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蔚縣
晚上八點左右,對講機里再次傳來成遇的聲音。
那會她們兩個剛剛吃過晚飯,已經點燃了蜂窩煤爐,正一起窩在沙發上,蓋著同一塊毛毯看一部喪尸電影。
成遇的聲音出現時,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抖了一下,姚若云很快點擊了暫停,舒馥則從茶幾上取過了對講機。
“撤離的背包整理好了嗎?”
該來的還是來了,舒馥回到:“好了。”
“嗯,今晚穿戴好所有裝備,早一點休息,明天早上,大約七點左右出發離開蔚縣,我會用對講機再通知你。”
“我知道了。”
不知道她回應的這句話哪里情緒不對,對講機那一頭的成遇在沉默幾息之后,再次傳來聲音:“別怕,沒事的。”
“嗯。”她總覺得他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不知道是他太敏銳,還是她想太多。
舒馥擱下了對講機,回頭發現姚若云正看著自己。
“學姐,我們今晚就要換地方了嗎?”
舒馥點頭:“一會先把雪地裝備都穿上,之前說的那個背包整理好了嗎?”即便不是和成遇他們撤離,這個背包也需要擺在明面上。
“嗯,在背包格里,都整理好了,隨時可以拿出來。”
“好,再等一等,午夜一過,就準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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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若云并不知道舒馥在等什么,不過她不是那種事多的性格,既然信任她,打定主意一路跟著她,便不會在細節上各種多問。疑問肯定會有,但她相信舒馥,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晚上十點,漂流島屋內,剛剛洗完澡的舒馥合上了毫無動靜的黑色筆記本。
她記得上一次和陳法她們一起,也是第二天計劃要走,本以為自己沒辦法離開河西小鎮,當時是在差不多晚上十點的時候,突然來了任務。
但現在已經過了十點,距離天亮后轉移的時間只剩下九個小時,手環毫無動靜。
她確實不想就這樣脫隊——尤其在確認了劉爽和韓瀾即將覺醒之后,但她也是身不由己。
她走進浴室,重新將雙手洗干凈,然后涂上櫻花味的護手霜,之后來到起居室,盤腿坐在茶幾前,開始虔誠三連抽。成遇小隊要轉移,她這里也要換地方,她總感覺還是得趁著現在有機會,先把積累的三次獎給抽了才保險。
第一轉,綠色三等獎:木筏延時使用卡(24小時)
平平無奇一個獎。
不過也好,可以給她增加24天的木筏全天使用時間。
第二轉,紅色三等獎:蔬果種子大禮包(隨機)×1。
這次居然抽到了一個新種類的物資,蔬果種子?是可以種植蔬菜和水果的種子嗎?隨機又是什么意思?
舒馥當下領取獎品,一個1米×1米的扁平紙箱出現在她面前,打開后,里面全部分成了一個個格子,格子里面則裝著一個個闊口玻璃瓶,格子有大有小,玻璃瓶也一樣,都是根據不同種子的大小而變化的。
每個玻璃瓶拿起來后,上面標有每種種子的名字。
她數了一下,縱向十格,橫向十格,這里一共有各種蔬菜水果的種子100種!
她感覺應該已經涵蓋了她所知道的全部蔬菜和水果!
不過據她所知,蔬菜和水果的種子遠遠不止100這個數字,所以剛剛的“隨機”二字,是指在所有種類里隨機了100個種類嗎?
玻璃瓶密封干燥,是儲存種子的最佳容器。只可惜她是個手殘黨,不太會種東西,這些種子只能暫時先收起來了。
連續兩個獎,都是那種感覺還不錯,但對她來說作用不太大的。
其實舒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抽到什么獎品,最好的莫過于金色一等獎,再抽一個木筏拖掛位置出來,畢竟現在已經覺醒的小伙伴已經有三個了。
但她知道這次只是三連抽,想要出金很難。
她閉上眼睛,最后一次按下。
第三轉,藍色一等獎:漂流島屋藍圖。(典藏S級,超度假風奢華別墅屋),(注:需在4級木筏使用;此藍圖特殊,裝備后,可在“漂流瓶”圖標內直接選擇擺放的木筏屋型。)
居然是S級的藍圖!
舒馥對備注的后面半句話不是太理解,所以準備直接試一下。
她領取了藍色一等獎的卡片后,在門后的功能屏幕上直接裝備藍圖,屏幕上出現了“超度假風奢華別墅屋”的3D立體圖。
曉是舒馥擁有兩個世界的記憶,見多識廣,此刻也被這張3D圖所呈現出來新屋型給震撼到了。
難怪這個屋型的級別被定為典藏S級,真不愧是藍色一等獎,這次的屋型已經完全突破了小木筏原本的大小和格局,并且從此刻的3D圖里可以發現到,這個屋型內外的所有家具家電家居擺設,都是已存在配套好的。
不像上次,她查看三角屋3D圖的時候,只有簡單的屋型和固定的家裝,制止她更換房屋之后,才發現里面的家具擺設都是自己原本的。
這一次,是真正完完全全的換了套房子。
她一個人住在這套房子,一開始大概會迷路吧……
舒馥想著,想直接嘗試更換這個房型,屏幕上跳出提示:木筏所在空間狹小,無法更換房型。
果然!
哪怕房屋內部是壓縮空間,露臺、陽臺、甲板這些地方也不可能壓縮處理,畢竟太小就完全沒有意義了。
舒馥想著,又在手環上點擊了第一個“漂流瓶”圖標。
這個起始圖標她現在已經很少用到了,因為擺放木筏可以直接長按“木筏”圖標。
她只是想看看,如何在裝備藍圖后,在這個圖標內選擇擺放的木筏屋型。
她很快知道了,因為同時落在她手心的迷你小漂流瓶有兩個,外觀一模一樣,區別只在于漂流瓶里木筏的模樣。一個漂在瓶中藍色液體上的是帶平頂小木屋的木筏,另一個則是剛才她看到的3D“超度假風奢華別墅屋”的超級迷你縮小版。
她想到木筏也是可以通過旋轉漂流瓶蓋打開的,然后嘗試去擰別墅屋木筏的那個漂流瓶。
果然,瓶蓋沒能擰動,瓶身出現和剛才一樣的提示:木筏所在空間狹小,無法更換房型。
舒馥明白過來,重新收起了漂流瓶。
三次抽獎結束,獎品其實都不錯,但對她目前的狀況基本無用,所以有種抽了等于沒抽的空虛感。
舒馥嘆了口氣,開始為0點后的離開做準備。
**
午夜0點一到,兩個全副武裝的身影走出小茶館,一個拿著電筒警惕的查看了一遍樓道,另一個則打開手機,低頭查看上面下載好的電子地圖,然后把大致的建筑位置記在了腦海里。
受可以行走的雪道限制,她們繞過體育館,進入主雪道后,要么是去對面的大酒店,要么直接返回第一診所所在街道的路口,找一間無人的民宅先茍著。
同時等第二天一早,對方用對講機呼叫她時,她會用衛星電話給對方回消息,表示自己已經離開了蔚縣,不和他們同路,之后直接關機。這是為了避免對方為了找她們,浪費時間做無用功。
對方可能會猜到她們脫隊的原因,但最多只會猜到她或姚若云是異能者,猜測和親眼所見不同,即便以后還會再見面,也有兜轉的余地。
兩人把手里的電筒光調到最暗的那格,一路小心下了樓梯,檢查完一樓走道沒有異狀后,才走下臺階。
然而腳一下去,就踩到了濕噠噠的地面。
“這里怎么有水?”姚若云驚訝的把手電筒朝腳下照去。
還在臺階上的舒馥也同樣低下頭打量,真的是水,雖然不多,就像下雨天后,一些建筑門口被從外面走進來的行人弄濕的地面,遠沒到積水的程度。
但舒馥清楚記得,一樓因為樓道外堆積的冰雪滲透進來,地面早就結成了厚厚的冰層,現在這是——冰層化了?
“今天確實,照理說半夜肯定會比下午冷,但剛剛出小屋的時候,我總感覺好像比下午還要暖和一些,我還以為是這身裝備太厚實了。”姚若云伸手拉住她,兩人一起踩過濕漉漉的地面,朝一樓走道窗戶被清除了積雪的那戶屋宅走去。
對姚若云來說,回溫是好事,畢竟雪都化成水之后,就能使用木筏了。
兩人打開窗戶朝外看去,外面雪已經停了,夜空陰云密布,看不見月亮的影子,但因為四周圍都是高大的冰雪之墻,即便在深夜,只要有一點微光,就能反射出光亮。
外面沒那么黑,兩人都把手電筒關了塞進背包,然后推開窗戶,開始攀爬窗臺。
姚若云到底高了一些,率先從窗臺落下,回頭朝半卡在窗臺上的人伸出雙手:“學姐,我抱你下來。”
舒馥:……
謝謝,她其實并沒有那么矮。
舒馥扶著窗框,正要一躍而下,左手手腕上卻突然傳來了震動,這一震動,讓她猶豫了下,要跳不跳的,身體朝前一滑,好在姚若云伸開了雙臂早有準備,直接一個熊抱接住了她。
舒馥顧不上其他,立刻點擊手環取出了黑色筆記本。
果不其然,新任務終于出現了!
【四小時內,完成蔚縣縣外紅石路碑打卡,將獲得木筏5級20%進度條。(木筏5級目前進度:60%)
注:未完成此任務將扣除40%進度條。】
舒馥:……
呵呵,她就知道。
這偷感十足的任務,它終于來了。
蔚縣縣口的紅石路碑她見過,就是上次搭乘軍卡進縣的時候。
進縣的路是個三岔路口,除了軍卡蜿蜒而上的山路外,另一條路是座比較寬闊的橋面路,橋跨的不是河水,而是山坳,等于是將蔚縣所在的峽谷與另一座山連在一起的一道橋面路。
過了這座橋,就等于開上了連接西洲省國道的另一條省道。
蔚縣所有轉移去西洲省的車子,都是從這條路出發的,等上了省道之后,可以再選擇西行、北行或是南行。省道與多條道路連通,也正是因為這里道路選擇眾多便捷,才成為了救援站的安置縣。
之前去貢芒縣的車子,就是走的這個方向,成遇他們送人也是從這條路過來的。
舒馥在軍卡經過這個三岔路口慢行時,曾撩起防雨簾朝外面看過一眼,對那個紅色的路碑記憶深刻。它就矗立在橋面路的對面,非常高大,不像是后天打造的,更像是開采出來的天然巨石。
說紅色有些不準確,它更像是偏紅一些的朱褐色,可能剛剛被開采出來的時候,顏色會更鮮艷一些,不過經過多年的風吹日曬,鮮艷褪去,便成了她所看到的模樣。
但無論如何,這塊路碑的位置在蔚縣縣城外的另一個方向。如果說任務是抵達那里的話,是不是代表她現在可以離開蔚縣了?
舒馥很快意識到這個任務其實和成遇小隊從蔚縣撤離的行動是一致,不!不光一致,還提前了!
因為時限是四個小時!
舒馥看了眼手機上的手機,目前是0點08分。
四個小時,也就是說,在凌晨四點之前,她要帶著所有人一起離開蔚縣?
以小時限時的任務她做的不多,但大部分都是因為將要發生緊急事件。所以,她現在不光要提前去和成遇匯合,還得弄清楚他們小隊究竟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離開蔚縣。
舒馥自看到任務后大腦開始飛快運轉,不過數秒時間就想明白了下來的動向。
這個時候,姚若云才剛剛把她放穩在地上:“下來去哪?”
舒馥有點頭禿,硬著頭皮開口:“那啥,我們現在去隔壁體育館找成遇小隊一起離開蔚縣。”
姚若云:……哈?
**
幾分鐘后,舒馥使用對講機,“敲開”了籃球場館南面的卷簾門。
門內站著成遇和劉爽,韓瀾站在角落里,正幫著小個子隊員高山一起卸掉某個機關,他感覺到舒馥的目光,抬眼沖她笑笑:“你剛剛要是沒通知我們,直接闖進來,這會就——砰!”他做了個擬聲詞。
“噓。”劉爽回頭示意他安靜。這個時間舒馥她們主動過來找她們,肯定是發生了什么不對勁的事。
成遇自然也明白這點:“出什么事了?”
舒馥問的簡單明了:“你們明天一早撤離蔚縣的原因是什么?”
“咦,你之前沒告訴她?”韓瀾再次出聲。
舒馥卻只看著成遇,成遇和她對視一眼后,也簡單明了的回答道:“溫度回升太快,加上蔚縣的地形問題,齊開用電腦模擬了災難,預測出還有四天到十四天左右,蔚縣可能會發生雪崩。”
雪崩!
舒馥愕然回頭,看向廣場對面,酒店后方的遠處,夜幕里隱約可見包圍縣城的山坡。
是了,蔚縣四面環山,處在峽谷之中,平地上的冰雪層積累了五六米深,山坡上的積雪層也不會少。這里的山坡基本沒什么植被,土質疏松,之前下雨時就頻頻發生泥石流,這兩天溫度回升太快,冰雪一融化松動,很有可能形成大型雪崩!
以目前山坡上的積雪量和蔚縣的面積來說,一旦發生雪崩,整個蔚縣——都會被埋掉!
舒馥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她視線掃了下周圍,小個子隊員高山已經拿著東西進了場館里面,在她面前只站著成遇、劉爽和韓瀾三人。
她再次看向成遇,壓低了嗓音:“別等明早,現在就走,凌晨三點四十五分之前,撤出蔚縣!”
“怎么了?”韓瀾之前幫著高山拿東西,離的最遠,回來時只聽到最后半句“……撤出蔚縣”。
劉爽倒是聽見了,她看著她露出擔心表情:“小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聽到什么消息?”
他們兩個很詫異,就連她身側的姚若云也靠近她一步,悄悄拉住了她的手:“學姐……”
成遇低頭看著她,她目光不偏不倚的和他對視。她不能告訴他任務的事,也不可能說出凌晨四點蔚縣就有可能提前發生雪崩這種話。
她只能告訴他要怎么做。
如果他不信,或想要追問原因,她也不可能說出更多。
雖然依照以往的經驗,她直接帶著姚若云離開也能算是完全任務,可對方到底不是陌生人,即便沒有“未覺醒的同伴”這一層關系,他們也是她的朋友!
沒有人能在明知道會出事的情況下,無視朋友的安危一走了之。最起碼,現在的她做不到。
片刻之后,成遇朝她點點頭:“明白了,我們現在走。”
很多事,她從不問他為什么,所以他也不會問她為什么。
既然選擇相信,那就相信到底。
成遇回頭,再開口時,用的是隊長的口吻:“劉爽,聯系阿文、溫柔、齊開,讓他們在三十分鐘內開車趕到廣場中心的雪道和我們匯合!韓瀾,聯系救援站,告訴他們計劃提前,三點之前所有人撤離蔚縣!高山——叫醒其他人,三十分鐘內帶好東西上裝甲車開至廣場中心的雪道!記住,告訴所有人,是我決定提前撤離,就這樣。”
“是!”
“明白!”
高山聽到成遇在喊他,忙從場館里跑出來露了一下臉:“是的,隊長!”
三個人應下命令,剛才的詫異和不解在這個瞬間全數消失,對戰士來說,聽從命令是天職,是印刻在他們血骨里的東西。
他們原本就計劃明天一早出發,所有人都是穿戴好裝備和衣而睡的,這兩天氣溫回升,室內并不冷,他們沒有睡在地下室,而是依靠著裝甲車搭了簡易地鋪,現在只需要把東西往車上一收,即刻可以出發。
隊員的速度比舒馥預料中更快,不過十來分鐘,所有人整裝待發,裝著巨大雪鏟的裝甲車也被掉轉車頭開到了場館的外面。
幾個隊員下車,忙著把雪鏟上面的揚雪器的管道裝上去,以便離開蔚縣時使用。
他們之前挖的雪道只到縣口的位置,現在外面山路上雪還沒化,得靠裝甲車的雪鏟開路,才能離開蔚縣。
舒馥和姚若云站在場館的外面,舒馥用衛星手機給陳法他們發了消息,提醒他們注意暴雪后的連帶災難雪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現在是半夜,那邊暫時沒有回復。
之后,姚若云也給父母打了電話,他們倒是接了,語氣慌亂的,還以為姚若云這邊出了什么事,聽到她提醒他們留意連帶災難后當即表示他們住的地方是在城里,而且知城現在也算西洲省的重要城市,各項救援速度都很快,除了因為人數太多造成的居住擁擠外,沒什么其他問題,讓她放心。
韓瀾很快就聯系到救援站的人,那邊回應的速度很快,感覺像是根本還沒睡。
“三點之前撤離?”男聲發出詫異低呼,“出什么事情了,為什么突然提前?”
“情況有變,這是上級命令,我們小隊會在一個小時內撤離蔚縣,三點之前所有幸存者都要撤離。”
“可是,這不可能啊,車子還沒修完!”
另一邊,劉爽也聯系上了溫柔。
他們三個下午過去,一來是把捆綁在場館內兩個半死不活的家伙丟過去,讓救援隊的人處置。
另一個原因是因為那條小街上的雪道終于被人工手動挖通了,溫柔三人過去查看一下情況,再親自說明一下撤離計劃,順便給對方送一些加了防凍劑的燃油。
不過溫柔那邊的情況和韓瀾這邊得到的回復差不多。
“爽姐,我們來了后阿文都沒休息過……你不知道,他們有兩個隊員受了很嚴重的搶傷,一直在診所養著,他們幾乎是耗盡全部資源才保住了他們的命。其他車就算了,但那臺救護車一定得修好,否則兩人根本沒辦法轉移!……爽姐,你和隊長說一下,他們是真的慘,我們想幫他們……”
劉爽回頭,看向成遇,對講機的里面的回復,他也聽到了。
成遇拉開一點衣袖,低頭看了眼防水電子表,上面顯示時間為00:25。
他側頭看了眼舒馥,直接從劉爽手里取過對講機:“情況有變,這個命令事關生死,明白嗎?”
“明白,隊長!”
“你那里還需要多少時間?”
片刻之后,問過阿文的溫柔傳來消息:“差不多還需要三個小時!”主要修車這事他們專業不對口,只有阿文能推進進度,其他人最多在旁邊遞個扳手。
“太久了,你的要求和我的命令相斥,我需要你們清楚,你們現在申請的是你們個人的私人行動!”
“是!隊長!這是我們三個人要求的私人行動!我們會對此次行動的結果全權負責!”
成遇閉了閉眼,“我們在中心廣場等你們,我只能給你們兩個小時,兩點三十分,如果還沒有結束,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帶著阿文和齊開上車離開。”
這話的意思是,如果到了約定時間他們還未出現,他們會離開,不會繼續等。
溫柔顯然聽出了成遇話語里的肅穆之意,應道:“收到命令!隊長!”
成遇把對講機交還給劉爽,命令所有人上車:“我們去中心廣場等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舒馥【嚴肅】:到了分道揚鑣的時候。
姚若云:明白!
舒馥【撓頭】:那啥~我們又要回去了嗷~
姚若云:???
第112章 蔚縣
這是舒馥和姚若云第一次坐裝甲車,車子駕駛區和車廂是分開的,駕駛區只能坐兩個人,車廂的門在后方,是朝下的翻蓋門,里面分左右兩排座位,座位都是固定在車廂上的,有背帶式安全帶,不坐人的時候,車座可以全部收起來,內部可以運輸東西。
這次進駕駛區的是另一個隊員和韓瀾。
劉爽示意舒馥和姚若云跟她先上,之后,成遇帶著另外三個隊員也上了車,一共放了七個位置下來。
一個隊員將門關上,坐在最靠近駕駛區的劉爽敲了敲分隔車廂和駕駛區的車壁,片刻后,裝甲車和清雪鏟同時啟動,朝著原本挖出的雪道,一邊繼續清理地上殘存的冰雪層,一邊朝中心廣場的方向開。
兩個小時,原本應該是一個很漫長的等待,但不知道為什么,今天時間似乎過的格外快。
一點開始,陸續有背著行李的幸存者出現在雪道上,他們是從賓館樓方向過來的,因為沒車,又或者因為等不及坐車,率先帶著行李走了出來。
天氣不算冷,雪道也寬敞,他們走的很快,經過裝甲車時停下看了幾眼,還有人上前敲駕駛區的門,不知道是想搭車還是什么。
韓瀾降下車窗:“你們先去縣口等,人齊了我們會過來。”
這話的意思就是拒絕搭車,對方見到他肅穆的表情,似乎想抱怨,但很快被身旁的其他人拉走了。
走遠的那幾個幸存者交頭接耳,不斷有對話聲隨著夜晚的冷風飄過來:“莫名其妙的讓我們半夜出發,自己卻在這里不動……”
“好了,小聲點,他們能聽到。”
“聽到就聽到,有什么了不起!”
“當然了不起了,你之前拿到的空投物資多虧了他們!”
“怎么可能?鐘胖子他們幾個不是說那是全國災難統一的空投救援,和之前一樣哪里都有,就算是沒人的地方也會空投的!”
“你信他?他們那邊所有人都是當初物資倉庫被搶時剛好在賓館里又見死不救的!他們那時領了物資離開后,就去隔壁的樓住了,早就不把救援隊和部隊的人當回事了。要不是后面正巧空投來了,他們搞不好會和搶倉庫的人一樣,去搶劫另一些人。”
他口中的另一些人其實也包括他們自己,當初發生倉庫搶劫事件時,他們沒在賓館樓,后面被通知去集體分領物資,他們中有人看出救援隊員心灰意冷的狀態,頓時提出不需要提前均分物資,愿意聽從他們的,按需分配,以保證每個人都能活下去。
他們這批都不算是很激進很會動腦筋的人,所以之前也沒著急往賓館樓里擠,倒是因為同意由救援隊統一協調物資按需分配后,才搬進了賓館里,人不多,加起來還不到四十個。
也因為按需分配,他們基本都沒餓著,在救援隊員的合理安排下,每頓多多少少都有些食物,后續空投又來了,物資就更充裕了。
之后救援隊也同樣分了空投物資給另一波人,大抵是看出他們想要鬧事搶劫的心,率先分了,才把對方生事的心掐滅在萌芽里。畢竟,救援隊的人還想著要有以后,不希望手上沾滿同類的鮮血。
可只要對方鬧事,這次他們一定會開槍。
那些人分了空投物資又再次回去了他們的樓里,他們只認物資,不聽命令,這次撤離的事也一樣。他們會各種分析,車根本不夠,燃油也不夠,外面積雪又厚達五、六米,離開了蔚縣能去哪里?加上現在撤離時間又提前,他們就更加不理會了。
因此,此刻真正行動起來提前撤離蔚縣的,就只有他們這四十個人。
那人還在教育:“……現在哪可能還像從前那樣,全災區空投,更何況那天來的可是軍用無人機!我之前是懶得和你說,你自己想想,救援站的衛星電話我們來的時候就壞了,后來基站被破壞,救援站的人根本沒辦法和外界聯系。而那天的空投不僅定位了地點,連數量也差不多夠我們所有人分,哪有這么湊巧的事!除了他們叫來的空投,還會有誰?要不是他們也在蔚縣,這次大降溫暴風雪我們就死了!”
“就是,還腆著一張臉嗶嗶嗶,你好意思的,多用用腦子好不好!”
“腦子不好就多看書少開口!”
“你們幾個,之前不也跟我一起罵過……”
“棄暗投明了不行啊!”
……
聲音隨著幾人走遠而小下來。
片刻之后,又有一輛帶著咔咔聲響的吉普車從裝甲車旁經過,幸虧之前裝甲車來回挖出的雪道夠寬,此刻才不至于造成堵車。
這一次,韓瀾主動降下車窗,詢問賓館樓救援站那里的情況。
對方回道:“我們不太清楚啊,我們也是剛接到通知說提前出發,這車是我們自己的,也是修了好久才修好,都不知道能跑多遠……縣口等著是嗎,明白,謝謝!”
連續的幾批人經過之后,雪道里又安靜下來。
時間很快來到兩點。
舒馥的手機上已經被她調了數個倒計時,從三點三十分開始直至四點,每隔5分鐘會提示一次。
到三點三十分的時候,手機就會率先發出提示,三十分鐘,這是她給自己和姚若云步行離開蔚縣的時間。萬一發生意外,退無可退的時候,即便她和姚若云需要步行離開蔚縣,三十分鐘也足夠她們跑了。
不過這次的任務是在差不多0點06才來的,所以即便到了凌晨四點,也還有幾分鐘的緩沖。
兩點十五點,成遇看了眼手表,示意劉爽聯系溫柔那邊的詢問進度。
然而,這一次,對講機那頭卻無人應答。
劉爽呼叫幾遍之后,打開了車廂和駕駛區的窗戶,示意韓瀾呼叫救援站的人。
然而他那邊的情況也一樣,之前快速應答的救援站隊員這次都沒有回復。
劉爽擰眉:“不可能同一時間,所有人都忙到沒空應答。”
兩點二十分,裝甲車車廂的門被重新打開,成遇率先下了車,在夜色里看向了賓館樓的方向,但有五、六米高的冰雪層阻擋著視線,他什么都看不到。
片刻之后,劉爽也跟著下來,后面還跟著舒馥兩人和其他隊員。
劉爽告訴成遇,和韓瀾已經數次呼叫對方,但都沒有回應:“這種情況不像是無人應答,更像是對講機出了問題,但不可能同一時間所有對講機都出了問題。”
成遇神色凝重,“那邊應該是有什么麻煩。”
從駕駛區下車走過來的韓瀾剛好聽到這句:“那還等什么,我們一起過去!”
“不能一起。”成遇說著,再次查看電子表,上面顯示時間為02:23,他轉身,再次來到舒馥面前,“你確定,是三點四十五分之前撤離蔚縣?”
舒馥看著他,大約猜到他想做什么,表情嚴肅的點了點頭。
“好。”他也同樣點了下頭,示意道,“你們上車,劉爽會帶你們安全離開蔚縣。”
“你——”舒馥在他轉身時下意識拉住了他。
成遇回頭沖她笑笑,伸手在她雪帽上按了下:“別怕,沒事的,到縣外等我。”
“隊長——”小個子隊員高山出聲,“我們開裝甲車一起過去吧!”
“你們先走,裝甲車進不了那條路,而且出蔚縣需要鏟雪清山路,否則誰都沒辦法離開蔚縣!”他說著,示意了一下劉爽和韓瀾,“隊伍交給你們,去縣口路碑處等我。”
一同行動這么久,韓瀾和劉爽當然明白成遇的意思。
隊伍需要紀律,不是光靠熱血和意氣用事,為了幾個人讓其他幾個人返回去救,如果最后全折了,這是兵家大忌。
剛才溫柔三人是違背了隊長的命令,以私人名義留下的,他們明白自己所要付出的代價,現在眼看快要到約定時間,他們卻依然失聯,小隊剩余的成員應該遵照計劃,即時離開。
而成遇返回,同樣是命令之外的私人行動,他要保證其他隊員的安全,又想保下之前三名隊員的命,所以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這樣的事并非第一次,之前也在不同的隊伍也發生過,韓瀾跟著他出任務次數最多,所以他很清楚,也同樣很清楚他的能力。
“收到命令,隊長!”
成遇沒再多說,他一邊目送他們重新上車,一邊快速檢查身上裝備,在裝甲車出發后,轉身沿著離縣的雪道,逆向而行。
**
兩點四十四分,蔚縣縣口外山路。
車上只留了高山和另一名隊員,正駕駛著裝甲車清除山路上的積雪。
過峽谷的橋面路兩旁只有低矮的護欄,如今積了雪,根本看不清楚橋沿在哪里,萬一一不小心車子開到峽谷里去可就死了。
所以在清除橋面路的積雪之前,必須先把蔚縣縣口至三岔路口整個山路區域的積雪清理干凈,之后再依據露出來的山路寬度清理橋面路,最后抵達橋面路對面的紅色路碑處。
除了裝甲車之外,之前從雪道離開蔚縣的幸存者和車子都在這里。
舒馥站在被清理干凈積雪的山路上,朝下方看了看,大致清點了一下,這里才只有三十個人左右,她記得之前誰說過的,整個蔚縣包括救援隊員和部隊人員,大約有200來人。
之前大降溫暴風雪,可能會造成一部分傷亡,但肯定還有其他很多幸存者尚未離開。
舒馥擰眉,賓館樓和診所樓那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片刻之后,從蔚縣的另一頭,突然傳來爆炸的聲音,爆炸的程度應該不大,從他們的位置并不能看到火光,只能聽到聲響。
但在寂靜的夜里,這聲響還是讓劉爽韓瀾他們在瞬間回頭。
他們呼叫成遇的對講機,但那邊沒有回復,沒人知道發生了什么,一旁的裝甲車也停了下來,高山從駕駛座探出腦袋,詢問情況。
“你繼續清楚積雪!”劉爽回頭下命令。
高山哦了一聲:“馬上就能好!”很快,裝甲車重新駛動。
劉爽和韓瀾靠近聊了幾句,兩人表情都很掙扎但同時又很無奈,最終只能暫時把一切情緒壓制下來。
“學姐,成隊、溫柔姐和阿文哥他們……”姚若云靠近了舒馥。
這一次,舒馥主動握住了她的手:“放心吧,沒事的。”不會有事的,依照以往經驗,只要她能在時限內完成這個任務,關聯人物都不會有事。
更何況成遇作戰經驗豐富,通常情況不會有什么事。
如果真的是異常棘手的事件,她相信任務就不會以現在這個模式出現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分鐘都變得無限漫長。
覺察到動靜時,舒馥回頭看向了一旁的人,這一次,在劉爽和韓瀾的頭頂同時出現了閃爍的白色光條,他們的進度條又朝前增加了一些,但依然沒到覺醒的時候。
姚若云一直緊緊握住她的手,頭頂因為覺醒而固定出現的光條在夜幕里同樣醒目,和那邊兩人排列在一起,看著就像是某個動畫或是科幻電影里的場面。
三個覺醒者……等等!
舒馥腦中電光火石一般,掠過了一些連她自己都尚未明了的訊息。
三個已覺醒或是未覺醒的人都在這里,距離路碑近在咫尺,若無意外,等到雪道挖通,他們只要直接上車,離開這里,等車子駛過橋面路的時候,任務就算是完美圓滿的完成了。
這讓她突然想起了站在漂流島屋的木梯上,看著宥城爆炸的場面。
她的任務是打卡鄆城,所以才會即刻離開宥城,當時的她并不知道,同一時間,成遇就在那些戰機上。那趟任務,極其慘烈,死了一半的人,剩下的一半也需要心理治療。
成遇也在那次行動里九死一生,還留下了毀容式的疤痕……
而所有這些,就好像和她的任務擦肩而過……
有一股冷意沿著舒馥的脊背朝上蔓延,數秒的時間里,她腦中快速掠過從前每次和成遇相關的任務。每一次,他都不是單獨一人,圖書館的時候,有姚若云盧政他們。
第一次巨浪襲擊婁云城的時候,她先遇到的是劉爽。
吉星小區被暴民襲擊的時候,鄭菲菲和方婥文顯然才是重點。
還有這次,如果,她這次任務的關聯對象,只有姚若云、劉爽和韓瀾……
如果,他根本不是……
臨行前的那一刻,他走到她面前確認時間,他那么信任她,堅信只要趕在時間內離開蔚縣就能安全……
可是,他真的能在時限內安全走出蔚縣嗎?
那一刻,他會不會,正在走向死亡?
還有溫柔、阿文和齊開,那一張張鮮活生動的面孔從她腦中掠過,他們與她交集就更少,是覺醒者的可能性更加低。所以,是否在他們開著越野車去賓館樓那時候開始,就注定走入了一個死局?
他們就像是非主要角色之外的炮灰,即便這個世界沒有他們,也不會影響到她的任務。
他們不是為了自己才留下的,他們想要救人,可他們的生命,如此微不足道……
舒馥突然動了起來,她把姚若云拉到一邊,從背包里取出另一個未用過的全新衛星電話,塞進她手里,示意她收好。
“學姐?你干嘛?”
“相信我嗎?”舒馥壓低嗓音。
“嗯!”姚若云也跟著她壓低了聲音。
“好,以防萬一,這個電話你收好,快捷1鍵,是我那個衛星電話的號碼。聽著,任何情況下,都要跟緊劉爽和韓瀾,我離開一趟,4點之前一定會趕回來。如果劉爽他們找我,想辦法拖一陣子。”
“你該不會是想……”
“我不會出事,我能護著自己回去,或許還能護著人出來,但多了我護不了,聽懂了嗎?”雪崩之所以令人聞之色變,是因為被困者會遭遇嚴重的低溫和缺氧,大部分人在自救或是被救之前,就會因為這兩者而死亡。
但這兩者,在她開啟防護罩的前提下,都不是問題。
隨身防護罩能隔離一切物理傷害,而氧氣她空間里就有不少氧氣瓶,部分是買的,部分是打撈收獲的,完全夠她一邊吸著氧一邊給自己挖出離開雪層的通道。
姚若云其實并沒有完全聽懂,但她想起了自己的尋寶鏟,當下點頭:“懂!”
“好。”舒馥沒再多說什么,她看了眼手機時間,兩點五十七。而另一頭,橋面路的雪道已經被挖好了,不少人已經沿著挖出的雪道朝著另一邊轉移。
紅色路碑那邊的山路兩側,因為山壁非常陡峭,所以巖壁上沒有積雪,只要清空底下山路的冰雪層就可以了。
幸存者的吉普車出了問題,韓瀾和一個隊員被他們叫了過去。
劉爽和另外一個隊員已經去了橋面路的另一頭,幫著高山看路,對面的起始段山道有些窄,剛才裝甲車前面的揚雪器差一點撞上陡峭的山壁。
舒馥趁著這時機和其他移動的幸存者的掩飾,快速跑到橋面路的對面,伸手摸了摸那塊巨大的紅色路碑,算是提前完成了任務。
手腕上并無動靜傳來,應該是時間還沒到,不過她已經在任務規定時間內到過了,只要等事件結束,就算是完成了任務。
之后,她轉身,再次借著其他幸存者的掩飾,在韓瀾劉爽他們還在忙碌的時候,快速跑回山道,然后朝蔚縣縣口處跑去。
姚若云在她經過時,適時移動,擋住了舒馥朝著后方遠去的身影,山路曲折,她轉了個彎,在其他人覺察之前,順利離開。
**
跑完山路,從縣口位置到賓館樓,全速奔跑的話只需要十幾分鐘,此刻并沒有下雪,加上她腳下穿得是專業的雪地靴,即便腳下的路上仍積著一層薄薄的冰雪,也不會輕易打滑。
跑至中心廣場的時候,她從背包取出一個口罩戴上,賓館樓那次再次傳來爆炸聲,這一次,因為離的近,所以她能看見雪墻后面升起的耀眼火光。
片刻,她跑過了中心廣場,在靠近那條轉彎的街道時,看見了從里面行駛而出的一輛吉普車,這輛吉普車的車玻璃被震碎了一半,車身都是被火熏烤過的痕跡,像是剛剛從爆炸現場逃出來的。
這輛車子的后面跟著很多其他的幸存者,他們不像之前第一批步行去縣口的幸存者那樣御寒衣物和行李背包整整齊齊,更像是匆忙間逃離出來的,大部分都兩手空空,有些人衣服都帶著了燒焦的痕跡,有的受了傷,正彼此攙扶著。
他們每個人都自顧不暇,沒有人分神去留意和他們逆向而行的舒馥。
舒馥也沒有減速,她跑至轉彎處的時候,開啟了隨身防護罩。
裝甲車開不進這條街,這里的積雪是救援隊和部隊的人手動清除的,花了很長時間,雪道只比越野車的寬度多了一點,她依然看不見雪墻那一頭的動靜。
診所樓靠前,賓館樓在更后面,然而隨著接近診所樓,她聽到了密集的搶聲,期間還夾雜著幸存者的驚呼聲。
診所樓起火了,但火不算大,大門處,停著一輛救護車,溫柔靠著車尾打開的門,接著車門這個掩體掩護著幾個救援隊員將他們躺在救護床上的隊友轉移進車廂內。
襲擊的搶聲是從附近的其他住宅樓樓上傳來的,溫柔的肩膀被擊穿了,好在等傷員上車之后,她不用再分神掩護,很快找準目標,兩搶干掉了對方。
“謝謝你,我們還有一個隊友!”幾個救援隊員聽到搶聲停了,又跑下車朝診所樓里沖進去。
舒馥本想上前詢問,但還沒靠近溫柔,就聽到更前方賓館樓方向爆起更大的火光,然后她聽到有人在嘶聲力竭的喊“隊長”。
她認出那是阿文的聲音,頓時快速朝賓館樓而去。
賓館樓外,停著熟悉的越野車,喊人的果然是阿文,齊開也在。阿文的一條腿傷了,走路一瘸一拐的,喊了幾聲“隊長”,又去搖晃地上昏迷著的齊開,他渾身被熏得黑乎乎,似乎已經暈了一會。
阿文手勁很大,不管不顧一直晃著齊開,終于把他給晃醒了。
“咳咳咳……隊長在三樓找到我的,他掩護我出來……他下了命令讓我出來找到你之后立刻離開!咳咳……他剛剛就在我后面啊!”齊開顯然被煙熏到了,咳的厲害。
賓館樓的情況比診所更差,整棟樓都已經陷入了火海,根本無法靠近,想來前后幾次爆炸都出自這里。
周圍人很多,有些受了傷,正倒在地上呻吟,有些害怕惶恐,抱在一起哭,有些好不容易爬起來,立刻顧不得傷沿著雪道歪歪斜斜的朝外跑。
兩人開始四下尋找成遇的身影。
不斷有穿著救援隊服的人從里面沖出來,或是滾出來。
有的人出來后一邊慘叫一邊在地上打滾,好以此撲滅身上的火,有的人被火場里掉落的建筑碎塊砸到,流了一臉血。
三樓。
舒馥默念了一遍這兩個字,從背包取出一塊保溫毯,包裹在身上,快速沖進了賓館樓。
相比其他慘叫著翻滾著歪歪斜斜從里面跑出去的人,她如入無人之境。
在逆天的隨身防護罩之下,她感覺不到半點灼燒的高溫,也聞不到嗆人的煙味,眼睛也不會被熏得發疼模糊,時不時掉落的重物落在她身上,又很快被那層無形的防護罩給軟軟彈開。
她快速準確的在人群里搜找對方的身影,然后她很快聽到了從樓上傳來的搶聲。
**
同一時刻,三樓的走道上,成遇擊殺了埋伏在這里的最后一個暴亂分子。
這里一共八個人,他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可能是救援隊之前提過的,搶了物資后離開的那支幸存者小隊,也可能是跟著那支小隊一起叛逃離開的曾被他趕下車的那幾個幸存者。
他松開了捂著右手手臂的左手,手口并用,快速用止血帶勒緊了傷口,動作干脆利落,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這是在之前解救人質的時候傷的,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受傷的是需要開搶的右手手臂,他連這點處理傷口的時間都不會花費。
救出的人質數量不多,不少都是救援隊的人,應該還有更多的幸存者藏在附近其他的建筑樓里,他們聽到這邊的動靜就更加不會出來了。
碎裂且正在燃燒的門板旁,他看到了橫倒在地的被他最后擊殺的那個人,臉果然有點熟,看來是私仇。
私仇的話,應該就不會是那些組織有計劃的襲擊。
他取出對講機嘗試呼叫韓瀾和劉爽,但失敗了,那個不知道藏在何處的信號屏蔽器還存在著。
四樓、三樓和二樓所有有窗口的房間都起火了,火勢很大,加上窗戶都是封死的,從那里逃的話,還沒等他撬開窗戶,估計就被燒傷了。
五樓和六樓火勢較小,但樓層較高,加上賓館周圍一圈的積雪都被清楚掉了,沒有緩沖物,跳下去重傷的可能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現在這種情況下,重傷很麻煩。
他不在乎是否受傷,但不能是那種拖累隊友的重傷。
那就只有直接從火場里過去了,燒傷還能走,摔斷骨頭會影響走路。
哪怕是身陷險境,他的頭腦依舊冷靜快速的旋轉著,思考的同時已經從背包里取出了保溫毯,同時拿出水壺,朝著自己頭頂全部澆下,同樣打濕了脖子上的圍脖。
他丟掉水壺,拉高圍脖遮掩口鼻,同時將保溫毯裹在身上,然后快步朝二樓沖去。
二樓朝下的樓梯在走廊的另一側,這里的火勢比他想象中更大,這里可能是最初的起火點。此刻,走廊兩邊的房間里都火光沖天,到處都是灼燒的火焰和滾滾黑煙,他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忽的,隨著砰的爆炸聲,一旁的門內掀起火光和氣浪,撞開原本關閉的門板。
他想起來了,之前劉爽和韓瀾在這里待過,他們告訴他存放物資的倉庫就在二樓。物資里面,應該還有易燃物。
被炸開的木板碎片朝他飛來,他快速后退遮擋,但還是弄傷了臉頰。
他伸手拭去從臉上掛落的鮮血,下意識抬起手指摸了摸自己額頭至眼角的傷疤。
突然之間,他又想起了她那天維護他的那些話。
受傷之后,陌生人第一眼看到他,都會下意識瞥向他的疤痕。他見過各種不同的情緒反應,有畏懼的,有敬佩的,有厭惡的,也有惋惜的。
那兩個人說的那些話,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他從來都覺得無所謂。
他從來都不在意這些。
那些沒有人知道的每一個生死瞬間,極熱的白日,極冷的寒夜,暴雨的清晨,電閃雷鳴的傍晚,炮火與鮮血……他一次次在死亡線上掙扎著活了下去。
他從未想過值不值得,他守護的從來不是一個人,或是一群人。
他有自己的路,有自己內心想要堅守的東西,即便無人在意,也不會影響他。他有堅定的內核與強大的外殼,又怎么可能因為別人的目光或是言語,而心生退意。
這一次,他表面退役實則接收這個特殊的任務之后,他的家人同樣無法理解。
他那個位高權重的父親無法理解他明明已經到了現在的職銜,為什么還一次次往前線跑。對他父親來說,勛章和軍功,是通向更高位置的臺階。
他讓他去看心理醫生,認為他常年在戰場,一定是某些方面出了問題……
他讓他去做整容手術,認為那道疤痕會阻礙他的晉升之路,而他的晉升之路關乎著能否穩固他父親的地位。
多可笑,最親近的家人還比不過那些陌生人。
……
可是,她都知道。
她全部都懂。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柔軟而堅韌的東西悄無聲息的纏上了他的心臟,內心深處,似乎有某種情緒沖到了頂點。
無所謂。
其他人都無所謂。
可以被她懂,被她在意,他似乎,也沒有什么遺憾了。
……
成遇眸光漸深,面前的走廊上,又有一扇房間的門被爆炸的氣浪和火舌掀開。
面前這條長長的廊道,仿佛一條通往地獄的路。
灼目火光里,他裹緊了手里的保溫毯,準備一口氣沖過去。
他即將抬步的時候,突然聽到有腳步聲從火光中急促而來,在他舉起手搶對準前方瞄準的下一刻,一道熟悉的身影從火海里沖出,幾步就沖到了他面前。
那是上一刻才在他心里出現過的身影。
**
“是我!別開搶!”舒馥分開裹住頭臉的保溫毯,下一秒就被握著搶的手拉入了懷中。
他緊緊抱住了她,這個擁抱里充斥著各種矛盾的情緒,愕然、不可置信、惱火、驚喜、害怕……以至于有些失控的將她勒得過緊。
舒馥的雙手在他身后交握,下一秒,他就被收入了她的防護罩。她聞到了他身上很濃的硝煙味,還有血腥味,她在心里嘆口氣,果然還是受傷了。
“你怎么會來?”他拉下她的口罩,握住她的臉頰,低頭仔細看她,以免面前這一切只是他吸入過多濃煙而產生的幻覺,“外面出事了?”
“出去再說,再不走樓要塌了!”舒馥想著要用什么姿勢才能護著他出去,她很快就想到了,立刻朝他道,“背我走!”
成遇搖頭:“那樣你受傷的幾率太高,你先裹緊自己,我再抱起你。”
舒馥握住他想替自己裹上保溫毯的手,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成遇,背我。”
他的手頓住,再次打量她,他似乎看明白了什么,很快將自己的背包移到前身,背對她蹲下:“上來。”
舒馥把背包挪到身后,揪著保溫毯的兩個角,快速伏上去,雙手抱住他脖子交握的瞬間,防護罩再次作用于他,而保溫毯也自她背后連帶他一起包裹住了。
她感覺到了口袋里手機的震動,這已經是第二次震動了,她靠在他耳旁道:“現在是三點三十五分,背好我,不用躲,一直朝前走,四點之前一定要離開蔚縣。”
成遇快速應了,穩穩背著她站起,快步沖過燃著熊熊烈火的走廊,爆炸聲再起,火光在他們的身側和身后炸開,烈焰仿佛沸騰了一般。
防護罩的作用下,兩個人一往無前。
沖下二樓樓梯的時候,成遇低沉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周圍好像沒那么熱了,你的保溫毯很有用。”
舒馥不動聲色:“嗯,我的保溫毯特制的,防火。”
**
三點三十六分,成遇背著舒馥沖出賓館樓。
等在樓外扶著兩外兩個受傷的部隊人員的齊開和阿文喜出望外,他們告訴成遇越野車開不了了,得步行離開。
“全速撤離!”成遇說著,背著舒馥跑在了前面。
夜風冷厲,舒馥手里的保溫毯被掀了起來,影響了她摟住他脖子的動作,她松開手任由保溫毯落地,再次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三點三十七分,他們在診所樓外面見到了溫柔,救護車已經走了。
一個女救援隊員還沒撤離,她讓溫柔坐在一個燒焦的輪胎上,快速給她的肩膀做緊急處理。
“怎么還沒走?”阿文焦急,“隊長說全速撤離!”
那個救援隊員不慌不忙的打下最后一個結,將自己的醫藥箱一盒,一把攙扶起溫柔,將她沒受傷的那側手臂扛在肩上,沉聲道:“走!”
舒馥認得那張臉,之前診所服務臺爆炸的時候,她就在那里,明明受了傷,還能一搶命中歹徒。
一行人再次快速在夜色里的雪道上奔跑起來。
第113章 蔚縣
三點四十二分,他們跑到了中心廣場,他們速度不算快,因為除了成遇之外,每個人都攙扶著一個傷員。阿文一瘸一拐的還托扶著一個人跑,幸虧他力氣大,才能繼續堅持。
不過相比之下成遇更奇怪,背上還背著一個人跑。
阿文好奇抽空看向了成遇背上的人,發現對方居然是舒馥:“你怎么在這里?我怎么剛才都沒看到你?你也受傷了?傷哪了?”
舒馥低咳了聲,提醒了一句“快跑”,然后默默扭過了頭。
三點四十四分,他們跑完了中心廣場,然后聽到身后自賓館樓的方向,再次傳來了更大動靜的爆炸聲。這次的爆炸聲掀起了極高的氣浪,即便隔著又高又厚的積雪層,他們也能看到那里升騰而起的煙霧。
爆炸聲似乎還牽動了他們周圍的雪道,他們看到兩側原本凍住的冰雪之墻正撲嗖搜的朝下掉落冰渣和碎雪塊。
“再快點。”舒馥伏在成遇耳邊提醒。
“不要回頭!繼續跑!”成遇的聲音響起。
那是隊長的命令,幾個隊員雖然還想看,但都下意識轉過頭,各自扶著傷員,再次加速朝縣外跑,幾個受傷的人也在勉力支持。
其實那幾個救援隊的人,到現在為止都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為什么原定明早撤離的計劃會突然提前至黎明之前,為什么此刻,他們明明已經脫離了險境,還要如此拼了命的奔跑。
溫柔三人心里大約有點數,但因為十分相信齊開的判斷,下意識又覺得不太可能。
紅色的鮮血灑落在雪道上,傷員們的傷口因為劇烈奔跑而撕扯的更開。
溫柔肩膀的衣服早已被染成了血色,舒馥很快發現成遇背著她的手臂也在朝下滴落鮮血,但是現在快到四點了,災難隨時會來,他背著她比不背她更安全。
三點四十九分,他們已經能看到離開縣城的那條山路。
同一時間,他們聽見了從身后傳來的轟隆聲,如同連續不斷的悶雷,帶著低沉的咆哮,響徹夜空。
有人還是忍不住回了頭,然后看到了驚人的畫面,原本包裹著整個蔚縣的雪色山坡,像是同一時間發出了震蕩。
震蕩的中心位置是從賓館樓后面的山坡開始的,就像是出現在玻璃上面的裂縫,最開始總會有一個起始點,起始點因為遭遇強大的外力而出現崩碎痕跡,隨后這種碎裂的痕跡會持續朝著四面八方蔓延,直至徹底粉碎。
此刻,包裹蔚縣四周圍的冰雪山坡便是如此,原本因為多日暴風雪和超低溫凍住的冰雪層,從賓館里后面的山坡開始碎裂,并漸漸朝著兩邊蔓延。
夜色里,恐怖的咔嚓咔嚓聲不絕于耳,那是冰雪層碎裂的聲音。
整個蔚縣都在山峰的圍繞之下,雪崩開始之后,仿佛多米諾骨牌一樣起了連鎖反應,可以想象當這個連鎖反應蔓延到另一頭時,會發生什么。
他們離開縣城唯一的出路會被崩裂的雪塊和亂石堵住!
“快跑啊!”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大家的速度再次快了起來。
然而蔚縣周圍的山坡上,冰雪層崩落的速度遠比人類的腳步要快的多。
三點五十分,從那條唯一的出路口,出現了晃動的燈光。
那是——一輛正朝著他們飛馳而來的吉普車!
吉普車行駛的時候,還發出了咔咔咔的聲音,像一輛破舊的拖拉機。
這是幸存者的車!
舒馥記得,她悄悄回來的時候,韓瀾正被那幾個幸存者拉去求助,讓他幫著修理再次出問題的車子。
他們記著成遇的命令,裝甲車要清除路上的積雪,不能回來,所以他們借了這輛車。
副駕駛的窗戶口,劉爽的臉探了出來,沖著他們揮揮手,同時朝開車的人道:“看到他們了!”
轉眼功夫,吉普車就來到他們面前,駕駛座的窗戶也開了,韓瀾的頭探出來:“快上來!”
“你們怎么來了?”
“隊長,我們這也是私人行動!嘻嘻!”嘻了兩聲的韓瀾在看清成遇后面的其他人時,頓時不嘻嘻了,“哇去,怎么這么多人!我開后備箱,男的——除了我們隊長外,都去后面!”
劉爽已經推門下了車,看到成遇背著舒馥也是一驚,以為她哪里受傷了,不過這個時候誰都顧不上說話。
她幫著阿文和齊開一起,將他們和另外兩個傷員推擠上后備箱坐著,地方太小,腿只能放外面,所以她快速把后排座位的保險帶拉出來,直接湊合著給他們四個人扣上。
前面,那個女救援隊友扶著臉色有些發白的溫柔上了后座,隨后自己也坐了進去,后座另一邊,成遇直接把舒馥塞了進去。
劉爽在舒馥后面上了車,成遇也快速上了副駕。
眾人配合著速度飛快,而韓瀾一直扭著頭查看后面的情況,盯著上車的人,也警惕查看著蔚縣周圍的山峰。
他也見識過雪崩,但是像現在這樣以四面八方環形趨勢咆哮而來的雪崩他是真的沒見過!
他知道雪崩發生時,不能朝著山坡下跑,而是應該朝著山坡的兩邊跑,可遇到現在這種環形雪崩,無論朝哪個方向跑都是死路一條啊!
只有離開這片峽谷,才是唯一的生路。
在所有人坐穩的剎那,韓瀾低頭親了親方向盤:“寶貝,你可給力一點啊!”
他說完,車子就快速調頭,朝著縣口的方向,全速奔馳。
他把油門踩到了底,車身越發不可抑制的抖動起來,發出卡拉卡拉的聲音,像是隨時會解體一樣。
車輪快速碾過路上的一個石子,頓時上下重重顛簸,后備箱的四個人發出驚呼聲,差點一起顛下去,關鍵時刻,后排座位的四個女生齊齊轉身伸手,一人揪住一個,拖住了他們朝外滑動的身體。
“抓緊了!”韓瀾瞥了眼后視鏡,再次加速。
他已經能看到從兩邊山坡上翻涌而下的雪浪,咆哮的雪浪不亞于巨浪帶給人的震懾,上部揚起粉末狀的毀滅性雪云,下部如同翻滾的海水,速度快到令人窒息。
在他們車子的后方,高達五米多的雪墻開始一一倒塌,從遠及近,他們仿佛被一頭巨大的冰雪怪獸在追著跑。那怪獸朝著雪道里渺小的車子,張開了彌漫著雪云的血盆大口。
“再快點!”劉爽大喊。
韓瀾握緊一直在顫抖的方向盤,大喝了一聲,車子終于沖出了縣口,朝著山路下方沖去。
咆哮的冰雪怪獸重重合上了巨大的口子,同一時間,蔚縣山坡上冰雪層的崩落也終于蔓延到了離縣的路口,路口兩側的山坡上,冰雪層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支架,頓時傾斜而下,夾雜著碎石的冰雪轟隆隆的落在他們車后的山路上,將離縣的出口徹底堵死。
但這一切并沒有結束,很快,在無數砸落的巨大雪塊上,又再次掀起了巨大的氣浪,并且朝著山路下方蔓延,那是粉末狀雪云,連大樓都會被壓塌。
后備箱的四個人才剛剛松了口氣,轉瞬又再次驚叫起來:“不要減速!繼續開!”
四點,舒馥感覺到了手機最后一次震動。
“繼續開。”她也出聲了,“一直開過橋面路,開過那塊紅色路碑!”
韓瀾再次開始飆車,這次還是在山路上,好在兩邊正逐漸崩裂的冰雪墻即是危險,又是墻壁,替他規范了行車路線。
越野車沖過紅色路碑,朝著前方裝甲車停著的方向繼續開去。
身后,那猶如死神一般追著他們跑的冰雪巨獸,終于在峽谷的橋面路路段被阻了下來。
車子一個剎車,停了下來,后排的四個女生齊齊松手,后備箱四個人頓時滾落在地,在哀嚎過后,紛紛被自己的隊友扶起和抱住:“太好了!你們沒死!”
舒馥下了車,當下被沖到面前的身影緊緊抱住。
“學姐……”姚若云的聲音還在顫抖。天知道她看到他們的車子一路被雪云追著駛出山道的時候,她心跳的有多快。
舒馥一邊感覺著手腕上傳來的震動,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視線卻瞥向了一旁的成遇,而后者卻只是抬起沒受傷的那只手,在她的頭上按了按,朝她輕輕道:“謝謝。”
謝謝她,回來救了他。
有可能他不會死在火場,但他一定會受重傷。
也謝謝她,救了溫柔、阿文和齊開,如果沒有她先救了他,再一次次提醒,他們三個人帶著他,很有可能全部死于雪崩……
但這些話,他知道她不一定想聽到。
所以,只說謝謝就好,其他的,他知道她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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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七點半,天空陰霾,凍雨綿延。
省道分支山路上,一個靠近銀沙河的廢棄隧道口內,奔忙了一個晚上都沒有睡的幸存者還沒能走出多遠就遭遇了凍雨,只能在這個艱深的隧道內暫留躲避。
這曾經是一條雙車道的隧道,工程還沒結束,末世就來了,于是這里也被廢棄了。
從前,應該也有不少車子在里面避過暴雨、冰雹、雷暴和龍卷風之類的災難,甚至還有人一度將這里當做過避難所,避車洞里面能看到一些人類生活過的痕跡,也有廢棄的車輛和生活用品之類的垃圾。
還好,沒有尸體。
凍雨對車輛的傷害比暴雪還要大,于是隊伍里所有的車子都開進了隧道,停在隧道口內靠外一些的位置,還能給這群狼狽不已的幸存者擋擋凍雨的冷風。
里面很大,裝甲車自然也能開進去,只是得把清雪鏟上面的揚雪管道給拆了。
這次撤離,蔚縣救援站點那邊大部分的救援人員和部隊人員都撤了出來,其他幸存者則撤出了約六分之一。
這六分之一幸存者都是之前沒有參與爭奪物資的那些,物資倉庫事件發生時,他們有的在鏟雪,有的在診所樓。
他們曾被另一波直接領走物資的幸存者嘲笑為圣父圣母和無能之人,但他們也是在凌晨接到提前撤離通知后第一批即刻照做的人。
其實撤離這件事,成遇小隊剛開始計劃的時候,就用對講機通知了救援隊。
只是事關重大,他們那時雖然預測到會雪崩,但整個蔚縣仍舊被五六米高的冰雪層困住,他們所有人像是籠中困獸一般,所以成遇小隊和賓館樓那邊兩個隊長達成協議,在找到解決辦法之前,暫時只會告之幸存者計劃撤離的事,并不會說明原因,以免原本就惶恐不安的幸存者再次陷入搶奪物資的混亂。
但這樣的通知,很多人根本不當回事。
救援隊管不了所有人,他們只救那些信任他們和想要被救的人,他們為了配合成遇小隊的計劃,這幾天一直在努力清理積雪,把埋在冰雪層里的車子挖出來,檢查修復,挖空賓館樓和診所之間的通道。
救護車也是挖了好久才挖出來的出來,車窗、輪胎、引擎、車廂內部各種救援儀器,幾乎統統換修了個遍。
但這樣,依然沒辦法讓車子發動起來。
幸好昨天下午,溫柔三個人過去了,阿文這個機械維修專家,讓救援隊的人看到了希望。不過即便有阿文出手,想要救護車動起來,也并不容易。
接到成遇的提前撤離的命令后,他們三個人商議決定,拆下了越野車上的零件,這才勉強修好了救護車。
可那時誰都沒想到,他們最近這兩天的動靜,包括空投清雪鏟、清理蔚縣主街上的積雪、挖出寬敞的雪道、救援隊的一系列動作……都讓藏匿在另一邊建筑里逃跑的那伙人看在眼里。
那伙人原本是兩支隊伍,一支意外得了武器,在暴風雪剛降臨后沒多久趁著救援隊大部分人外出清雪打劫了物資倉庫,殺了一個人,重傷兩個人。
另一支隊伍,則是被賓館樓其他所有幸存者排斥的那幾個人,他們被凍雨困在山路上的時候間接害死了三個人,于是調轉立場,當了內賊。
這兩伙人,一步步從普通人走上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他們逃走那天,選擇藏匿的建筑里,其實還藏著一個人,那人和先前炸服務臺的人是同伙,來自同一個組織。
那個組織一共來了十多個人,分成幾批分別去搞破壞,他則留下統籌——或者說,其他人都是炮灰,而他是帶著炮灰過來的人。結果那幾批人的行動都成功了,但人也都被抓了,還有幾個被當場擊斃。
他原本想避一避,等風頭過去后再離開,哪知道也被凍雨和暴風雪困住了。
他有武器,但缺乏食水物資,之后和逃進同一棟建筑的兩伙人結成臨時同盟。
只是這個同盟,脆弱的不堪一擊,十幾天過去了,賓館樓和診所迎來了空投物資,他們的物資卻即將見底。
他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災難會放大各種情緒,這十幾天,他們毫無計劃,胡吃海喝,爭多爭少,互相指責,內部早就混亂起來,莫名一個契機就會引發內斗。
那個組織成員竟在一次混亂中被第一個打死,剩下的人順理成章拿走了他的武器裝備,還發現了一臺對講機信號屏蔽器。
再后來,他們計劃第二次偷襲賓館樓,去奪取那些新的空投物資。
幸虧溫柔、阿文、齊開三人在那里,也幸虧成遇返回尋找自己的隊員。
更幸虧的是,舒馥回了頭。
她就像是與某些既定命運對立的抗爭者,伸出手去,從死神手里,抓回了那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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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小時內,蔚縣縣外紅石路碑打卡任務完成,獲得木筏5級20%進度條;額外獲得進度條加成15%。獲得轉盤抽獎:7次。(木筏5級目前進度:95%)】
這大概是除了晉級的進度條任務外,她第一次收獲如此豐富的獎勵。
她總覺得,這樣的獎勵,應該和她回了趟蔚縣有關。
百分之三十五的進度條,還有七次抽獎!
這樣豐盛的獎勵,使得她在看到熟悉的只差臨門一腳的95%進度時,依然維持著愉快的心情。
第114章 蔚縣
避車洞內,躺在行軍床上用保溫毯將自己兜頭蒙住的舒馥將查看完的黑色筆記本收回手環。
盡管知道除了她自己以外,所有和手環相關的東西其他人都看不到,但在有條件的情況下,她還是習慣把自己置身單獨的小空間里再查看,畢竟單獨的小空間里她不需要控制自己的表情。
是的,看到七次抽獎她暫時無法控制她上揚的唇角……
這個隧道只有入口的一塊區域空著,后面再往里一些全是工程隊留下的建筑廢棄物。
原本地方是挺大,但被隊伍里僅有的四輛車一停,頓時顯得擁擠起來。
高山和其他幾個隊員雖然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明明跟他們一同坐車離縣的人又跟著劉爽和韓瀾的車子從縣里沖出來。
但對他們來說,能和他們三個隊長坐在同一輛車里,帶著其他傷員沖出蔚縣的人都是英雄!
所以他們不僅給她清掃干凈了這個避車洞,還給她和姚若云架起了兩張行軍床,表示這里地面就算收拾過了也又濕又臟,她們兩個睡床更好,還說這兩張是劉隊和溫柔的,沒有被他們睡過,之后便讓她們安心休息,他們會守在外面。
兩張行軍床靠的很近,姚若云戴上了厚實的兜帽,拉高了保溫毯,面朝著她的方向,已經睡著了。
周圍很潮濕,避車洞里只有高山擺在一側的一盞露營燈發出昏黃的淡光,這里逼仄而壓抑,外面也并不安靜,有一些人在休息,也有一些人因為清洗包扎縫合傷口而發出痛呼聲,也有一些幸存者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傳來。
舒馥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但在她這個念頭冒起片刻之后,她的意識就飄遠了。
奔忙一夜,終究是累了。
舒馥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邊的行軍床已經空了,姚若云應該已經起來了。她聞到了空氣里食物的香味,是久違的臘味飯的香氣。
她取出手機看了下時間,中午十二點半,這一覺她睡了五個小時,雖然時間不長,但也足夠讓她恢復一些精神和體力。
舒馥把手機收入當做枕頭的背包,想到外面人多,在隧道避難期間得更低調,于是借著背包掩飾從空間取了一個款式簡單的手表出來待在右手腕上,好方便自己看時間。
戴手表時,她看到了衣袖里的淺藍色手繩,然后想起了陳法和盧政。
她又找出了衛星電話,發現上面陳法已經發來了回復,在早上八點多的時候,她表示察木縣溫度仍維持在零下十幾度,雪每天雖然還在下,但小了很多。
此外,救援的物資和鏟雪車輛都已經到位,基本每天早晚都會清理一遍雪道。
她提醒的雪崩問題今早察木縣那兒剛剛發布了通知,讓一些距離山峰位置較近的居民轉移和撤離,他們這行人也在轉移名單內,目前正在轉移的路上。
最后,陳法問她怎么會半夜突然想到給她發連帶災難預警雪崩的?該不會是她那里……
舒馥無奈回復:嗯,就是你猜的那樣,我凌晨剛剛和雪崩結束了一場時間賽跑。
片刻,衛星電話居然響了起來,打電話過來的是盧政的號碼。
舒馥接聽。
“你沒事吧?”電話那頭的人語帶焦急,顯然被她剛剛發過去的消息嚇到了。
“沒事,呃,我剛剛發給陳法的……”
“我就在旁邊,你有事總習慣性聯系她,所以她電話上但凡有你的消息,都會和我們共享。”
“……”怪她啰?
很快,電話那頭響起了盧策的聲音,喊著馥馥姐,問她在哪里,是在陸地上嗎,說她最近都很少給他們發消息。
舒馥:“……信號不好。”
“你真沒受傷?”盧政會這么問,主要是因為清楚雪崩的性質和水災不一樣,木筏可以在水面上來去自如,但在冰雪之上,木筏卻寸步難行——當然,也有可能只是他們的木筏寸步難行,她的木筏可能會有所不同。
但驟然聽到她遭遇雪崩,依然會擔心。
“真沒事,你看陳法都不著急,就應該明白了。”
盧政微微嘆了口氣:“好,你沒事就行,總之自己小心一點——”
他叮囑的話,被出現在避車洞外的高大身影打斷。
成遇大約是聽到了她說話的聲音,知道她醒了才會過來的。
因為在隧道內,他身上最外層的防寒沖鋒衣已經換成了御寒戰術背心,臉上和手臂上的傷都處理過了,但身上的武器裝備卻未曾卸下,整個人依然帶著很重的硝煙味。
他和她的視線對上,見她手里拿著衛星電話,于是便沒進來,而是朝她示意了下指間端著的一個不銹鋼杯子:“熱的蔬菜湯。”
他似乎還記著她上回喝完蔬菜湯又去添的細節。
“馬上來!”舒馥是真的有點餓了,朝成遇應了一聲,便想要結束通話。
衛星電話那頭,盧政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好像聽見有人在說話。”而且,那個聲音似乎還有點耳熟。
“對,是我朋友,喊我吃飯了,中午了你們也快點去吃飯吧!”因為還在任務期,所以舒馥用朋友代替了成遇的名字。
“我們都已經吃過了。”盧政似乎在那頭笑了笑,“你沒事就好,等忙完的時候和我們說一下,希望早日見面。”
“嗯,我知道了。”舒馥掛上電話,重新把手機收回背包,然后帶著包去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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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遇小隊一行人安置的休息區就在避車洞的旁邊,他們如今只剩下一輛裝甲車,就停在避車洞旁邊的靠墻處,車頭對著隧道壁,車尾朝內,車身與隧道壁形成一個六十度的夾角。
車身外面,其他的幸存者也幾人幾人的湊在火堆旁,吃著手里的食物。最先撤離的那批人帶的物資比較齊全,后面狼狽逃離的那些人基本雙手空空,不過好在這批幸存者都是之前愿意共享物資的那些,所以在救援隊人員的協調下,很快每個人都拿到了食物,稍稍加熱就直接吃了起來。
而成遇小隊的隊員此刻都待在裝甲車和隧道壁的夾角里,外面的情況暫時還沒糟到需要他們分享食物的時候。
裝甲車的車身擋住了隧道外蔓延而入的寒意,他們在這塊空地上生起了火,一旁擺開了露營桌和椅子,上面放著幾個隊員脫卸下來的裝備,剛剛烘烤干的衣物,還有一些食物。
幾個隊員圍著火堆坐在椅子上,也有人直接站著,都在喝手里熱的蔬菜湯。
舒馥和姚若云在避車洞里休息的時候,他們清洗包扎處理了傷口,檢查身上武器和通訊裝備是否有損壞,清理裝甲車上的殘冰,檢查車身車輪,烘烤被冰雪和凍雨打濕的衣服……
除了肩膀中彈的溫柔因為吊起一邊手臂只能靠坐在車廂里休息外,其他人基本都沒睡,包括手臂受傷的成遇。
他胳膊是子彈擦傷,不過因為擦到了血管所以出血量有些多,但對他來說這點傷確實不算什么,只要消毒止血包扎好,基本該干嘛干嘛。
而隊里的隊友也早就習慣了通宵執行任務,是以一個晚上沒睡也并不會影響到他們的狀態,現在圍在火堆旁喝一些熱湯吃幾口熱食,體力精力基本全恢復了,還能互相嘲笑彼此在凌晨撤離時各種窘樣。
“他們兩個,一個臉被熏的烏漆嘛黑,另一個死死揪著安全帶,然后一起從后備箱滾出來,就這樣——啪嘰!臉朝下,四肢著地!哈哈哈!”
阿文:……
齊開:……
“齊開,你不行啊,測的什么鬼東西,還10到20天,我們差點都給埋了!”
“就是,抱著你那臺寶貝每天在那里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結果,就這?還不如我們隊長!”
“幸虧隊長回去救你們,否則你們三個都出不來!”
齊開:……
齊開心里苦,但齊開說不出來。
這明明是昨天那些爆炸導致提前發生的,是人為因素,怎么能怪他?
可連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如果沒有他們隊長決定提前撤離,他們這次應該都活不下來。更何況他們三個還沒聽從提前撤離的命令,連累隊長回頭救他們差點死在火場里……
一眾隊員身上都還帶著傷,又一夜不睡的奔忙,但因為隊伍里的人都還活著,所以彼此笑笑鬧鬧很是開心。舒馥有留意到,當他們重新談到這件事時,提及的都是成遇。
是他凌晨決意提前出發,也是他幫著大家避開這次危機。
而對這樣的的說法,唯二知情的劉爽卻并沒有開口糾正,韓瀾雖然當時沒聽到全部的話,但應該也能猜到提前撤離是她的主意,不過他們兩人似乎都很一致的忽略掉了這件事。
哪怕見到她醒了出來也只是很溫和的沖她笑笑,并沒有問她為什么會返回縣里。
舒馥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那圈座椅外的成遇,他正靠在露營桌上,把手里的不銹鋼杯子重新放到卡式爐上面去熱。
蔬菜湯原本就沒有完全冷掉,很快就熱好了,成遇脫下自己的半指戰術手套,一只墊著杯子把手,另一只墊在了杯底,然后走過來,把那個杯子遞給了舒馥:“小心燙。”
外面正在下凍雨,即便他們躲避在隧道中,空氣里也透著一股潮濕的冷意,然而杯子一入手,隔著他的手套,暖暖的溫度透上她的手心。
她低頭輕輕吹了兩口,小心喝了一口,熱氣騰騰的蔬菜湯流入喉嚨,讓她整個人都暖了起來。
“謝謝。”舒馥開口之后,才發現自己似乎有些一語雙關。
“還給你留了點臘味飯,飯是軍糧袋里面的,不過臘肉是現蒸的,給你鋪飯上了。”他朝她微微點了點頭,又轉身去另一張露營桌旁,把一塊疊著的厚實毛毯掀開,露出里面還溫著的軍糧袋,之后又拿過一把折疊椅,打開后放在桌子旁邊,然后回頭示意她過去吃。
舒馥見他一連串動作,趕緊走過去:“你別忙了,小心傷口。”
“不礙事的。”他說著,又從一旁取了件沒拆封的一次性餐具出來,擱在軍糧袋的旁邊。
舒馥原本只想喝一些蔬菜湯,但他都已經給她準備到這份上了,她自然不能說她其實不太愛吃軍糧袋,也不想吃臘肉……
于是她打開袋子,開始默默且努力的吃飯。
一旁,從裝甲車車尾車門處下來的姚若云拿著空掉的杯子餐具,開心的湊到舒馥邊上:“學姐,你醒了呀,我剛剛喂完溫柔姐吃飯,她傷到了右邊肩膀,只能用左手吃,她一開始還不肯讓我喂呢,各種抗拒……”
坐的離這邊桌子最近的韓瀾一臉驚訝的轉過頭:“她真讓你喂了?還喂完了?厲害啊!”
“嗯。”姚若云驕傲的點了下頭,感覺自己完成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韓瀾笑了兩下,抬頭看了眼靠在桌沿正沉默著用左手喝水的成遇。同樣是右邊手臂受了傷,有的人被人主動喂飯,有的人卻故作無事,明明之前流了那么多血……
有些話韓瀾不能說,但并不妨礙他意有所指的長吁短嘆,末了還嘖嘖了兩聲。
成遇低垂的長睫動了動,眸光朝他瞥去,和韓瀾的視線對個正著。
韓瀾的脊背下意識有點發涼。
他本來就是沒事找事,結果沒想到自己還什么都沒說,這家伙就這么認真,就為了不想讓她擔心嗎?韓瀾又把視線移到正和姚若云說話的舒馥身上,她這看著哪有擔心的樣子?瞧她吃飯吃得多香!
姚若云擱下餐具,一低頭看到了舒馥右腕上露出的一點表帶,順口問了句時間。
舒馥拉開衣袖看了看,報了時間,眼尖的姚若云卻看到了表帶旁邊拖下來的淺藍色繩子,好奇的湊過去看,發現是一根淺藍色的手繩。
“是平安結呀,學姐原來你也相信這個?我也想編幾根,學姐你一會教我吧?”
“我不會。”舒馥搖搖頭,“回頭你直接問盧政,他編的。”
“哦~~”姚若云拖長調子,發出了一個感嘆詞,沒再提要學編繩的事。
一旁,一直伸長了耳朵聽壁腳的韓瀾也跟著發出了一個感嘆詞:“哦~~”
姚若云一臉嫌棄的回頭:“你哦什么啊?”
“沒什么,你能哦我不能哦?哦~~”他一邊開口,一邊去瞅成遇的表情,他知道對方看似面無表情,實際剛剛也一定在聽她們的對話。
成遇被他看的眉頭一抽一抽的跳,他放下手里的水杯,直接把韓瀾拉了起來:“走。”
“去哪?”
“換藥。”
“啊?又換?你不是才包上沒多久?”
……
劉爽無言的看著他們,長長嘆了口氣,一夜沒睡,生死逃亡,精力還能這么好,男人果然至死是少年……
**
姚若云收拾干凈餐具,來到舒馥旁邊,小聲問她之后她們去哪。
舒馥其實也不太清楚,正常來說,所有人肯定要撤離去西洲省,兩支隊伍目前只有四輛車:救護車、車窗完整但是隨時會拋錨的吉普車、車窗損壞大半的吉普車、裝甲車。
這些車子,再怎么塞也裝不下如今隧道里所有的幸存者。
之前他們從紅石路碑那里轉移時,也是盡可能的讓傷員和婦孺上車,其他人步行。那時她才知道,成遇小隊原計劃撤離的路徑也是這個方向,不過沒打算來這個隧道,而是想直接撤到銀沙河對面的另一個救援站點。
那個救援站點并不在去貢芒縣的方向,而是更靠近西南高原,需要走另一條路,但比貢芒縣近了很多。
那里是西南高原撤離去西洲省的最后一站,因為西南高原的人口并不多,所以這個救援點雖然還在,但幸存者比較少,那里是塊高地,海拔比這邊略高,但周圍比較平坦,也不存在雪崩危機,適合他們這些人過度性質的暫住。
之后,等到這次低溫徹底過去,所有山路冰雪消融,他們可以再計劃西行。不過到了那時候,西洲省的救援大部隊應該也能過來了,屆時可能不需要成遇小隊繼續護送。
去那個救援站點,得過銀沙河,而距離他們最近的橋還得再沿著隧道旁這條峽谷山路往前大約三十公里左右。
三十公里,以現在的路況,一路得持續的清除積雪層,如果載人車輛夠,大約需要1到2個小時。
只是,所有人都沒想到撤離會提前,原本可使用的車子也有好幾輛沒能開出來,步行拖慢了行程,天亮時又開始下起了凍雨。
下大雪都不怕的幸存者卻受不了這凍雨的威力,所以最后導致他們全部滯留在靠近銀沙河的這個隧道中。
現在,只能看外面這場凍雨什么時候能停了。
隔了會,有一個救援隊的隊友過來問他們之后的計劃。
劉爽代為開口了,說的內容差不多,最后總結:得看天氣。
那個隊員長長嘆了口氣:“原本溫度上升是好事,我想著沿途的積雪層能自己融化一些,清除冰雪的工作也能輕松一點……誰能想到溫度回升到零度上下,凍雨又開始了!”
其他幾個隊員聽了,也都嘆了口氣。
這天空里似乎有無窮無盡的水需要落在這個星球上,溫度高的時候就是雨,溫度低就是雪,中間無縫連接凍雨,真是夠了!
這時他們都沒想到,原本以為的暫時滯留,居然一待就是三天。
這三天,凍雨越來越嚴重,期間還夾雜著雞蛋大小的冰雹,時不時有比拳頭還大甚至如嬰兒腦袋一般大小的冰雹密集砸落。整個天空始終陰霾暗沉,像是半空中哪里有巨大的冰層融化碎裂了,大型的冰渣子接連不斷的落下來。
隧道入口那一片區域的幸存者再次把他們的休息地朝后方挪了挪,車也開得更進來一些,生怕被不小心落進來的冰雹給砸中。
地上濕漉漉的,隧道里溫度雖然不算特別低,但始終非常陰冷。
幸存者們燒完了手頭那點有限的炭火,便開始劈砍后面的建筑廢木料,取暖生火的材料好歹還能撿撿垃圾。水也能湊合用去弄一些凍雨進來,簡單過濾之后,加入飲用水泡騰消毒片,最后再煮沸,就能喝了。
救護車上的儀器靠著發電機和燃油撐著,但因為缺乏二次手術的條件,兩個重傷昏迷的隊員依然只是吊著一條命而已。
此外還有其他一些燒傷、槍傷、骨折的人員,也因為沒有足夠的藥物,傷勢恢復的很慢。
最大的問題還是在食物,三天時間,眼見兩支隊伍的食物都快見底了,在隧道里打了三天地鋪的幸存者們內心的不安、害怕和惶恐也達到了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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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車洞內,姚若云在噩夢中驚醒。
大約因為太過害怕,她即便在夢中也死死咬著牙關,沒讓恐懼的驚呼溢出齒縫。
舒馥被她突然坐起的動作弄醒了,她一醒來就感覺到有些熱,
她伸手拍上姚若云的背,跟著緩緩坐了起來:“怎么了,又做噩夢了?”不知道是不是受雪崩影響,自她們跟隨隊伍在這個隧道里避難后,姚若云的記憶碎片總時不時的會以噩夢形式增加。
之前兩次她見到了陳法盧政他們之前見過的大災難場景,一次是大海嘯,淹沒了小龜國一半的陸地。另一次是臺風登陸了沿海地區,暴風雨肆虐,期間還伴隨龍卷風,水患洪澇嚴重,沿海地區的房屋建筑被毀了一大片……
后面發生的那次災難雖然同樣是在新聞里見到的,但卻讓姚若云覺得有些害怕,因為這次災難不僅發生在她自己的國家,而且災難場面還讓她覺得似曾相識。
她是繼盧政之后,第二個對那個世界發生在新聞畫面里的災難場面感覺到似曾相識和害怕的人。
這說明,盧政的感覺并沒有出錯。
她總覺得,姚若云和盧政不僅僅是因為曾見過類似的場景,或是新聞里的災難場面影響范圍過大,才會有共感和害怕。山洪、海嘯、臺風暴雨……這些災難放在一整個星球上實在太微不足道。
但這些災難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水。
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摸到了謎底的邊緣,只等待著更多的記憶碎片,來驗證她的猜測。
姚若云抓著保溫毯,感受著背上輕撫的手,緩了好一會才從噩夢中掙脫,可這次當她回過神來時,表情里不僅有害怕,還多了些迷茫。
她側頭看向舒馥,和之前每次一樣,把聲音壓到只有兩人能聽見后,開始慢慢向她傾訴,不過這回她壓低的聲音有些抖:“我又回到了學校,高中課堂……新的月考我成績下滑了很多,老師讓我喊家長,我好像打了電話,然后放了學就待在辦公室一直等……然后我看見我媽,我媽!真的是我媽!”
她強調著這句話,但舒馥顯然沒有聽懂,意識到自己沒有說清楚的時候,姚若云長長吸了口氣,再次穩定了一下情緒,然后重新開口說道:“我在另一個世界的記憶碎片里,見到了這個世界里的媽媽——華瓊,你也見過的那個! ”
舒馥的表情一凜:“你肯定,是同一個人?”
“我肯定,那就是我媽啊!就算像你們猜測的那樣,我們其實都來自那個世界,可對現在的我來說,這個世界的記憶才是完整的,我怎么會不認識我媽?除了衣著打扮發型不同外,我能肯定就是同一個人!”
舒馥低頭思考了兩秒,很快就有了答案:“你媽媽,很可能也是異能者。”
姚若云:!!
第115章 蔚縣
對舒馥來說,她對姚若云說出的這個答案同樣令她自己感到意外。
畢竟無論她還是陳法、盧政,記憶碎片里,這個世界的家人都沒在那些片段記憶里面出現過。她就更加孤立怪異了,早在婁云城做任務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腦中有關這個世界的成長記憶,都是虛假的,更不可能存在什么家人。
所以,姚若云這種情況乍一聽到可能會覺得很震驚。
但實際上,這情況跟她和盧政差不多,她和盧政在那個世界也認識,之所以目前只有盧政記得見過她,她不記得見過對方,一個是上次分析過的她存在記憶斷層的可能,另一個自然是因為她的臉沒有變,而盧政的臉變了。
這種情況,也能同樣帶入姚若云和她媽媽華瓊。
異能者,這個詞說出來可能帶給人的感覺會有些強烈,所以,用“異世界的穿越者”或許能更加貼切的形容。
這次轉移,如果有機會能離開香洲省前往西洲省的話,她會陪同姚若云一起去知城一趟,見一見她的媽媽華瓊,看看她的頭頂是否存在白色光條。
此外,鄭菲菲一家也在知城,如果轉移順利,或許還能趕得上和她一起過新年,兌現之前的許諾。
因著這點,舒馥對轉移的事情不由自主上了心。
兩人醒了之后都睡不著了,于是收拾著東西起來,用舒馥的漱口水和濕紙巾做了簡單洗漱工作后,便想去外面看看情況。
一踏出掛上了簡易門簾的避車洞,兩個人都感覺到了溫度的上升,其實舒馥剛醒的時候就覺察到了,但因為門簾有一定阻隔作用,這種感覺到了外面之后愈發明顯。
兩人身上都還穿著雪地裝備,現在顯然有些過于暖和了,舒馥和姚若云脫下圍脖取下帽子,連外面沖鋒衣的拉鏈都拉了下來。
外面原本停放裝甲車的地方空了,成遇小隊只剩下養傷的溫柔、阿文和另一個隊員還在。
三個人坐在那里正說話,見她們出來,便問她們餓不餓,他們燒了熱水,問她們想吃炒面軍糧袋還是炒飯軍糧袋。他們表示今天可能就會進行轉移,讓她們一定要吃飽吃好。
從昨天晚上開始,成遇小隊所有人的食物都變成了壓縮餅干和能量棒。
救援隊和幸存者那邊則從昨天早上就開始啃餅干了,所以到昨天中午的時候,成遇劉爽他們就把隊伍里最后一批軍糧袋分給了對方。
對方人多,幸存者加救援隊還有部隊的人,大約有四十多人,小隊里的軍糧袋肯定是不夠對方所有人吃的,只能彼此分一分,稍稍緩和一下胃以及他們不安害怕的心情。
畢竟大家都同在一個隧道里避難,自己啃著餅干,看別人吃香噴噴的軍糧袋,真不是什么好的體驗。
但他們也知道,自己已經受了對方隊伍很多的照顧和救援物資,救援隊的人都沒去開口,他們憑什么開口。
成遇小隊的人顯然也不可能讓別人啃著餅干看自己吃米飯面條,所以在給兩個女孩留下一定的口糧后,其他的都分了出去。
劉爽和溫柔的那份原本也想留的,不過她們都是軍人,不在乎這些,所以也就一起分了。
再往后,兩支隊伍都只能吃壓縮餅干、能量棒之類的食物了。
不過即便是這類食物,兩邊隊伍的存貨都不多,再加上傷員的事,轉移的事情變得迫在眉睫。
還好,今天天一亮,大家便發現氣溫回升了,外面凍雨也暫停了。
兩邊隊伍快速開了個小會,決定立刻開裝甲車出去,將隧道這邊直至大橋那里的山路給幸存者清出來,同時因為齊開的衛星電腦丟在了蔚縣,所以他們也想查探一下外面的情況,看看能不能在哪邊連上網絡。
現在他們只要等到外出的人回來,就能立刻步行撤離。
“路上的冰雪能清除嗎?”舒馥開口詢問。畢竟昨天還在下凍雨,外面還沒來得及化開的冰雪都凍得硬邦邦的,哪怕今天溫度突然回升了十多度,冰雪層開始融化也沒那么快能鏟動。
“應該沒問題,車頂有火焰噴射器,只是這東西使用起來太耗費燃料,咱們后備力量跟不上,之前輕易不敢用這東西。”
舒馥點點頭,但沒去拿隊員特意留給她們的軍糧袋,表示這幾天她們吃得都是隊里的口糧,其實自己背包里的東西還沒吃完。說著,舒馥從背包里掏出了幾包泡面,姚若云則取出了兩個午餐肉罐頭。
她們拿了最大的那個露營吊鍋,把幾包泡面都煮了,最后把兩罐午餐肉全部切了鋪上去,三包泡面加水煮了之后變成一大鍋,再加上午餐肉,真的是香味誘人。
舒馥和姚若云用不銹鋼杯子各盛了一些出來,然后將還剩下的大半鍋的面端到了溫柔他們面前:“我們吃不完,你們幫我們吃了吧,否則一會漲干了就不好吃了。”
三個只啃了壓縮餅干就白水的隊員:……
她和姚若云昨天就商量好了,整個暴風雪低溫期,她們一直沒虧待過自己的嘴巴,這幾天后備物資跟不上,她們少吃一點就當減肥了,反正真的餓可以啃壓縮餅干,那個非常頂飽。
在任由泡面漲干和吃掉之間,溫柔他們當然是選擇吃掉啊,至于沒有享到口福的成遇劉爽他們,自然只能在心里說聲“不好意思”啦!
泡面的香味原本就霸道,加上現在裝甲車不在,沒有那個巨無霸給這邊的人當做隔欄,隧道里的其他幸存者不僅聞到了空氣這噴香的味道,還親眼看到了幾個隊員湊在一起唏哩呼嚕的吃面。
但是,他們同樣也看到了他們最早在啃壓縮餅干,泡面和罐頭都是對方隊伍庇護著的那兩個年輕女孩拿出來,那是人家自己的口糧。
這幾天,他們暗地也在猜測那兩個女孩和對方隊伍的關系,她們明顯被對方隊伍照顧的極好。
就連昨天把軍糧袋分給他們救援隊隊長時,那個額頭有疤的隊長也明說了,要給她們留一些食物,即便她們吃的少吃的慢,食物一直沒消耗完,也不代表以后其他人可以繼續分她們的口糧。
昨天他們吃的軍糧袋里有炒飯有炒面,葷素搭配合理,遠比之前空投的那批救援食水里的方便米飯更好吃,一看就是為了保證出任務的精英戰士營養均衡而制作的。
人家愿意把自己的口糧分出來就已經很好了,是以哪怕他們當中有不少人羨慕那兩個被這支精英小隊特殊照顧的女孩,也只敢小小聲感嘆幾句,大部分的真實情緒都不敢表露出來。
也不知道兩人和這支小隊到底什么關系,怎么就能被這樣優待呢?
此刻見兩人把自己的口糧分給隊員,也只能聞著空氣里的味兒繼續感嘆。也難怪小隊的人對她們好,她們這一看就是故意煮多讓他們一起吃的。
不過好在今天氣溫回升,凍雨終于停了,冰雹也不下了,只要等清雪和探路的隊員們回來,他們今天就能順利轉移去銀河沙對岸的救援站了。
大家都知道,外面的積雪層經過數日凍雨,比之前更難清除,是以都沉下氣來,在隧道里安靜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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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中午的時候,舒馥和姚若云有些坐不住了,她們和溫柔三人打了聲招呼,跑到隧道外面,用望遠鏡查看裝甲車走的那條路。
隧道就開在峽谷山路的一側,這里地段十分荒僻,估計原本也是想在挖通隧道后建起一座過河大橋,好方便通行,但后來施工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附近就只有這一條山路,山路依峽谷而建,地勢較高,一邊是山壁,另一邊再朝外就是崖坡,崖坡下方二十多米處就是蜿蜒的銀沙河,寬闊的河對岸就是西南高原的地界。
對岸地勢比這里更高一些,坡度更陡,高地和水面差不過有四、五十米的落差。
銀沙河遠比舒馥曾經橫渡過的宥城里的清河上游更寬闊,這一帶河床水位也很低,據聞原本更低,現在已經是數次漲水位之后的高度。但即便是她這個時候想要過河,放出木筏也得想辦法找地方系上安全繩,才能攀爬下去。
所以,他們這行人想過河就只能通過連接兩邊的橋梁。
溫度是一夜之間回升的,昨天還在下凍雨,所以外面的山路除了中間被裝甲車清理掉的之外,兩邊的冰雪層都還在,沒有之前那么厚,但也有一到兩米左右,此刻正在逐漸融化成水,漫的整條山路都是水漬,并因為地勢的原因朝一側的崖坡流下。
到午后一點多的時候,外出的裝甲車終于回來了,除了成遇小隊的七個人外,救援隊那邊也有幾個人隊員一起跟著出去的。
可是回來的眾人,臉色似乎都不太好。
果不其然,他們帶回了一個不好的消息,他們好不容易清除干凈冰雪層抵達三十公里外的那座大橋前時,發現大橋塌了。
那座大橋建造已經有些年頭了,不是城市里那種跨江大橋,不知道是在哪次災難里塌的,應該就是近期的事,中間出現了很大的斷裂層,根本過不去。
之前的計劃被打亂,他們現在得重新規劃新的轉移路線,第一,仍舊去之前計劃中的那個救援站,但得找其他路過銀沙河;第二,改換目的地,去另一個不需要過河的救援站點。
成遇一行人回來后,先和雙方沒出去的其他隊員簡潔快速的說明了一下情況,之后雙方隊員各自歸隊吃飯。
成遇劉爽和韓瀾三人卻都顧不上吃東西,只喝了兩口水,立刻在露營桌上擺開了地圖,打開一盞露營燈,開始計劃新路線。
舒馥走過去,朝三人手里一人塞了一根已經打開的巧克力棒,示意他們先墊一下。
成遇咬了一口,才發現不是他們的能量棒,他回頭看向舒馥:“你的?不是讓你留著食物自己吃嗎?”
“你都咬過了,不會打算還給我吧?”舒馥故意一臉震驚。
“……”成遇抬眼看了下韓瀾,他拿著手里的巧克力棒正打算咬,成遇眼明手快,將他沒咬過的那根拿過來,將自己咬過一口的塞給了他。
韓瀾:……
成遇把沒咬過的巧克力棒包裝給裹了回去,遞還給舒馥:“留著,你餓的時候自己吃。”
舒馥:……
這操作,她還能說什么?
劉爽無言的看著他們,咔嚓咔嚓幾口就把巧克力棒給吃完了。韓瀾看了眼劉爽,拿著被咬過一口的巧克力棒,控訴:“為什么她能吃沒被咬過的?”
成遇朝他伸出手:“你也可以不吃。”
“哼!”韓瀾張開嘴,兩口就把巧克力棒給吞了。
三個隊長鬧了一圈,倒是緩和了其他隊員略微緊張的氣氛。
其實,剛剛幾個隊長都沒有說,他們目前還面臨一個更大的問題,那就是燃油不夠了!
這件事,除了他們這支小隊外,只有一起外出的救援隊員和部隊人員知道,但大家意見都很一致,暫時都不打算把這個情況告訴幸存者們。
如果依照原計劃原路線,燃油是夠的,但繞路和改換目的地,都有可能拉長路程,屆時他們可能沒辦法四輛車同時上路,估計只能動用兩輛,以此保證裝甲車和救護車能繼續開。
這樣一來,將會有更多的人需要步行。
再加上目前食物也缺,所以無論現在是準備繞路還是改換目的地,都得盡快把新的轉移路線計劃出來,在食物耗盡之前踏上轉移的路。
這次的計劃一定得更加慎重,因為余下的燃油不夠他們嘗試探路了,一旦開始轉移計劃就得帶所有人一起上路,否則車子開的出去,卻不一定能開的回來。
此外,他們查探過附近,信號都中斷了,應該也是之前的極寒暴風雪天氣導致的。
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唯一還算不錯的消息是:氣溫的確正在上升,看情況應該不會再出現凍雨和暴風雪這樣的天氣了,而山路上厚實的冰雪層也在自行融化,他們規劃好新的路線出發時,應該不用再用裝甲車清除冰雪層了,路上也會好走很多。
但好景不長,還沒有等三個隊長規劃出新的轉移路線,隧道外面突然一道驚雷閃過,片刻之后,震耳欲聾的轟隆雷聲驚到了隧道里面所有的人。
眾人紛紛停下原本正在做的事,停止了交談,站起身走近隧道口,看著外面不知何時陰沉下來的天色。
又是兩道驚雷炸響天際,有人下意識的捂住了耳朵,看著外面的陰霾天空眼露驚恐。
這是又要下雨了?
片刻之后,大雨傾盆,隧道口的雨水猶豫水柱一樣從上方掛落,密密實實的像是給隧道上了一層水簾。
凍雨之后,天氣才好了沒半天,暴雨卻又開始了,這災難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個接著一個,完全不給人任何喘息的機會。
這樣大的雨,外面山路上和巖壁上的冰雪層很快就被沖刷的全部融化了,冰雪層在半個小時里徹底褪去,再次露出底下枯黃發爛的野草枝葉,整個世界像是快速從冬天轉換到了春天。
那天午后,整個隧道里的人就這樣安靜站在那里,看著外面的暴雨和雷暴沉默了很久。
很快他們都站不住了,因為雨量再上一個級別后,開始夾雜著狂風。狂風卷動雨水,像是高壓水搶一樣一波一波的朝隧道里的人打去。
大家不得不再次避到了隧道里側。
對他們來說,一堆壞消息里唯一一個不錯的消息也不存在了,溫度雖然上升了,但長雨期又開始了。
**
暴雨第二天,雨量再次翻倍,轉成了特大暴風雨,外面天空時不時的電閃雷鳴,雨水如密集的雨柱,從隧道里看出去,什么都看不見,只剩下覆滅了一切的雨水。
有人不顧響徹天際的雷暴轟鳴,也不顧救援隊的人制止,穿著雨衣嘗試走出去,沒幾秒就被雨柱和狂風敲打的哀嚎著退了回來。
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隧道里,大家比那時候被積雪困在建筑里更焦心,因為他們都明白,這樣的天氣情況下,連救援的無人機也沒辦法到達。
而現在,他們身邊的食物是真的快要耗盡了。
眾人不得不減少每頓的食物分量,把一塊壓縮餅干分成幾次吃。這種情況下,舒馥和姚若云也不想生事,在人前餓的時候基本只用壓縮餅干、能量棒和巧克力棒代替。在避車洞里也只會補充點牛肉干豬肉脯之類沒什么味道的肉食。
舒馥有時則會悄悄投喂,給每個隊員手里塞一塊牛肉干或是巧克力又或是糖果,都是體積不大可以含在嘴里慢慢抿的。
投喂劉爽還好,只要她堅持一下,她通常會吃,韓瀾基本來者不拒。
最難的就是投喂成遇,除非她直接給他塞嘴里,遞到他手里的他一概不吃,回頭還會用干凈的塑料袋裝在一起再塞還給她。
舒馥:……
所有人一起節衣縮食了兩天之后,有人因為餓的慌,又重新去翻找后面建筑廢料區,結果真從一個腳手架下的廢棄木箱里面,發現了一大箱的方便面和螺螄粉,粗略一數,加起來居然有六、七十包。
這個人欣喜若狂,捂著自己的嘴壓抑內心的興奮,想悄無聲息的把這一大箱子食物轉移到自己的小隊伍那里。
結果他才把那個木箱弄出來,就聽見一道女聲在他不遠處大聲詢問:“咦,你發現了什么?”
那人:……
隧道里的幸存者都無事可做,一點點動靜都能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姚若云這一嗓子可是放足了力度,頓時喊來了大半圍觀的幸存者。
“哇!什么?發現了什么?”
“天啊!是食物嗎?不會吧!誰藏這里的,過期了嗎,還能吃嗎?”
“切!這個時候,你還管過不過期!更何況方便面和螺螄粉對我來說都是永不過期的好嗎!”
“別說了,光聽到這幾個字我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趕緊分一分煮了吧!”
……
那個發現食物的人還想繼續掙扎一下,表示東西是他發現的,他有功勞,他應該可以多份一些。
然而才說了半句,就看到那支精英小隊里的那個女隊長,表情淡淡看著他,一手還摸在自己腰間:“所有人平分。”
那人:……
艾瑪,太嚇人了!
“平分!平分!當然得平分!”
不遠處,韓瀾看著劉爽,忍不住笑了笑。
居然連威脅都用上了……這幾天,一個不說,另外幾個也不問,他還以為她真的徹底不聞不問了呢。
可現在,她這是有多怕那人的心意被糟蹋了——哪怕這個心意到目前僅僅只是她單方面的猜測……
“呵,面冷心熱的家伙……”韓瀾嘆息了聲,將視線從劉爽身上收回。
喝破那人后的姚若云趁著其他人涌過去的時候又悄悄坐回了避車洞旁邊的露營椅上,靠在了舒馥身邊,壓低嗓音輕輕朝她道:“搞定。”
“嗯。”靠在露營椅椅背上揣著手閉目養神的舒馥同樣輕輕的應了聲。特殊的日子,應該有一些特殊的禮物。
姚若云側頭看著舒馥,這兩天她獨處時總是拉起兜帽把自己整個頭包裹住,還會拉緊帽繩系好,只露出一張臉,看著一幅隱蔽青年的模樣,好像心情很不好。
她便繼續小聲開口安慰她,說雨很快就會停的,而且至少今天劉爽成遇他們不用擔心大家的口糧了,也不用為了給其他隊員節省幾口吃的自己餓著了,她已經做的很好了,別心情不好。
舒馥睜開眼,見姚若云小心翼翼的模樣,隨即笑了笑。之后,她伸出手從兜帽的邊緣伸進去,從耳朵處取下一個東西,塞在了姚若云的耳朵里。
頓時,輕柔舒緩的歌聲在姚若云的耳畔響起,這是一首吉他伴奏的歌曲,這是舒馥常聽的歌曲之一《in somnia》,有種閑適悠然愜意的感覺。
姚若云驚訝的睜大眼,不過她忍著沒出聲,伸手把小小的短款無繩耳機塞的更牢一些,然后也學著舒馥的樣子,把兜帽整個拉起來遮住耳朵,再把帽繩系在下巴處。
她怎么忘記了,她學姐是個“哆啦A夢”啊!
于是現在,避車洞旁邊的“隱蔽青年”有了兩個。
姚若云也揣起手,和舒馥用同一個姿勢靠坐在那里。因為怕其他人說話自己聽不見,耳機沒有開防噪音模式,不過也因為如此,隧道外面嘩嘩的雨聲成了歌曲的背景音。
如果撇開這昏暗陳舊的隧道,他們這群幸存者被困的現狀,姚若云從前其實也很喜歡在雨天下午靠在沙發上,聽著音樂看看書再吃一點零食。
聽著音樂閉上眼睛之后,她總是有種時光錯位的錯覺,仿佛她沒有在距離家鄉極其遙遠的一個陌生的隧道里,而是在自己安全溫暖的家里。
假日的午后,她在家報復性擺爛,爸媽則在廚房忙碌。
仿佛一睜開眼,就能看到媽媽從廚房出來,問她餓不餓,要不要吃碗泡泡小餛飩墊墊?
她從小吃到大,實在是吃膩了,堅決說不要,說要吃炸雞翅和水煮魚。于是媽媽無奈轉回廚房,繼續忙碌,不多時,炸雞翅的香味就從廚房飄了出來……
姚若云想家了,也想自己爸爸媽媽,可是他們從前在綏城的家早就沒有了。不過幸好,現在她有了一個小小的木筏小屋,等到和爸媽再見面的時候,他們便又有家了……
她靠著舒馥的肩膀,把眼角滑下的眼淚悄悄蹭在舒馥衣服上,舒馥沒睜眼,只是抬起手,輕輕在她頭上拍了拍。
阿文過來喊她們兩個去領物資時,頓時被這兩位靠在一起“隱蔽青年”無語到了:“唉喲這是咋了……趕緊去吧,領了不吃放著也好。”
另一邊,兩邊隊伍的隊長聚在一起監督,派人數了數找到的食物,一共三十五包方便面,四十一包螺螄粉。劉爽似乎是怕有遺漏,提出再次翻找一邊建筑廢料區,結果還真的在另一個腳手架下面找到了一箱子的成品菜罐頭。
一箱罐頭一共40個,里面居然有五、六種不同的口味,什么老鴨湯、小雞燉蘑菇、紅燒肉、土豆牛腩、梅干菜扣肉……簡直看的他們眼淚從嘴角處嘩嘩的流下。
這一天,隧道里的幸存者們仿佛過節了一般。
有人算了算日期,發現今天好像真的是過節。
“我去!今天是元旦節啊!”
“是不是呀,我都沒記著日子,你別算錯了!”
“等等,這樣關鍵的時刻,值得我打開手機消耗一點電量!”有人立刻從衣服內袋里掏出了手機,開機后發現還沒到元旦,日期是十二月三十一日,這一年的最后一天。
“哇!那今天晚上是跨年夜呢!”
“有了這些吃的,今天真的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
“不過,那地方我們之前其實也找到,怎么我們沒發現這些食物呢?”也有人提出了質疑,這話一出,頓時有好幾個人回頭看著那個正高高抬著頭,接受其他人夸贊表揚的人。
“是啊,我記得那附近我看過好幾次了,沒發現有吃的,而且還是這么大箱子,怎么可能?”
“哎,你們說他會不會是那個傳聞里的……異能者?”也有人壓低聲音猜測。
“就他那樣,還異能者?他能有這么大方?剛剛聽到要平分物資,他臉都黑了……”
“別管這么多了,無論這些食物是怎么來的是誰放的,現在都救了我們的命!別研究了,你研究也研究不出什么來,不如帶著感激的心好好吃頓飽飯吧!”
……
姚若云永遠記得這一天,她和學姐,和成遇劉爽的小隊,還有一大堆之前完全不認識的幸存者,在外面狂風暴雨的惡劣天氣里,躲在一個隧道中,煮了泡面,煮了螺螄粉,開了罐頭,一起慶祝跨年。
第116章 蔚縣
冰冷幽暗的隧道里,今天格外熱鬧。
有人看到螺螄粉像是看到了親人一樣,迫不及待的領取后就煮了,也有人對螺螄粉的味道避之不及,拿著自己的食物躲得遠遠的,但螺螄粉的獨特氣味飄散在隧道里,根本散都散不掉。
有人不得不在鼻孔里塞了紙團以隔絕那種味道,也有人打不過就加入,上前試著嘗了一口,然后驚為天人。
劉爽成遇小隊這邊也煮了螺螄粉,舒馥則從背包里取出自己的脫水蔬菜包,煮了一鍋蔬菜湯,把每種菜品的罐頭都開了一個,然后把成遇他們之前給她們兩人留的軍糧袋全部打開,統統放到小隊吃飯的露營桌上,表示今天跨年,小隊所有人都好好吃飯,她們兩個放哨值班外加服務員。
除了劉爽和韓瀾外,其他幾個隊員都一致的回頭看向成遇,他們各個都已經分了一碗螺螄粉,本以為今天的晚餐時間已經結束了,可現在卻被告之剛剛開始。
舒馥已經率先給拿過成遇的不銹鋼飯盒,給他朝里面盛滿了飯,鋪上了菜,然后擱到他面前:“繼續吃,全吃完,除了吃飯還要好好喝湯。”
接著,是劉爽和韓瀾的飯盒,她也都給他們都盛滿了,之后又去拿不銹鋼杯子,開始給他們一個個盛湯。
桌子另一邊,姚若云也在給溫柔他們盛飯:“要全部吃完哦,別以為我和學姐不知道你們這幾天偷偷把自己的壓縮餅干分出一半泡了水去喂那邊幾個救援隊的傷員……還有,溫柔姐,你肩膀的傷好了嗎,沒好吧,那為什么不好好吃藥,藥也讓給傷員了是吧……”
她說著,從兜里掏出半板消炎藥,擱到溫柔的飯盒旁邊,表示今天她看著她,讓她吃完飯就把藥吃了。
被點名批評的溫柔:……
“吃飯吧,今天特殊,所有人好好吃飯,這是命令。”成遇說完,第一個拿起了勺子和飯盒,然后看了眼舒馥,聲音放緩了一些,“你們也坐下吃飯。”
劉爽已經另取了一個不銹鋼飯盒,朝里面盛了些飯和菜,伸手拉過了舒馥,讓她坐到了自己身旁,直接塞了把勺子到她手里:“乖了,一起吃飯。”
桌子對面,姚若云也坐下了,阿文給她盛了飯和湯,溫柔用左手將飯和湯推到她面前。
露營桌不大,之前大家不太會圍著桌子吃飯,畢竟每餐只是啃幾口壓縮餅干喝點水,站著都能解決,12個人一下子全圍坐在桌子旁,其實有些擁擠,大家動作都不敢太大,怕會擠到旁邊的人。
但這一餐飯食,卻是大家避到這個隧道里后吃的最開心的一頓。
午夜之前,有幸存者打開了手機,顧不上消耗最后的電量,在手機上設置了鬧鐘,和旁邊的人一起倒數計時一分鐘。
裝甲車旁的火堆旁,小隊的人也一起看著手表,倒數著這一年的最后一分鐘。
新年來臨的時候,隧道里好幾處都響起了手機的鬧鐘聲音,鬧鈴的聲音匯聚在一起,猶如迎接新年的鐘聲。
有很多人都在這樣的聲音里閉上眼,虔誠的許愿,希望新的一年能和家人團聚,能去到安全的城市,能有一間可以遮風擋雨的屋子,能每頓都吃上熱騰騰的餐食……
**
不知道是不是許愿的人太多,新年第一天的上午,連續下了幾天猶如高壓水搶般的暴風雨終于轉小了,雷暴也完全停了。
雨雖然沒有停,不過這樣子程度的雨量,步行轉移是沒有問題的,只是隊伍里并非人人都有雨具,哪怕讓部分傷員婦孺都坐上裝甲車,剩下的人里也有一半沒有雨具。
他們在這幾天里,已經把附近的地圖翻來覆去研究了很久,這里靠近銀沙河,地段偏僻,山路狹窄,一側是陡峭光禿的巖壁,另一側是崖坡,除了蔚縣外,附近根本沒有其他縣城,更不會安置救援點。
看來看去,最近的救援站依然還是之前計劃的那個。去那里就得過橋,除了三十公里外斷塌的大橋,另一座最近的大橋在五十公里外,那座橋更為牢固,應該不會在之前的災難里損壞。
但需要走回頭路,而且過河之后,會離那個救援站更遠,加起來大約要走一百多公里。
在今天雨小之前,其他人都默認這條路線是最快脫困的路線,可今天發現雨勢轉小后,總覺得要徒步走百多公里,花費時間太多,怕半途天氣又突然變糟,連躲都沒處躲。
“不能派一輛車過去探路嗎?這樣可以直接叫來救援,說不定還能帶回來物資。” 救援隊伍里,有人提出意見。
“燃油不夠,車子過去了就回不來了,而且現在還不知道那個救援點的情況,如果沒燃油,也沒食物……”
“那像之前一樣呼叫無人機救援呢?”
“如果只是缺燃油,以目前的天氣情況當然可以,但我們現在缺的是車。”韓瀾嘆了口氣,他們又何嘗沒想過呼叫救援。
但現在要解決他們的問題,光靠無人機根本不行,除非來數架載人直升機,直接把人都帶走。
不過目前階段,西洲省都自顧不暇,衛星電話打出之后,對方清楚表示,想要調動載人直升機從西洲省過來,起碼還得等上半個月。
以目前的天氣,空投物資的無人機倒是可以安排,只要天氣情況沒有惡化,48小時內就能調派抵達。
可這48個小時太長了,這是始終是峽谷山路,旁邊就是銀沙河,雖然目前的雨量還不會導致水位漲到淹沒山路,但是再待下去,又繼續開始下暴雨就難說了……
一百多公里的距離,正常人步行大約24小時就能到,可如果他們這48小時繼續待在隧道等待,萬一天氣又出狀況,無人機來不了,兩天之后,他們再想轉移,很可能已經餓到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現在不一樣,他們昨天剛找到了物資,都飽餐了一頓,雨也小,正是轉移的好時機。
而且,這一路也不是半點遮風避雨的地方都沒有,這一帶都是山嶺地貌,途中轉向之后,會途經兩條較短的隧道,還有橫跨山路的岸地橋洞,這些地方都可以作為他們的歇腳點。
人類正常行走速度,每小時可以走五公里,只要天氣不惡化,他們今天入夜后會抵達大橋,如果想要休息一晚,大橋附近也有類似工作人員的休息屋或是配電室之類的房屋,總能找到躲避風雨的地方。
等第二天一早順利過了河,去了西南高地,這趟轉移就完成了一半。
此外,他們之前也查看過,這邊山路一側的巖壁光禿荒蕪,至少不必擔心會發生泥石流之類的災難,步行轉移不至于遭遇連鎖災難。
對岸那片區域海拔稍高,地勢平坦和緩,救援站附近也有其他縣城村子,等抵達了對岸的救援站點,通常情況總能找到一些物資。
即便那里情況壞到一點食物都沒有,車和燃油總能找到一些,他們可以派出一輛車去附近的縣子里找。
如果真的什么都沒有,那就直接原地等待空投物資。
總之,去了那里,比現在他們待在這什么都沒有的山路隧道里強。
一個選擇是既定結局,另一個選擇還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對成遇小隊的人來說,沒有人會選擇坐以待斃。
“隊長,他們說的對,在這里繼續等太被動了,趁著現在大家都有力氣走路,我們應該立刻啟程!”救援隊里,一個女隊員開口。
這聲音有點耳熟,舒馥和姚若云都多看了她一眼,發現對方就是之前在診所樓前所有人都撤離時還留下來,不慌不忙給溫柔包扎傷口的那個。
她給舒馥的印象挺深的,能忍傷開搶命中率準,又能沉下氣在所有人慌亂逃離時給受傷的隊員治療,有勇有謀,很聰明也很厲害。
“隊長,文意說的對,即便是想等無人機空投物資,也可以去了對岸的救援站再等,那邊也是個小縣城,起碼大家住的問題能解決,那里肯定也有醫院診所之類的,儀器應該都在,小峰他們兩個再等下去真的熬不住了……”
這個隊友口里說的小峰,就是之前物資倉庫被打劫時,受了搶傷的兩人。
救援隊的隊長看了看自己的隊友,又回頭看了眼救護車,朝成遇他們點頭:“同意即刻轉移!”
“我們也同意!”另一邊,救援站還剩下的四個部隊成員也點頭。
“好,各自通知隊伍里的人,十五分鐘后出發!”
隧道里的幸存者隨身物資都不多,幾分鐘就收拾完了,他們目前的燃油,基本都來源于成遇小隊之前的供給,所以開幾輛車上路,誰能上車,幸存者都沒發言權。
也正是因為少了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劉爽和韓瀾兩人在五分鐘內快速有序的完成了安排。
整個隊伍十四歲以下六十歲以上共五人,重傷昏迷兩人,重傷恢復期一人,輕傷恢復期十一人。
這些人擠一擠,救護車后車廂和裝甲車車廂都能坐下,再來是成遇和溫柔,他們兩人傷都沒好,駕駛區還有座位,沒必要步行淋雨。
溫柔進裝甲車后車廂,順便協調車廂內紀律。
駕駛區進阿文和成遇,阿文腿傷快好了,開車沒問題,而且他對車子熟,隊里開車他最穩。
救護車駕駛區由對方隊伍自行安排兩人,如此一來,剩下需要步行的大約還有三十多人。
所有人的雨具加起來大約二十件左右,夠是肯定不夠的,不過劉爽和韓瀾并沒有強行規定一定要把雨具讓給身體較弱的人,基本都是自愿原則。
自己有雨具就穿,愿意讓人別人就讓,不愿意就不讓。
隊員同樣如此,并不因為誰是救援人員或是部隊人員,就非要做犧牲奉獻的事,現在大家都被困在這里,人人都是幸存者,自己的命同樣是命,先救自己才能繼續救別人。
不過幸好這幾天溫度回升了,此刻外面的溫度大約在十三到十五度之間,稍微有些冷,但畢竟不是刺骨冰涼的寒冷,不少人的衣服都防水,把兜帽拉起來,忍一忍就過去了。
舒馥和姚若云也是這么打算的,她們的背包最近拿了不少東西出來,不適合繼續拿出全套的雨衣雨褲。
但她們身上的沖鋒衣褲是之前成遇給的,尺寸大,有大兜帽,防水效果一流。此外滑雪鏡一樣可以擋雨,防雪套可以從靴子套到膝蓋,原本是防雪的,如今用作防雨效果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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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鐘后,兩支隊伍整裝出發。
救護車開在最前面,如果一路順利過了河,他們會先行加速前往救援點縣城,先找到醫院或是診所,安置車上的重傷員。
步行的人走在中間,裝甲車押后。
成遇在車子駛動前,從副駕駛座上下來,他讓齊開上了車,齊開擅長電腦,體力在隊里是最弱的。成遇自己則拉起沖鋒衣的兜帽,走在了舒馥后面兩步的位置。
再后面,走在劉爽旁邊的韓瀾嘖了一聲:“他讓齊開坐上車干什么,真心疼就該讓那小丫頭上車啊……”
劉爽給了他一個“你懂個錘子”的眼神,開口都懶得開。
舒馥和姚若云的防水背包都背在了身前,方便她們隨時“拿”東西出來,不過她們兩個背包看著大,實則里面沒什么重的東西,背著也不累。
隨著救護車緩緩駛出,眾人也從躲避多日的隧道里踏出腳步,連續三天的暴雨,讓外面的世界大變樣。所有幸存者過來的時候,外面還是冰天雪地的寒冬,如今外面又成了水的世界。
山路一側的巖壁上,有數道水流正嘩嘩的朝下淌著水,都是上方山嶺間未來得及泄去的雨水,仿佛瀑布一般,流下光禿禿的巖壁,流經他們所在的山路,朝著另一側的崖坡而去。
崖坡之下,原本水面很低的銀沙河水位也暴漲了數米,哪怕不探頭出去,也能看到翻涌的河水,正從西北向奔騰而來。
到處都是雨水和水流的聲音,吵雜一片。
而他們一路北行,朝著銀沙河的上流而去,這是條漫長的轉移之路,加上還在下雨,大家都走的很是艱難。
但對舒馥來說,現在步行遠比坐車要安全的多。
銀沙河是三區分界線,隔開了西洲省、香洲省和西南高原。
她不知道自己的邊界線在哪里,她也一直在猜測最后百分之五的進度條會以什么樣的任務形式呈現。
滯留在隧道的這幾天,因為和劉爽韓瀾他們朝夕相處,她又見到過對方兩次白色光條的閃現,進度并不快,劉爽還有四分之一才會走滿,而韓瀾還有三分之一。
舒馥分析過他們兩人和姚若云三人的區別,感覺白色光條應該和對她的信任值有關。
他們畢竟是戰士,是軍人,要獲得他們百分百的信任值,確實不可能像陳法、盧政和姚若云那么簡單。
更何況,在他們覺醒并表露出自己的立場之前,她也的確沒辦法毫無保留的對待他們。這種有所保留,從前盧政、陳法和姚若云或許不會在意,又或是根本不會覺察,但他們不一樣,他們的直覺更敏銳。
所以,又要有所保留,又想讓對方的白色光條快速走滿,這原本就是悖論。
所幸舒馥對此也并不著急,她很清楚,目前唯一重要的就是早日把木筏升為5級,她有預感,當木筏升為5級的時候,所有一切將會發生質的飛躍。
一個多小時后,冒雨跋涉的眾人經過通向省道和蔚縣方向的岔路口,繼續沿著蜿蜒的峽谷山路朝前走。舒馥借著背包掩飾,偷空看了眼地圖,這個岔路口應該是這條山路附近唯一的路口,下一個距離最近的路口就是50公里外的過河大橋。
兩個小時后,他們順利抵達了第一個橋洞,休息二十分鐘,啃過壓縮餅干喝過水之后,眾人再次上路。
下午的這段路便有些艱難了,因為雨勢轉大,風也大了起來,雨水一波一波的打向眾人,身體就算了,反正本來就被淋的濕透了,主要還是臉,他們是迎著風的方向走的,雨水模糊了他們的視線,灌入他們的口鼻,讓他們連前面的路都看不清清楚。
一個小時后,風越來越大,走在幸存者最前面的小個子隊員高山回頭給大家加油打氣,后面,成遇小隊步行的隊員都大聲應和了幾句。
其實蔚縣救援隊的隊員和幸存者們都清楚,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對方這支精英小隊即便失去一輛車子,剩下的另一輛裝甲車也足夠載上他們所有隊員和那兩個女孩輕松上路。
如果他們不想,他們完全不必理會這支老弱殘兵,食物是他們分給大家的,燃油也是他們共享的,即便臨出發前那個面色漠然的女隊長一再提醒,人人都是幸存者,沒有哪個救援人員和部隊人員有義務去做犧牲奉獻的事,讓所有人先救自己。
可她同樣沒有坐進裝甲車,而是和其他隊員一樣,把位置讓給了傷員。
他們心里非常清楚,他們這些人就是掛在這支小隊身上的拖油瓶,對方就是在犧牲自己保住他們的命。
“謝謝……”風雨里,有人聲音梗塞的開口。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很快,幸存者的聲音大了起來,有人說謝謝,也有人互相打氣加油。
在互相鼓勵的聲音里,眾人再次斗志昂揚,努力加快了腳步。
舒馥和姚若云其實也走的很累,但現在畢竟不是從前和平年代,這一年多,兩人都有所經歷和成長,很快也在周圍人的鼓勵聲中重新調整呼吸和步伐。
“大約還有一個多小時,會抵達下一個休息點。”走在舒馥身側后面兩步的成遇出聲。
舒馥回頭看向他,自出發后,他雖然很少和她說話,但他始終都在她視線范圍內,似乎只要她有需要,他隨時都能伸出手遞給她。
舒馥指了指他手臂:“傷還好嗎?”
“早就沒事了。”他笑笑。
隊伍最后的裝甲車突然停了下來,溫柔從車上下來了,把另一個走在最后的隊員趕上了車。很快,車上又下來幾個人,都是身上帶傷的人,里面有救援隊的人,也有普通幸存者,他們把位置讓了出來,讓走在最后面腳步沉重體力不支的幾個幸存者上車去。
“你們——”那幾個氣喘吁吁的幸存者不明所以。
“我們傷沒那么嚴重,下來走一段,過一會,等你們休息好了,再下來替我們!”
齊開和阿文也下了車,原想讓成遇和舒馥上車,成遇最終趕了劉爽去開車,舒馥則讓姚若云進副駕坐一會。
“學姐——”姚若云不肯。
舒馥直接把她推了上去:“你坐,我能走。”
并非她不想搭車,而是不想當著劉爽成遇的面表演憑空消失。這峽谷就這一條山路,她要是在車上被“鬼打墻”了,又突然在隊伍后方的山路上出現,那畫面光是想想就“妙不可言”……
前面的救護車也停了,后車廂唯一輕傷的幸存者下了車,副駕駛座另一個輕傷的隊員也下了車,讓兩個衣服濕透面色慘白的人坐了上去。
他們這些人,彼此或許曾經是陌生人,也或許曾在災難期有過相互埋怨和指責。
但他們至少沒有在困境里越過自己的底線,沒有像另一些人那樣走上一條不歸路。
這一路,他們共同經歷了凍雨、暴風雪、超低溫、雪崩、冰雹……被數米高的積雪層圍困在建筑里,在凍雨和巨大冰雹的侵襲下被困隧道,經歷過數次歹徒的襲擊和食物危機……大家磕磕絆絆一起走來,在困境里彼此陪伴和依靠,時至今日,都已經有了革命情誼。
因為這樣的羈絆,使得他們越來越重視身邊的這些人,他們希望他們所有人都能一起順利的轉移,不希望有人被落下。
一個多小時后,他們抵達第二個休息點——一條站在一頭可以看到另一頭的隧道,這次他們只休息了十五分鐘,又再次上路。這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前面差不多還有20公里的路等著他們,順利的話四個小時后能抵達。
他們想在天色完全黑下來前到達今天的過夜點。
之后的時間里,大家依舊采取輪流休息和坐車的方法,因為配合得當,行走速度竟比上午還要快一點。但他們加快了步行速度,卻依然趕不上天黑的速度。
雨天天色陰沉,不過下午五、六點,周圍就完全暗默了下來,雨越來越大,周圍全是嘈雜的水聲,大家都快連身旁人說話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這一帶的路燈早就不亮了,不知道是因為斷電還是燈本身壞了,山路上光線昏沉。
救護車和裝甲車很快都打開了車燈,救護車開了遠光燈,給后面的步行者探路,裝甲車則只開了基本的車燈,以免光線照到前面的人太過刺眼。
可哪怕開了車燈,眾人也越走越艱難,雨已經有轉向暴雨的趨勢,一旁的山壁上不斷向下流淌著雨水,像是有無數條溪流從他們身旁落下,就連他們走的山路上,也形成了一叢一叢的流水,到處都濕滑不堪。
有人腳下一歪,滑倒在了山路上,竟被水流沖的朝一旁滑出去了一段距離,好在另一邊有隊員拉住了他。
其他幾人手忙腳亂的扶起那人,那人站起身后腳還有些抖,不知道是摔的,還是怕的。這條山路并不寬闊,大部分路段連護欄都沒有,他剛剛再被水流往前沖一點,弄不好會直接被沖到崖坡下面去。
下面可是銀沙河!
即便現在水位高了,他不一定會摔死,可他游泳水平馬馬虎虎,銀沙河水流這么急,他下去估計就沒了。
幾個人轉回身想繼續走,還想走得靠山路里側的山壁一些,可那個最先拽住他的女隊員卻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了兩步。她朝崖坡下的河水探出視線,頭卻扭向了他們過來時的方向。
那個摔倒的人自然認識這個女隊員,她叫文意,救援隊的,他問她怎么了。
文意卻維持著那個動作,一動不動,片刻后甚至摘下了沖鋒衣的帽子,像是想把什么聲音聽得更清楚一些,她很快取出手電筒,朝河水照去。
旁邊幾人正好走回去,他們都看到了手電筒照出的水面,頓時驚呼:“天啊!水位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高了!”
最早,河面水位距離崖坡上的山路大約有二十多米的距離。
下了幾天暴雨,今早他們出發的時候,水位漲了,但那時也有十幾米的距離,差不多三、四層樓的高度。可現在,居然只剩下了兩、三米的距離,整個斜下的崖坡幾乎快消失了。
幾人的動靜很快讓其他步行者們都停了下來,到最后,兩輛車也先后停了。
韓瀾離的近,第一個走到崖坡旁,同樣發現了水位的事。
但最早注意到不對勁的文意卻在這時開口:“這河水不對勁!”
“是不對勁,水位漲的好快啊!”旁邊有人回道。
“不是。”韓瀾反應過來了,“這是銀沙河,原本應該是從西北朝東南的流向,也就是和我們行走的方向相反,可現在——河水流向和我們行走的是同一個方向……這、這河水逆流了!”
第117章 蔚縣
“銀沙河逆流了?”在他們身后,劉爽和成遇幾乎同時開口。
下一刻,舒馥和姚若云也跟在成遇他們身后,快步跑向了崖坡。
“這怎么可能!?”一旁的其他人頓時被說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么大一條河流,怎么會突然逆流了?”
河水的流動受多種因素影響,包括地形、水流速度和水位,在特定條件下可能會發生逆流。
例如,強降雨導致的——洪水!
不止是強降雨,之前連續大半個月的暴風雪,在山嶺和陸地上堆積起了大量的固態水——冰雪。
之后,氣溫回升的太快,冰雪層在一天之內全部融化,固態水重歸液態水狀態,再加上之后連續數日的強暴雨,如果整個北半球都是這樣的情況,在同一時間內涌入洪水區和低海拔區的水量會達到一個天文數字,最終將引發——史無前例的大洪水!
“洪水!”好幾個聲音同時響起。
“是、是下游的洪水過來了嗎?”
在說出這個詞的同時,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了一樣的驚惶和疑問,能讓銀沙河這樣的河水逆流的洪水,那會是什么樣的洪水!?
所有人都一致看向了河流的另一頭,那邊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周圍全是吵雜的雨聲和水聲,靠肉眼根本無法分辨洪水是否正在朝他們襲來。
可即便洪水尚未襲來,依目前河流水位的漲幅速度,他們所在的這條狹窄山路也很快就會被銀沙河上漲的水位所淹沒。
山路另一邊是峭壁,根本無法攀登,他們就像是被困在冗長孤島上的困獸,無論是朝后跑,還是繼續朝前跑,始終都在河水泛濫的范圍里,根本跑不出去!
“怎么辦?”
“別愣了,都上車吧,趕緊開車離開這條山路啊!”
“誰不知道應該上車走,可現在的問題不就是車不夠嗎!”
“這可真是要命了!河上面這么黑什么都看不見啊!”
“跑吧!”
“怎么跑!這條山路這么長跑有什么用,跑到哪里都一樣好嗎!”
“那——朝上爬?”
“怎么爬啊,這山壁這么陡,別說我們,就算是那支精英小隊也爬不上去吧!”
“你們別說了,越說我越亂……”
……
眾人驚慌失措的聲音里,一道耀眼的紅色光弧出現在漆黑一片的水面上,朝著他們來時的方向,掠過水面上方的半空。
那是——搶式信號彈!
成遇收回手,又朝搶里面填裝了一顆,然后再次揚起手,朝著更高的方向射擊。
先后兩枚信號彈出現在夜空的大雨里,受惡劣天氣影響,信號彈的光弧明明滅滅的,遠沒有晴朗夜晚時候明亮,但也足夠點亮那片漆黑的水域,讓站在崖坡山路上的幸存者們看清楚那邊水面上的情景。
整條寬闊的銀沙河依舊如他們早上出發時看到的那樣翻涌奔騰,只是已經完完全全改變了流向,水浪一波接一波的從河道另一頭——下游的方向涌來。
逆向的水流如同波浪,完完全全壓過了原本的河面,遠處的水浪一層疊著一層,水浪所過之處,水位急速暴漲,浪頭匯入河流,硬生生改變了河水原本的流向,然后周而復始。
在更遠處,還有更多的水浪正層層疊疊的涌來,那是能令江湖倒灌的大洪水!
這樣的情景說明,整個下游地區的水位已經遠遠高過了他們所處的這片區域。
從一開始覺察不對到此刻的短短幾分鐘里,崖坡下的水位似乎又向上漲了一些,完全是肉眼可及的漲幅速度。
幾乎所有站在崖坡邊的人都下意識倒退了幾步,他們已經走到這里了,眼看還有一點距離就能過河去到對岸。
可是,他們是不是只能走到這里了?
兩枚信號彈的光芒逐漸微弱,眾人盯著那一點點散去的光,仿佛看到了自己逐漸暗淡的生機。
就在那點星芒即將散去的同時,又有一道光芒掠過漆黑的夜空,落向水浪翻涌的河面。
人群里,不知道是誰,再次發射了一枚信號彈,信號彈閃爍的方式和剛才的略有不同,是一枚求救專用的手拉式信號彈。
一些空投到災區的物資包里,都有這樣的信號彈,此刻隊伍里,也有不少人的背包里有,那是他們長期攜帶的必備物資之一,但很多人也曾經許愿,希望在抵達西洲省的安全區之前,最好別用上這個信號彈。
發射這枚信號彈就意味著他們身處無法自救的險境,只能期盼救援人員的到來,可現在,救援隊隊員,部隊隊員,甚至另一支精英小隊的隊員,都在他們的身邊。
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還能求誰來救?
他們突然感到了絕望,難道真的抽簽決定誰能活,誰上車,誰離開嗎?
“抽簽吧,能逃一些是一些……”有人突然開口。
但更多的人卻在抗拒搖頭。
這樣子活下來又有什么意義,他們就算這一次死里逃生了,也會一輩子都記得,他們的命是拿另外一部分同伴的命換來的……
**
大多數幸存者們在生死沖擊下絕望彷徨的時候,一小部分幸存者和救援人員已經跟著那支精英小隊的人行動起來。他們來到山路另一側的巖壁前,思考從這里攀爬上高處的可能性。
只要有一個人能爬上去,固定好繩索,那么底下的其他人就能全部上去!
但問題是,這一側的山壁不光角度近乎筆直,巖壁光禿濕滑,此刻還在不斷朝下流淌著雨水。所有人里,攀巖能力和經驗最強的溫柔嘗試攀爬,可她肩膀傷勢未愈,根本無法發揮出全盛時期的實力,沒上去兩步就直接墜了下來,被幾個隊員接住。
溫柔搖了搖頭:“如果攀巖裝備在的話,可以打螺栓上去……”可她的攀巖裝備,都在越野車里,當時匆忙逃離蔚縣,東西都落下了。想到這里,溫柔自責的不行,狠狠捶了自己兩下。
“再試試,找可以替代螺栓的東西!”成遇大步走來,他已經讓阿文將裝甲車開至前面一處的巖壁旁。
他把背包丟進駕駛座,重新戴上戰術手套,準備沿著裝甲車的車門邊沿爬上去,裝甲車有數米的高度,可以減免一部分需要攀爬的距離。
溫柔則已經爬進了裝甲車車廂內,先拿了一卷繩索掛在身上,然后開始尋找一切可以替代螺栓、巖釘、巖塞的東西。劉爽也進了車廂,邊找便詢問溫柔。
車外,韓瀾也開始做準備,他攀巖能力也不差,多幾個人嘗試,可以多爭取時間:“你手臂行不行?”他問成遇。
“行。”成遇言簡意賅,不經意間一回頭,卻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舒馥。
她站在雨里,仰著頭,似乎正查看山壁。山壁很高,少說有100米,如果是不下雨的時候,還有可能爬上去,但現在……
成遇看到了她緊緊鎖住的眉頭,她不常露出這樣的表情,肅穆又沉默,仿佛有很多無形的重量壓在她纖細的身體上。
“等一下。”他和韓瀾說了聲,轉身大步朝舒馥走去。
舒馥感覺到他的走近,收回視線看向他:“你們想攀上去?”
“這是唯一的辦法。”
“不,還有辦法。”舒馥看了眼裝甲車,一臉認真,“你們可以開車走,這種時候無所謂怎么坐,車廂可以多擠些人進去,車頂也可以爬些人上去……無論如何,至少你隊伍里的那些隊員都能活著離開,還可以救一部分人,剩下的……他們不是你們的責任,劉爽姐不是說了嗎,人人都是幸存者,并非救援者就非要做犧牲奉獻的事。你們得先救自己,才能去救別人。”
成遇沒想到她會一下子說這么多話,他看她,笑了笑,伸手按在她的兜帽上:“別擔心,沒事的。還沒到最后一刻,大家都還在努力,總得要試一試。”
另一邊,溫柔和劉爽從車廂里爬了出來,身上和手里都拿了些繩索和工具:“隊長!”
“來了!”成遇應了聲,大手在她頭頂安慰般揉了下,隨即大步朝自己的隊友走去。
“只找到這些,我不能保證行不行,試試?”溫柔示意。
“行,試試。”成遇摘下兜帽,踏著車門邊沿處,幾下就爬上了車頂。
溫柔和劉爽也跟著爬了上去,開始給成遇和韓瀾準備攀巖裝備。
另一邊,崖坡旁的幸存者們紛紛從背包里掏出手拉信號彈,朝著河面上方的夜空,一一拉動發射。
他們知道不會有人來救他們,可他們還是抱著微不可見的希望,發出了求救信號。
一道、兩道……四道、五道……
整個漆黑的銀沙河水面,頓時像被數道焰火的光芒點亮,紅色、藍色、黃色、白色……在閃動的不同光芒里,他們再一次看見了自銀沙河另一頭層層疊疊逆向而來的水浪,他們附近的河水水位比剛才更高了,和他們所在的崖坡山路只剩下不到兩米的落差。
周圍雨水很嘈雜,但他們依然能聽見水浪奔騰的呼嘯聲,那是距離他們越來越近的洪水。
姚若云站在崖坡旁,她緊張的揪著身前的背包,正在等待,舒馥很快就走了過來,在對方緊張期盼的視線里搖了搖頭。
兩人目光交匯,無聲交流。
——他們不會走的,他們是戰士和軍人,從來不會臨陣脫逃。
——可是,如果他們不走,就算事后不記錄下我,木筏甲板上也站不下這么多人啊!而且洪水太快了,木筏很快就會被追上吧?
舒馥看著被數道信號彈點亮的河面,再次輕輕開口:“還有一個辦法,但我之前從沒試過。”或者說,從未擺放過,所以并不能確定擺放出來后的大小,也不確定哪些地方是可以上人的區域。
不過此刻想來,一切就像是冥冥中注定了一樣。
河水上方,最后幾枚信號彈的光芒也逐漸微弱下去。
有人早已泄氣,一屁股坐在了山路上,垂著頭灰心喪氣。
可同一時刻,卻突然有人指著不遠處的河面大喊了起來:“快看!那、那是什么!”
什么?
其他人被她的喊聲吸引,再次抬頭看向河面,不知是誰,在這時再次發送了一枚信號彈,重新被信號彈光芒映亮的河面上,出現了一艘大型的船——呃,房子?呃,別墅?
原本還坐在地上的人頓時快速站了起來,伸長脖子,不斷的去抹掉臉上和眼睛上的雨水,恨不得長出四只眼睛來,好把那艘快速移動過來的東西看清楚。
不是船!
也不是房子!
那是一艘——帶著前后板甲和三層豪華別墅的超級大木筏!
**
半個小時后,當所有人登上這艘木筏,小心翼翼試探著沿光潔如新的原木色樓梯,從別墅后方的甲板兩側,分別登上三層上方帶移門的玻璃大露臺時,依舊渾渾噩噩的,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沒有人知道這艘奇特的大木筏是什么時候出現的,又是從哪里漂流過來的,為什么會準確無誤的以后甲板朝后的模式停靠在他們所在的崖坡旁,又為什么能在波濤洶涌的水浪上如此平穩且快速的行駛,他們甚至感覺不到他們是在水上……
駕駛艙呢?
動力呢?
木筏的主人呢?
這真的是傳聞里異能者的木筏嗎?
為什么和聽說過的完全不一樣?
他們有太多疑問了,可他們誰都沒開口,因為知道身邊的其他人也都和自己一樣,正陷入迷茫之中,大家都在懷疑此刻面前這一切,只是他們的幻想……
可在樓梯之下的后甲板上,還停著他們那輛飽經風雪的救護車,再往后,則停著裝甲車。
這寬闊的后甲板,足有小半個籃球場的大小,周邊一圈還帶著可以自動升降的圍欄。
那圍欄是木質鑲嵌玻璃的,大約有一米五的高度,透著一股質樸的風格,不太像現代化的電子產品。
但當第一個嘗試的人——文意走下崖坡,靠近木筏想直接翻越后甲板的圍欄時,木筏甲板那一側的木質鑲玻璃的圍欄居然全部自動降下,整齊劃一的消失在薄薄的甲板上,也不知道收縮去了哪里。
之后,第二個、第三個人……一個接著一個人試探著踏上了木筏,無論上去幾個人,那木筏始終穩穩當當的停靠在那里,即沒有搖晃,也沒有離開,似乎在安靜等待著所有人以及車全部登臨。
這邊發生的事很快吸引了山壁旁其他隊員的注意,第一個登上木筏的文意原本以為那支精英小隊陡然見到這樣超越現實邏輯的木筏,會有所遲疑,至少稍稍查探后再做決定是否登臨。
但他們那個身形高大的隊長僅僅只是站在崖坡上看著木筏愣了數秒,就回頭下命令,讓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登上木筏。
之后,所有幸存者和隊員紛紛沿著崖坡魚貫而下,再之后,車子緩緩駛下崖坡,居然就那么直接的開了上去。
直至所有人和車全部登上了后甲板,原本靜靜停泊的木筏突然啟動,它朝著遠離洪水的方向——銀沙河原本上游的方向開始駛動,甲板后的圍欄又悄無聲息的自動升起,整個后甲板再次成為一塊安全的空間。
后甲板有一百多平米,但上來兩輛車再加五十多個人后,依然顯得有些擁擠,于是,有人取出手電筒開始查探木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黑,還是別墅里的主人鎖住了全部的門窗,亦或是這些門窗都安裝了單向玻璃,總之他們無法透過玻璃墻和玻璃門看到別墅里面的光景。
他們發現自己也無法靠近別墅的門和屋檐,空氣里像是有無形且看不見的冰冷墻壁,阻擋著他們的去路。
別墅左右兩側的甲板很狹窄,他們無法通過兩邊去到前面的甲板。
最終,有人發現了后甲板兩側通向別墅頂部的木質樓梯,這一次,他們成功走了上去。
整個玻璃露臺大約有七、八十平方米,地面是原木色地板,四周圍下半截是鑲嵌著玻璃的木質圍欄,上面和頂部則是全封閉式玻璃墻,最前方的圍欄上方是玻璃移窗,有人上前試了試,發現可以打開窗戶。
他們趴在玻璃移窗前,用手電筒朝前面的甲板照去,可以看到別墅二樓帶木質屋檐和玻璃泳池的陽臺,最前方甲板上純玻璃天頂下方奢華的嵌入式沙發卡座、位于甲板最左側的無邊際按摩浴池、躺椅、搖椅……雖然到處都暗著,但依靠手電筒的燈光也能看出前甲板娛樂區域的奢華和舒適。
這哪里像什么木筏,這根本是一座水上飄浮豪華別墅!
有人大著膽子想翻越露臺,通過陽臺下到前甲板去,可當那人好不容易從玻璃窗翻出去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撞到了下方的空氣墻,和剛剛在別墅后門前一樣,有一層看不見的冰冷空氣墻制止了他的舉動。
這詭異的違背常理的一幕讓那人慌里慌張的又翻回露臺,他沒能成功下去,倒是因為開窗,讓外面的大雨從打開的窗口撲打進來,弄濕了一大片地板。
在其他人譴責的目光中,那人手忙腳亂的重新關上窗,退到了露臺的角落處,不再鬧騰,開始趴著玻璃看外面咆哮的水流。
這整艘木筏豪華嶄新,卻也詭異到不行,他們甚至都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人,但卻從這諸多限制里明白過來,他們只是一群不速之客。
對方讓他們上木筏,載著他們朝遠離洪水的上流而去,并不代表朝他們敞開整棟別墅,歡迎他們做客。
它只是單純的在救他們的性命。
但對幸存者們來說,單是這一點,已經完全足夠了。
露臺并非是空的,里面有一些固定在原地的木質長椅和長桌,造型都很有格調,非常漂亮,很像公園里那種公共設施,似乎是提供給客人坐的。
有人小心翼翼坐下,見沒發生什么意外才長長出了口氣。
雖然人多椅子少,大家也不敢朝桌上座,最終在露臺里各自找了角落,或站或席地而坐,在鼓噪的心跳和呼吸漸漸平緩之后,才開始壓低聲音交流。
外面河面的水浪很急,偶爾在河道曲折處會見到正向和逆向兩個不同方向撞在一起的水浪漩渦,但木筏從旁邊駛過時,始終都能保持平穩,并且前進的速度很快,洪水并沒有追上他們。
有人把木筏稱為諾亞方舟,也有人反對,認為這是在驊國,不該拿國外的神話故事來命名,將之稱為驊國一號更貼切一些,或者使用一些神話傳說里的稱為。
例如:玉兔一號!
又例如:悟空一號!
再來:寶蓮燈一號!
安安靜靜靠在角落處的舒馥:……
姚若云湊到舒馥耳旁,悄悄道:“學姐,我覺得寶蓮燈一號不僅好聽,還挺貼切的,你想啊,變大變小變漂亮……”最后一句,她下意識唱了起來。
舒馥:……
謝謝,但婉拒了。
她們兩人靠站在露臺的最后側,透過玻璃能看到后甲板的情形,成遇小隊的幾個人正幫著救援隊的人查看救護車里三個重傷員的情況。
因為救護車暫時熄火了,他們重新把里面的小型發電機開了起來,用儀器維持著兩個重傷昏迷隊員的生命。
劉爽上前詢問情況,文意從救護車上下來,表情有點凝重:“醒的那個用了止疼藥,暫時睡了,另外兩個如果四十八個小時內還不進行二次手術,恐怕就危險了……那個救援站還能去嗎?”
一旁的韓瀾正用夜視望遠鏡查看對岸的情況,那里地勢比山路這一側要稍微高一些,但那里地形平坦,如果洪水涌來,恐怕吞沒的不僅是河岸,連同陸地也會一起淹沒。
“不,應該已經淹沒了。”靠在木質樓梯旁的成遇突然出聲,他示意了一下方向,“那個救援站,在洪水過來的方向。”
“但那里離河岸挺遠的。”
劉爽嘆了口氣:“就算這樣,我們也沒辦法走回頭路,太冒險了,更何況,現在什么時候上岸,在哪里上岸,都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她說著,看向了他們身后漆黑一片的豪華別墅。
成遇也回過頭,看向了別墅的后門。
露臺里,舒馥看著甲板上的人,突然發現成遇此刻靠著的位置很像上一次她在屋里看到他時,他所在的位置。
兩種不同形態的漂流島屋,兩次完全不同的地點,此刻的成遇卻和上一次的成遇意外重疊了。
仿佛是覺察到她的目光,原本看著別墅后門的成遇緩緩抬頭,視線與玻璃露臺里的她對上。
舒馥在心里贊了句真敏銳,唇角卻第一時間朝他揚了起來,還伸出手沖他擺了擺。
對方回了她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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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馥嘆了口氣,重新找了一處角落處席地而坐,面朝著圍欄方向,看似在看外面的河水,但其實借著身側姚若云的掩護,正查看手里的地圖面板。
在姚若云眼里,她就像是對著手心的空氣在點點畫畫,她估計她在操作自己的面板,頓時更加謹慎小心,用抱著她的動作替她完完全全掩護起來。
地圖面板上,水域的范圍比上一次查看時擴大了不少,這代表洪水區擴大了,水位暴漲,銀沙河又消失了一大截,目前只有西洲省和香洲省交界處的河道還清晰存在著。
如果天氣情況沒有變得極端惡劣,沒有自動觸發漂流瓶防護罩,木筏可以一直載著這些人逆流而上的話,其實她能把他們直接送到西洲省邊界處。
那里海拔更高,大洪水不會追到那里。
只要比對之前救援站分發的地圖,找到西洲省內距離銀沙河最近的救援站點,然后在那附近靠岸,他們就能直接抵達西洲省的救援站點,一步到位。
舒馥思緒轉的飛快,很快找到了那個救援站點——達日縣。
第118章 蔚縣
達日縣的平均海拔有3500米,最低海拔也在2800米以上,哪怕是在全球水患之后,也依然是比較安全的縣城。
從地圖所示,如果木筏在距離達日縣最近的河岸停泊,他們一眾人從岸邊到達日縣,沿山路而上,大約只需要再走十幾公里。
那里是西洲省和香洲省邊界地帶,從銀沙河西面上岸后,基本已屬于西洲省地界,達日縣再往西南還有另外兩個救援站,距離都不算太遠,即便達日縣情況不佳,他們需要再等待救援,也應該很快會等到。
最后,達日縣往西陸行約400多公里,就是知城所在。姚若云的父母就在那里,鄭菲菲一家也在那里,只要木筏能順利靠岸,所有人——包括她,就能順利登陸。
舒馥決定的很快,直接將達日縣附近的河水水域設置為目的地。
航線信息出來了,【621/07:45:04】,倒計時開始正常倒退,說明從這里到目的地的這段河流水域都能正常行駛,不會遇上落差較高無法前行的水路。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一年多的雨期,原本那些有海拔落差的區域都已經被高漲的河水淹沒了。
現在是晚上六點,抵達那里的時候是深夜,天色最黑沉的時候,加上下雨,視野會更差,剛好合適木筏悄悄靠岸。
“行了,睡會吧。”舒馥收起面板,借著背包掩飾取出一疊便簽和一支筆,把目的地和抵達時間寫在了上面,讓姚若云看過之后才又收起。
之后,她們兩人一起調了個方向,背靠著圍欄而坐。
四周圍,原本坐著的幸存者卻在這時紛紛站了起來,他們扶著最前端的圍欄,透過玻璃窗,看著夜幕中的水面,在前方的水域里出現了建筑物的痕跡。
他們忍不住發出低呼,那幾根鋼筋柱子十分高大,就突兀的立在河水中央,四周圍似乎還有斷裂的懸索。他們已經知道這是什么了,這是大橋!
這是他們原計劃今晚入夜后抵達的那座大橋!居然已經被河水給淹沒了!
幸存者們此刻十分慌張,畢竟周圍的水域太暗了,無論駕駛木筏的人此刻在別墅里的哪一層,在這樣的情況下,都很難不出錯。他們害怕這木筏會一頭撞上矗立在河水里的橋柱,或是經過時被仍在擺動的懸索甩到。
但很快,木筏開始轉彎,左右右左,萬分靈活的避開了每一個可能碰上的障礙物,在這整個過程里,木筏甚至都沒有減速。
眾人牢牢扶著圍欄,隨著木筏的轉彎時不時發出陣陣低呼,他們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坐公園里的碰碰車,明明轉來轉去看著挺危險的,但事實上一點事都沒有。
片刻之后,木筏離開的大橋區域,再次以直線快速前進。
“哇,太神奇了……”有人忍不住感嘆,“我也好想有這樣一艘木筏啊!”
其他人:切~~
這話說,誰不想啊!
但這是想不想的問題嗎?
別的先不說,就這木筏上這豪華無比的三層別墅,放在和平年代也不是普通人能擁有吧!
**
露臺一隅,舒馥靠著圍欄,一抬頭剛好能看到露臺的玻璃天花板,她沒有想到第一次擺出這個典藏S級的屋型,居然會連屋子大門都沒機會進去。
剛才她也趴在陽臺最前面看過了,這個屋型整個前甲板區域似乎都歸入了漂流島屋的防護范疇,大抵因為沙發卡座、無邊際按摩浴池、躺椅之類的設施上方有一個純玻璃的天頂,就像是起始屋型的前門屋檐一樣。
只不過現在,這個屋檐變成了純玻璃的,并且覆蓋了整個前甲板區域,將那里完完全全納入了防護范圍。
舒馥這會心里其實癢癢的,很想去參觀一下自己的新屋型,尤其那個位于甲板前端最左側的無邊際按摩浴池,木筏漂流的時候,躺在里面洗澡是什么樣的感覺。
風雨肯定是進不了甲板范圍的,但如果不開漂流瓶防護罩的話,其他人應該能一眼看到浴池里的她吧,畢竟浴池是無邊際的,左側和前端都是玻璃壁,完全透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處自己的木筏之上,又或是今天徒步了一整天實在太累,舒馥靠著陽臺的圍欄,思緒轉著轉著很快就睡了過去。
姚若云小心調整自己的姿勢,好讓舒馥靠的更舒適一些。
凍雨停下的那天,她們兩個在隧道外等外出的隊員回來時,舒馥曾和她說過一件事,雖然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是如今在她身上也發生了種種不可思議的事,所以她很快就接受了。
那時候她才知道為什么在離開小茶館之前的那個晚上,舒馥會給了她一個裝著各種熟食水果奶茶飲料和少量日用品的大箱子,讓她收入背包格。
依照舒馥的說法,假設她去不了西南高原的救援站點,也很有可能同樣去不了西洲省地界的達日縣。
但現在,她還不能完全肯定。
如果真是那樣,此刻在木筏上的這一程,很有可能成為她們離別之前最后的相聚時刻。哪怕只是假設,姚若云也感覺到了強烈的不舍。她想她們一起去達日縣,然后再一起去知城。
她想帶她去見她的爸媽,讓媽媽給她做她喜歡的泡泡小餛飩,讓她看一看媽媽的頭頂,是否有和她一樣的白色光條。
她也想跟著她去見她的朋友,一個月后就是春節了,她們說不定可以一起放煙火,哪怕只是最小的那種。
再之后,她會帶上她爸媽,跟著她一起去察木縣找盧政他們。他們都有木筏,他爸爸會種點東西,木筏這么大,完全可以在甲板上裝一個集裝箱搞種植,里面放上一箱箱的營養土,想吃什么都自己種。
其他人的木筏上也可以安裝好集裝箱后再飼養一些雞鴨類的小型動物,這樣除了魚肉之外,他們還能吃上雞蛋和炸雞。
然后等到冬天再次來臨之前,他們一起坐著木筏去南半球的水域……
姚若云萬分憧憬著這樣的生活,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總有些不好的預感,就像是從小到大,最想要的最美好的那個事物,永遠都不會屬于她。
因為有心事,這一程她居然一點睡意都沒有,一直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一動不動,好讓舒馥能睡得更加安心。
**
凌晨兩點,銀沙河上游。
夜沉如墨,隨著最后一個幸存者走下甲板踏上陸地的時候,原本安靜停泊在那里的木筏又緩緩調頭,沿著銀沙河急速的水流駛離,逐漸融入漆黑的夜色里。
這里已經是海拔2800米之上,原本一直追在木筏后面的水浪不知何時早已消失,銀沙河的河水在這個區域是正常的流向。
幸存者們都很困倦,即便不少人心里默念著要警惕,不能睡,但大概因為木筏行駛的實在非常平穩,玻璃陽臺里淋不到雨也吹不到風,又或是知道還有一支精英小隊守在下面的甲板上。
所以最后,還是有很多人都睡著了,當他們再次醒來的時候,木筏已經靠岸。
四周圍很黑,只聽到雨水落在河面上的聲音,混合著水流聲。
大家都有些慌,紛紛離開玻璃陽臺,回到后甲板上。
小隊成員和部分救援人員都沒上陽臺,而是坐在甲板上的車內避雨,舒馥和姚若云跟著幸存者一起過去的時候,劉爽成遇他們已經通過衛星手機上的導航將十幾公里外的達日縣定為目的地,并且規劃了前往那里的路線。
“停靠的位置有一點偏,過去得繞一些路,這次救護車會先行,其他步行者跟隨裝甲車。順利的話,天亮之前可以抵達達日縣救援站,有問題現在可以提。”成遇一邊說一邊重新穿上沖鋒衣,戴上手套。
大家聽完才知道自己已經抵達了安全的西洲省邊界,最近的救援站又在十幾公里之外,還哪里會有什么意見,當下紛紛搖頭。
“那行,出發吧。”劉爽點了點頭,開始示意眾人排隊登陸。
另一邊,文意安頓好救護車內的三名重傷員,下車和救援隊的隊長說了幾句。
她似乎是想再安排兩名輕傷人員里不太方便走路的人坐上救護車,好跟著先行一步去達日縣。
但那個救援隊長想了想,還是示意她跟車,因為隊里原本幾個醫護人員都沒能逃出來,目前只剩下她懂救護,萬一路上重傷員情況有變,她能即刻采取行動。
文意原本正要點頭,但頃刻之間,她像是觸電一樣,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救援隊長喊了她兩聲,舒馥剛好在附近,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隨即也是一怔。
那個名為文意的女救援隊員,頭頂上居然出現了白色光條,并且不是像劉爽和韓瀾這樣依然處在閃爍狀態的,而是完完全全穩定下來的。
上面的數值是:29。
這是一個新種類的數值,比從前看到的幾個異能者要高,但卻又沒那么高。
她不知道文意算不算自己任務里的關聯人物,相比鄭菲菲、陳法這些人,對方與她的關聯似乎遠遠不及。可她出現異能的速度——或者說她覺醒的速度,又遠比任務關聯人物要快的多。
這幾天對方和她一直都在同一個隧道里,她見過劉爽和韓瀾閃爍的光條,但是一直都沒瞧見文意頭頂曾出現過白色光條,今天第一次見到,居然已經覺醒了!
區別在哪里呢?
舒馥回想之前發生過的種種,總覺得自己之前那點對白色光條和數值的有限猜測又要被她自己推翻了。
文意僵了足有一分鐘,但她很聰明,并沒有因為驟然出現的變化而冒然說出一些話或是做出一些行動。她努力把內心的震撼壓了下去,重新看向正詢問她的救援隊長,隨即扯了扯蒼白的唇角,表示自己剛才有些不舒服,現在已經好了,立刻過去跟車。
救援隊隊長又叮囑了幾句,隨后將一個對講機交給她,表示等后續他們到了,會在達日縣呼叫她。
文意接過對講機,將它放入防水背包,然后轉身,跟在緩緩駛動的救護車后面,下了甲板。
舒馥能看出來,她依舊有些渾渾噩噩的心不在焉,時不時查看一下自己左右兩邊,像是想知道是否有人在注意她。
舒馥忙收回視線,她猜測對方剛剛應該不小心調出了面板,然后順勢查看其他人是否能看到。
很聰明很低調的女生,懂得怎么保護好自己。
舒馥沒有再去觀察她,跟在劉爽他們身后,下了木筏,并在所有人登陸后,在角落處借著從背包里取東西的動作,在地圖面板上啟動了木筏自動漂流的模式。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木筏自動離岸,融入夜色的一幕。
直至他們所有人離開河岸,走出數十米的距離,舒馥才悄悄觸摸手環,將木筏收了回去。
救護車已經率先駛離,副駕駛的隊員拿著地圖,以保證開車的同伴不會迷路,紙質地圖上面,是溫柔剛剛畫上去的標記,那是之前成遇劉爽他們規劃出來的路線。
裝甲車則帶著剩下的人開始步行,這一次,車子在前面開路,同時打開了車燈,給后面的人照清楚腳下的路。
幸存者拉攏兜帽,再次邁動酸軟的腿,努力跟上。大概因為這里海拔比較高,眾人登陸沒多久,就感覺步行起來比白天要累的多,喘得也有些厲害,只能整體放慢了一些腳步。
舒馥的腿也很酸,大約因為睡了一會,白天徒步幾十公里的后遺癥出來了,此刻兩條腿都不太像是她自己的。
然而,當最前面的裝甲車轉過一條山道之后,舒馥很快發現,她即便想繼續走,也沒辦法再往前了。
山路不算窄,左右都有緩和的斜坡,可無論是道路中央,還是斜坡部分,她都沒有辦法繼續前進了。屏障是很長的橫線,自北向南,平行于銀沙河。
她猜測,這里才是香洲省和西洲省真正的邊界線。
“學姐……”姚若云拉著她的手,回頭看向她,對上舒馥的視線時,很快明白過來。
她的眼睛瞬間紅了,雖然知道這一刻會來臨,可當真正面對,她還是有點無法接受。
“噓。”舒馥輕輕示意了下,將對方朝自己拉了拉,然后傾身抱住她。
姚若云明白,當即收聲,把想說的話和想流的眼淚都忍了回去。她只是抱著她點頭“嗯”了聲,表示自己都知道。她爸爸媽媽在知城,她必須要去,所以不會任性的說出想要留下陪她的話。
舒馥之前給她的那個衛星電話沒有再拿回去,所以她們以后可以一直保持聯系。那部電話里除了舒馥的號碼,還存了盧政和鄭菲菲的號碼,等到她抵達知城后,她會想辦法聯系鄭菲菲。
如果有機會見到對方,她會把舒馥放在她物資箱里的一把煙火棒交給對方,并轉告她,她并不是故意失約,她都記得,但是還需要再多一些時間才能見面。
兩人站在山路的邊沿處擁抱,其他幸存者經過時雖然側目,但他們只是以為她們走累了,看幾眼便超了過去。
很快,最后一個幸存者也已經走在了她們前面。
姚若云終于可以壓低聲音和她說幾句話:“你就這樣走嗎?”
“嗯,那邊就是河,很方便。”
“可是,山路很黑。”
“放心,我不怕。記住,跟著劉爽他們,不要掉隊。”舒馥拍拍她手臂,“快去。”
姚若云搖搖頭:“不,你先走,我看著你走。”
舒馥無奈,只得率先轉身,然而才走出沒幾步,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不遠處傳來:“沒良心的小丫頭,又打算靜悄悄的玩失蹤啊!”
舒馥赫然回頭,姚若云也正一臉震驚的朝后看去。
不遠處的山路上,除了開口說話的韓瀾之外,劉爽也在,而在他們后面,成遇也正緩緩走來。
第119章 最后百分之五
舒馥沒有動,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似乎先說什么都不對勁。
劉爽第一個走到她面前,暗默的雨夜里,她看著她的眼神有一點無奈和感嘆:“我還在想,就算不說原因,你至少會和我們道個別。”
“劉爽姐……”舒馥喉嚨有一些梗塞,其實這幾天,她已經隱隱有了些感覺。一些事,她沒有說,對方卻也沒有問,她一度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不聞不問”,甚至在她不得不離開的時候,依然選擇“默然”。
但顯然,對方并不是這么打算的。
見她張口似乎想要說什么,劉爽忙按住她的肩膀:“別說,和之前一樣,什么都不用說……就,好好的和我們道別。”他們畢竟是軍人,這是他們的任務,如果問了,知道了,挑明了,即便沒辦法帶她回去,也一定會將她記錄在冊。
所以,就像現在,彼此心照不宣就行。
不拆穿,也不主動問,就當完全不知道,然后,在她要離開的時候,好好的道個別。
即便后面的話劉爽沒有說下去,舒馥也完全從她看著自己的眼神里明白了,她心里泛酸,上前一步,抱住了對方:“對不起,以后不會再像現在這樣不告而別了……”
“你呀,這個時候知道道歉了?韓子說的對,你就是個沒良心的小丫頭,要是我們不來,你是不是真的就這么走了?”劉爽抱住她拍著她的背,語帶責備,可視線余光,卻瞥見了幾步走至她們身側的成遇。
她看了眼成遇,對上他的表情后,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
真的是,都這樣了,居然還不舍得她這一兩句的責怪。
劉爽摸摸舒馥腦袋,松開她時語氣回轉:“行了,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傻丫頭,我是軍人,但我也是你的劉爽姐,記住了嗎?”
“記住了。”舒馥乖巧點頭。
“又裝乖。”劉爽笑了笑,這一刻,她再次感覺到面前的人給她一種強烈的似曾相識感。她們似乎也曾像現在這樣,有過矛盾,不,似乎是遠比剛才那樣不痛不癢的兩句話更加激烈的爭執……
她好像在說:不行,還要繼續改,現在這樣她肯定拍不了……
什么?
劉爽有片刻的意識凝滯,前后連一兩秒的時間都不到,她就像是短暫的失了下神,想到了某個模糊不清的夢中的場景,然后又瞬間清醒過來。
她再次看向舒馥,舒馥也正在看著她。
或者說,舒馥正在看她的頭頂,剛剛白色光條又出現了,轉瞬即逝,依然沒滿,還有五分之一的進度。
劉爽拍拍舒馥,走開幾步,把空間留給了成遇。
相比劉爽,舒馥總覺得成遇猜測到的更多,再次面對他,她其實是有些忐忑的。這一路,他對她諸多照顧,他可能早就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會在那時把提前撤離這件事的決定全部攬在自己身上。
她那時轉回頭去救他,在擔憂和責備之間,她能感覺到其實他是欣喜的。他不常表露自己的情緒,可那一次,他沒能控制住,她切切實實的感覺到了。
她承認,其實她心里很清楚,即便她再次不告而別,下次再見面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樣。她就像是仗著他對自己的在意,所以才會在不得不離開時,毫不猶豫的選擇了不告而別。
就像她知道,這一刻,哪怕他面色冷凝站在她面前,也不會對她說出任何責備的話。
可她還是覺得忐忑,總覺得辜負了些什么。
成遇大概也從她的表情里讀到了她此刻的情緒,他伸出手,再一次的輕輕按上她頭頂的兜帽,就像過去每一次那樣,溫和了語氣和表情:“別怕,沒事的。我只是想問,下一次,什么時候才能再見面?”
他內心的疑問太多了,可他知道她不想說。
既然她不想說,那他就什么都不問。
成遇沒有問她是否能不能再見面,像是篤定她即便獨自一人離開,下一次也能好端端的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他這個人,實在太過溫柔。
舒馥輕輕嘆了口氣,拉下頭頂的大手,用兩只手輕輕握著:“成遇——”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叫他,不是認真時的“成隊長”,不是調侃時的“成遇叔”,更不是很難得軟著語氣的“成遇哥”,而是簡單直白無比的叫了他的名字。
這一刻,她不是這個世界里才剛畢業工作沒多久的舒馥,而是她自己世界里那個踏上社會多年見過各種形形色色人物的舒馥。
不知道怎么的,她明明什么都還沒說,他的心臟卻微微一縮,就像是有尖銳的東西扎在那里,刺痛頓時彌漫而開。
舒馥看著他微微蹙起的眉心,明白他似乎是誤會了她要說的話,她朝他走了兩步,一只手仍舊握著他的手,另一只手卻朝上伸出,墊著腳主動攬著他的脖頸將他抱住。
他太高了,她抱得有些艱難,她感覺到他微微俯身,配合著她的動作,用另一只手攬緊了她的腰。
“我也不知道下次見面會是什么時候,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但我一直在努力讓自己能更加自由。”舒馥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朝他輕輕說道,“你有我的衛星電話號碼,可以隨時給我發消息——”
她頓了頓,才道,“我會回的。”
瞬間,她感覺腰上的手臂收緊了。
她聽見他低沉的嗓音應道:“好。”
“等……可以再見的時候,我會發消息告訴你。”
“好。”
“還有其他想知道的嗎?”
“……”這一次,他沉默的很長時間,才緩緩道:“沒有。我等著……和你再見面的時候。”
舒馥松開手,抬頭看著他笑起來:“那你可得好好活。”
這話的指向性很強,明顯是在說之前蔚縣的事。
他同樣朝她笑了笑:“我記住了。”
他的笑容牽動了他的眉眼,原本沉凝的神色一下子變得舒朗明快起來,這是很難得的表情,舒馥忍不住伸手,在他狹長的眼尾處撫了撫,指尖掠過了他眼尾處的疤痕。
他低頭看著她,沒有動,任由她輕觸自己的傷疤。
舒馥又想起什么,從背包里“取出”了一個裝滿了彩色糖果的玻璃罐子。
玻璃罐子不算大,里面的糖果還是上次那家店的,不過是不同款式,這次的都是一模一樣的小星星,比上次的花朵小,同樣有各種顏色,晶瑩剔透的看著像水晶一樣。
她把罐子遞給他:“每天一顆,吃完的時候應該就能見面了。”
成遇接過那個玻璃糖罐:“好。”
他們三人畢竟還有護送任務,時間差不多了,韓瀾也擠了過來,說要告別,說也要擁抱,還要糖果作為禮物。
“……沒有一樣的糖了。”舒馥說著,又去“掏”背包,最后“掏出”一盒星球棒棒糖,里面有八支。
劉爽過來踹了韓瀾一腳,把舒馥的手按住:“好意思,一個大男人問小姑娘要糖?”
“你怎么光說我,我才二十八!他都三十——不,現在都三十一了!標準老男人!”
成遇:……
姚若云:……
舒馥看著他們鬧,最后把那盒棒棒糖塞給了劉爽:“累的時候就吃一個。還有……”她思考著選擇措辭,“如果以后發生了什么事,有疑問和不解的地方,就打給我——打我那個衛星電話。”
說著,她又轉向韓瀾:“我保證,如果你們給我打電話,我會第一時間……處理。”她說的處理,自然不僅僅只是接電話這么簡單。
他們的白色光條早晚都會走滿,而且看情況,數值應該都很高,覺醒之后,也會有別于普通的異能者。
她剛剛說的這句話,也等于給了他們一個承諾,或許現在他們不會明白,但等到他們覺醒之后,再想起來她今天的這番話自然就會明白。
如果那時候他們已經做出選擇,無論多遠,她都會趕去。
雨依然還在下,不過沒有人在意,舒馥朝四個人揮揮手,轉身再次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前方等待著她的,是孤獨。
每次離別都很惆悵,雖然她很想和大家一直待在一起,但她很清楚,目前階段,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姚若云要去知城和父母團聚,劉爽成遇和韓瀾也要繼續護送那些幸存者去救援站,結束之后還有需要他們繼續執行的任務。誰都沒有辦法任性且肆無忌憚的拋下一切。
一個人如果丟下了親情,丟下了責任,那即便勉強聚在一起,很多東西也會變質。
就像她對成遇說的,她會努力讓自己變得更自由,她會解開這個世界的謎底,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希望下次再見面時,他們都能變成更好的人。
雨水淅瀝的山路上,那道身影轉了個彎,徹底看不見了。
“走吧。”成遇重新拉低兜帽的帽檐,第一個轉身,踏上了與舒馥反方向的山路。
**
半個小時后。
舒馥靠在開著潮汐模式的大浴桶內,享受著溫熱的水流一層層的涌來,早已把稍早些的惆悵和孤獨感揮之腦后了。
這個浴桶的潮汐模式她還是第一次用,因為之前單機時一直都在水上,天天在水浪上漂著,所以比較喜歡溫泉模式,泡泡浴模式也用過很多次。但人就是這樣的,每回缺什么的時候就會想念什么。
這次在陸地上的時間雖然不算長,但一直被凍雨和暴風雪困在一方建筑里,這讓早已習慣了在無邊水域上漂流生活的舒馥有些想念潮汐的聲音。
她從昨天早上開始雨中徒步,沖鋒衣雖然防水,但走了那么長時間,肯定會進水,晚上上木筏之后,又沒條件換衣服,只得繼續裹著半干半濕的衣服靠在露臺睡了半宿。
此刻回到自己的小家,終于能卸下笨重厚實的衣著裝備,好好的洗個澡。
她伸手,從一旁的置物架上端過泡好的杯面,撕掉盒蓋,開始吃連日來最安心踏實的一頓飯。
其實這幾天她吃泡面的次數并不多,大多只是吃干糧,偶爾泡一次,也是為了給其他隊員補個餐,自己和姚若云只克制的吃一點。
泡面,配上炸雞翅,再來一罐清爽解膩的快樂水,舒馥這個潮汐浴泡出了她特有的風格。
浴桶泡的落地窗外,就是銀沙河和流動的河水,雨比之前大了些,雨水打在玻璃上,發出細密的沙沙聲。
上游的河面沒有他們徒步那一段的河面寬,但是水流很急,所以她在擺放木筏的時候,選擇了停泊模式。
因為要隱蔽上木筏,她沒有從之前登陸的地方走,也沒有大張旗鼓的直接擺放典藏S級屋型,而是照舊先開啟漂流瓶防護罩,然后在河水邊的樹林里擺出了小小的原始屋型,這樣可以借著樹木的遮擋上木筏,不至于在毫無遮擋的岸邊“憑空消失”。
但很奇怪,明明她對典藏S級屋也十分好奇,很想上去裝備電卡,將整套屋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部參觀一遍,但看到熟悉的小小木筏和漂流島屋出現的時候,她還是感覺到了濃濃的喜悅和歸屬感。
這種感覺,遠勝看到典藏S級屋的心情,就像是這精致小巧的漂流島屋才是她真正的家,而那套豪華的水上別墅,真的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只是個奢華的度假屋。
在她身心俱疲的時候,在她被強烈的離別惆悵和孤獨感包圍的時候,她更需要的是被她一點一點親手裝扮起來的小屋。
似乎唯有在這里,才能治愈她。
半個小時后,舒馥穿上干凈柔軟的居家服,把兩個洗衣機里的衣服晾到了烘干機里。
木筏并沒有進入自主漂流模式,她也沒有著急設定目的地,而是就停泊在了上木筏的那段水域里。她這是為了以防萬一,畢竟現在5級木筏任務還差百分之五,說不定手環一個抽風,又讓她回去找劉爽成遇他們了呢?
這種情況可能性雖然很低,從前幾次升級木筏前的最后百分比任務也都是單機模式,但不能排斥這種情況的可能性。
為免自己又跑來跑去像個神經病,她決定一動不如一靜,先在銀沙河這附近茍個幾天再說,反正木筏防護罩積累了很多時間,完全不用怕不夠用。
她從浴室里出來后,已經是凌晨四點半了,她原本睡了半宿,以為自己不會困,結果剛才吃了些東西,此刻又徹徹底底把自己洗干凈了,置身恒溫干燥的小屋里,困意開始上涌。
舒馥在功能面板上使用了“一鍵除塵”,之后卸下了電卡,拉攏了起居室兩邊的落地窗簾。
她爬上上層小臥鋪,把衛星電話都調成震動模式后放置在床頭柜上,掀開薄薄的夏被,鉆進了自己舒適溫馨的床鋪里,然后外面河水嘩嘩流淌的聲音和有節奏的雨聲里,陷入了夢鄉。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她在床鋪上打了個滾,感覺自己簡直從身體到心全部都活了過來。
她拿過衛星電話,先把震動調回響鈴,然后查看消息。
上面果然有未讀消息,一條是姚若云發的,另一條是成遇。
姚若云:我們終于到達日縣了!我的天啊,我終于走完了!這里情況還不錯,雖然只是個小縣城,但后期加建了很多避難屋。劉隊說這種屋子冬暖夏涼,防雨防潮防冰雹,在西洲省的城市和縣鎮都規劃建設了很多,用來安置我們這些遷移者的!除了小一點,沒有其他毛病!幸存者們已經正式移交給這里的救援站了,我也是其中之一。大家會在這里休整一天,然后做個人資料登記,最后根據大家不同的轉移方向安排車座。劉隊說他們要去另一個救援站點補充物資,那里距離知城更近,可以先把我捎過去,再托那里的其他隊友安排我去知城。如果順利的話,三天之后我就能到達知城了,到時再和你說!
成遇:所有人順利達到,重傷員也安排了手術,照顧好自己。縣里有信號,已經給你的衛星電話繳了費,之后可以放心使用。
看著這兩條消息的長度對比,舒馥忍不住笑出了聲。
成遇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做實事,不過他也確實她解決了后顧之憂。
她分別給兩個人回消息。
——自己一個人轉移的時候要小心,有能充電的地方就把電擊棍充上電。
——謝謝啦~
只可惜衛星手機,只能發文字消息,沒有表情包。
不過現在和她能長期保持聯系的人又多了幾個,以后預想到即便之后還會有單機的日子,她也不會太過寂寞。
舒馥起床洗漱之后,走出前門,站在屋檐下伸了個懶腰。
今天大雨,風不算大,她坐在屋檐下喝了一碗自己煮的雞肉香菇粥,還有一份牛肉煎餃,然后在參觀典藏S級超度假風奢華別墅屋和七連抽之間猶豫了片刻。
最終,她決定率先參觀新屋型,然后再在新屋型里面找個最舒適的地方進行七連抽!
第120章 最后百分之五
這一次,光影變幻的時間稍有一點長,大約維持了十秒左右的時間,比她直接通過漂流瓶擺放度假屋的時間還更長一些,或許是因為她身在漂流島屋內。
效果類似于一個是從抽屜里直接拿衣服,另一個是要換掉身上的衣服穿上另一件。
舒馥因為光影的變幻而有些眩暈,下意識閉了閉眼之后,再睜開,周圍已經完全改變了。
寬闊的銀沙河河面有足夠的水域讓這座S級木筏屋愜意的舒展它的羽翼,她此刻應該是站在別墅最前方的大客廳里,這是一個左右開闊的長方形客廳,和外面的甲板相比依然是壓縮空間,目測面積有七、八十平米左右。
客廳頂部挑高,大約有三、四米,兩面為墻,前方和右側所有的墻壁門窗,都變成了大幅的落地玻璃,這使得整個客廳的視野變得極其寬闊,即便坐在客廳內,也能一眼將外面天空和水域的景色盡收眼底。
客廳以原木色系地板、墻壁天花板搭配煙灰色家居為主色調,偶爾點綴黑白色,黑白和煙灰雖然是冷色調,但是原木色的暖色基地又沖淡了這種冷,反而顯得十分高級雅致。
客廳內部該有的家具和陳設一應俱全:柔軟寬大的沙發套裝,造型別致又實用的茶幾,柔軟嶄新的長毛地毯,壓縮玻璃陳列柜,裝著少量書籍的大書柜,模擬火焰的電子壁爐,色彩清新又柔軟的電動落地窗簾,可以連接手機和平板的巨大顯示屏幕,還有除了落地燈吊燈臺燈之外的各種頂部和墻壁小射燈。
因為她在改換屋型之前就已經裝備了電卡,所以在屋型改變后,所有的燈光都是默認打開的。
她在原本的世界裝修過自己那套loft房,很清楚好的燈光效果是需要專業設計的,暖光冷光帶上細碎鉆石效果的小射燈,搭配玻璃或是黑曜石,燈光不同的顏色和角度都會帶來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而現在,這個客廳里的燈光明顯就是設計費最貴的那種搭配。哪怕此刻外面正在下雨,又是一個陰霾無比的天氣,可客廳內卻因為這些角度和光度完美搭配的小射燈而格外明亮澄澈,華麗敞亮。
周圍的家具家電和家居雖然都是新的,但如果仔細看的話,一些她常用的物品,例如充電寶、書籍、小零食、垃圾桶、藍牙音響、飲水器之類的物品類東西,甚至包括她剛剛喝到一半的咖啡杯,都恰到好處的出現在了它們各自應該出現的地方。
原本位于前門和后門兩處的功能面板現在則位于左側靠近玻璃的墻上,她覺察到有些不同,發現這個面板在這個屋型里居然是可以直接取下來的!
本來她想要操作漂流島屋的一些設置,只能站在前門和后門的地方,但現在她可以隨著拿著功能面板,全屋操作,大約因為這個S級屋型內部太大,會有一些細節上的調整。
很快,她又發現客廳前方的玻璃墻原來是可開啟的玻璃門,每一扇都有固定的中軸,可以全部從橫向拼接的模式調成縱向打開的模式,全部打開之后,整個客廳前端的玻璃墻便成了敞開式屏風狀態,視覺效果更好。
那道通向水下玻璃臥室的門還是在客廳差不多的位置,她下去查看了一趟,比原本大了大約兩倍,靠近玻璃墻的一角多了一塊洗浴區域,多了一個造型漂亮的四角浴缸和幾個玻璃柜子。
繼露天浴池之后,又出現了水下浴缸。
這是,讓她以后一邊泡澡一邊欣賞外面的水下世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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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其他房間的走廊位于客廳的右后方,延續了客廳右側的大幅玻璃墻,是一條全落地玻璃的寬闊走廊,走廊上從前到后,有四扇門,里面分別是洗手間、儲藏室、健身運動房、娛樂閱讀影音室。
餐廳外加開放式廚房在整個別墅的最后方,是一個左右和后方三面都是玻璃落地墻的一體式用餐空間,廚房靠著走廊最后一間娛樂閱影音室的墻,首先是一個帶水槽、流理臺和各種內嵌式廚房電子產品的中式廚房,一旁還有雙開門大冰箱和冷凍冰柜。
正對著中式廚房的是位于用餐空間中央的島式吧臺,這是西式廚房臺面,同樣有清洗用的水槽和內嵌式電磁爐,她在這里看到了她原本擺在廚房的咖啡機和常用廚具、調料罐,還是和客廳一樣,自動歸納在了柜子里或是臺面上它們原本最適合擺放的位置。
吧臺反面放了幾張旋轉高腳椅,她可以直接在島式吧臺上吃飯,或者坐在這里喝杯咖啡,看看四周圍的景色。
再過去是餐桌,不算大,六人位的長方形原木桌子,配了六把椅子,只是不知道她的漂流島屋里,什么時候才能進來客人。
上樓的樓梯在用餐空間的另一側,也就是整棟別墅的左后方,是室內木質鏤空階梯,左側和右邊的走廊一樣,是全落地玻璃,踏上臺階時,還能看到底下不同功用的房間。
之前一字排開的洗手間、儲藏室、健身運動房和娛樂室靠近別墅左邊一側的空間,都位于木樓梯地下,因為需要左邊玻璃墻的觀景位,所以并沒有封閉。
當然,這幾個功能房間都配備了電動落地窗簾和天幕,如果需要私人小空間的話,也可以把窗簾和天幕完全拉攏起來。
二樓就更加豪華了,空間在這里一分為二,后面是臥室外加帶浴室的洗手間,無論是臥室還是浴室,全部都是大幅的純玻璃墻,同樣配備電動窗簾。
白天的時候,她可以把四面的窗簾都拉開,這樣整個臥室四壁通透,無論前后左右,都能把外面的景色一覽無余。
二樓前端另一半空間她之前趴在三樓露臺上看過,是一個帶木質屋檐的超級大陽臺,陽臺鋪著木質地板,純玻璃圍欄,最妙的是,這里居然還有個不小的泳池。
泳池依靠著前端和右側玻璃圍欄而建,那兩邊的泳池邊際也即是圍欄邊際,如果她趴在上面動作大一些的話,水會直接從圍欄上泛出去,然后落在甲板的玻璃天幕上,再經由玻璃天幕落入木筏外的水域里。
舒馥腦子卡頓了一下,突然意識到,她為什么要像個參觀樣板屋的客人一樣,只是很拘謹的到處看看呢?
她現在有的是時間,完全可以深入體驗一下啊!
于是,五分鐘后,把頭發扎成丸子頭并且換上了泳裝的舒馥噗通一聲,進了陽臺的泳池里。
這個泳池的水質十分清透,泳池底部按了柔和的藍光燈,映得整個泳池透著純澈的淺藍色,水是恒溫的,下去時一點都不會冷,體感非常好。
她一邊琢磨著這泳池里的水算不算在她每日的凈化水使用限額里,一邊緩緩游到了圍欄邊上。
她趴在那里,伸手手輕輕一揮,泳池的水就從玻璃圍欄上蕩漾了出去,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樣,那些水先嘩啦啦的落在了甲板的玻璃天幕上,然后再經由玻璃天幕流出了防護罩,落在木筏外下著雨的河水里。
感覺就像是她制造了一條小型瀑布一樣。
舒馥在水里上上下下玩了一會,又來到右側玻璃圍欄前趴著,這一側的玻璃圍欄旁,在泳池的里面還按了幾把透明的玻璃圓椅子,可以給泡在水里的她提供一個暫時休息的地方。
二樓的陽臺雖然也是半露天的,但是因為有木質屋檐,所以同樣被歸入了漂流島屋的防護區域,即便不開防護罩,依然恒溫、排外、抗災,也就是說其他人沒辦法進入泳池范圍。
只是在不開防護罩的情況下,擁有落地玻璃墻的客廳和臥室外人無法一窺究竟,但是這個陽臺加泳池,還有一層前甲板等休閑娛樂區域,別人卻能看到。
也不知道在她關掉防護罩后漂流在水上的時候,被其他人看到了她這幅不知人間疾苦的懶樣子,會不會怒到想上來砍了她……
當然,這也就是想想,太過高調沒有好結果,低調才能茍住。
一樓甲板的玻璃天幕十分平整干凈,趴在泳池邊朝下方看去,可以清楚看到一樓甲板的每個角落。
那里比后甲板稍小一些,但也有七、八十平米的大小,沙發卡座區域居然是下陷式的。
大概因為通了電,甲板左前方向的無邊際按摩浴池居然在自動泛著水泡。
舒馥想了想,從泳池爬出來,在躺椅旁的吸水墊上吸干了腳上的水珠,取過準備好的大浴巾把自己包裹住,然后一路經由臥室重新下了樓,再穿過用餐區域、走廊,穿過客廳,來到了前甲板上。
她把浴巾丟在一旁的搖椅上,毫不猶豫的噗通一聲,進了按摩浴池。
在這里面的感覺完全不同于二樓陽臺,因為整個按摩浴室是下陷式的,浴缸底部比甲板低了很多,而飄浮在水面上的甲板原本就不厚,再加上浴缸左側和前端都是純玻璃的,所以此刻她的感覺就像是直接泡在了外面的河水里。
她好奇的朝外伸出手,立刻接觸到了防護罩外面冰涼的雨水,雨下的很大,打在手上噼里啪啦的,她一下子就縮回了手。
這個區域,即便不開防護罩,也和外面有著不一樣的溫差,她趴在邊緣處的時候,就像是有一層看不見的玻璃,阻隔著外面的低溫和災難天氣,唯有雨聲細密的白噪音,輕輕淺淺的透了進來。
銀沙河以氣勢磅礴著稱,上游這一帶,水流湍急,河道曲折,河面寬闊大氣,兩岸群山峻林,是完全有別于漂流在海水水域的感覺。
舒馥從手環上取出地圖面板,隨意在銀沙河水域上設置了一個不太遠的目的地,開了20的流速,讓其開始漂流。
而她就泡在按摩浴池中,時而靠著或是半躺著,再時不時研究一下浴池按摩的模式。感覺有點餓的時候,她拿出一盒洗干凈的水果吃一點,渴了,就取個杯子出來喝點水,嘴饞了就拿出珍珠奶茶來喝。
她靠在按摩浴缸的一側,看著玻璃天幕外陰沉沉的天空,感覺自己實在是太墮落了,明明昨天這個時候,她還穿著沉重的冬衣,邁著像是灌了鉛的雙腿,艱難的在大風大雨里徒步。
今天怎么就能舒適成這個樣子?
她要反省!
5級木筏還有百分之五的任務呢!
她要警惕,還沒進行到可以完全放松慶功的時候……
她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拿起旁邊的章魚小丸子,叉起一個朝嘴巴里送。這種章魚小丸子就得一口一個吞,外酥里嫩,飽滿多汁,Q彈的章魚肉配上芥末芝士醬,還有木魚片,絕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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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后,玩夠了按摩浴池和泳池,研究過典藏S級超度假風奢華別墅屋每個角落的舒馥重新換上居家服,坐到了別墅用餐空間的餐桌前,準備在這里進行七連抽。
音樂、香薰蠟燭、還有香噴噴的舒馥,全部到位。
第一轉,綠色二等獎:木筏延時使用卡(一周)。
在看到一周的時長時,舒馥心里咯噔了一下,總覺得第一個就抽到這個,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第二轉,紅色三等獎:50斤裝大米×100。
舒馥小小歡欣了下,雖然空間里還有很多外賣熟食里搭配的米飯,但袋裝的大米確實不多了,這下好了,直接補充到頂。下次再想給人送物資不怕會送完了!
不過一百袋大米太多了,放在空間很占地方,也有可能裝不下,像之前的100桶20L的純凈水一樣,她到現在都還沒領取獎品,就是因為占地方。畢竟食水都是有保質期限的,不太適合放進壓縮陳列柜。
她得想想辦法,最好去弄幾個集裝箱,集裝箱大約房車大小,里面可以把空間里各種不用的桌椅家具都放進去,然后一整個一起收入陳列柜。畢竟集裝箱本身就是裝貨物的,陳列柜應該會認可這樣裝滿物資的集裝箱。
屆時空出更多的空間,用來存放容易過期的食水。
第三轉,綠色二等獎:一年電卡。
好好好!
第四轉,藍色二等獎:壓縮冰柜(可隨身,5格)。
舒馥輕輕咦了一聲,這是什么新東西?
因為有過抽到壓縮陳列柜的經驗,舒馥一看到壓縮和可隨身兩個詞,下意識就想到了家具類空間,當下領取。
這個壓縮冰柜和陳列柜一樣,也有自身固定出現的地點,剛剛好她這次坐在餐廳抽獎,幾乎是頭一抬,就看到前面的島式廚房邊上,多了一個黑色金屬面的狹長柜子。
柜子從上到下一共5格,黑色金屬外殼,朝外的那一面和陳列柜一樣,是鑲嵌玻璃,伸手同樣不能直接打開,但是手握東西靠近時可以收納。
她照著之前的方式實驗了一番,很快得出結果:這是個時間停滯的空間柜!
每個格子可以存放上限為一百的物資,大小在1立方米以下,但必須得是一模一樣的,例如盒裝奶和瓶裝奶,同樣500毫升,就不能放在一起。
也不能利用箱子疊裝,例如一箱牛奶,里面有12盒牛奶,就沒辦法放進去,只能一盒盒拆開存放,但是上限可以疊加至100。
此外,它和“壓縮陳列柜”一樣,在領取之后,會在手環上以冰箱的圖標顯示,可以在未擺放木筏的情況下,直接取物。
舒馥知道可以用它來裝什么了!
她直接打開餐廳的玻璃移門去了后甲板,然后在后甲板上領取了她早已抽到的100桶20L的純凈水。
幸虧后甲板足有一百多平米,才能同時擺放這么多的水,她立刻在手環上喚出“壓縮冰柜”的投影,然后將100桶水全部存入第一個壓縮冰柜格。
之后,是100袋50斤裝的大米,全部存入第二個壓縮冰柜格。
舒馥重新回到餐廳,看著廚房島臺邊上已經放入了純凈水和大米的冰柜,心里喜滋滋的。之前還犯愁要解決的問題,現在一下子就解決了!
不過,如果有條件,集裝箱還是得找的,畢竟,她空間里還有不少家居擺設,確實可以裝入集裝箱之后再收納入陳列柜,節省更多空間。
第五轉,紅色三等獎:甜品大禮包×10。
舒馥最喜歡這類成品食物了,一個甜品大禮包里面有大約十幾種口味的蛋糕、布丁、慕斯,基本全是她喜歡的:抹茶千層、榴蓮千層、大理石芝士、伯爵紅茶千層、提拉米蘇、紅絲絨乳酪、焦糖布丁、珍珠爆漿巧克力蛋糕、可可布丁、原味乳酪、抹茶慕斯、巧克力毛巾卷……
每種口味都是獨立塊狀的,每種4塊,一個大禮包里大約有50到60塊,一個個裝在透明的正方形盒子里,疊得整整齊齊。光是看著就讓人心情愉快。
第六轉,藍色一等獎:升級套裝(種植)。
又出藍一了!
舒馥有點激動,她很快在功能屏幕上嘗試刷卡使用,當看到和上次一樣的“檢測到暫無使用媒介”時,她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有些安心。
如果這個升級套裝的使用方式真的和她猜測的一樣,那么這一次出現的“種植”也同時給她提供了更多的訊息。
第七轉,綠色二等獎:木筏延時使用卡(一周)。
最后一次機會沒能出金,舒馥有一點點小失望,但這回抽獎能出新的藍一和壓縮冰柜,她也已經很滿足了。
她把新的藍色卡片收入了之前專門存放這類卡片的玻璃收納盒,再次看向手里兩張綠色卡片,這兩張都是一周時長的木筏延時使用卡。
兩周,十四天,一共336個小時,可以給木筏提供336天延時的機會。
從前她是嫌延時卡時間太短,總怕不夠用,每天計算著時間,還得費盡心思找陸地,把每天不能使用木筏的時間盡量在陸地上度過。
可現在,她有了足夠的木筏延時時間,內心卻忍不住忐忑。
畢竟抽到的獎品,從來沒有無用和多余的。
眼看她距離5級木筏還有最后百分之五了,現在出現這么多木筏延時時間,是代表這最后百分之五的任務有問題,還是升至5級后,木筏的使用時間仍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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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筏以S級別墅屋的形態在銀沙河上游區域來來回回漂流了三、四天,這幾天的漂流主打一個散漫和無目的,她一直在等最后百分之五的任務出現,但顯然,這“磨人的小妖精”又開始作妖了。
這幾天,姚若云順利到達了知城,見到了父母,也聯系上了鄭菲菲。不過知城溫度還在零度以下,城里不少地方的冰雪層還沒完全清除,城內道路各種限行,她們暫時無法見面。
舒馥一個月前連上網絡的時候曾給鄭菲菲報過平安,其實之前失聯期間,她都是可以用衛星電話和其他人保持聯系的,但因為每次失聯都無法解釋自己的現狀和處境,也怕一些聯系會影響任務,產生蝴蝶效應,所以她一直都只用手機,失聯也就只能失聯,鄭菲菲也一樣。
這次她讓姚若云聯系鄭菲菲,主要是為了那個煙火之約。
目前她并不知道鄭菲菲是否是同伴,也不知道自己還要被這屏障阻隔多久,很多事說不了也說不清楚,所以她叮囑過姚若云,衛星電話的事暫時不能說,只說是偶遇后受她所托,替她報個平安,送個禮物就好。
姚若云自然一切都聽她的,不過同時也把鄭菲菲的現狀清楚傳達給了她。
她很好,知城雖然幸存者多,都因為他們一家去的很早,所以無論是住的地方還是工作,都比現在好找,加上官方那時也提供了很多優惠政策,他們一家人除了住的地方小一些,起初不太習慣西洲省的氣候和飲食之外,其他都不錯。
之后,姚若云提到了她媽媽華瓊的事,表示暫時看不出來她媽媽有無異樣,畢竟在覺醒之前,她也沒辦法看到她媽媽頭頂是否出現光條。
而她自己,原本以為一見到父母就會把自己成了異能者,有了木筏和空間的事告訴他們,可結果她居然十分平靜的忍住了。
因為他們身在安全的城市,暫時用不上木筏,他們被分配到的安置房屋內部也比較狹小,也根本無法擺放木筏,所以她決定暫時不提,悄悄的一點點的朝背包格里囤放物資就好。
這是她從舒馥那里學到的,低調的茍著,才能獲得長久的平安。不能因為自己成了異能者,有了空間和木筏就著急炫耀,畢竟舒馥有那么大一艘豪華無比的木筏之前都低調和大家茍在隧道里啃壓縮餅干,她又有什么好炫耀的?
姚若云也用衛星電話給盧政那里發了消息,暗示了自己是同伴。盧政很謹慎,因為之前舒馥帶著姚若云一起在任務期,并沒有和他們提過姚若云的事,所以猛一收到這消息,根本沒有回復。
但盧政很快就給舒馥這里打了電話,表示是重要事,通話更好一些。
他從舒馥這里確認了姚若云的情況和衛星號碼,之后儲存了姚若云的衛星手機,算是三方都保持了聯絡。
姚若云依然因為舒馥之前的囑咐,沒有和盧政提之前在蔚縣發生的事,現在蔚縣任務都告一段落了,舒馥倒是不怕回頭重提。
她只是怕盧政知道了她目前的漂流地點后,會和陳法他們一起過來和她結伴。
雖然察木縣和達日縣幾乎相隔了一整個西洲省,但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盧政做的出來……
目前她離5級木筏還差臨門一腳,如果像上回4級那時的任務,可能隨時會更換地點,所以保險起見,一切團聚和再見面,都要等到木筏滿了5級之后。
又一個星期過去了,最后百分之五的任務,始終沒有來。
這天上午睡到自然醒之后,舒馥決定沿著銀沙河朝南漂流,回去當初蔚縣的附近,看看是否有可能在那里觸發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