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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小狼狗巨星白月光(32)

    周璨捏著手機, 指尖泛白,而手背的青筋早已不受控制地突起。

    他呼吸發緊,近乎失聲。

    “……不會的。”

    不會的。

    她怎么會有事?

    禍害遺千年, 她才二十六歲, 怎么能遭遇不測。

    “你們……”他盡力讓自己發音清晰,“現在哪里?”

    “我們在埃及開羅吉薩大金字塔這邊, 今天是聞風節, 難得出去逛了一下。”湯領隊很懊惱,“小唐她說要騎駱駝,我就沒看住她,等回過神,意外發生了。現在搜救隊到了,撿到了她的手機。”

    這手機竟然沒事, 還能正常開機, 湯領隊感到匪夷所思, 也只能希望主人如它一樣,最后都能平安無事。

    “小唐的開機密碼設的是你生日, 所以我想著,可能需要通知你一趟。”

    湯領隊說到最后, 語氣難掩悲痛。

    周璨幾乎要拿不穩他的手機。

    他猛地掐住自己脖頸。

    眾工作人員驚駭望著他, 難道是發病了?

    一陣窒息之后,周璨的大腦反而冷靜下來。

    “……好,我現在回去拿護照跟簽證, 然后機場, 保持聯系。”

    周璨不再遲疑。

    簽證是一個月前辦好的, 他本來想等演唱會之后就出發, 給般弱一個驚喜。

    他這邊的時差比開羅慢了六個小時, 正是上午九點,而對方那邊已經下午三點了。

    周璨想到回去一趟花費兩個小時,還要坐十多個小時的飛機,等他去到,人都涼了。

    工作人員上前,小心翼翼詢問發生了什么事。

    周璨卻已經無暇應付人了,他隨手抓起口罩,毫不猶豫地離場。

    狂奔中途,砰的一聲,周璨撞上了經紀人。

    他很驚訝,“Eric,現在還沒到彩排時間,你怎么出來了?”

    “我要去機場,不唱了,你跟人說一聲!”

    周璨從他身邊快速跑過。

    “什么?!”

    經紀人罵了個法克,連忙擠入人群中,截住了逃兵,“你發什么瘋!給我回去!你的職業前途是不想要了嗎?!”

    然而下一刻他驚在原地。

    男人眼睛猩紅,如同暴怒的兇徒,“去他媽的職業前途!我只要她活著!”

    周璨撕走了經紀人,頭也不回離開了璀璨的舞臺。

    他跑回別墅,直奔臥室,由于步子太急,從樓梯咕咚一下摔了下來。他冷汗直冒,又咬著牙爬起來。

    抽屜被他翻得凌亂,把所有的證件一一帶上。

    到機場大廳,周璨宛如驚弓之鳥,冷不防聽見播報聲,膝蓋一軟,又摔了一跤,帽子跌了出去。

    周圍異國行人竊笑不已。

    然而他這一頭魔王紅的發色太過顯眼,模特般的身材,五官又是俊美異常,令人印象深刻。

    最矚目的是男人臉上的傷口,眼尾跟嘴角破了好大一塊,在地上蹭了點血跡。

    咦?這個冒失鬼還有點眼熟?

    行人們駐足觀看。

    周璨卻是低著頭,又抓起帽子,一路奪命飛奔。

    次日早上八點,周璨下了飛機。

    他額頭被冷汗浸濕,粘成了一縷縷,唇角有血,開裂起毛。

    湯領隊根本不敢認這個蒼白憔悴的青年。

    “情況怎么樣了?”

    他喉嚨仿佛含著刀片,嘶啞得難以分辨。

    湯領隊表情黯然。

    出事的地點被圍了起來,插了禁行的標記,而游人也被驅趕了大半,仍有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在附近轉悠。

    周璨直接跟救援組對話。

    這次失蹤的有兩個人,一個是般弱,另一個是黑發金瞳的青年。

    從昨天下午三點到今天早上八點,救援行動已經超過了十七個小時,基本是兇多吉少了。

    救援組讓他節哀。

    “節哀?你是上帝嗎?你敢說她死了?!”

    周璨的情緒瀕臨崩潰。

    眼看著雙方要起沖突,湯領隊連忙把人拉回來,勸了幾句。

    周璨深吸一口氣,轉而問起這起流沙事件存活下來的“幸運兒”。

    得了名單,他二話不說趕到附近的醫院。

    從救援隊的口中,周璨得知般弱卷進了一起兇殺案中,他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兇徒,而是找上了被兇徒追殺的少女。

    病床上的少女見他進來,爆發了一陣尖叫聲。

    “啊啊啊!!!”

    “你是周璨哥哥!我的天啊!我不是在做夢吧!!!”

    旁邊的黑皮膚青年也是神色激動,雙手摸了摸褲袋,準備跟青年一代的偶像握手。

    她立刻跳了下來,觸及到對方冷冰冰的眼神,有些局促,“你好,我,我是薛琪琪!”

    少女的臉頰紅撲撲的。

    “周璨哥哥,我,我關注你很久了,你唱的歌真好聽!能見到你,我,我真是太幸運了!”她頗為俏皮說了一句,“古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看來是真的呀。”

    周璨死死盯住她,眼珠發紅,好像要淌出血來了。

    是啊,你是大難不死,可我的她還下落不明啊。

    你怎么還能在我面前迷妹般臉紅?

    少女嚇了一跳,后退了一步。

    周璨忍下了喉嚨的腥甜,開門見山問起了當時的情景。

    薛琪琪頭皮發麻,根本不想回憶慘烈經歷。

    那時候現場一片混亂,她怎么可能注意到附近騎駱駝的女人?

    薛琪琪更沒想到,這個騎駱駝的家伙,居然還是巨星哥哥的前女友!

    她也算是SR組合的鐵粉吧,從他們出道就一直追,尤其是有著神跡門面之稱的周璨,那張冷峻干凈的鹽系臉真是絕了,一舉一動,透著張揚肆意的少年感,將少女迷得神魂顛倒,還買了海報貼在床頭。薛琪琪是個思春少女,免不了幻想起跟偶像談戀愛的情形。

    明星跟粉絲談戀愛的又不是頭一回,她努力一下,說不定也行呢。

    結果愛豆戀愛了,對象還是他的黑粉!

    薛琪琪簡直是少女心碎了一地,由愛生恨,披上馬甲大罵三百回合。

    現在真人站到她面前,絕世美貌帶來的沖擊讓薛琪琪暈頭轉向,哪里還記得自己當初的脫粉宣言?

    可是巨星哥哥三句不離前女友。

    薛琪琪免不了委屈起來,她也受了傷了啊,好不容易從虎口脫險,怎么不慰問一下她啊?

    “失蹤的還有一個黑發、眼珠琥珀色的青年。”周璨試圖尋找蛛絲馬跡,“你有沒有看見,出事時兩人挨在一塊?”

    薛琪琪氣悶搖頭。

    “沒有。”

    周璨問話完畢,提腳就走。

    薛琪琪急了,“哥哥,你給我簽個名啊!”

    她上前去拉對方的袖子,被人冷冷甩開。

    周璨回頭看了人一眼,無機質般冰寒徹骨的眼神。

    他一字一頓地質問,“我,愛人,生死不知,你他媽的,讓我給你簽名?”

    薛琪琪被愛豆當眾打臉,小女生的面子掛不住了,氣憤甩開,“不簽就不簽嘛,干嘛那么生氣,又不是我讓她消失的。”

    周璨眼神泛著厭惡之色,不欲多說,轉身離開。

    薛琪琪原地跺腳,牽動傷口,又嘶了一聲。

    而在另一邊,周璨把能問的人都問了,能找的人都找了。

    他頭痛欲裂,心臟陣陣抽痛。

    “啊?我不知道啊。”

    “對不起,沒見過。”

    “哎,太陽神發怒了。”

    “天災來了,誰能逃得掉呢。”

    “都是命運,你節哀啊。”

    人們的言辭宛如利刃,一遍遍剜著他的血肉。

    怎么會這樣的?

    她前幾天還打了電話,給他報了平安。

    埃及少雨,天氣晴朗,四月正是暖冬,白日很溫暖。

    她說一切很好,就是缺了個撐傘的男朋友。

    這算是般弱的服軟話了,她三月份不跟他見面,自知理虧,就會從其他方面補償他,比如說幾句討他歡喜的情話。

    他的確是很歡喜的,五臟六腑俱在動蕩。

    然而周璨清楚,他不能表現太過分的熱情,免得讓她覺得自己粘人、煩人、不成熟。

    靠著這一套叢林法則,他們的戀情漸漸延長,從一個月到兩個月……

    現在已經半年了。

    他小心維持著分寸和界限,小心地不讓她知道自己有多喜歡她。

    她一天不結婚,他就一天不說愛,裝作好玩浪蕩的性子,陪著她瘋。

    但總有一天,他還是要說出口的啊。

    可怎么會——

    “來不及”三個字盤旋在周璨的腦海。

    周璨渾渾噩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了吉薩金字塔。

    “咦?下雨了?”

    “哇塞,你運氣很好啊,開羅三年不下雨了。”

    游人們興高采烈談論著。

    而周璨被救援隊攔著,“先生,您不能再前進了,前面是出事地點。”

    他啞著嗓音,“我要找人。讓我找她。下雨了,她會著涼的。我要,要早點找到她才行。我女朋友很嬌氣的,淋不得雨,會,會生我的氣。”

    “先生,我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

    “沒有但是!!!”

    周璨歇斯底里吼著。

    他渾身發抖,還自欺欺人。

    “她只是迷路了,對,是迷路了。我要把她帶回來——”

    男人發瘋沖向那片流沙。

    “快!快攔住人!”

    隊員們拖著他的身體,這人瘋狗般亂咬,他們吃痛慘叫,差點讓人逃脫了。

    周璨不肯配合,他們也生氣了,壓著脖子,把人強行摁在地上。

    男人的臉半埋在沙子里,吞了砂礫,雨水打濕了臉龐。

    他眼睛猩紅,面朝著沙海,張了張嘴。

    竟是哭不出聲來。

    “喂。”

    一根手指戳了戳他腦袋。

    “大明星,你這又是搞哪一出啊?沙子好吃嗎?”

    周璨僵硬轉過頭。

    雨不知何時停了,空氣迷濛,來人的身后映出了彩虹。

    金字塔在青幕下威嚴佇立,天地神秘空曠,風聲寂靜,仿佛神靈的旨意。

    “姐姐,你剛才……迷路了嗎?”

    這個二十五歲的男人神色凄惶,竟是如小孩般,抓住她衣角,怯生生地問。

    紅瑪瑙似的短發被雨水淋透,變得暗沉暮氣,就像大魔王失去了不可一世的依仗,眼皮紅腫,嘴唇青紫,幼犬般瑟瑟發抖。

    “嗯……有點。”

    般弱笑了,指尖輕輕拭擦他嘴上的沙子。

    “這不是聽見你哭了么?神明不耐煩,給我指了路,于是我又滾回來啦。”

    弟弟終于大哭出來,胸膛震顫,按住她猛親。

    “王八蛋!!!以后不許迷路了!!!”

    第162章 小狼狗巨星白月光(番外)

    回到賓館之后, 周璨仍在不停發抖。

    臉色蒼白,嘴唇同樣泛著青紫。

    這個小可憐的模樣比機場分手更要狼狽萬分。

    般弱估計他是被雨淋得厲害了,起身去浴室。

    手腕被人緊緊箍著。

    “你去哪?!”

    他備受驚嚇, 猛地站了起來。

    “拿個毛巾,給你擦擦臉。”

    周璨的背部緊繃著, “我跟你一起去!”

    般弱:“……”

    行吧。

    她拖了個大尾巴, 去浴室拿了一管大毛巾, 伸手一扔,裹住他的腦袋,“擦擦。”

    周璨單手擦拭,視線片刻不離她。

    氣氛過于寂靜,般弱咳嗽了聲, “你就不好奇我是人是鬼,為什么突然失蹤, 又突然出現?”

    周璨搖頭,“我不管。我只要你回來。”

    他只需要知道神把她送回來了。

    般弱咦了聲,“周仙仙, 你是不是鬼上身了。”

    這小子乖得讓她害怕啊。

    往常早就酷酷插兜,一個眼神飄了過來。

    卻不料她這一句話激得對方雙目再度通紅,失聲痛哭。

    “喂, 你別碰瓷啊, 我可沒叫你哭——”

    男人哽咽著抱住她的肩膀, 眼淚濡濕耳邊碎發。

    “對不起,你出了意外,我, 我卻不在身邊。”

    般弱說了句還好。

    她就是旅游了一遍。

    “你肯定是害怕壞了。”弟弟幼獸般嗚咽, 一個勁兒掉著淚珠子, “流沙漩渦那么可怕,被遮住了就不見天日。如果,如果我在就好了——”

    “你凈會哭,又能干什么?”般弱取笑他,“淚淹沙海嗎?”

    周璨不說話,腦袋垂在她肩膀上,手指輕輕勾住她的尾指。

    回答不言而喻。

    一個小時后,周璨的經紀人打電話過來,他眉頭不見波瀾,看了眼午睡的人,輕手輕腳蓋了被子,轉身去了陽臺。

    經紀人的口吻難掩火氣。

    他們千辛萬苦爭取到了一個獻唱名額,指望這事業更進一步,誰想到周璨說放棄就放棄了,心血一朝盡毀。

    “Eric,你是把人徹底得罪了!”

    經紀人煩躁不已,想著要怎樣緩和關系。

    周璨:“我回去會親自請罪的。”

    經紀人責怪的話咽在喉嚨,不是吧,這么快就妥協了?這可不符合他戰斗天王的作風!

    Eric什么時候這么好說話?!

    “對了,哥,幫我最后一把,準備個場地,我要召開記者會。”

    經紀人跟不上他的思路。

    “不是,是隱退。”

    經紀人:“!!!”

    大白天你講什么冷笑話?

    經紀人完全顧不得之前的芥蒂,勸他要慎重考慮。第一次世界巡演結束,巨星聲勢正是如日中天,世界人們很看好這一顆冉冉升起的東方啟明星。

    沒有人愿意放棄這令人眼紅的前程。

    面對合作三年的搭檔,周璨難得流露出脆弱情態。

    “哥,我女友遇險了二十多個小時,被埋在沙里,差點就回不來了。”他唇色慘白,“我害怕悲劇重演,我害怕下一次我缺席。”

    他的職業過于忙碌,有時可能一年到頭都見不得人,何談守護之意?

    六年前心死那一天,他就決定遠離歌壇。

    然而到底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此淹沒在她的視野里,淪為庸人,默默無聞。

    登上舞臺,是希望能再一次博得她的關注。

    哪怕是“黑粉”。

    他知道她的賬號,又裝作不知,偷偷注冊小號,與人保持著詭異的“姐妹”關系。

    周璨想著這樣也好,只要他能唱一輩子,她就罵他一輩子,遠遠看著,記著,那不也是“一輩子”嗎?

    跟經紀人商談之后,周璨吐了一口氣,收斂神色,走進房中。

    他坐在床邊,下意識牽住對方的手,細軟的,溫熱的,是真實的。

    周璨看了好一會兒,也許是目光炙熱,她不耐煩翻了個身。

    他也悄悄繞到另一邊,繼續握手大業。

    人是不敢直勾勾盯著了,索性拿出手機,一一回復工作消息。想了想,周璨又切換上了自己的粉圈大號。他算是比較奇葩的巨星歌手,精力旺盛,不但混粉圈,也混黑粉圈,反面間諜,兩道通殺。

    周璨之前混團,純粹玩票性質,對粉絲的態度也是放任自流,結果被私生飯盯上,差點小命丟了。經此一遭,他重視起來,憑借著狡猾天分打入粉黑兩圈,引導輿論聲勢。粉絲們狂熱信奉偶像完美論,他就打破她們的幻想,變得出格另類,減少狂熱聲浪。

    這又造成了另一個極端,他自負狂傲,嬉戲人間,給她留下了極差的初印象,也給兩人埋下分手的禍患。

    若是能倒流回七八年多好。

    他一定告誡過去的自己要嚴謹守禮,知進退,守分寸,不能亂說,不能亂調戲,也不能太目中無人,收斂張狂態勢,予她一副謙謙君子完美伴侶的模樣。但話又說回來,誰又能想到八年之后,肆意妄為的太子爺會走到這個地步?

    周家用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捧著他,粉絲用萬眾矚目星途璀璨寵著他,如果他不是栽在般弱身上,估計幾年之后照樣是個浪蕩少年,又高傲又脆弱,經不起一點磋磨擺布。

    周璨思緒紛亂,指尖動得飛快。

    這六年他改掉了不少的毛病,嘴硬和口是心非倒是一點沒變。

    他暗戳戳關注國內對他們分手的議論,注冊了一堆小號,披馬甲上陣,遇到無腦辱罵前女友的,噼里啪啦能對罵三天三夜,引經據典,信手拈來,把對方罵得灰頭土臉的,最后他干凈利落來了一通舉報,完美。

    像被罵這種事,周璨當紅時就受了不少。

    鍵盤俠們自詡一身正氣,表現欲十分旺盛,遇上不符合他們心意的,不管你錯沒錯,先噴一通。什么?你捐款只捐了一百萬?太沒良心了!什么?你捐了七百萬美元?為什么捐美元?是不是作秀啊?是不是媚外啊?

    他是習慣了,心理承受力非一般變態,對這種跳梁小丑不以為意。

    更偏激一點的,私生飯給他寄血書,說他要是戀愛自己就上吊。

    周璨覺得這些人可真逗。

    他靠臉出圈,靠作品吃飯,完全吊打一圈靠水軍靠CP捆綁火起來的小鮮肉,而大眾卻認為他出身男團,屬于流量陣營,封他頂流之名,還給他搞出了一群女友粉,逮著私生活不放。

    不過他是個男人,皮糙肉厚,身上多幾個跳蚤,頂多撓一撓,還沒那么小氣一一懟回去。

    但女孩子就不一樣了,心思敏感,容易被惡評影響。

    周璨知道般弱面軟心硬,別人罵她,估計還笑嘻嘻,跟老師批改學生作業一樣,指出人的評論錯字。

    而他卻是不能容忍的。

    周璨出道以來就沒有營造男友、老公人設,完全把演藝事業當成普通事業,正常滴卡上下班,不玩了就辭職。當然,吃了明星紅利,也要承受這份職業帶來的風險與束縛,他個人可以接受自己挨批,但是唯粉遷怒到重要的人身上,又一次踩了他的底線。

    他第一次借助周家的勢,動用水軍,自己也下場控評,摻和進了粉絲大戰。

    不堪入目的,惡意中傷的,想要人肉全家的,這種不用周璨說,自有人收拾。

    也不能做得太顯眼,要留有余地。

    兩人分手,他強撐最后的一抹尊嚴,清得太干凈了,她準以為自己還留戀他——雖然事實如此。

    周家人想要討好東家,知道他的護短心思后,每隔幾個月匯報唐家的動靜。

    他快處理,又勤關注,這場風波對唐家影響甚微。

    公司里的人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女兒就是跟頂流戀愛的主角,頂多是議論兩句“好巧啊你女兒居然跟某個明星前女友同名”。

    想到這里,周璨臉龐火辣辣的。

    那次在機場,他扔掉奶糖的那一刻,言辭鑿鑿發了誓,以后前女友哭著求他復合,他都不會跟她、跟她的一切事情有任何聯系了。

    他盤靚條順會來事兒,什么女孩兒找不到?

    結果他誤了航班。

    干嘛呢?

    ——跑回去。

    ——翻垃圾桶。

    當時行人投來驚異的眼神,周璨面紅耳赤,捧著糖落荒而逃。

    經過這件事之后,他的臉皮更勝一層樓,進化到面不改色翻前女友公寓樓下的垃圾桶。

    “你杵著干什么?盯著手機發呆?”

    身邊冷不防響起一道聲音。

    周璨手指一顫,很自然放下手機,鎮定地問,“你醒了?要不要下去吃東西?”

    般弱搖頭。

    她抱著被子坐著,望著窗外。

    周璨見人神思不屬的樣子,忍不住驚惶起來,“你、你沒事吧?”

    難道是犯了什么心理創傷?

    “你怎么一驚一乍的。”般弱沒好氣,“睡醒溜個號也不行嗎。”

    弟弟松了口氣。

    一周之后,記者招待會如期召開。

    如經紀人所料,國外媒體炸鍋了。

    周璨的第二張專輯是跨時代意義的,席卷全球,聲浪滔天,還在各種含金量重的榜單上掛著呢,堪稱新時代的無冕之王。

    這個星途熠熠生輝的家伙卻說自己要退隱了?

    他前幾日缺席了某位歌手的嘉賓演唱陣容,莫非是被圈子里的威脅了?

    記者們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起來,語氣咄咄逼人,大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意思。

    而周璨早就不是那個被媒體逼一逼就大發脾氣的毛頭小子了,他穿了一襲正裝,扣子系得整整齊齊的,說話滴水不漏,“這次退隱是我個人意愿。我重返歌壇的動機并不純粹,站在最璀璨的舞臺,卻渴望那一個人能注意到我。她比萬物都要重要。”

    記者抓住關鍵,“是您的愛人嗎?”

    周璨勾了嘴角,秒殺無數菲林。

    “您會停止一切演藝活動嗎?”

    “您打算召開最后的告別演唱會嗎?”

    “您未來會專注于什么事業?”

    記者七嘴八舌地發問。

    等消失傳到國內,粉絲又是一片哀嚎。

    周璨在國外表演結束,又返回國內,在金頌市的體育館舉行了二十六場演唱會。

    第二十七場是在知大體育館。

    最后一場他終于唱了一首情歌。

    粉絲都很熟悉,繼成人禮、SR四周年演唱會之后,第三次演繹《偽信徒》,或許是最后一次。而臺上的人,從青澀張揚的男孩蛻變為了男人,深紫色防彈衣肩襯出了身材的黃金比例,單是站著,就讓人移不開眼。

    “哥哥你不唱歌了要去哪里啊?”粉絲們哭著問他。

    周璨答,“回去看守神廟。”

    有的是新粉,不理解“神廟姐姐”的含義,傻傻地說,“看廟不值錢啊,一個月也才一兩千塊啊,你還是別看了,回來唱歌吧!”

    周璨煞有其事,“是啊,可能管飯的還拖欠工資,不過這是我畢生愛好,只能干了。”

    而理解的粉絲們是又哭又笑。

    舞臺燈光暗下,高大人影朝著熒光棒海洋鞠了個躬,然后直起腰,轉身離開。

    粉絲們沉浸在失落的情緒里,幾個月后,就被彈出來的新聞驚住了。

    原來哥哥還真的是去“看守神廟”了?

    流出來的照片并不高清,但也足夠他們辨別主角了。

    背景被霏霏細雨虛化了,隱約可見廟宇的檐角。她們的哥哥把黑西裝穿得又帥又酷又禁欲,背脊挺拔,撐著一把黑直傘,雨飄進來,打濕了半邊肩膀。而讓他傾了傘的人,是個短發女孩,耳邊編了條黑辮子,系著紅繩,顯得小巧精致。

    “您請。”

    周家族老對般弱賠著笑。

    兩人進入祠堂。

    般弱轉悠了圈,跟周璨說,“我這算不算是狐假虎威?”

    周璨淡定,“我不是要入贅給你了嗎,周家都是你的,應該是我狐假虎威。”

    般弱咳了聲,“你就不怕你祖宗今晚找你談談人生?”

    祠堂種著袖子樹,正值花期。濃綠的枝頭捧著一串串大珍珠,飄逸著淡雅的香氣。而六月份的芒光闖過門廊,掛過檐角,又鉆過萬物的縫隙,藏進了般弱的耳后。

    她下意識想抬手摸一摸,被身旁的男人抓住了手。

    他面朝神龕,神情鄭重。

    “老祖宗,請你原諒我以前不懂事,總覺得周家沒什么好東西,蛇鼠一窩,還把您們老人家罵了一千遍。我更覺得我出生沒什么意義,生有原罪,死有余辜,所以被冷落、被辱罵、被利用,我都該受著。”

    指骨輕顫,又重重握緊她的手。

    周璨低聲道,“但我現在很好,請您保佑我們。”

    般弱跟周璨經歷了十六年的愛情長跑,每年求婚一次,求到了他三十五歲。

    他很有耐心,每年去世界各地,錄一個別開生面的求婚視頻,至于情歌,當然是要親手操刀。求婚視頻一流出,粉絲們爭先恐后收藏,自從周璨退圈后,不出席任何演藝活動,反而跟著般弱到處跑,成了她隨身的翻譯官外掛。

    年輕一點的粉絲都當爹當娘了,孩子大得能打醬油,而這對兒卻沒有半點結婚的跡象。

    聽了十年求婚情歌的粉絲有點熬不住了,愛情小船的考驗都考了那么多年,給不給過,你倒是說句話啊?全國后援會并沒有解散,于是有人振臂一呼,走,為哥哥討公道,咱們逼婚去。

    于是機場又出現了“粉絲穿婚紗替退圈偶像求婚”的經典名場面。

    般弱并沒有答應,粉絲失望而歸。

    周璨倒是怕她多想,等唐博士的工作結束后,帶她去了一趟冰島。

    這里的首都進入冬季,山峰覆蓋著一片皚皚白雪,傍晚的天空染成深深淺淺的紫色。

    周璨利落扎營,準備在野外過夜。

    “冷不冷?”

    “還好。”

    周璨把她的手放入口袋煨熱。

    “我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是邊哭邊看極光的。”男人說起年少的失戀趣事,悶笑一聲,“人家還以為我的錢包被偷了,特意請我去他家吃晚餐。他估計是沒想到我那么能吃,足足耗了六大碗,人懊惱得臉都青了。”

    般弱對那個好心人表示同情。

    “所以——”

    他話鋒一轉。

    “求婚只是個情趣,也是我愛你的一個年終總結報告,你不必有壓力。”周璨補充了句,“你要是覺得不喜歡,嗯,罵我也行,我以前邊哭還能邊吃窮人家,現在大不了再去蹭幾頓。”

    雪峰之上,極光呈現極為瑰麗壯觀的煙紫色,是人類無法觸摸的天堂。

    而在這個落雪的國度,周璨低下頭,輕輕拍開初戀毛線帽子上的毛茸茸的細雪。

    她鼻尖也沾了點,他用尾指勾去。

    爾后熟練地岔開雙腿,沉下腰,與她視線平行。

    “你如果不愿意結婚,我們就永遠溫習,永遠戀愛。”

    我將窮極一生,永遠奔赴我的神廟。

    第163章 世子白月光(1)

    般弱來地獄多時了, 雖然沒有混到鐵飯碗,但也跟大人物混了個臉熟。

    比如鎮守奈何橋的孟婆就是她“塑料姐妹”,偶爾喝喝下午茶, 聊一下美容養顏的話題。

    般弱估摸著這個點也下班了,出門找人,人間蹦個迪。

    她剛走到橋邊, 定睛一看, 哎喲,好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郎,難道是孟婆的小情郎兒?對方似有所覺, 抬起頭,水汪汪的大眼睛, 沖著她一笑。

    一排鋒利的牙齒。

    般弱感到不妙, 立刻抬腿就溜, 被塑料姐妹喊住了。

    這個少年不是別人, 正是孟婆跟判官的上級, 小閻羅君。

    說起來般弱的小鋪頭也是靠他吃飯的。

    孟婆表情曖昧,“大人, 這便是我與你提的般弱姑娘了。她才來一兩年, 便是迷倒了無數牛頭馬面, 真不愧是天上人間第一花精。”

    般弱:“???”

    我懷疑你在內涵我,而且有證據。

    小閻羅君打量著她, 意味深長, “今日一見, 卿果真不同凡響, 皎如云月, 令人念念不忘。”

    般弱琢磨著這什么意思呢?

    她對她的美貌是很自信的, 但一見面就迷倒閻羅王——

    有句話說,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媽的想想太恐怖了。

    般弱這下連跟姐妹蹦迪的心情都沒了,她腦子飛快轉動,自己是不是要包袱款款走為上計。

    好在小閻羅君沒有為難她,和顏悅色問她們等下干啥呢。

    ——干啥呢,姐妹倆蹦個迪,您去不去?

    ——甚好,吾愿同往。

    往日她們出入地獄,要經過重重關卡,有了大佬就不一樣了,一路開綠燈,咻咻咻到了人間。

    先是大吃一頓,小閻羅君非常矜持地說不好意思,我出門忘記帶錢了,你們墊著吧。

    孟婆:“……”

    領導也太摳門吧!

    最后小閻羅君玩得太嗨,在酒吧跟人比舞,結果扭傷了小腰。

    般弱:“……”

    厲害了我的領導。

    她面上帶著淺笑,伸手扶了一把閻羅王的小細腰。

    “您可要小心呀。”

    嗓音綿軟入骨。

    小閻羅君抬頭一看,見她眸如秋水,唇紅似朱,是眾生里一抹最溫柔的艷色。

    “您的腰沒事吧?”

    少年閻君回過神,有些生硬推開了人。

    “哼,我腰好得很!”

    仨個非人類又返回地獄。

    等大領導走了,般弱跟她的塑料姐妹打探情況。

    “你們的頭兒這么虎的嗎?”

    孟婆則是很納悶,“不是呀,主君他是那種,當面笑嘻嘻,背后插一刀的代表,很少在我們面前甩臉子。”

    她也笑嘻嘻地道,“姐妹,你完了,你諷刺主君的腰,你要穿小鞋啦。”

    般弱大喊冤枉。

    不過她是自由職業,也沒在地獄落戶,大領導真想給她穿小鞋,大不了就不干了。

    問題不大。

    般弱底氣十足,休息了幾天后,開單待客。

    這次甲方爸爸的要求讓她特別意外。

    她想當“一家之主”!

    怎么回事兒?

    雇主姓榮,書香門第的大小姐,底下還有個妹妹。

    關鍵這個妹妹呢,是女主,又得了重生。

    重生之前,妹妹仗著自己是最小的,時時刻刻要姐姐讓著自己,吃的玩的搶一大份兒,連家里即將給姐姐定下的夫婿也要搶。誰知道她搶到的是個“草包美人”,除了皮相好了點,只會吃喝玩樂斗雞遛狗,宗室子弟的毛病樣樣全有。

    反倒是姐姐,嫁給了郁郁不得志的三皇子,一朝宮變,登臨為后,姐妹二人云泥之別。

    妹妹得到了重生的機會,回到了十六歲。

    她暗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前世那個草包,有多遠滾多遠。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一次馬球賽上,她吩咐人,將姐姐的私帕藏在世子的大氅里。

    回來取衣的小廝當場抖落,家眷們的臉色極其精彩。

    沒一日便傳得滿京城都是。

    傳是景世子爺與榮大小姐私相授受,夸張點的,說是大小姐肚子里揣了一個,準備生了。兩家人的表情都很不好看,但這種事對于男方來說是風流,女方就慘了,雇主差點為了自證清白而懸白綾,好在是被丫鬟及時救下。

    她爹榮翰林不得不腆著一張臉,上門求婚。

    景王府迫于流言,捏著鼻子認了這門婚事,心里對榮家格外不喜。

    小世子就更不高興了,他被小女子陷害,簡直奇恥大辱啊。他不情不愿拜堂成親,新婚之夜冷落嬌妻。進門之后更過分,美妾成群,歌姬環繞,這人不是在家斗蛐蛐,就是在青樓喝花酒,鬧得是無端放肆。

    景王府的人也不拿她當正經的世子妃,輕慢的輕慢,敷衍的敷衍,跟個透明人似的。

    很快兩人就和離了,世子爺依舊花天酒地,而她又被家人匆匆嫁出去,做了一個京官的填房,半輩子過得不咸不淡,然而比起她妹妹,到底是風光不再。

    女主這邊又怎么著的?

    她女扮男裝游玩,就跟三皇子在破廟邂逅了。接下來就不必多說,女主憑借著她的“先知”一次次幫助三皇子渡過劫難,兩人惺惺相惜,私定終身。像她預想的那樣,三皇子擊敗一宗兄弟,登基了,然而第二年亂賊攻入京都,堂堂天子淪為階下囚。

    她從密道中逃脫,一路倉惶,遇上了景家的大部隊。

    親爹病倒,昔日紈绔浪蕩的世子爺不得不臨危受命,快速磨練,褪去驕氣,并在十年之后奪回了江山。

    女主達成了兩朝為后的成就。

    本來這事到這也就揭過了,奈何女主想要炫耀,把那個鄉下避難的姐姐召進了宮里,說姐姐你啊,本來有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一日,可是你沒有福分啊。姐姐這才知道,當初妹妹算計了自己,害得她蒙受不白之冤,怒急攻心之下,生生吐血而亡。

    雇主幡然醒悟,什么姐妹情,什么夫妻愛,自己能做主方是最好的!

    她寧可擺布別人,也不想被別人擺布!

    “一拜天地——”

    司儀揚著嗓子。

    滿目的紅在晃動,般弱低著頭,看見了一雙黑靴。

    對方的走動又急又快,顯得很不耐煩。

    般弱:嗯?把“危”打在男主的腦殼上!

    拜堂結束,她被喜娘攙扶回房。

    直到夜深了,新郎官才滿身寒氣地回來。

    “嘭——”

    景鯉一腳踹開房門,發泄自己的不滿。

    這門婚事他完全被父母摁著頭認下的,想他堂堂世子爺,風流倜儻,金尊玉貴,天子老頭也是事事縱容他,要什么給什么,結果今兒他就被一個小女子踩在臉上了。

    同輩們笑他銀樣镴槍頭,一點威風都沒有!

    哼,這就讓你來見識一下爺的厲害!

    “景榮氏,你不要以為你用計迫我就范,你就可以很得意了,爺告訴你,你敢爬到爺頭上,是沒有好下場的!”

    他厲聲責斥,下一刻就被女子的嬉笑聲淹沒。

    “看我天貴星小旋風!”

    “呸,吃我一記天猛星霹靂火!”

    “好你個奸婦人!”

    小世子爺目瞪口呆。

    他揉了揉眼,沒錯啊,那個打馬吊的、拆了鳳冠、擼起袖子的家伙——

    是他的新婚妻子景榮氏啊。

    如此狂態,簡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重要的話說三遍!

    “咳咳咳!”

    他站在背后,使勁咳嗽。

    然而眾女已經被世子妃逼上絕路,殺得眼紅了,壓根沒人理會他。

    “咳咳咳!”

    “好一個扈三娘!”

    “魯智深休想逃!”

    “讓我的行者來會會你們!”

    還有個輸了的,不耐煩扔出一句,“咳咳咳小心咳出肺啊別壞了姑奶奶的興致!”

    景鯉:“???”

    傻眼了。

    他堂堂世子爺,竟不被一眾仆婦放在眼里,何等的目中無人啊!

    “噯。你來了。”

    般弱忍了好久,終于給了可憐小世子一點牌面。

    眾女驚悚回望。

    景鯉挺直了胸膛,正要訓斥她們,被般弱一把拉住,她完全不怕生,一通恭維堆了上去,相公啊,聽說你是個頂級紈绔誒,成天無所事事四處溜達,跟孤朋狗友商業互吹,混得如此吃香,肯定有過人之處,來來來,不要謙虛,馬吊之王非你莫屬!

    小世子聽得怪怪的,你是夸我呢還是損我呢?

    但現在男主還是一枚小萌新,被般弱的馬屁拍得正舒服,難得給了她一個“哼你知道就好”的眼神。

    于是他信心爆棚地下海了。

    嗯,輸得連褲子都不剩。

    般弱當即翻臉不認人,說你這是什么意思呢,你看不起我嫁妝是吧,非要把它輸光是吧,好你個欺詐之王,我真是看錯你了!

    小世子被她罵得顏面盡失,臉色漲得通紅,“我賠你就是了!”

    般弱反唇相譏,“你拿什么賠?用你的月銀嗎?還是問你娘要?你都十七歲了,能不能有點擔當,老是從爹娘手上要錢,你羞不羞啊!”

    激將法果然奏效。

    “那就寫欠條,畫押!”

    他跺了跺腳。

    “行,不過你得抵押,免得賴賬!”

    小世子原地轉悠了一圈,看有什么值錢的,能給他抵押。

    而般弱卻是向四周抬了一眼,奴仆們有眼色地退出。

    她勾住他衣帶。

    “干嘛呀,我找抵押品呢!”

    一對清凌凌的貓眼兒還有些不滿瞪她。

    “什么抵押品比你還金貴啊?別墨跡了,趕緊的,給老娘躺好。”

    他登時臉色大變,防賊般捂住自己的喜服衣襟,哧吭了半天,憋出了一句。

    “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絕不受此侮辱!”

    “欠債不還錢,你說你大丈夫?行,等你朋友過來,我就說你——”

    “不行!”

    對方想也不想地反駁,少年人最好就是面子。

    小世子原地站了半天,含羞忍辱,躺到了榻上。

    “你、你個浪蕩小婦人,你快點兒!”

    第164章 世子白月光(2)

    古有韓信胯下之辱, 今有世子夫綱不振!

    景鯉咬著枕頭,使勁不發出聲兒。

    吚吚嗚嗚。

    此小婦人如此孟浪,真是有辱斯文!

    景鯉默默地流淚,兄弟們, 為了保全在你們面前的顏面, 爺今個兒犧牲大了, 算是在閻羅王的鬼門關走上一回!

    他又抬起濕漉漉的黑睫毛, 窺了一下上方的情態。

    她勾了下耳邊的發絲,媚眼如絲。

    妖精!

    對方伏下來,在他頰邊偷了個香。

    他瞪直了貓眼。

    景鯉簡直氣得臉紅了, “放肆!爺乃堂堂世子爺, 豈可容你輕薄?!”

    般弱聞言啼笑皆非, 更壞的事兒都干了,這家伙居然還在意她親他的臉蛋兒?

    “婚前沒人教相公嗎?”

    她故意逗弄他。

    景鯉很快就想起了他那群朋友們,前些日子,賊眉鼠眼抱了個大箱子過來。

    他掀開一看,厚厚一疊書籍, 頭皮很應景地發麻了,二話不說踹進床底。平日大儒教導就很頭疼了,課后還想要他看書,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是的,他就是那么有操守的人, 不為書中那什么姓顏的折腰!

    上趕著不是買賣,因為女主暗中這一手, 兩家還沒結親就結了仇, 親王府對榮家更不待見, 況且小世子又在氣頭上,抗婚不成,心里憋氣,家中的名貴瓷器書畫一并遭了殃,更沒人敢用教導圓房一事去觸他霉頭。

    “教我什么?”他沒好氣地說,“爺聰明極了,無需教導,嘶——”

    小世子臉翻紅潮。

    “行了沒?”

    他似含羞草般曲卷著身體,欲蓋彌彰地罵她,“收租也不是你這個收法,要弄死人的!”

    接下來半盞茶,小世子啞得斷續。

    直到東方泛起了魚肚白。

    “世子,世子妃,該起了。”

    房門外的丫鬟壯著膽子。

    “喊個屁啊,大清早的擾人清夢,給爺滾!”

    女聲說不出的暴躁。

    丫鬟們面面相覷。

    “就起。”

    男聲懶洋洋地揚起。

    緊接著房內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世子爺第一次從床榻滾到地下。

    他瞠目結舌看著那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嚇得尿了。

    對方散漫撐著手,腰身微斜,未梳的墨發凌亂披散在胸膛。

    這副皮相被滿京城的人認證過,水月觀音般清新俊逸,一雙伶俐貓眼更透著活潑頑劣的少年氣。而換了個人,竟多了幾分鮮衣怒馬的富貴風流。

    ——看起來更勾人了。

    果然是邪祟!

    世子爺慘白著嘴唇,連滾帶爬拿起一個瓷瓶,“何方妖孽,給道爺從實招來!我,我有紫氣護體,我可不怕你!”

    對方睜著黑琉璃般的貓眼,眉頭大皺,倒打一耙,“你才是妖孽!為何占了我的身體?!”

    景鯉:“???”

    一陣兵荒馬亂的認親后,兩人蹲在桌腳底下商議。

    般弱:“相公,你我二人互換身體,這可如何是好?”

    她假惺惺擦了一下眼角不存在的眼淚。

    景鯉:“莫慌,總有辦法換回去的,眼下最要緊的,便是要瞞天過海,不可讓旁人知曉!”

    般弱訝異看了他。

    對方柳眉倒豎,生生把一副端莊秀麗的容貌演出了兇悍之氣,“你這是什么眼神?你當爺是蠢蛋嗎?要是被人發覺這鬼祟一事,你我都難逃一死!”

    般弱趕緊拍馬屁。

    “相公文武雙全定能救我們于水火!”

    景鯉舒坦了,得意翹起了小尾巴,“這有什么,爺生來不凡,你既然跟了爺,就是你前世修來的福分,多學著點兒,別給爺丟臉!”他演講得老激動了,脖子一伸,腦袋撞上硬實的桌底,哎喲叫了兩聲,門外又有人問怎么了,他輕咳了下,捏著嗓子,“無事。”

    男主的應變能力真不是蓋的,般弱暗想。

    景鯉回過神,見人在笑,“你笑甚么?”

    般弱:“相公將女子之態模仿得惟妙惟肖,想是很了解女人了。”

    景鯉:“……”

    好大一個坑,他傻啦吧唧才跳進去!

    世子爺自以為躲過了一個陷阱,得意地說,“爺厲害著,自是不會露餡,倒是你,扭扭捏捏,小家子態,怎么上得了臺面?爺天下無雙,你能模仿多少?”他越想越擔心,“完了完了,人家可能當你犯了癔癥,準是要被捉起來的——”

    他咬了咬牙,“罷了,走一步看一步,有爺在,天塌下來也沒事兒!”

    “相公……”

    “叫娘子!”

    他瞪著一雙杏子眼,頗為彪悍。

    般弱:“……”

    您入戲可真快!

    他們這邊忙著交接“男女工作”,大廳里的景王妃坐得屁股麻實了。

    好你個新婦,才嫁入王府的第二天,茶還沒奉,架子倒擺起來了,看我等會兒怎么收拾你!

    “你們去催一催。”

    她臉色不善。

    婆子們應聲而去,在門口撞上了姍姍來遲的新婚夫婦。

    眾人懷著戲謔的目光看去,呆若木雞——

    平日里張狂得不可一世的世子爺含胸而行,唯唯諾諾得好似小媳婦兒。

    而京城交口稱贊溫良賢淑的榮大姑娘大大咧咧走著,半點不怯,步子外八,走出了一種“老娘天下第一爾等誰敢來比”的氣場。

    兩人同框的場景讓人不自覺腦補——昨晚世子妃怕不是來了個下馬威了吧!

    看世子給可憐的!

    景王妃被辣到眼睛,捂著胸口。

    反了反了,這個新媳婦真是反了天了,她兒子都被教訓成什么樣子了!

    礙于親戚在場,不好讓人看笑話,景王妃壓下一口氣,使了個眼色。

    婆婆直接免了寒暄,進行敬茶流程。

    “娘,請喝茶。”

    景王妃磕著茶盞,淺淺抿了一口,放在案邊。

    按照慣例,景王妃從手上脫下一支玉鐲子。

    “這是我嫁進王府后,哥兒的祖母予我的,寄托了她老人家的無限厚愛,望你以后謹慎行事,不墮我王府威名,更為哥兒開枝散葉blabla……”

    般弱心知肚明,這位婆婆的潛臺詞是:你既然嫁進來,就得夾起尾巴!給我好好做人!我兒子我罩的,你最好裝個乖,不然小心我抽你!

    景鯉聽得她長篇大論,頗有些不耐煩。

    母親這是怎么了,一點都不爽利,像老太太的裹腳布,一句話反復地說,羅里吧嗦的,全是廢話,這樣下去要說到天黑了!

    為了排練,他緊張了一早上,忘記了出恭,這會兒有點憋不住。

    見人還要繼續說下去,他滿臉不高興,“母親,您還有多久說完?我想上個茅房。”

    滿座鴉雀無聲。

    景王妃氣得發抖,差點沒暈了過去。

    這新婦壓根沒把她放在眼里!

    等世子爺上完茅房回來,早宴也要開始了。

    景王妃滿臉寒冰,絲毫面子不想給他。倒是景鯉,奇怪看了看,如同貼心小棉襖,殷勤道,“娘,你面如便色,抓緊請御醫來看看吧。”

    “……”

    景王妃端碗的手顫抖著。

    面如便色。

    面如……

    欺婆太甚!!!

    般弱艱難忍著笑,男主果然是耿直大殺器,對付惡婆婆自有一套!

    要不怎么說自家人捅刀最狠呢?

    景鯉平常被人注視慣了,并沒發現有什么不對,他一屁股坐下來,起先還克制點,后來忍不住翹起了二郎腿。

    在般弱的耳提面命下,他還記得“布菜”這回事。

    一筷子夾給他爹景王爺。

    “爹,多吃點蝦,對脫發好。”

    景王爺:“……”

    一筷子夾給他娘景王妃。

    “娘,來點蔬菜——”

    景鯉本想說通便潤腸,但是景王妃的臉色一片鐵青,大有他再說一句就把他剝皮抽筋的意思,遂改口,“美肌養顏!”

    最后一筷子夾給般弱。

    “娘……相公,這個蒸蛋很滑嫩,你試試。”

    布菜完畢,他舉起筷子,攏了一碗的紅燒肉,吃得津津有味的。

    景王妃被她“兒媳婦”騷操作搞得神經虛弱,一看這女人給哥兒舀了蒸蛋,心里陰謀論,那么多的菜色,為什么偏偏是蒸蛋?

    莫非是寓意“雞飛蛋打”?

    婆婆的臉又青又紅,宛如調色盤一樣精彩,般弱頓時很下飯。

    扒完了飯,夫婦倆就要告退。

    “景榮氏,你留下來,陪老婆子說幾句貼心話。”景王妃皮笑肉不笑。

    般弱:哦豁!

    立規矩的來了!

    景鯉尚不知道大禍臨頭,般弱反而拉著他的手,表演戀戀不舍的模樣,挖坑絕不手軟,“娘,今天您不是說了很多的話嗎?改日再說也不遲。”

    景王妃恨恨瞪了般弱一眼,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不,哥兒平日里對她言聽計從,是個孝順孩子,一定是狐媚子蠱惑了他的耳目!

    于是景鯉又被他娘記恨了一層。

    等般弱走后,“婆媳”正式開戰。

    景王妃撩了下眼皮,不陰不陽,“我讓你坐了嗎?”

    世子爺又一次發揮他耿直人設,“啊?不用客氣,我自己會坐,不用請。”

    景王妃:“???”

    結果“兒媳婦”被“惡婆婆”罰站了一個時辰。

    景鯉:為了這個家我付出太多了!

    這還不算,罰站之后,景王妃有意立威,把人帶到廚房,“你公爹近日咳嗽,你來熬藥,務必用心!””

    景王妃旁邊的大丫鬟匆匆而來,耳語兩句。

    “世子的朋友來了,說是,說是要去花巷……”

    說是耳語,實際廚房里的人聽得差不多。

    景王妃嘴里說真是好不懂事,眼睛卻瞟向“兒媳婦”:就問你怕了沒?服了沒?還敢不敢跟我對著干?

    然而這一眼不得了。

    景鯉舉起剔骨刀,即將綠云罩頂的他氣憤不已地咆哮。

    “看我剖了他們!!!”

    他抓著刀悲憤跑出去。

    眾人大驚失色。

    “快!快攔住世子妃!”

    景王妃說完,真氣暈了過去。

    家有惡婦啊,她愧對列祖列宗!

    第165章 世子白月光(3)

    眾所周知, 為了襯托出男主的王霸之氣,小弟是必不可少的掛件。

    比如來找般弱的幾位兄臺,衣著華貴, 飛揚跋扈, 臉上就差沒寫著“爺乃紈绔子弟”的字樣。

    眾人嘻嘻哈哈圍起她。

    “世子受委屈了, 弟弟愛莫能助, 真是痛心啊。”

    “走,今天浴蠶樓哥們包了, 一定讓世子痛痛快快的!”

    “就是,樓里新來了好幾個美嬌娥, 這下咱們大飽眼福了!”

    小弟們剛表完忠心, 他們的世子就抓著一把剔骨刀, 拿出八百米沖刺的氣勢,虎虎生威地來了。

    般弱:哦豁,來抓奸了。

    不對, 應該是爆炒兄弟小龍蝦。

    “這莫不是榮家那位世子妃?”

    “嚯, 此刀好刺眼, 林兄, 借你金剛不壞之身擋一擋!”

    “你脫褲子放屁,一刀劈下來, 你也得陪葬!”

    眾人嬉皮笑臉, 儼然不把新上任的嫂嫂放在眼里。

    成親當日, 景王府眾人的行徑,以及世子的鐵青臉色, 就是雙重信號, 足以說明榮家這次的逼婚是多么的失敗, 達成了目的, 卻失去了人心。若非天子保婚,這榮姑娘能不能逼成還是兩說。

    般弱對他們輕視的原因了如指掌。

    女方父親出身翰林,然而打熬多年不僅沒入內閣,連個天子日講官的職位也沒混上,顯得頗為寒酸。尤其是當家主母去世后,榮大小姐守孝三年,錯過剽梅之期,從十四歲拖到十七歲。孝期前腳結束,后腳就與外男私相授受,冠上“恨嫁”罪名的榮大小姐,清名可不就毀于一旦了?

    般弱心里嘖了一下。

    這妹妹到底是有多恨姐姐,為了讓她嫁給草包,不惜拖累自家的名聲,她難道就不怕嫁不出去嗎?

    哦,對,她忽略了女主光環,不管她怎么作,始終有癡情不二的男主跟男配等著下鍋!

    她暗想,既然如此,那就讓男主先下挨一下社會毒打吧。

    “你不是在陪母親嗎?怎么冒冒失失地出來了?”她頗有一家之主的威儀,呵斥道,“還不快把刀放下,嚇唬客人,成何體統!”

    景鯉:“???”

    他驚呆了,你都要去青樓尋歡作樂了,居然還敢罵爺?!

    叔可忍嬸嬸也不能忍了!

    “你先讓開,爺……姑奶奶等下收拾你!”雙標小世子氣沖沖的,“你們,是不是想勾我相公去喝花酒?!”

    眾人打著馬虎眼。

    “嫂嫂多慮了,我們去的是文會。”

    “對對對,飲酒賦詩,學問切磋,又清雅又得體!”

    “嫂嫂放心,有哥們顧著世子,絕不會做出對不起您的事來!”

    景鯉更加暴躁,“狗屁!吟詩一首,小手一摸,你們什么德性你們自己清楚,別搞我的人!”

    大家不樂意了,你一言我一語地辯論起來。

    “嫂嫂怎么說話的呢?食色,性也,爺們三妻四妾那是天經地義!”

    “就是,嫂嫂本是用不光彩的手段謀之——”

    “咳咳,程兄,慎言。”

    那位程兄自覺失言,又拉不下面子道歉,嘟囔道,“真是唯女子與小人——”

    一把剔骨刀飛擲而過,釘在紅漆細柱上。

    快、準、狠。

    同時釘住的還有一縷頭發。

    景鯉陰氣森森盯住人。

    程兄肩膀聳動,當場嚇尿,臥槽,當代母老虎啊,小弟惹不起惹不起。

    沒一會,眾人草草說了句告辭,作鳥獸散。

    般弱當然是被他們用同情的目光洗禮了一遍:可憐哦兄弟,年紀輕輕就娶了母老虎,以后的日子你可怎么活啊。

    小世子氣得胸口上下起伏,表情極為難看,禁不住跺了跺腳,原地碎碎念。

    “氣死爺了氣死爺了氣死爺了!”

    “該死的程光!虧得我——”

    他意識到旁人在場,憋屈閉麥。

    般弱悶笑,這男主換個身份心態都不一樣了,畢竟對方指著他鼻子罵他不守婦道,野蠻潑辣。

    而世子的一手飛刀嚇傻了家仆們,個個低著頭,生怕自己成了發泄品。

    她走上前,試圖拔下刀來,發現釘得很深,足見男主力氣。

    般弱若有所思,男主能扛過十年寒冬蟄伏,確實不簡單。

    雖然眼下是個小聰明又自戀還雙標的傻白甜——

    “你干什么嗎?不會用刀就不要動,免得被流血了又怨我。”

    景鯉對女人的嬌弱心有余悸,尋常繡花針扎個手都能叫得厲害,遇到點破事哭哭啼啼,惹得他不勝其煩。景王妃還想給他安排通房丫鬟呢,被愛玩愛鬧的小世子一口拒絕,夫子的功課已經夠多了,他可不想那么早就被女人煩死。

    少年從剔骨刀照見了自己的臉,嘴里忍不住發出一聲娘呀見鬼了。

    周圍奴仆的心提了起來。

    世子妃這是怎么了,從敬茶時期就瘋瘋癲癲的,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儀度,莫非是破罐子破摔,覺得嫁過來了,再無顧忌,所以暴露本性?他們頂著滿頭小問號,而景鯉借著刀面上的臉龐輪廓想起了景榮氏的妹妹。

    那小姑娘他見過,是個聰明伶俐的,又心地善良,說是天上的仙女也不為過。

    ——不像他家這個浪蕩小婦人,騎到爺的頭上來了。

    她逼他成婚那筆賬還沒算呢。

    現在又占著他的身體勾搭兄弟喝花酒,小小女子,太可恨了!

    景鯉沒好氣瞪了般弱一眼,自以為很有威勢,可惜以他目前的“小個子”,還得仰著脖子看般弱,氣勢完全是一瀉千里。般弱捏了一下他耳朵,對方當即怪叫起來,倒退好幾步,“你,你——”他捂著紅透的耳朵,咬牙切齒,“光天化日,你自重點!”

    般弱很無辜,“娘子何必如此大驚小怪,你我夫妻一體,再親密也是應當的。”

    男主聽得哪里怪怪的,不情不愿揉了把耳尖。

    “這次就饒你!”

    轉眼他又兇巴巴恐嚇她,“以后不許同這些孤朋狗友來往,不許上青樓,不許喝花酒,不然,不然我就把你剁成肉泥!”

    所謂三人成虎,這一番話經過層層轉述,夸張了十分,落到醒來的景王妃的耳朵里,那就是:你敢給老娘不安分試試,我剁你全家,不開玩笑的!

    她驚得手里的茶盞都碎了一地。

    景王妃巍巍顫顫,“那,那世子妃真的是這樣說的?”

    貼身婆子回話,“小騷蹄子們都這般講。”

    “反了反了。”景王妃捂住隱隱作痛的心胸,有心教訓人,然而想起對方毫不猶豫舉刀而出的場景,寒氣遍布全身,語氣很是凄苦,“如此猖狂,她眼里還有沒有王法啊!哪有人這樣做人兒媳婦的?難不成她還想我這個婆婆,把她供在頭頂日日燒香?!”

    她越想越生氣,狠狠地罵,“這個迷了哥兒眼的小賤人!等過些時日,抬了妾,離了哥兒的心,且看她如何猖獗!”

    景王妃徹夜難眠,想著沒幫手之前,近期要用什么法子整治兒媳婦,同時又不落口實,還能讓人心悅誠服,唯她馬首是瞻。

    一石三鳥之計太難了,她頭發快薅禿了。

    而在另一邊,到了天黑,世子爺迫不及待勾般弱的蹀躞帶,一副豆腐就要熱著吃的模樣。

    領頭女使面紅耳赤,趕緊告退。

    她內心嘀咕著,世子妃還真是轉性了,以前不爭不搶清高寡欲,被二小姐怎樣糟蹋也不吭聲,這一嫁進親王府,手段迭出,先是召了好幾個馬吊高手,重金酬之,把世子爺給坑得慘了,更是一并奪走世子爺的清白。

    咳,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主子能開竅是最好的,她們做心腹的當然也盼望水漲船高,不必看王府下人的眼色。

    領頭女使輕手輕腳掩上門,逡巡一周,冷聲道,“招子都給我放亮點,不要打擾主人的興致。”

    眾女齊聲稱是。

    房內紅燭落了燈花,鸞被驚起深春。

    景鯉難得羞恥豁了出去,結果完事了,該咋樣還是咋樣,身體沒換。

    他頗有些惱羞成怒,一并推鍋給般弱。

    “是不是你方才過于散漫,未盡全力?!”

    “冤枉啊相公。”般弱被他折騰得累了,揮了揮手,渣男發言,“既然沒換回來,你喝點熱水壓壓驚,咱們洗洗睡吧。”她才不會告訴他這個互穿buff有個bug,要到神秘的月圓之夜觸發前置條件,孟婆隨手送她的小陰招果然很好用。

    她宣布,她們的塑料姐妹情又前進了一步!

    “你——”

    景鯉氣得炸肺,卻拿她無可奈何。

    他一路氣哼哼到三朝回門。

    在這兩日間,男主又被他媽立了N次規矩,晨昏定省侍奉公婆,險些釀成婆媳大戰,累得小腰瘦了幾分。偏偏他的心酸又不足為外人道也,只能回房對般弱發泄,罪魁禍首笑得見牙不見眼的,他眼刀子一個個扎過來,明晃晃說著:忒沒良心。

    榮家人在外頭候著,景鯉一眼看見穿得跟仙女似的榮二小姐。

    二小姐上來就挽住他胳膊,親親熱熱叫了一聲姐姐。

    景鯉渾身僵硬,連忙掙脫了人。

    她歪了歪頭,“姐姐莫不是當了世子妃,就同妹妹生疏了?”

    嗯?這話怎么奇奇怪怪的?

    景鯉低頭,對方沖他嬌嬌怯怯地笑了,他頓時譴責自己,如此小仙子,怎么能把她跟那些尖酸刻薄的三姑六婆相提并論呢!

    他很愧疚,連忙說話挽救。

    “好了,快進去吧。”

    般弱撫了一下景鯉的肩頭,表示愛重之意。

    榮妙娟微微錯愕,這個草包體貼入微,怎么跟換了個人似的?難道他的溫柔還對人的?

    只見他長眉入鬢,唇含笑意,照得四周光彩三分。而他眼底,只看見他的妻子。

    她心中一悸,些許嫉妒蔓延開來。

    “姐妹倆”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頓家宴。

    家宴過后,般弱被岳丈拉去講話了,而景鯉作為“世子妃”,自然是在女眷那邊。

    榮家沒有女主人,請了個姑婆來坐鎮,又有七大姑八大姨的,鶯鶯燕燕,氣氛相當熱鬧。室內脂粉氣極其濃烈,景鯉如坐針氈,結果又講到了圓房這起子事,他臉面燒得厲害,尋了個如廁的借口就匆匆離開。

    后頭是婦人們的一陣笑意。

    榮家有個令人稱道的觀鯉池,假山嵌在其中,頗有意趣。

    小世子名字中帶了個鯉字,對魚類愛屋及烏,于是停下來駐足觀看。剛要走時,迎上了二小姐榮妙娟,對方笑容依然嫣然,聲音依然清脆,“姐姐伺候男人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往日妹妹小瞧你了。”

    景鯉:“???”

    她突然往前一個踉蹌,景鯉想著男女授受不親,憑借著自己的反應本能躲開了。

    但榮妙娟同樣失去平衡。

    映入景鯉眼簾的是少女錯愕的神情。

    “嘭——”

    二小姐落水了。

    榮府頓時雞飛狗跳,連在前廳議事的般弱和榮老爹也驚動了。

    二小姐被救了上來,身上披了一件披風,小臉蒼白憔悴,很是楚楚可憐,“姐姐,你便是再不喜歡妹妹,也不必下如此狠手啊。”

    景鯉:“???”

    你在說什么鬼話?不是你硬生生撲過來的嗎?

    此刻的他被千夫所指,也急了,下意識求助場內最親近的“世子”,“我真沒推她,是她自己撞上來的!”

    “世子”非但不相信他,還滿臉痛心搖頭,“人證物證俱在,景榮氏,你還有什么話好說的?”

    景鯉立刻看向身邊的丫頭婆子,她們同樣滿臉羞愧之色,仿佛替主人打掩護這種事難以啟齒——這自然是般弱提早吩咐過的。

    百口莫辯的景鯉:“!!!”

    氣煞他也!!!

    第166章 世子白月光(4)

    從榮府回來, 男主他自閉了。

    般弱按日子算了算,這家伙大概自閉了一周。

    估計是女主的粉紅濾鏡碎得太過分了,他產生了一種懷疑人生甚至懷疑自己的錯覺。

    每次他張嘴想要解釋, 般弱就渣男上身, 用一種“不會吧不會吧你都干到這個份上了你居然還想要洗白自己”的眼神,譴責他無理取鬧, 把人氣了個仰倒。“你們女子頭發長, 見識短,看事情就看表面,實在是太膚淺了!”世子爺憋屈地嚷嚷。

    般弱對女主的騷操作心知肚明,但沒想著澄清“榮大小姐”的“惡毒心計”。

    名聲算得了什么?

    王朝氣數將盡, 明面上是鮮花著錦, 暗地里是觸礁不斷, 暗潮洶涌。等亂賊攻入國都, 內庫燒為錦繡灰, 天街踏盡公卿骨, 能不能活命還是兩說,大家閨秀的名聲值幾個錢?這一切都是皇室奢靡成性, 自己給作出來的。

    般弱對王府沒有好感,對偏寵女主的榮家也沒有好感, 更別說是整個男尊女卑的王朝了。

    她只打算保住自己的小命,完成雇主交代的任務。

    至于挽救一個頹落的王朝?對不起, 超出她的能力預支范圍了。

    她沒興趣當救世主,而且她愛計較也愛記仇, 當不好這個大公無私的職業身份。

    因此般弱這會已經為自己的未來打算了。

    三皇子差兩年就登基, 屁股在龍椅上坐了一年。

    這個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還有三年的時間可以盡情快活, 為男主的毒打遞上一條鞭子。

    小世子這次蒙受了不白之冤,心情太差,對所有人都沒有好臉色,包括般弱。

    兩人少年結發,又行了夫妻之事,按理說是蜜里調油的,只要般弱軟下點身段,這人還是特別好忽悠的,不是,是好哄。可惜般弱這次是趕著來“當家做主”了,就沒想著做小伏低,你氣也好,砸東西也好,她始終擺出一副我若安好便是晴天的嫻靜模樣。

    小世子天天對著般弱的中老年人表情包,滿腔火氣燒得又旺又烈。

    ——他就沒見過這般的女人!

    ——這身體到底什么時候才換回來啊摔!

    尤其是般弱最近開始“夜不歸宿”,回來時候一身酒氣,滿是胭脂香。

    小世子整個人斯巴達了。

    “你怎么能去,那種,那種煙花之地!”

    他一腳踩在凳子上,咬牙切齒提住她衣領。

    “應酬嘛,不要生氣啦,多喝熱水,容易長皺紋。”

    般弱心道,我這不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去你的多喝熱水!”

    景鯉生氣極了,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天天被他娘挑刺,罰站不必說了,他生平頭一次跪佛堂,抄女戒,抄得手都斷了!她倒好,跟同窗好友吃喝玩樂,整天不見人影,他時時刻刻擔心。自己被人綠了都不知道。

    這個時候,景鯉突然靈光一閃,決定搬出頭上的大領導——當娘的還能看著“兒子”花天酒地夜不歸宿?!

    于是第二天般弱被人拽著去見了景王妃。

    景王妃表情不大好。

    還不是“兒媳婦”給鬧的?

    讓她夾菜,她振振有辭地說這個利尿,少吃。讓她照顧上門的小孩子,能把人活生生氣哭,教訓她還撇嘴。讓她跟其他夫人打交道拉關系,對方就差沒說老死不相往來了。總之是干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

    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飯桶!

    景王妃內心暗罵。

    然而景鯉絲毫不知道他娘對他的意見大了去了,很天真讓他娘主持“公道”。

    “她天天鬼混!不上進!不知羞!不孝順!”

    一頂頂帽子扣下去。

    景王妃捂住心口,差點沒犯心疾。

    這兒媳婦天生是來克她的!現在倒好,還辱罵起她兒子來了!

    真是叔叔可忍嬸嬸也不想忍了。

    “你閉嘴!”

    中年美婦沉下臉,“你的女戒都白抄了?三從四德都白讀了?夫為妻綱都忘記了?你不要忘了,這里是景王府,不是你娘家,豈容得你三番四次的放肆!來人,帶世子妃去菩提堂,沒有誠心認錯痛改前非之前,就在里頭好好反省!”

    景鯉打小報告不成,反被關禁閉,這么多天受的鳥氣一并爆發,“你們憑什么這樣對爺?!”

    景王妃臉色大變,“出口不遜,還不快拖下去!”

    丫頭婆子嘩啦啦涌過去。

    “狗奴才!別碰我!我自己走!”

    景鯉不滿躲開,惡狠狠瞪了般弱一眼。

    菩提堂掛著佛像,最前方安放著一個香檀木的佛龕。

    景鯉毫無形象,一屁股坐在蒲團上。

    罰跪是不可能的!

    休想他低頭!

    景王妃這次打定主意要收拾他一頓,不給飯,也不給被子,他在佛堂里凍了半夜,嘴唇泛起了青白。

    “吱呀——”

    門被推開,進來一道人影。

    他勉強睜開眼縫,鼻子發出了冷氣。

    很重的哼聲。

    “我的世子爺,您受苦啦。”般弱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將一條棉被蓋在他身上。

    景鯉氣哼哼的,不愿理會她。

    小爺挨了多少回委屈啊,憑什么她說哄好就哄好?他不要面子的嗎!

    “餓不餓,我這有餅。”

    般弱拆開油紙包,特別地殷勤,這給人打了一個大棒子,當然也得給人吃個甜棗啊。

    “爺是有骨氣的,餓死也不吃!”

    他的肚子很應景響起了一連串的咕咕叫。

    真香打臉定律,放之四海而皆準。

    他泄憤般咬著肉餅子,還沖著般弱發火,“別以為你上趕著討好我就有用了,爺不是那么好收買的!”

    話雖如此,一陣寒風吹進門縫,他很自然躲進了般弱的懷抱。

    他、僵、住、了。

    這是什么見鬼的投懷送抱啊!

    他真把自己當小鳥依人的女人了?!

    小世子的臉色很恐怖,捎帶著對般弱也不待見,趕她出了門外,當然,被子他就不客氣笑納了。

    接下來的幾天,小世子安安分分,景王府風平浪靜。

    但根據般弱的眼線匯報,景鯉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偷溜出門了,而見的客人要么是道士要么是和尚。

    般弱都不用猜,就知道他是在求救大師,怎么能把兩個人的秩序歸位。

    她淡定喝了一口茶,等到月圓之夜的到來。

    而這邊的男主試了很多的辦法,無法奏效,他恐慌起來,難道自己這個大老爺們要當一輩子的小媳婦?

    那可不成!他會死的!

    關鍵當事人之一般弱氣定神閑,這讓景鯉非常憤怒,逮住她就咬得青青紫紫的。

    之前是啃脖子,現在連臉也不放過。

    般弱懷疑他在嫉妒自己的帥氣。

    “你別得意……”他含糊地說,“等,等換回來,爺非收拾你不可!”

    沒等他收拾,他媽就重拳出擊收拾他了。

    怎么著的呢?

    大廳里站了一排丫鬟,環肥燕瘦,應有盡有。

    景鯉混內宅也快一個多月了,原本心思不通,跟鐵杵一樣大,又耿又直,結果被他親娘一磨,磨成了繡花針,多了好幾個小心眼兒。

    般弱覺得可以給男主頒發“宅斗入門”的牌匾了。

    “娘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怒氣沖沖質問。

    景王妃同樣祭出了優雅貴婦人的喝茶技能,撥了下茶蓋,慢條斯理地說,“景榮氏,你進門也快一個月了,是該找個人替你分擔一下,伺候哥兒的重任了。”

    她對著般弱又換上了一副慈母的面孔,“哥兒,為娘替你做主,看上哪個,盡管放你房里,開枝散葉乃是頭等大事啊,千萬不能馬虎了啊。”

    景鯉被炸得快上天,拽住般弱的手,眼睛瞪紅了。

    “你敢睡其他女人,我就剁了她們當肉泥!!!”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他娘怎么可以陰毒到這個份上?!

    般弱沒有聽他的話,反其道而行,做出一副色迷心竅的模樣,“娘,我能都選嗎?”

    景王妃:“???”兒啊,你的腎行不行的?

    景世子:“???”你再說一遍試試!

    景王妃持著“誰都有錯就她兒子沒錯”的信條,瞪了丫鬟們好幾眼,都是你們這群小騷蹄子,整個狐媚之氣!

    她做主挑了兩個,中等姿色,當侍墨丫鬟。

    景王妃還拉著般弱的手,“兒啊,千萬不要委屈你自己,有什么不中的,告訴為娘,定替你做主!”

    婆婆斜了一眼“兒媳婦”。

    威脅意味是不言而喻的。

    景鯉氣得手掌微微顫抖。

    男主發飆不是開玩笑的,般弱晚上召了一個丫鬟,欲要來點紅袖添香的美事,后腳他拎著兩把寒光閃閃的菜刀上門了。

    丫鬟貢獻了高分貝的尖叫之后,屁滾尿流地爬出門框。

    驚動了滿院子的人。

    “天哪!世子妃要殺夫了!快去德榮堂告訴王妃!”

    “快來人啊!要出人命了!”

    而在房內,景鯉表情扭曲。

    “說,你哪條腿被那小賤人坐了?我砍下來煲湯!”

    聞訊趕來的景王妃跟景王爺扒在房門外,倒吸一口涼氣。

    “噯。何必如此動怒?”般弱說,“哪條貓兒不偷腥呢?我只是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爺不管!”

    他咆哮著,飆出淚花。

    “你只能有爺一人!你敢背叛爺,我就剁了你,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那刀尖都快懟上般弱鼻子了。

    “行吧。”

    她砸了砸嘴,似是妥協。

    景鯉的臉色立馬晴轉陰,啪的一下,掏出一張紙,寫著她永遠都不能納妾。

    他還抓起她手指頭,一口咬破,狠狠摁下了紅手印。

    隨后,小世子將這張紙寶貝般疊好,塞進他的短靴里。

    般弱看得目瞪口呆。

    鬧出了這么個驚天動靜,對方還游刃有余坐她腿上,“嬌羞”地說,“討厭了,為什么這么多人看人家?”

    般弱:“……”

    男主他是不是被她逼瘋了?

    第167章 世子白月光(5)

    小世子靠他的騷操作鎮住了他爹他娘。

    倆老恍恍惚惚地回去了。

    下人們各司其職, 各找各窩。

    景鯉穩坐“正宮”之位,吐了一口氣,難得給了她一個好臉色, 松口道,“你不要跟她們玩, 我帶你去玩更好玩的!”

    般弱洗耳恭聽。

    “菖蒲節快到了, 今年又是太后的九十大壽,皇室絕對會大辦馬球賽。”少年很熱血地握拳, “我一定要把那群龜孫子打得屁滾尿流, 讓他們看看我皇家的威風!”

    世子爺不務正業,卻點亮了不少吃喝玩樂的技能。

    像擊鞠賽,從十三歲起他就場場不落, 可謂是個中高手。

    世子爺馬球場出鏡率極高,英姿勃發,少年意氣,迷倒了不少女子, 這自然也包括看臉的女主。

    說話期間, 景鯉突然想到了一件要緊的事。

    “完了!我沒辦法上場了!”

    他頗有怨念盯著“自己”的身體, 就這幾兩肉,到賽場上估計要被人一撞飛天,再好的技巧也使不出來。而且皇室出品的擊鞠賽,是具有跨國或者跨地域意義的,對手基本為孔武有力的男性,上一年他們招待了豫昌十六州的代表隊,三勝兩敗, 個個累得夠嗆。

    世子爺更是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才緩過來。

    少年嗜球如命, 對他來說, 頭可斷,血可流,球是萬萬不能丟的!

    “這怎么辦啊,你那么笨,又不會打馬球。”

    他咬著薄薄的手指甲,陷入了愁云慘淡中。

    般弱勸他想開點。

    馬球高手那么多,少他一個不少嘛!

    來來來,我開個馬吊高手培訓班,重振你威風!

    這話把小世子給氣到了,“你懂什么啊?爺,爺可是靈魂人物,沒有爺他們能贏得了?!要是沒估計錯,我們皇家少年隊這次的對手很有可能是那一群塞外小子,據說他們茹毛飲血,拔山扛鼎,又不懂禮儀,下起手來可半點都不含糊!”

    般弱從雇主的記憶搜出來一點碎片。

    這場轟轟烈烈的馬球賽最終是皇家獲勝。

    世子爺作為靈魂投手,一時風頭無兩,成為全國少女的夢中情男。

    只有女主,看穿了夢中情男的草包本質,見面了就對人冷嘲熱諷的,給男主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類似總裁文里“很好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的套路,并為逃亡路上的暗生情愫打下了深厚的感情基礎。

    自古深情都放屁,總是套路得人心嘛。

    果然,沒過幾天,圣旨就宣到王府里了。

    般弱用自己的語言翻譯了下,大概是:今年我媽過生日,這老人家嘛,沒別的要求,愿望很樸素,就是想看到兒孫輩出息,年輕一代能獨當一面,所以這一次我們跟烏陵阿氏的馬球賽,你們一定要把皮給朕繃實了,好好訓練,天天進步,等你們得勝歸來,朕一定好好賞你們。

    要是給朕搞砸了,朕跟太后在天下人面前失了顏面,這下場是什么,你們懂的,哼哼。

    景鯉下意識想接過圣旨,結果看見了自己伸出一截白如冷玉的手腕,臉色極其郁卒。

    而般弱則是按照景鯉的吩咐,在頭上纏上了白色額帶,向內宦表示,大人,你看,我生病了誒,恐怕要辜負陛下的美意了。

    事實上般弱覺得這招沒什么用,天子老頭剛愎自用,好大喜功,又沉浸在自己的后宮三千中,荒廢了早朝。這還不滿足,嚷嚷著要下江南,收攬天下美色。

    這老頭決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太后的壽辰祝賀更像是一根戰爭導火線。

    太監出宮,四處“采買”壽禮,實則貪污成風,多數進了自己的腰包,搞得民怨四起,生靈涂炭。

    而京師卻是不聽不聞,一片盛世繁華海清河晏的場景。

    天子愛馬球,太監也投其所好,皇家馬球場每隔三個月就擴張一遍,建設得比行宮還要華麗,番邦來使將其夸得天上有地上無的。

    內宦作為天子近臣,當然事事以大老板的心意為先,一聽般弱要推辭,人精似塞上盒子,說里面有什么人參、靈芝、鹿茸等等珍貴藥材,都是天子對你的愛護,有困難就克服困難,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總之你一定把差事辦得漂漂亮亮的!

    這下就完球了——般弱從世子爺的臉上清清楚楚看到沮喪之意。

    然而他沮喪沒半天,小蹄子又騷了,信誓旦旦要把般弱打造成馬球場的大明星。

    這廝咬著筆桿,寫得比他功課還認真。

    他制定了一個四點鐘爬起來練球十二點比狗還晚睡的可怕計劃。

    那她一天豈不是只睡四個小時?

    般弱想想就不好了。

    于是一到十五,在這個該死的月圓之夜,她伸出了罪惡的爪子。

    他臉紅哧吭了半天,還是含羞忍辱地從了。

    第二天般弱被一陣叫聲吵醒。

    他興奮搖著她的肩膀。

    “爺又是個男人了!哈哈!老天開眼!”

    般弱打了個呵欠,“那你還不快去洗漱,今天夫子有早課,你莫要遲到了。對了,我最近把夫子惹得夠嗆,他要是罵你,你,你就忍忍好了。”

    景鯉:“……”

    開口就敗壞爺的興致!可惡的小女子!

    清凌凌的貓眼控訴著自己的委屈,見般弱沒有哄他的意思,自己氣哼哼掰開她的臉,又惡狠狠咬了一口脖子。

    直到吃痛聲響起,他很有眼色溜個沒影。

    轉眼到了菖蒲節。

    這天早上天還沒亮,般弱又被人搖得快散架了,她只得拖著沉重的軀體,給人胡亂套了一通衣裳。

    “哎呀哎呀,不是你這樣穿的。”

    “我的腰,要,要勒斷了,你輕點兒!”

    男主罵罵咧咧的,最后把人摁回床上,沒好氣地說,“得了,爺上輩子是欠你的,無福消受你的伺候!”

    般弱這種上學踩點選手,不到最后一刻絕不起來,景鯉每次睡得好好的,被她薅了一把頭發,指使著穿衣服。

    這一陣子下來,他做事是得心應手了,小女子卻半分沒長進,連穿個衣服焉能穿反,磨磨蹭蹭,沒有半點為人妻的賢良淑德。

    小世子憂愁嘆了口氣,算了,這祖宗爺娶都娶了,還能咋樣?

    烈陽高照,皇家馬球場人頭攢動。

    般弱下了馬車,迎面就是一方寬闊的球場,細草茸茸,泛著泥土的腥氣。不遠處起了一座七寶樓,專供貴人賞看。般弱作為皇親國戚的家屬,拿到了一席資格。

    至于女主,很可惜,她目前等級不夠,所以只能在下面坐著,不然般弱還能跟人撕逼幾場。

    前世老情人三皇子長得還可以,待人接物寬厚溫和,般弱瞧了一眼,便隨意轉開了視線。

    這開場照例是領導講話。

    她坐得屁股快麻了,天子老頭才意猶未盡住了嘴,宣布比賽開始。

    皇家擊鞠隊是“紅方”。

    最前面的,威風凜凜的,不正是耍帥的男主嗎?少年英姿勃勃,頭戴斗笠氈帽,一身窄袖紅袍,腰環白玉,腳蹬烏靴,將鮮衣怒馬的少年風流展現得淋漓盡致。他騎著一匹棗紅色駿馬,手提鞠仗,矯健敏捷。

    “黑方”則是一群高大峻猛的塞外少年郎,戴著猙獰可怕的獸首面具。

    黑方領袖寬肩長腿,與世子爺遙遙相望。

    如果說皇家擊鞠手是由春雨、楊柳、細沙組成的錦繡華章,那烏陵阿氏的兒郎馳騁在浩瀚無垠的塞外北疆,靈魂因砂石、朔風、塵土而堅韌,宛如荒古巨獸,令人望而生畏。

    般弱一口一個小棗子,難怪最后是烏陵阿氏起兵造反,一鼓作氣奪得了江山。

    這場馬球賽精彩紛呈,般弱看得目不轉睛。

    男主果然是有幾把刷子的,球場身姿甚是利落可觀。

    般弱特別給面子,鼓了好幾次掌,化身小迷妹,扒著欄桿喊,“相公,你是最棒的,快干掉他!”

    景鯉頭一次被人如此孟浪地追捧,瞬間臉紅脖子粗。

    他扯著嗓子,沖著她回吼,“你小聲點!婦道人家,像、像什么話。”說是這樣說,內心也是極為甜蜜的。

    真是的,她定是愛我愛到無法自拔,不知羞。

    他的聲音淹沒在眾人的哄笑聲中。

    般弱追球追得上頭,一個人喊還不夠,鼓動夫人們齊上陣,形成了頗具規模的拉拉隊。

    氣勢頗為壯觀,調動了看客的熱情。

    中場休息時,烏陵阿氏的少年們聚在一起,悉悉索索說起七寶樓上的那位彪悍小姐。

    他們用部落的語言交流,也不怕人家聽見。

    有人砸了砸嘴。

    “沒想到京城嬌滴滴的小姐里,還有這么個小寶貝兒。”

    “阿回,你不是吧,你不是說最討厭這種小奶貓的嗎。”

    那名叫阿回的少年撓了撓頭,嘿嘿一笑。

    他看向旁邊的人,小聲地央求,“虜哥,他日若是成事,阿回也不求什么金銀珠寶了,就把這個美人賜我吧。”

    眾少年哈哈一笑,“小野狼思春啦,要生一窩小狼崽啦!”

    他惱羞成怒地罵。

    “笑什么笑,我就不信你們沒動心思!真是的,進京之后你們就躲躲藏藏的,至于嗎?我們草原兒女要什么從不拐彎抹角!”

    然而他久久沒有得到應允。

    “……虜哥?”

    他們草原上的第一雄鷹,眸子燃燒著暗火。

    “這個不行。”

    他嗓音低沉,似乎也鐘情了這朵京城富貴花。

    “她是我的。”

    第168章 世子白月光(6)

    般弱還不知道自己被未來大佬惦記上了。

    她縱然知道了也不在意, 反正時機一到,她就卷鋪蓋跑路了。

    鄉下多好,種一畝小田保障生活糧食, 再養幾窩小豬陶冶情操,提前過上退休生活。

    想想還有點美。

    再說回這場馬球友誼賽,有了夫人拉拉隊的助陣, 皇家擊鞠手隊熱情高漲,又在隊長景鯉的調度下, 配合得格外默契。

    這倒是讓烏陵阿氏的少年暗自心驚。

    京城這群紈绔子弟, 也不全是繡花枕頭嘛。

    都是年少輕狂之人, 他們激起了好勝之心。

    雙方你來我往,棋逢對手, 下半場越打越激烈,紅黑爭鋒,陷入了膠著狀態, 誰也不肯讓人先進球門, 奪得一籌。

    尤其是兩方首領的交戰, 如層浪怒擊山巒,有一種王不見王的架勢。

    景鯉暗自惱怒, 這人專針對爺干什么, 爺又沒搶他女人!

    “啪——”

    景鯉的氈帽被擊鞠長棍勾飛, 本人也差點摔下馬。

    緊要關頭,世子爺憑借著自己過人的腰力扳回一局,手腕靈活轉動,棍如殘影。

    紅球滾入對方城門。

    “紅方得一籌!”

    將軍雄厚的聲音傳得很遠。

    景鯉縱馬疾馳, 揚眉吐氣。

    跟爺斗!

    你還能嫩著呢!

    “好!!!威風!!!我家相公最棒!!!”

    夫人拉拉隊的吶喊雖遲必到。

    般弱喊得心滿意足。

    原來看球是這么一件快樂的事!

    她剛才跟夫人們閑聊, 得知了有個地下錢莊, 專門狙擊各項賽事。般弱捶足頓胸,她可是預知劇情的女人,早知道她也去下注了,準能賺得盆滿缽滿!不過她又聽說了,大家都壓烏陵阿氏贏,這套馬的漢子個個高大威猛,又精通騎射,不贏沒道理啊。

    作為一個沒下注、錯失一夜暴富的女人,般弱覺得,她更得賣力替男主搖旗吶喊了。

    景鯉不消抬頭,那喊得最大聲的,絕對是他家小娘子。

    他霎時紅暈密布臉頰。

    現在滿京師的人都知,她對他愛得癡狂,為了助威夫君,拋棄了大家閨秀的禮儀。

    烏陵阿虜抬頸一看。

    七彩樓被裝飾得華美明麗,琉璃瓦,漆彩畫,欄桿上纏系著紅色綢帶,那女子便倚在上方,錦繡紅裙,姿容秀麗,全心全意為她家相公掠陣。

    他勒緊韁繩。

    嘴里發出一道幽冷的嘯聲,像是某種正式宣戰的信號。

    般弱:“???”

    大兄弟比賽呢你吹什么口哨?

    剎那之間,烏衣隊氣勢大變,獸首面具下的眼瞳幽幽,透著一種莽烈的野性。

    馬球場上的冰寒嘯聲彼此起伏。

    “小心了!”

    景鯉大喝。

    “他們變了陣勢,警惕防備!”

    然而提醒遲了。

    烏陵阿虜伏下腰,胸膛壓在馬背上,雷霆般經過,一個旋踢,七彩球擦著草茬而過。

    “黑方一籌!”

    “黑方兩籌!”

    “紅方兩籌!”

    “……”

    “線香盡,紅方共計十二籌!”

    “黑方……十三籌,勝!”

    將軍幾乎忍不住想拍手稱快,這是他主持了那么多場馬球賽以來,最精彩也最奇詭的一場!

    烏陵阿氏用嘯聲聯絡成員進攻防守,真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啊!

    當然世子爺的表現也可圈可點,他幾乎是以一人敵萬軍,力挽下半場頹勢,無奈對手強勁,一籌之差,遺憾落敗。

    大家都竭盡全力了。

    將軍心里是這么分析的,不代表上位者也能像他一樣,豁達想開。

    天子的臉色一片鐵青,太后也高興不到哪里去。

    他們京師隊被塞外隊打敗,豈不是說京師是個不中用的花架子?

    有天下人見證,天子強忍著滿腔憤怒,讓內宦頒發賞賜。

    身為得勝頭領,自然也有個人獎勵。

    天子眼神厭惡,冷冷地問,“你還想要什么賞賜?”

    烏陵阿虜人高馬大站著,無形給眾人帶來氣場壓力。

    他擲地有聲說了一句話。

    翻譯人員的表情頓時很精彩。

    他結結巴巴轉達,“他,他說,他看上了一個婦人,想要討回去生孩子。”

    翻譯人員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委婉了。

    這群家伙茹毛飲血,不著圣人衣冠,根本不懂得何為禮儀羞恥,說話直白又大膽。

    烏陵阿虜的原話是:我喜歡她,我要她,我要用最好的木料打造最華麗的床,同她嬉戲。

    但天子不覺得委婉。

    他狠狠一拍龍椅,“放肆!烈馬不配雙鞍,好女不伺二夫!既入我國,便尊我國禮儀!”

    要是換成天子高興的時候,這樁事說不定就允了。

    但他老人家的顏面現在被人放在地上狠狠摩擦,怎么能容得下這口惡氣?

    于是個人賞賜不了了之,反而挨了一頓口頭警告。

    烏陵阿氏的少年們都很不滿,暗地里嘀咕。

    “這陛下分明是記恨阿哥你表現出色,奪了他們的風頭。”

    “是啊,阿哥你不要生氣,好女兒多得是,不差這一個!”

    “阿哥,大王讓我們見機行事,這次貿然出頭,會不會壞事?”

    青年闊肩長腿,如標旗般挺立,輪廓深刻,眉目泛起冷厲之色。

    “無妨。”

    他的目光釘在了離開的年輕夫妻倆。

    景鯉忽覺鋒芒在背,不禁皺眉回頭,恰好與一道視線對上。

    他撇了撇嘴。

    小爺輸得起,神氣什么!

    不過這場輸了,到底是愧對喊破喉嚨的般弱,借著衣袖的遮擋,他示好般勾了勾般弱的手指。

    般弱正生氣呢。

    那個跟她助威喊得最熱烈的夫人,居然把寶壓在了烏衣隊上,由于投入大,收獲也大,嘴都笑抽筋了。

    同行也是。

    這種人人有錢賺就她虧本的感覺太不友好了。

    雇主的記憶是不是出錯了,這明明是對家贏了啊。

    般弱自閉了。

    景鯉接收了般弱一波負能量,自知理虧,頗為殷勤伺候她。

    景王妃大大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地諷刺,“婦人在外,還是得矜持,免得被不三不四的男人惦記上。”

    “惦記?誰敢惦記我娘子?看我不抽死他!”

    景鯉開啟護妻模式,“娘,我是不是你兒子啊,你是不是我親娘啊,我上場你一個屁都不給我吱一聲!太傷兒子的心了!我看我輸的那一籌,就是因為您不夠熱情,沒有讓我感受到親娘的溫暖,讓我后繼無力!”

    景王妃:“……”

    有被氣到。

    她要回去喝口參茶壓壓驚,被兒媳婦懟了也就算了,兒子還胳膊肘往外拐,日子要不要過了!

    景鯉換回自己的世子身份,可不是使勁兒逮住自己親娘薅羊毛?

    他現在才深刻理解,做人媳婦真的太難了,尤其是家里有一個惡婆婆,能把你使喚得團團轉。景鯉為了建設和諧大家庭,決心要改造他娘的腐朽思想,讓她正確認識到,婆媳是一家,要愛護兒媳婦,當一個寬厚、耐心、慈祥的當世好婆婆!

    能流芳百世的那種!

    不出三日,景王妃就被自己兒子整瘋了。

    她讓兒媳晨昏定省吧,不過是想晾人一陣子,結果那個造孽的兒子,敲鑼打鼓來了德榮堂,鬧得雞飛狗跳,她是甭想睡了,一整天恍恍惚惚的,提不起精神。這還只是最基礎的操作,更賤的招數層出不窮。

    景王妃都忍不住向大師求助,她兒子是不是鬼上身了?

    大師說她兒子非常滋潤,好得不得了,倒是她,年紀大了,一定要靜養,不要天天想著折騰兒子兒媳婦。

    做人啊,要知足常樂,行善積福。

    景王妃被影射得懷疑人生。

    她有那么壞嗎???

    總之景王妃現在最盼望的就是兒子出門,讓她耳根清凈點,興許能多活幾年。

    然而太監來傳皇帝口諭,說世子爺在馬球賽上表現不佳,有意放水,勒令閉門思過。

    世子爺沒把這當一回事,轉頭又給他娘普及婆媳相處手冊。

    景王妃:感覺自己要升天了。

    這場馬球賽的后遺癥遠遠不止如此。

    天子對景王府還算客氣,畢竟是自家人,給點面子。

    而駁了他面子的,要秋后算賬。

    般弱沒在朝廷上,不知道那么多的曲曲折折,她就是跟景王妃出門上香時,很湊巧圍觀了一場“公主仗責豪奴”的戲碼。

    這“豪奴”,竟是當日在馬球場上大放異彩的青年。

    般弱聽人說他叫烏陵阿虜,武力值高,部落的少年們對他很信服。

    因為他在宮廷言行放肆,天子大怒,不顧言官的勸阻,將他貶為平民,而公主見他勇猛彪悍,見獵心喜,欲要收他做男寵,遭到拒絕之后,平民的體面也沒有了,當成奴隸一般充入公主府。

    般弱:這可真是太慘了,這年頭連武力值高的男孩子也不安全啊。

    不過不要緊,這哥們既然是烏陵阿氏的人,拿的就是升級流的劇本,遲早有打臉的一天。

    等等,她這樣圍觀,是不是會給人留下“落井下石”的印象?

    她不會也被計入復仇的那一撥吧?

    “啪——”

    公主的鞭子獵獵作響。

    古銅色的皮肉淌出鮮血,沾濕暗紅衣袍。

    青年直挺挺站著,臉上一絲多余的表情也沒有,他的目光漠然掃過人群,倏忽一凝。

    般弱:霧草,她果然被人記恨了,看這小眼神,恨不得將她殺之而后快吧,溜了溜了。

    她拽著景王妃往廟里走。

    “你干什么?”景王妃很不高興,“那個家伙害得我兒面壁思過,公主替我們出了一口惡氣,不多看兩眼怎么行?”

    “我膽子小,暈血。”般弱扯了個謊,“害怕。”

    景王妃從鼻孔里哼了一聲。

    “真是小家子氣。”

    而在寺廟外頭的公主抽了半天,人還是木樁子一個,怎么罰也不會疼,頓覺無趣。

    她強行為自己挽尊,“不過是一個破面具,還值當什么錢,你愛給不給!我皇兄富有四海,什么都會為我討來,你,我不稀罕!”

    說罷,她摔了鞭子,氣沖沖進到廟里頭。

    一眾豪奴連忙跟上。

    青年也抬腳,不緊不慢墜在后頭,鮮血滴滴答答淌著,行人掩鼻退讓。小沙彌怕他一身腥氣,沖撞貴客,把人攔了下來,不讓他進入內殿。

    烏陵阿虜索性在一旁的松樹下等著。

    不久,女子牽著衣裙出來。

    他松散的筋骨陡然發緊,目光灼灼。

    般弱:霧草,這漢子報仇,一秒也嫌晚嗎!

    她不會被人套了麻袋打吧!

    她掂量了下自己的身高,以及己方丫鬟的戰斗力,決定走為上計。

    高大陰影擋住了她頂上的陽光。

    般弱:“……”

    英雄,好漢,有話好好說!

    他往胸口一摸。

    般弱的腎上腺素頓時飆升,難道他胸口還帶著兇器?!

    這下完了,她要身首異處了!

    對方摸出了一張面具,是他在馬球賽上戴著的那款。

    烏陵阿虜將面具遞到她面前,沾了點點血跡。

    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嗖的一下縮回去,往身上那么一擦,自覺干凈了,又懟回她的臉。

    烏陵阿虜:“收下,踹了他,做我的女人。”

    由于未來大佬語言學太不精通,帶有濃重的地方部落口音,般弱聽到的是:“手下,做了她,做我的泥人。”

    般弱:“……我靠。”

    居然想把活人做成泥人,這廝實在是太狠毒了!

    第169章 世子白月光(7)

    般弱環顧四周, 警惕他的“手下”出沒。

    早前的馬球場上,她已經見識到套馬漢子的肌肉兇悍程度了,一群轟隆隆過來,絕對能把她碾成肉泥。

    惹不起惹不起。

    還好, 為了隨時跑路, 她的香囊、錢袋、甚至瓔珞項圈里同時塞了“兇器”, 從粉末到小針, 備得齊齊的,防患于未然。

    這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她等了半天,漢子一個沒有, 倒是等來了她的醋海生波的小相公。

    “你們干什么!!!”

    他轟轟轟地如同一顆小炮彈飛過來了, 在兩國交界的中間嘭的一下炸開。

    景鯉原本是想跟婆媳倆一塊兒出門的。

    奈何景王妃死活不同意,大有他敢出門逼逼老娘就上吊的氣勢,總算是擺脫了這個奪命小話癆。

    自從孤朋狗友被他的一把剔骨刀逼退,世子爺的朋友圈極度縮水, 他常常感到人生寂寞如雪。

    想找人嘮嗑點馬球吧, 天子老頭很生氣, 發了禁言的牌子。

    那咱們交流點夫妻日常總可以吧, 于是他提筆揮墨,給同樣禁足的馬球兄弟們發去一封封感天動地的兄弟信:在?最近怎么樣?哥們來聊個一枚銅錢的天吧!

    這群小子是怎么回的?

    一個說他最近被娘子管得很厲害, 手頭有點緊兒,希望他貢獻私房錢,雪中送一回炭。

    一個說他看上了個賣身葬父的小姑娘,想要納為小妾,但他夫人不同意, 讓大家三個臭皮匠發出諸葛亮的作用, 給他出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一個說他最近心灰意懶, 正在修仙,邀請他來家里一起嗑藥,還勸他遠離紅塵不近女色避免暴斃。

    景鯉看完信之后,一面是痛心疾首譴責這群兄弟的人品,一面又美滋滋夸贊自己的操守。

    像他這種不亂搞又聽話上交私房錢還健康養生的男人真是絕無僅有啊。

    他默默給自己點了個贊,并在回信上統一寫了兩個字:滾蛋。

    這人一閑下來,就覺得無事可干。

    當景鯉第三次無聊撓了自己的屁股蛋兒的時候,他認為自己不能再坐在家里發霉了,于是騎馬出城,追上了女眷大部隊。

    世子爺還欲蓋彌彰買了一大捧供奉香燭,把他俊俏臉蛋兒遮得嚴嚴實實的。

    因為他隱藏得過于完美,景王妃等人就沒認出來,目不斜視,嘩啦啦從他身邊經過。

    景鯉又委屈又心酸在外頭等著他媳婦兒。

    等啊等,人是等出來了,他還等出了一個情敵!

    這還得了?

    他立馬跑過來宣誓主權,對情敵虎視眈眈。

    “怎么回事呢?”

    世子爺沉著一張臉,還真有那么點氣場。

    般弱當然不做背鍋俠,立馬讓領頭女使把這人的話復述一遍。

    “他威脅我,要殺我,相公,做掉他!”

    般弱不怕死地慫恿,敢恐嚇她的都是壞分子,要就地正法的。

    景鯉:“……”

    他沉默了下,給女使遞了個眼色:快把你家夫人拖走。

    女使油然生出一種被“四月夫人”支配的恐懼。

    不怪得她這樣害怕,五月菖蒲節前后的小夫人簡直判若兩人,一個是一點就炸,一個是悠然養老,目前沒有精分的說法,因此女使自動歸結為邪祟上身,但她人微言輕,又得吃飯養家,咬了咬牙,決定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戰戰兢兢伺候人。

    她準備將般弱拖走。

    奈何她是個吃瓜中人,堅決要留下來。

    景鯉狠狠瞪了她一眼,“招惹了男人,你還不知收斂了是吧。”

    般弱喊冤,“我安安分分的,哪有招惹男人了!”

    景鯉:“那他的獸神面具怎么回事?你不知道烏陵阿氏有個規矩嗎,收了面具,就等于接受了獸神的祝福,你要做他的女人!呵,公主都要不到的東西,你倒是輕輕松松得到了。”

    般弱:“……我去好帶感的設定啊。”

    景鯉:“???”

    般弱:“那你給和離不?如以一來,我可以合法收面具。”

    景鯉:“!!!”

    天底之下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妻!

    “你閉嘴!”

    他怒到上氣不接下氣,摁住發疼的胸口,威脅道,“說一句話我扣你一個月的月銀!”

    這招可謂是打蛇七寸,般弱立即乖得不得了。

    景鯉解決了內憂,又著手對付外患。

    “烏陵阿虜,這里是京城,不是你的地盤。”他露出了鋒利的獠牙,“不同你們烏部,我們京城有三書六禮的嫁娶之儀,女人,尤其是有夫之婦,不是你想搶就能搶的,明白?”

    世子爺跟他媽斗智斗勇慣了,順手來了一刀扎心窩子。

    般弱對此表示,經過社會毒打的男孩子都長進了呢。

    “你如今是公主府的奴隸,說得難聽點,就是戴罪之身,階下之囚,你有什么資格讓人過上富足清歡的太平日子?”

    烏陵阿虜一字一頓地說,“我,贏了,馬球,她,是我的。我能養泥人。”

    是天子不守承諾。

    他贏了,卻沒有把她給他。

    景鯉不怒反笑,“也就你們這種蠻夷之地,才會把女人當成戰利品,可以隨意轉讓買賣。也是爺的腦子被驢子踢了,才會跟你講這番道理。”他擲地有聲,“但我不怕告訴你,只要爺沒死,你永遠都是個后來者,再撩我女人,爺搞死你!”

    “看什么看,走了!”

    他拽住般弱的胳膊,叉她出寺廟。

    “我還沒吃齋飯呢。”

    般弱被推得不太情愿。

    “你,相公我,氣都氣飽了,你還有心思吃齋飯?!”

    景鯉的聲音差點要掀破馬車蓋。

    “那不是你氣嗎,我又沒有氣到。”般弱嘟囔著,“我都告訴你啦,問題不大,要冷靜,如此才能長壽。”

    “你,你,我,我——”

    他氣死啦!

    長壽個屁!

    景鯉一把抓住般弱的胳膊,粗魯擼開袖子,往腕子上咬了一口。

    她倒吸一口涼氣。

    男主們是有什么咬手情結嗎?動不動就給她種個牙印!

    “掉頭!回王府!不許再待在這個破地方了!”

    景鯉忿忿不平吩咐車夫。

    而另一邊的景王妃發現自己又被兒子兒媳放了鴿子,心里那個氣啊,火從嗓子眼直接冒到了眼珠子,回去就爆發了,讓兩人給她蹲菩提堂去!

    看他們對著祖宗的牌位還虧不虧心,敢不敢秀恩愛了?

    這下好了,以前都是一個進去,另一個還能照應點,如今是夫妻雙雙“入獄”,在一條被子都欠缺的情況下,只好大難臨頭各自飛了。般弱掏出自己收的糕點,仔細分成三頓,背對著人,一個個啃完了,半點渣也不給人留。

    景鯉:“……”

    他真是娶了個狠心的婆娘。

    到了半夜,風有點涼。

    般弱打了個噴嚏。

    景鯉嘴上嫌棄她厲害,關鍵時刻,慷慨寬衣解帶。

    般弱:“?”

    你給我赤個胸膛是怎么回事?

    世子爺躲閃了下目光,“這,我是從古方中看到的,據說能讓人更暖和點。”

    大概是般弱看智障的眼神太過熱烈,他惱羞成怒,“讓你靠就靠,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行吧。

    她很給面子窩了進去,胸膛熾熱,溫著她的背和頸。

    景鯉又把衣服扯了扯,春蠶吐絲般裹住她。

    般弱渾身暖烘烘的,很是受用,決定投桃報李,給男主未來的十年逃亡路打個小貼士,“以后不要這樣做啦,萬一在荒郊野外,很容易得傷風的。”

    據說女主就是靠一手趁你病要你命的噓寒問暖技能,成功與男主重歸于好。

    生病的人總是容易感動,般弱琢磨著是不是普及下醫療衛生知識?畢竟走了女主的路,女主就無路可走了,還能踩在她頭上炫耀?

    “我有病,去荒郊野外露胸膛?”

    世子爺回敬了她一個弱智的眼神。

    眼看著雙標小嬌妻要發怒,他求生欲爆發,連忙改了答案,“你放心,就算咱們到了荒郊野外,我也不會讓你受一分凍。”

    般弱:不不不,我要去鄉下種田養豬了,不會跟你大逃亡的。

    世子爺眼睛不好使,將她的眼神理解為“滄桑的愛”,有些不好意思,“你別用這種,嗯,姐姐看弟弟的眼神瞧我,總有一種大逆不道的感覺。當然,我知你愛護我。”

    般弱:我呸!我明明看的是辣雞。

    但男主腦回路與常人不同,顯然誤會得更深了,看她的眼神甜得能滴出蜜來。

    般弱感覺心累。

    小世子單方面很上頭,出了禁閉后,又好了傷疤忘了疼拉著她玩,從斗雞斗蛐蛐斗百草到投壺放風箏打馬球。

    最后他覺得跟她玩最開心。

    然后“一不小心”,兩人的男女身份又掉了過來。

    這次景鯉相當淡定,撓了撓頭,抱著她繼續睡。

    不知不覺到了六月底。

    公主府發來了請帖,說她辦了個荔枝宴,請務必賞光。

    荔枝盛產于南土,在京城是稀罕物,屬于宮廷貢品,只有達官貴族被帝王賜下,方能享用到這一夏美味。公主府連續舉辦了三年的荔枝宴,捧出了一堆堆才女。般弱想著三個女人一臺戲,瓜肯定管飽,欣然前往,景鯉當然不會放任她一個去的——公主府還有他的情敵呢!

    于是這一天,世子爺格外“矯揉造作”,一副“西子捧心”的嬌弱模樣,楚楚可憐倚靠在般弱身上。

    旁人問是怎么了。

    他很做作地說,“大夫說了,人家得了相思病,心病還須心藥醫,人家要靠著相公才能續命。”

    般弱:……嘔。

    景王妃被刺激得完全不想說話,撇下狗夫妻倆就走得飛快。

    荔枝宴除了吟詩作對,更有劍舞清光。

    公主對烏陵阿虜求而不得,有意要折辱他的臉面,命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拿手的槍法。

    青年默然,取了一支湛金長槍。

    聲如雷霆,氣勢萬千。

    小姐們驚呼不已,眼中妙彩連連。

    烏陵阿虜看向不遠處的女子,她歪著嘴角,微微冷笑,頗有一種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氣勢。

    烏陵阿虜:“?”

    般弱看得過癮,正要鼓掌,被旁邊的人捏住了手腕。

    景鯉捏了一把嬌滴滴的嗓音,撲到她懷里,造作不已。

    “爺,人家嚇到了,心口疼,你揉揉。”

    般弱:“???”

    第170章 世子白月光(8)

    般弱沉默了很久。

    最終, 她伸出兩根手指,抵住對方的額頭,嫌棄推開人。

    她以前怎么不覺得這張臉如此糟心?!

    她明明是個人見人愛、鬼見鬼怕的綠茶小仙女來著。

    景鯉被她一言難盡的表情傷到了。

    一雙貓眼滿是控訴——他撒嬌起來有那么差嗎?

    好在他的目的達到, 情敵的臉色出現了微妙的不爽。別問他是怎么看出來的, 這是來自男人的天然直覺!

    夫妻倆的互動自然也被其他人收入眼底, 各有各的心思。

    般弱的便宜妹妹榮妙娟就坐在世家小姐的那一席上, 時不時拋來兩個小眼神——說實話,同為綠茶選手, 般弱很能理解她的心態。

    像這一類的重生女, 口口聲聲說是要忘掉過去,重新開始, 實際上是“我可以重新開始但你不行”,所以作為潛力股的三皇子,被她毫不客氣抓到自己身邊, 保障未來榮華富貴的生活, 拆CP拆得理直氣壯。

    但同時呢,她又覺得男人都是她的,我可以變心, 但你不能移情,不能對不起我。

    于是當她見到“世子爺”跟“姐姐”恩愛不已時,心里那口氣又提了上來,感覺不爽了,要爭回自己的牌面。般弱都被她拋了好幾個媚眼了,一邊不耐煩, 一邊又覺得啼笑皆非。

    她真正想拋媚眼的對象, 現在是恨不得弄死她。

    般弱很相信男主目前的戰斗力, 要是再搞起來, 撕逼絕對能贏。

    榮妙娟被“世子爺”接連無視,暗自惱恨。

    三皇子都是我裙下之臣,你一個不務正業游手好閑的紈绔子弟,憑什么如此作踐我?

    她心里憋著一股氣,發了狠想,待我略施小計,定讓你對我俯首帖耳,再一腳踹開,方能解我心頭之怒!

    般弱要是知道女主的真正想法,估計來上一句:姐妹,多吃幾顆荔枝不甜嗎,為什么非要趕上打臉呢?

    而在這個點上,公主又命大家當堂做詩,就以剛才的槍法為題。

    般弱一聽到做詩就頭疼,好巧,她隔壁的隊友也是。

    她以搶先一秒的速度捂住胸口,說自己有點頭疼惡心,想去附近散散步,同時又輕飄飄堵住了景鯉的嘴,虛偽地說,“娘子,你文采好,一定要做出一首好詩來啊。”

    景鯉:“……”

    他會做屁個詩。

    般弱扔下爛攤子愉快地溜了。

    公主府建筑精巧,陳設奢靡,據說投入了上百萬兩,數萬工匠,耗時五年才竣工。而她的后花園,跟皇宮的御花園也差不多了,蓊蓊郁郁間,亭臺樓閣掩映其中,奇珍異草多不勝數,皆是世間難尋的珍品。

    真是太土豪了,般弱感嘆著,難怪烏陵阿氏抄完皇宮之后,第二個計劃就是抄公主府。

    “姐夫。”

    后頭響起了一道清脆的女聲。

    般弱的肩膀抖了抖,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女主今日穿了條粉色紗裙,妥妥的少女風,開口就是標準綠茶語錄:“姐夫,你怎么出來了?哎,我好心疼你啊,姐姐都被姐夫寵壞了,不懂得應酬,就會氣王妃,還讓你在眾人面前丟臉,你夾在其中一定很為難吧?”

    她略微低頭,露出恰到好處的嬌羞,“如果我是姐姐的話,就算不會,也會努力學,把不懂弄懂,不讓你兩頭為難……”

    景鯉好不容易找了個借口開溜,一來就撞上了勁爆場面。

    景鯉:我他娘的是什么人間疾苦,趕走了男情敵,女的又來找存在感,做個安分守己的“小嬌娘”就那么難?!

    一定是某人招蜂引蝶的體質太強了!

    般弱莫名其妙又被男主剜了一眼。

    她可真是太冤枉了,這女主自動黏上來要當“貼心小姨子”,人賤則無敵,她能有什么辦法?

    世子爺的內心奔騰著一萬匹小烈馬。

    他按捺住將小賤千刀萬剮的情緒,笑瞇瞇走上前,加入話題,“什么為難呢?誰敢為難堂堂親王府世子?”

    榮妙娟咬了下唇,“姐姐,你,你不要誤會,我跟姐夫沒什么的。”

    般弱:哦豁,姐們你深得抹黑精髓啊。

    景鯉挑眉,很詫異地問,“你到底在說什么啊?難不成你想說你跟我家死鬼有一腿兒?妹妹啊,姐姐知道你心高氣傲,但你也該多照照鏡子,這做人,還得有自知之明。”他在想,自己以前是不是被眼屎糊住了眼睛,怎么對這個玩意兒有好感?

    “姐夫,我不是,我……”

    少女略帶哭腔,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在榮府受氣那一幕瞬間跳出了景鯉的腦海,他二話不說就讓女使帶走般弱:這個女人段數太低,人哭一哭就軟了心腸,根本看不到事情的真相!哼,還是要他當家做主才行。

    般弱被女使架著走了,非常遺憾沒能看到男主手撕女主的大戲。

    等般弱一走,景鯉正宮氣場全開,變了一副晚娘面孔,“行了,這里都是自己人,就別裝了。”

    “我不知道姐姐在說什么。”

    景鯉冷嗤,“不知道?你不知道還勾引世子?不知道你還女扮男裝跟三皇子打情罵俏?”世子爺最近混在內宅,可謂是大開眼界,內宅婦人栽贓陷害一百零八式,他都記在小本子上了,鍛煉出了一雙火眼金睛。

    少女大驚,“你說什么?”

    怎么有人知道她跟三皇子的事?!

    “你以為你干那點事,能瞞的過誰的耳目?”景鯉點亮了宅斗小天才的技能,相當不屑,“我告訴你,我不管你怎么在三皇子面前賣弄風情,也得給我守好那一條線,萬一弄出什么珠胎暗結的丑事,連累到我家爺的頭上,準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榮妙娟被他罵得面色漲紅,然后仔細一想。

    不對啊,她姐姐什么時候變得如此粗鄙了?!

    在家里面她一向溫溫柔柔的,說得好聽點叫懂事,難聽點那叫懦弱,沒有一點主見。

    面對陡然大變的“姐姐”,榮妙娟聯想自身的經歷,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想也不想開口,“你也重生了?!”

    “……重生?”

    景鯉瞇起了眼。

    周圍的女使也是面面相覷。

    糟了!

    榮妙娟的心沉入谷底。

    她一氣之下,竟然攤了底牌!

    “沒什么,姐姐。”她勉強笑了笑,“是妹妹不好,惹姐姐生氣了,莫要放在心上。”

    她草草找了個借口就走了,剩下景鯉在原地若有所思。

    沒等他理出個頭緒來,又有人叫住了他。

    景鯉轉過身,對上一張輪廓深邃的面孔。

    ……草。是一種植物。

    “泥,對我有點木會。”

    他躊躇了下,解釋那天的話。

    “我,沒有把泥當成戰梨品,也不會賣泥。”

    烏陵阿虜原是瞧不上京城的海棠牡丹,她們名貴卻嬌弱,經不住塞北風沙的摧殘,沒開幾日便枯萎了。

    而在馬球場上,她艷烈似火,他對這女子一眼傾慕,內心涌起強烈的預感,她定是最適合他的女人。草原的規矩沒有中原那么多,也不在意女子嫁娶一事,如果說非要說有那么一條鐵律,那就是強者為尊。

    雄性爭奪配偶的戰爭往往伴隨著掠奪的血腥,他遵循這條慣例,卻沒想到會嚇壞他的中原姑娘。

    他不禁感到懊惱。

    烏陵阿虜今日見了她冷淡神色,心中顫動三分,迫切想要讓人感受到自己的赤誠心意。

    他剛要開口,被景鯉一句攔截。

    “來解釋的是吧?”

    世子爺往前伸了伸手,眼睛掠過暗光,“面具帶了沒?”

    當著他的面挖墻腳,真當他的話是放屁不成?

    烏陵阿虜愣了愣,回過神后,動作利落取出他煨在胸前的獸神器具。

    他雙手捧著獻給他的中原姑娘。

    景鯉冷笑,拎起面具,倏忽抬手。

    “嘭——”

    面具宛如一道流光,落到橋下的水流中。

    眾女大驚。

    烏陵阿虜眸色暗沉,渾身透著冷肅之氣。

    “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不過是鷹犬走狗,逗人發笑的玩意兒,也配同我說話?你要是識相,便趁早從我面前滾蛋,否則我告到公主面前,保準你吃幾頓板子。公主府可不會養吃里扒外的廢物。”

    景鯉撂完狠話就走。

    不知過了多久,烏陵阿虜挪動雙腳,從橋上一躍而下。

    蓮池濺起劇烈水花。

    他撈回了那一張獸首面具,濕漓漓的,仿佛在哭。

    烏陵阿虜扣緊面具邊緣,摁在半赤的胸膛。

    青年一頭標志性卷發貼著臉龐,五官輪廓分明,水珠從額頭滾落,滑向鋒利的下顎。耳邊嵌著一枚雪青色的狼牙,在黑發中若隱若現。

    烏陵阿虜指尖泛白,壓著胸口。

    他錯了。

    他以為她是特殊的,想來是大錯特錯。

    那群小子說得沒錯,中原姑娘生在繁華盛世中,被追捧慣了,輕賤起他人的心意來,更是得心應手。她跟天子、公主等權貴有何不同呢?

    同樣是仗著寵愛,肆意妄為,以中原血統沾沾自喜,仿佛他們塞外女兒就是低人一等的牲畜,不值得對話,不值得被愛。

    四下寂靜,青年眼睛泛著滲人的兇光。

    他晦澀低語。

    “獸神息怒。有朝一日,虜定讓她哭著,向您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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