看看。”

    “是什么?”

    何景新邊拆邊問。

    嚴律把脫下來的大衣隨手放在沙發靠背,繞過沙發過來坐下:“看看就知道了!

    何景新低頭拆包裝紙,很快, 他把“禮物”從盒子里取出來, 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向嚴律。

    手表?

    嚴律伸手,從何景新手里接過表, 又拉過何景新的左手, 親自替他把手表戴上了手腕:“你要復習看書, 還要刷題考試, 平時需要看時間的機會多, 所以就給你買了一塊表!

    戴好, 看了看, 嚴律說:“還不錯!

    何景新感動歸感動,還是低頭看看表, 抬頭道:“挺貴的吧?”

    他有次坐在嚴律懷里拉著男人的手看過他手上的表。

    他不認識牌子,但他知道嚴律的表肯定都很貴。

    嚴律笑笑,理所當然道:“我看起來也不是會買便宜東西的人!

    換以前,何景新肯定不會要的,覺得太貴、破費。

    現在,他看看表,問了句:“多少錢啊。”

    嚴律回:“忘了!

    何景新就知道這表肯定不便宜。

    他又看看表,和嚴律商量的口氣:“我還是別戴這么貴的表了吧?”

    嚴律馬上問:“不喜歡嗎!

    何景新搖頭:“喜歡肯定是喜歡的。”

    “我就是覺得貴!

    嚴律便笑道:“我想送你手表,難道還要特意去挑個便宜的嗎。”

    “你能用到的,戴著吧!

    何景新商量的口氣:“真不能換個便宜的嗎?”

    嚴律就開始拆自己手腕上的表:“可以,換這個!

    何景新才不信嚴律手上那塊會便宜,妥協道:“好吧好吧,就這塊!

    又甜甜地笑起來:“謝謝哥送我手表,我會好好戴著的。”

    說完起身,走向書房:“等下啊!

    不久后他也拿著一個包好的小盒子走了出來。

    “禮物!

    何景新坐回來,把禮物遞給嚴律。

    嚴律接了,挑挑眉:“領帶?還是袖扣?”

    何景新:“……”

    何景新無語了:“這么容易就能猜到嗎!

    嚴律抿笑,拆盒子。

    盒子打開,果然是條領帶,黑色帶暗紋。

    嚴律把領帶拿出來看了看,大大方方道:“謝謝,我很喜歡!

    何景新這時起身,坐過去,拿起領帶一角往嚴律喉結下比劃,看了看,道:“我挑了好久,不太會挑,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嚴律一聽便將領帶繞過脖子,說:“我日常的襯衫不是白色就是黑色,這個顏色都能搭,不會錯!

    何景新伸手湊過去,抓著領帶的兩端,在嚴律胸前擺弄,說:“這個怎么打的!

    想系起來看看。

    人也不自覺地靠近了。

    嚴律這時看著男生,斂起的眸光略微有些深,但很快這眼神便消失不見,嚴律抬手,自己把領帶系好。

    何景新賞析地看了看,點點頭:“是還可以!

    抬眸,手指戳戳嚴律的肩頭,說:“我送的,要戴的哦!

    嚴律哼笑,看著男生:“知道了!

    說著拆下領帶,卷好,放回盒子里。

    何景新這時突然想到什么,連忙起身,拿了茶幾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機:“差點忘了,春晚還沒看!

    他坐回來,挨在嚴律身邊,又脫了拖鞋,膝蓋曲起,腳踩上沙發,邊看著電視機邊用遙控器調臺。

    嚴律伸胳膊,自然地摟了男生,只是他沒有看電視,而是一直垂眸看著何景新,眼神又變得有些深。

    可當何景新轉頭看過來的時候,嚴律眼底又什么都沒有了。

    何景新說:“我以前無聊,每年都會看!

    “嗯,看吧,我陪你看!

    嚴律摟肩的手抬起,愛撫地摸了摸男生的軟發。

    兩人挨在一起看春晚。

    看到十一點多,何景新開始哈欠連天。

    嚴律看看時間,覺得差不多了,起身要走,何景新卻一下挽住男人的胳膊,軟著嗓子嘟囔著說:“就不能不走嗎!

    嗯?

    嚴律轉頭看男生。

    何景新:“別走了吧,挺晚的,你開車回去還要時間,就住這兒好了,又不是住不下!

    嚴律看出來男生留他不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肯定有別的原因。

    他沒吭聲,繼續看著何景新。

    何景新抿了抿唇,這才繼續軟著嗓子道:“哥陪陪我吧,我們一起吧,我不想一個人!

    每年過年他都特別孤單,因為他爺爺奶奶都已經不在了,這邊也沒什么親戚,劉芳婷都是跟著王攘去王家過年,從不帶他,他一個人吃泡面,一個人在北臥的小房間刷手機,自己熬過孤單的除夕夜。

    嚴律于是沒動,提議道:“那我等你睡著再走?”

    何景新覺得有點奇怪:“干嘛一定要走啊?住這兒好了!

    這里本來就是嚴律自己的房子。

    又說:“而且你留下,我們還能躺一起聊聊天!

    多好啊。

    在何景新看來。

    嚴律一頓:“你要和我睡一起?”

    何景新理所當然的神色,眨巴清澈純凈的眼睛:“是啊,樓上房間大,床也大,睡兩個人完全夠啊。”

    嚴律看看男生,沒說什么,心里明白小男生心性簡單、也沒開竅,才能這么坦然地提議和他這樣一個成年男性同睡一張床。

    “不行嗎?”

    見嚴律不作聲,何景新追問道。

    “可以!

    嚴律答應了。

    何景新立馬便開心地笑了:“謝謝哥。”

    不過等關掉電視洗漱完,嚴律察覺情況有些“不妙”——

    何景新可能是覺得開了地暖熱,睡覺只穿一條內褲。

    不僅如此,男生還特別坦然,掀開被子便上了床,又見嚴律穿了公寓這邊的浴袍站在床邊,還道:“浴衣不脫嗎,穿著睡很難受的吧!

    嚴律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不該留下。

    他站在床邊,32年里頭一次這么為難,上床也不是,脫浴袍也不是。

    “哥?”

    何景新不解他怎么站在床邊不動。

    嚴律“危機感”重重,尤其看著男生裸著半身躺在床上睜著清澈的眸光望著他,他感覺自己快起反應了。

    “哥?”

    何景新的眼神越清澈,嚴律的感受越“糟糕”。

    嚴律最終轉身:“你睡吧,我去樓下!

    。

    何景新坐起身,望著嚴律的背影。

    他想嚴律是不喜歡和人一張床嗎?

    他睡覺不吵的呀。

    結果嚴律剛在樓下北臥的床上躺下,門開了,穿著平角內褲的何景新抱著枕頭和被子走了進來。

    “哥!

    何景新說:“我們躺一起吧,我想跟你聊聊天。”

    “……”

    嚴律沉了一口氣,得虧他沒有真的起反應。

    他沒趕人,坐起身,拍拍身邊,示意男生過來,何景新便帶著枕頭和被子上來了。

    “蓋被子,別著涼!

    嚴律叮囑。

    何景新放好枕頭,被子在身上蓋好,躺下。

    嚴律也蓋了被子,側著身,露著肌肉緊實的寬肩和前胸,問何景新:“想聊什么?”

    何景新躺著,小兔子似的揣著手在被沿,側著頭,說:“隨便聊聊!

    嚴律便道:“想聊哪方面!

    嗯……

    何景新想了想,竟然來了句:“哥,你怎么一個人住,沒有談戀愛?”

    嚴律:“……”

    嚴律一下笑了,是真的沒忍住,他反問:“怎么問這個。”

    何景新還揣著手,乖巧道:“好奇!

    嚴律不正面回答:“那你怎么沒有談?”

    何景新回得快,理所當然:“因為我沒有喜歡的人啊!

    嚴律明明是知道這點的,更清楚何景新不喜歡他,但親耳聽到,他還是覺得自己受到了一萬傷害值的“暴擊”。

    他“嗯”了聲,神色如常,不緊不慢,撒謊道:“我也沒有喜歡的人。”

    何景新立馬流露好奇:“為什么?”

    嚴律:“什么‘為什么’?”

    何景新道:“你的社交圈里,不是有很多很優秀的人嗎!

    嚴律沉穩道:“優秀和喜不喜歡沒有直接關系。”

    何景新天真道:“可一個人一旦優秀,不是很容易被周圍人喜歡嗎?”

    又說:“你身邊肯定有很多人喜歡你吧?”

    嚴律看著男生,繼續沉穩道:“我被喜歡,和我喜歡誰,是不一樣的。”

    何景新“哦”了聲,說:“所以你是那種會在‘別人喜歡我’和‘我喜歡別人’之間,選擇后者的人?”

    嚴律想都不想:“當然。我不在乎別人喜不喜歡我,我選擇的,一定是我喜歡的!

    “哇~”

    何景新發出感慨。

    他覺得做出這種選擇的人,只會是強者。

    “那這么多年,你都沒有遇到喜歡的人嗎。”

    何景新又問。

    嚴律這次沒有否則,也沒有胡扯,承認了:“當然有。”

    “誰呀?可以說嗎。”

    何景新眼睛都亮了,側過身,被子滑下,露出白皙的肩膀。

    嚴律的余光在那片白上略過,沉穩道:“不可以。”

    “好吧!

    何景新有點遺憾,跟著又問:“那你沒有追她嗎?”

    嚴律卻道:“這個也不可以說。”

    何景新飛快道:“那什么可以說?”

    嚴律頭一次這么明確地拒絕何景新:“都不可以。”

    何景新:好吧。

    何景新自覺換了個話題,不過沒換多遠,說:“那你喜歡的是什么樣的!

    嚴律看著男生:“白的!

    何景新懂,膚白貌美么。

    “那有其他方面的要求嗎?”

    “喜歡是沒有要求和標準的!

    嚴律說了一句何景新目前不太能明白的話:“喜歡是那個人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你馬上就會知道,是他。”

    何景新又聽懂了,說:“一見鐘情嗎?”

    嚴律:“類似吧。”

    何景新:“可是一見鐘情不就是喜歡上了對方的臉?”

    何景新對此有經驗,他長得好看,來問他要聯系方式的陌生人不少。

    “不太一樣!

    嚴律:“是一種感覺,但應該和樣貌無關!

    他遇到過很多長相優越的人,無論男女,但都沒有像那個雨天那樣,給他帶來如此非同一般的感受。

    “好吧。”

    何景新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嚴律這時扯開話題:“晚上聚餐開心嗎?”

    何景新馬上忘了剛剛的話題,回:“開心啊,遇到了很多和我一樣要考大學的人!

    “里面還有人是已經上了兩年大學,覺得學校專業都不好,回來重新考大學的!

    ……

    快一點的時候,聊了許久的何景新困得睡著了。

    嚴律伸手過去,替男生拉了拉被子,把那白皙的肩膀遮住,又靠在床頭,看了男生有一會兒。

    他想何景新的年紀確實太小了。

    他就算想做點什么,至少也得等男生長大、開竅。

    嚴律手抬起,指尖輕輕撫了撫何景新靜睡的面龐。

    片刻后,嚴律起身去了浴室。

    第39章 高考

    有嚴律陪著, 何景新過了一個開心的春節。

    春節假期結束后,嚴律回去上班,何景新重新投入到備考的復習中。

    春節之后的復習強度顯然比春節前大了許多倍。

    不僅因為留給何景新的時間更少了, 也因為經過系統的重學刷題之后,何景新開始將備考的重點落實到刷一套又一套的真題模擬卷子上,他現在最最最關鍵的,就是提分,把考試的分數提上來。

    這樣一來, 何景新復習的狀態自然比之前更加投入,幾乎每天都在刷各科的卷子, 給自己模擬考試。

    他也提前進入了沖刺階段, 周日也不跟著嚴律出去玩兒了, 抓緊一切時間備考。

    而到了這時候, 何景新也已經不能拒絕嚴律的出力幫忙和資源了——嚴律給男生找了本省非常知名的各專業高考名師,砸錢請人,給何景新做針對性的一對一輔導。

    還找了各市五星高中的內部模擬卷。

    在五門科目總分750的情況下, 何景新用內部模擬卷, 第一次刷出來的總分就有660。

    嚴律意識到何景新沖刺名校幾乎沒有問題,更是砸下數不清的資源, 甚至請到過去幾年本省各科的高考出題老師, 專門給何景新出題目卷子、乃至押題。

    何景新二三月兩個月刷卷子刷到瘋魔, 分數也一再拔高, 到四月初的時候, 他用市里高中的模擬卷, 最高竟然考到了690。

    知道這個分數后, 嚴律不但找了專家研究何景新未來的大學報考,自己也翻起了報考書目。

    不過嚴律沒和何景新聊這些, 他知道男生現在全力沖刺,壓力不可謂不大。

    他最近陪何景新,都是希望男生可以放松一些,越臨近高考,越不要加重自己的心理負擔。

    但不知何景新是不是太在意高考的關系,男生現在對自己的要求非常高。

    他不但每天刷卷子每天總結復習,整個生活幾乎只剩下睡覺刷卷子這兩件事。

    最夸張的一次甚至連著十天沒有出過公寓的大門,每天書房臥室兩點一線。

    嚴律之前好不容易把人養胖回來一些,到了四月,何景新又瘦得脖子下的鎖骨清晰可見。

    嚴律不明白為什么每天讓人送菜色豐富的餐點過來,何景新在他的監督下也吃得挺多的,男生怎么還會這么瘦。

    直到有天嚴律凌晨下班,想起來何景新,想來公寓看看男生晚上睡覺睡得好不好,結果他推開門,驚訝地發現整個公寓燈火通明,凌晨兩點半了,何景新竟然還在書房刷題。

    嚴律皺眉,第一次沒有紳士風度地直接推開了書房的門。

    何景新抬頭看見他,滿臉驚訝,嚴律則什么都沒說,直接把人拎出書房、帶回二樓的臥室,床上一送,被子裹住,熄了燈,坐在床邊守著何景新睡覺。

    何景新心虛,腦袋鉆出被子,又伸手,輕輕拽了拽嚴律的衣角,老實道:“哥,我錯了!

    嚴律回頭,語氣沒有多兇,話音透著威嚴:“你沒有錯。你只是給自己的心理負擔太重了。”

    “你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何景新又軟著嗓子老實道:“下次不會了。以后我肯定十一點就睡!

    嚴律低頭整理自己的袖口:“是不會有下次了。以后我每天過來,等你睡著了我再走。”

    那之后,嚴律當真每晚過來,監督何景新十點半結束復習、洗漱上樓爬床。

    燈熄了,他就坐在床邊守著,直到何景新熟睡。

    何景新老老實實,不再半夜溜起來看書。

    嚴律守著他睡覺,他反而還挺開心的,有時候睡前會要嚴律抱。

    嚴律抱抱他,何景新在那溫暖緊實的懷抱里閉上眼睛,好幾次一會兒就睡著了。

    給嚴律心疼壞了,知道男生高強度的復習看書刷卷子,睡眠又不多,肯定每天都很疲累。

    于是之后送來公寓的餐點里,總有花膠燕窩蟲草參湯之類滋補的東西。

    做飯的阿姨也是用上了自己畢生本領和十八般能耐,變著花樣地燒菜。

    如此,四月底,何景新才又重新養回來一些。

    這甚至驚動了嚴律的母親,母親打來電話問嚴律:“那孩子是不是體質太弱了,吸收不好?”

    “你張姨現在為了燒菜,每天都要在群里問家里別的阿姨,群都拉了好幾個,還讓人寄蟲草過去。”

    嚴律沒多言,就道:“嗯,確實不太好養,太瘦了!

    母親:“可能也是要考試了,壓力太大的緣故!

    “你沒有勸勸他嗎,有你在,他其實考多少分都……”

    母親不知道何景新能考680,嚴律打斷道:“分數當然重要。他的人生,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不過嚴律也勸過何景新不要給自己太大心理壓力。

    嚴律覺得何景新實力可以,考個985應該很穩。

    但何景新說:“我已經能考690了,我的目標是700分。”

    “我要考最好的大學!

    五月,何景新開始為六月的高考調整狀態。

    他不再埋頭苦學,開始把作息調到七點半起床、十點睡覺,每天早上下午固定時間刷卷子,晚上就鞏固知識點和錯題集。

    周日,他又開始跟嚴律一起找賀筠打球了。

    賀筠也不知道何景新能考680、690,他的部分想法和嚴律的母親有些像,也覺得有嚴律,何景新其實考多少分都可以。

    賀筠勸何景新:“放輕松,隨便去考考,考得好,讓你嚴哥給你挑個好學校好專業,考不好,也有你嚴哥給你兜底!

    何景新沒多說什么,他流著汗,坐在嚴律一條腿上,正吃一支雪糕。

    賀筠這么說了,他聽到了,就點點頭,不多說什么。

    嚴律的手從后面搭了何景新的腰,聽見賀筠的話,對何景新道:“別理他,當他放屁!

    “我怎么就放屁了!”

    賀筠炸了,又不滿道:“還有啊,為什么你買雪糕只買小景的,不買我的?”

    “我是個擺設嗎?”

    何景新被賀筠炸毛的樣子逗笑,笑得不行。

    五月底,何景新找了個時間,一個人坐車去了鄉下。

    他父母在市里沒有墓地,骨灰也沒有放在塔靈,因為沒有錢,當初下葬的時候,借了鄉下遠房親戚的地方,就埋在田里一角。

    何景新跟著親戚老太一起去父母的墓,空手去的,也沒帶什么東西。

    親戚老太彎腰弓著背給墳頭拔草,嘴里說著方言,念念有詞,何景新跪在墓前給父母磕頭。

    他磕完,閉著眼睛、雙手合十,心里默念:“爸、媽,我馬上要去考試了。”

    “我成績還行,不出意外能考到六百七八。”

    “你們這次保佑下我,好嗎!

    從墳頭回來的路上,親戚老太一直操著方言和何景新念叨劉芳婷,說劉芳婷很久不來的、以前還會來看看她,又說什么劉芳婷好像搬家了、不在市里了,問何景新知不知道他們一家搬去了哪里。

    何景新說他不知道,然后給了老太一些錢,讓她有空來他父母這兒看看,其實就是花點錢,讓老太一家能看在親戚的份上,繼續留著父母的墓。

    回程的路上,坐在車里,看著路兩邊大片的油菜花田,何景新心里挺平靜的。

    快六月了,快考試了。

    他終于又將迎來人生一個重要的時刻。

    我可以的。

    他默默堅定地在心里想。

    終于,五月結束,迎來六月。

    何景新不刷題了,每天看看書、鞏固鞏固。

    當準考證,那張通往考場的通行證打印出來的時候,何景新對高考終于有了更切實的感覺。

    他沒有緊張,只是想,這一天終于要來了。

    考試前兩天,可以熟悉考場,嚴律開車,帶何景新去了他的考點。

    何景新獨自進學?唇淌业臅r候,站在教室外,何景新有些恍惚,又有些感觸——學校、教室,真是久別了。他回來了。

    我可以的。

    何景新再一次在心里對自己道。

    6月7日,嚴律送何景新來考場,學校外的一段主路因高考被封,車也開不進來,嚴律把車停在路邊的停車位,步行送何景新。

    到學校門口,校門外守著一大群家長,嚴律也像家長叮囑孩子似的,對何景新道:“考試別緊張,答題卡不要涂錯,尤其是考生號!

    何景新轉身,和嚴律抱了抱。

    嚴律拍拍他:“加油。”

    何景新閉了閉眼睛,說:“我可以的。”“哥,你相信我,我可以的。”

    嚴律撫男生的后背:“我知道,我相信你。”

    何景新最后順著人流從狹窄的入口憑準考證進學校,快進去前,他回頭,又沖嚴律揮了揮手。

    嚴律看著他,像現場所有的家長看著自己的孩子。

    不久,何景新坐到了考場,考試尚未開始,教室里安安靜靜,所有人都在等。

    這時有監考老師過來,彎腰靠近坐著的何景新,問他手腕的表是什么表。

    “石英的!

    何景新解開表,拿給監考老師看。

    監考老師看了看,確認沒問題,還給何景新。

    又過了一會兒,所有考生都進考場,安靜候考。

    又過了兩分鐘,負責拿試卷的老師走進教室。

    黑板上寫著:語文 9:00—11:30。

    第40章 分數

    何景新考完后不管不顧、昏天黑地地睡了整整三天。

    這三天恰逢嚴律出差, 知道男生要休息,已經很少發消息,也不打電話。

    就這樣, 發給何景新的消息也極少能得到回復,男生回了,也是說:【哥,我剛睡醒!

    或者何景新會主動給他發:【哥,我去睡了!

    嚴律算了算, 何景新這三天睡了至少有40個小時,簡直讓他哭笑不得。

    也心疼不已, 知道何景新備考的這幾個月非常辛苦。

    第四天, 何景新終于不睡了, 餓得不行, 把送來的飯菜全吃了,參湯都喝光了,還去冰箱翻酸奶喝。

    他喝著牛奶光著腳踩在地上, 又挪去客廳, 往沙發里一躺,這時候還沒有完全回血, 主要睡懵了, 但睡完并不覺得舒服, 人還是覺得疲乏。

    過了會兒, 他拿出手機給嚴律發消息。

    嚴律問他:【醒了?不睡了?】

    何景新:【不睡了。】

    嚴律:【有力氣就出去走走, 家里悶好幾天了!

    何景新:【我也是這么想的!

    何景新喝完酸奶后又躺了會兒, 起來換衣服, 離開了公寓。

    走出去,見外面日光明媚、天氣晴朗, 他才陡然反應過來已經六月、快夏天了。

    他瞇眼向著日光,太陽曬著暖暖的,戶外的空氣也清新,隱約還有花香,這才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真好。

    他聳聳肩,甩了甩胳膊,心情放松怯意,決定步行出去給自己買杯奶茶。

    后面幾天,何景新要么出去約人聚餐逛一逛,要么窩在公寓刷刷手機、看看電視。

    這是他活到快20歲,極少有的時候——不用上學、不用工作,什么都不用做,也沒有煩惱,像在享受一段假期。

    他確實也在享受,甚至打起了從來不玩兒的游戲,買了各種好吃的零食攤在茶幾上。

    嚴律還沒有出差回來,給他發消息,問他要不要出去玩兒,旅游什么的,或者索性辦個簽證出國。

    何景新回:【你去嗎,你去我就去!

    嚴律當然去不了,前段時間他為了每晚能監督男生好好休息、能來公寓見何景新,已經推了不少需要出差的工作。

    高考那三天,他更是什么都沒干。

    何景新便說那他也不出去。

    但嚴律沒想到的是,他出差回來前,何景新竟然重新穿上咖啡店的工作服,回去上班了。

    何景新解釋:“閑著也是閑著!

    嚴律嘴上沒說,心里明白男生什么打算。

    他沒有多言,也沒有勸何景新別干,只是讓男生別太辛苦。

    何景新解釋:“不會。我現在就是過去打零工的,按小時算錢。”

    “不用上滿八個小時。”

    可臨時工一個小時只有32塊。

    嚴律自然覺得何景新根本沒必要做這份工作,但他也知道,那是何景新熟悉的環境,何景新其實喜歡待在那里,尤其那里有認識的朋友同事。

    他也知道何景新不會閑下來,需要做點什么,也需要賺錢。

    嚴律開始考慮等高考分數下來、報考結束,他要怎么和男生提錢的事。

    一晃眼,23號到了,晚上八點就可以查分數。

    何景新這天排的下午的班,六點就能走,小悅他們幾個知道何景新晚上八點能查分數,都讓他留在咖啡店,他們都想跟著一起看看何景新的分數。

    何景新于是沒走,等八點。

    七點多的時候,何景新接到嚴律的電話,嚴律知道他在咖啡店,在等八點查分數,問他:“緊張嗎!

    何景新:“有一點!

    嚴律:“對自己的分數有預估嗎?”

    何景新之前沒有估分。

    他不估,覺得考多少就是多少。

    何景新想了想:“670還是能有的吧!

    嚴律:“我等你的好消息,查出來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何景新:“好,我知道了,肯定給你打。”

    掛了電話,何景新繼續等。

    當時間接近八點的時候,何景新心里開始有些緊張,既期待,又有些害怕。

    終于到了八點,恰好又是店里沒什么客人的時候,小悅端了自己的筆記本從吧臺出來,來到外面的座位,電腦擺到何景新面前:“考試證號有嗎!

    何景新翻手機:“有,我拍了準考證。”

    店里其他幾個同事也紛紛圍過來。

    用電腦登錄上查分的網站,何景新開始輸自己的考證號和身份號碼,拖動鼠標挪動光標到“確認查詢”按鈕的時候,圍聚的眾人不禁都有些緊張。

    “點嗎?”

    有人道。

    “點吧!

    何景新這時握著鼠標對著電腦深呼吸了一口,心跳在這時也有些失速,精神高度緊繃。

    小悅這時伸手過來,用手擋了電腦屏幕中間那塊,鼓勵何景新:“沒事,你點,我幫你擋著!

    何景新默了幾秒,這才點了。

    結果點確認,網頁跳轉,卻卡了。

    “沒事沒事,這會兒查的人肯定多!

    小悅寬慰。

    大家一起對著被小悅的手遮住中間、又卡住的網頁等。

    等了幾秒,網頁終于跳轉成功,小悅手沒有擋住的一塊,顯現出何景新的名字和考證號,下面被小悅的手擋住的那部分,就是何景新的成績。

    眾人不禁更緊張了,有人提議:“我們從分數的個位開始看吧。”

    “好!

    于是小悅的手開始以極緩慢的速度往左側挪,挪挪,沒數字,挪挪,沒數字,再挪,還是沒數字。

    眾人都察覺不對,小悅的也收回手,卻見分數欄只有科目,沒有分數,分數那塊是空白。

    “怎么沒分?”

    “網頁又卡了嗎?”

    何景新也奇怪,正要刷新網頁再看看,小悅突然伸手指著分數欄下面那行道:“這是什么?”

    小悅念出來:“你的次位已經進入全省前……”

    何景新已經拿眼鏡掃完了,那句話是:你的次位已經進入全省前50名,具體情況請于27日查詢。

    前50名。

    小悅驚叫:“前50名!前50名!”

    前50!!!

    眾人驚喜又興奮,何景新在心里的石頭落定后的第一反應,卻是抬手扶額,眼眶泛紅,被瞬間涌來的情緒包裹。

    前50。

    他做到了。

    真的做到了。

    “小景,你考了前50。。 

    小悅他們激動得又是來抱何景新,又是伸手揉何景新的頭發。

    何景新紅著眼睛看周圍的人,都不知道這時候該用什么神情、說什么話。

    他只是很快拿出手機,坐在那里撥給嚴律,又在接通后吸吸鼻子,哽著嗓音道:“哥!

    嚴律:“多少?”

    何景新:“不知道。”

    不知道?

    何景新紅著眼睛:“網頁上說我進了全省前50,27號才能查到分數。”

    電話那頭默了下,嚴律頭一次那么不沉穩,音調都高了:“前50?”

    嚴律笑了:“小景!你考得太好了!”

    何景新的眼淚終于落下來:“我知道!

    嚴律的聲音很快恢復:“我現在就托人去問問你的成績!

    “你還在咖啡店嗎?”

    “早點回去!

    “我過會兒來找你!

    何景新吸著鼻子,對著電話哭。

    嚴律一下心軟:“這半年多辛苦了!

    “小景,你做到了。”

    “你沒有辜負你自己的努力和付出!

    小悅他們見何景新哭了,紛紛搭肩安慰:“別哭啊,好事兒啊!

    “太牛了,你真的太牛了!

    “哭吧哭吧,是我我也哭。”

    何景新回公寓,等到嚴律,嚴律一進門,何景新便撲過去,嚴律一把將人接住,摟住男生的后腦,說:“寶貝兒,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嗎。”

    “你考了701,和第一名的709,只差八分!

    何景新又哭鼻子了,根本忍不住。

    嚴律抱著男生,捏男生的后頸,又用掌心撫男生的后背,溫聲寬慰:“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

    “有這個分數,你可以A大T大隨便選,挑你自己想學的任何專業。”

    何景新哭出了聲。

    嚴律松開擁抱,捧住何景新的臉,凝視男生,距離近得不能再近。

    嚴律又用指尖去擦何景新臉上眼角的眼淚,無比愛惜心疼的神情。

    “別哭,別哭。”

    嚴律寬慰。

    “看你哭,我心都疼!

    何景新這才吸吸鼻子:“真的是701嗎。”

    嚴律捧著男生的臉,貼上額頭,與男生鼻尖對鼻尖,呼吸對呼吸:“真的,701!

    何景新嘴角一顫,忍不住又哭了。

    “好了好了!

    嚴律重新把男生抱進懷里,緊緊摟著。

    當晚,何景新的手機就先后收到A大T大的電話,詢問何景新的報考意向,并表達約見的意思,告知何景新他們的招生組老師已經在路上,會過來親自和他見面,商談報考。

    何景新不懂這些,也不知道怎么和兩個學校的老師打交道,接到電話后就看向嚴律,嚴律讓他開了公放,并以考生家長的身份和兩個學校分別多聊了幾句。

    掛掉電話后,嚴律抱著何景新坐在自己腿上,問男生有沒有自己想要報考的專業。

    何景新點頭:“有!

    “想考什么。”

    嚴律這時候還想何景新分數高,想報什么都可以。

    卻聽何景新用非常冷靜的聲音道:“A大,協和醫學院,八年制臨床!

    嚴律默了,看著懷里的男生。

    他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何景新會想要學醫,甚至是八年制臨床。

    “為什么?”

    嚴律自然問:“你對醫學有興趣?”

    何景新搖頭。

    他看向嚴律,用堅定的語氣道:“我想學醫,我想做最好的外科醫生!

    我想出人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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