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夢想小屋
阿翎一邊防備著師清淺, 一邊快速觀察了下這間屋子。
靜謐的屋室,寶燭熏香,屋子不大但該有的家具一件不少,瞧著不是什么名貴木料, 但做工都十分的精巧。
她們坐在臨窗的位置, 屋外的陽光透過透明的琉璃窗揮灑了進來, 整個屋子透著股暖意, 讓這間?不大的屋子更顯得溫馨。
不知怎么的, 阿翎覺得這屋子很是熟悉,但她確信她沒有住過這么馨暖人心的屋子。
“這是哪兒?”阿翎捏起一張空白符咒對準了師清淺, 目前的情況過于怪異。
雖然知道打?不過, 但多少起到點心里安慰的作?用, “你帶我來這里要干什么?”
師清淺見阿翎拿出了符咒,眉心微皺, 抬手輕易就奪過了那張空白符咒,拿在手中瞧了眼。
符紙是學府里最常見的那種。
“剛在縛妖洞, 你畫的什么符?”
阿翎望了眼已經?在對方手里的符紙,心頭冷笑, 果然是為了剛才的試煉。
師清淺這種陰險小人, 輸了比試就來找她麻煩。
“輸了不服氣?我憑什么告訴你?腦子有?坑是不是, 這是哪兒,趕緊放我出去!”
師清淺蹙眉,瞧著阿翎還猶不自知危險,捏緊了手里頭的乾坤珠。
“那不是追星逐月符,你從哪里學的那符咒?”
阿翎的心一緊, 心里閃過一個可怕的猜想,師清淺看見了?
不, 不應該。
“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么,我用的就是追星逐月。”阿翎覺得師清淺可能在詐她。
“追星逐月符,最后的星月你掉了順序,筆勢也逆了章法。它?只是瞧著像追星逐月,卻不是一個東西。”
師清淺說?的條理分明擲地有?聲,顯然不是無的放矢。
阿翎的臉色微微僵住,心頭一陣慌亂,師清淺真的看見了,她還看出了門道,這可怎么是好。
阿翎腦海中快速思考對策。
不等她想出說?法,師清淺又開?了口?。
“這種逆轉符咒是魔修慣用之?法,你從何得知?”
阿翎心被攥得更緊了。
“說?!”
師清淺音量陡然提高,將阿翎腦中那根緊繃的弦猛然拉扯了一下?,‘嘣’的一聲,在腦中斷裂。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什么逆轉,什么魔修,你輸了比賽,就想用這種方式陷害我?告訴你,沒門,我畫的就是追星逐月!”
阿翎剛才突然意識到了,這事并沒有?其他人發現,只一個師清淺的話,她不承認就行了。
她還想繼續編扯幾句,師清淺卻忽地有?了動作?。
速度快得阿翎根本來不及做反應,就被師清淺握住了雙手。
“你——”
阿翎剛要質問對方要干什么,忽地身?子一麻,一陣劇痛直躥天靈蓋。
她低頭往疼痛的來源看去,一簇簇火焰在阿翎的十根手指頭上依次燃起。
但只有?一瞬,不等她想法子滅火,那紅色的火焰就如同被澆了一盆水般,瞬間?只剩下?躥起的簇簇白煙。
阿翎低頭看著自己完好的手,剛才的痛感以及看到的畫面就像是幻覺,等那一縷煙也散去后,她的手指心除了更紅潤些沒有?其他變化。
但阿翎的心跳卻猛然快了一倍,她不可思議的抬眸望向?師清淺,怎么會?
師清淺為什么會這一招,這是高階魔修才會的探查對方是否有?魔氣的方法。
而且師清淺為什么會覺得她的魔氣會藏在手指心,阿翎眸光閃動,她上一世修到天魔境可以隱藏魔氣后,就將魔氣藏在了左手食指腹。
師清淺垂著眼眸望著阿翎什么也沒有?的手心,松了口?氣,一縷烏發從肩頭滑落,跌落至阿翎攤開?的手心里。
阿翎的手心,忽地癢癢的。
師清淺望著阿翎手心里自己的一縷烏發,目光被燙了一下?,好似手心也燙了起來,她松了手退后一步,抬頭去瞧阿翎。
阿翎神色震楞,雙手獲得了自由后,還彎曲著手肘,手心朝上攤開?著。
上頭已經?沒有?了任何東西,空空的。
“你在干什么”阿翎虛虛握攏了雙手,眸中閃動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希冀,好似想聽到一個答案。
師清淺壓低了眉眼,從剛才的不自在中回神,聽到阿翎的問題,慢慢繃緊了一張臉。
阿翎這話聽著是疑問,語氣卻暴露了她并不是不解她在干什么,她竟然知道她在探查她的魔氣。
“你知道我在干什么,你為什么會知道?”
阿翎心道糟了,她犯蠢了,她一個筑基期學修如何知道高階魔修探查魔氣之?法,她的問題過于愚蠢了。
可是現在這些并不重要,師清淺也只是個結丹境學修,她更加不該知道這個法子,并且她不光知道,她還會!
她竟然會!
阿翎震驚地瞧著師清淺:“你是誰?”
師清淺蹙眉,這是什么問題,她是誰,她還能是誰。
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阿翎。
“你沒有?魔氣,并未修魔,你從哪里學會的魔修術法?”
阿翎之?前總覺得多看師清淺一眼都晦氣,這回確實一眼都不敢錯過師清淺的神情。
見她問得認真,阿翎心悶悶的,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慶幸。
師清淺沒有?重生。
剛剛是她慌亂中喪失了理智,若是師清淺也是重生的,自然知道她是為什么會的。
既然師清淺沒有?重生,那現在的她應當只是個外門學修,為什么會知道這么多,甚至還懂得高階魔修探查魔氣的方法。
這就算在魔域,也只有?玄魔境以上的魔修會,且只能探查比自己等級低的魔修。
“你究竟是誰?”阿翎認真地望著眼前的人,她覺著她好似忽略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上一世她被金絲柳帶回霍家,聽金絲柳說?了換孩子的事,她滿心滿眼只有?被金絲柳欺騙的痛苦。
后來她將這些怨怪在師清淺身?上,只當她不愿意去過苦日子不想失去霍家的好日子,所以死賴在霍家不走。
又因?為周圍所有?人都喜歡師清淺而忽視她,心里失了平衡時?常找師清淺不痛快。
她好像一次也沒有?去想過,師清淺是什么來歷。
師清淺偏過頭,神色有?些異樣,呼吸深長了起來。
阿翎望著她的側臉,她的臉很瘦,側臉的輪廓像一筆勾勒而成沒有?一絲緩沖,幾縷碎發散落在耳旁和脖頸處,她低著頭,后頸骨突兀地梗著。
這個角度瞧,那梗起的弧度,略顯孤直,但也強硬,好似無堅不摧,但也像是隨時?會折斷。
阿翎望著她那蒼白的皮膚,在這透亮的屋里甚至有?些透明的感覺,不知怎么的,阿翎想到了上一世。
那時?候她晚了十年才進?了奇鶴山,在十二峰選入門弟子儀式上見到了云梯之?上的師清淺。
那時?候的她,已經?入主了冬雪峰,一眾仙風道骨中她還是最顯眼的那個,一身?素白,膚色淺的近似透明,好像下?一刻就能羽化成仙。
阿翎卻只想將人從那云梯之?上拽下?,狠狠踩上一腳。
那時?候的她覺得師清淺那樣的人憑什么成仙,她擁有?的一切本都該是她的,阿翎把自己輸給師清淺的原因?歸結于小時?候的顛沛流離,沒有?享受到霍家給師清淺尋的那些天材地寶。
現在阿翎忽地發現,事情好像有?些不對。
師清淺的能力比她想象的還要可怕,她甚至可能還有?些不得了的秘密。
阿翎成魔近百年,有?個道理,她一直深以為然。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阿翎完全?不想知道師清淺身?上那些秘密,她現在算是領教了師清淺的本事,她一個身?處正道的結丹境小小學修竟是連魔道玄魔境的術法都會。
這么逆天,還能叫所有?人都不曾發現,她算個屁。
阿翎果斷放棄了想要再同師清淺對著干的想法。
她不想重來一次,又草草死在了師清淺手上。
想到這,她忽地又想起了一件事。
上一世她最后選擇了師清淺,那也是聽說?了她人在魔域,她想尋個人雙修,這近一點的當然是首選。
原本她還以為師清淺到魔域是為了清理什么大魔,那時?候的她已經?是魔域最高等級的魔修之?一,除了已經?失蹤千年的魔尊,整個魔域只有?神魔鏡是最高修為。
阿翎若是能進?一步突破,就可成尊,統領整個魔域。
可惜,差了一點。
現在想想師清淺不在冬雪峰呆著,只身?一人出現在魔域,實在可疑。
不過不論她在哪兒,阿翎心想,不管她在哪兒遇上師清淺,她真的從來都沒有?什么好事。
罷了,她認慫了。
打?不過只能躲了,阿翎心里默默下?了決心,日后一定?躲著些師清淺。
想明白了這些,阿翎也不糾結師清淺是誰了。
“不管你是誰,同我都沒有?關?系,師清淺,今日我們把話說?開?,以后我不會再找你麻煩,也請你以后別管我的事。”
師清淺偏過頭,直直瞧著阿翎,眸光閃爍。
“今日的事,我實在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還有?你剛剛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這事就到此為止吧。”
阿翎是不會承認她畫的符咒有?問題的,誰知道師清淺設的這個陣法是不是能傳音,她不能留下?把柄。
至于師清淺說?的那些,只她一人看見,她大不了抵死不承認,師清淺又沒證據。
師清淺見阿翎不再追問她是誰,心上說?不出是松了口?氣還是失望更多。
她想告訴她。
只是,那會有?危險。
“不論你從哪里學的,以后都不要在用了,魔修術法會影響心境,心思不正——”
“你說?誰心思不正,魔修怎么了,魔修也有?好人,術法沒有?好壞,只看用的人!”
阿翎雖然剛剛發誓不再跟師清淺對著干,但聽著這話實在忍不了。
上一世她墮魔后明明什么也沒干,卻成了修仙界人人唾棄的魔女翎。
他們這些修士,自詡正道,對于非我族類壓根不分好壞,一桿子就給歸為歪門邪道。
只有?他們是正道,他們所作?所為就是正義。
‘妖魔鬼怪’在他們眼里都是邪惡的,要消滅掉以證天道。
當真可笑,魔修若全?是壞的,又為什么有?魔修渡劫成仙呢。
道不同而已,有?什么正邪。
師清淺意外于阿翎的憤慨,但一向?平靜的心也被狠狠觸動了,原來在阿翎眼里,魔也有?好的么
阿翎見她不吭聲只當她被駁了沒話說?,她一句話也不想跟她廢話了。
阿翎四處看著這間?溫馨的屋子,想找個突破口?,不論什么術法都是有?‘術眼’的。
忽地,阿翎瞧見了,剛才她剛睜眼時?就看到的窗外,那透著些不對勁的景色。
那落地的透明琉璃窗外,一支寒梅熱烈的綻放,雖然沒有?聞到梅花香,卻能從那綴滿花朵的畫面上感受一二。
阿翎目光從那一朵朵盛開?的小花蕊里移開?,望向?更遠一些的地方。
那兒有?一片荷塘,翠綠的荷葉上,一朵朵荷花點綴其中。
阿翎心頭一震,腦海里似是有?一道光閃過,她想起來了。
她猛地往屋里看去,雕刻有?百合的拔步床掛的是雨過天青色的紗帳,床頭的高幾上放著一透明琉璃缸,里頭浮著一朵靜靜盛開?的睡蓮。
床尾藤編的小貓窩里靜靜躺著一只小三花。
臨窗的這張高低炕,可臥可坐,上頭一張案幾,上頭放滿了她愛吃的小食。
窗外有?她喜歡的冬日寒梅,夏日嫩荷。
這本該一個冬日開?花,一個夏日開?花,如今卻在一處成了景。
同她幼時?描繪的夢想小屋一模一樣。
小時?候她同金絲柳過著顛沛流離居無定?所的日子,她曾經?同金絲柳說?過,她好想有?一間?自己的屋子。
她所描繪的屋子,就和現在看見的一模一樣。
那時?候金絲柳還笑過她,說?荷花同梅花不能一起開?。
阿翎明白了,不是空間?轉移,這只是個幻象,從頭到尾,她們就一直還在車廂內。
她心頭酸澀地望著她曾經?夢想里的一切,這是她小時?候的一個奢望。
現在她倒是有?能力擁有?一間?這樣的屋子了,可是也沒有?意義了。
就像霍家她從師清淺手上搶來的屋子,原來怎么樣,現在還怎么樣,她并不想費心去裝扮。
不動感情,失去也不會可惜。
阿翎目光溫柔的緩緩掃過屋里的一切,當看見窗下?坐著的師清淺時?,這股酸澀才煙消云散,只剩一陣惡心。
她阿翎的夢想小屋里,才不會有?師清淺。
阿翎不知道師清淺為何要布下?這么一個幻境,她如今對于師清淺異于常人的腦回路是一百萬個敬謝不敏。
知道是幻術后,阿翎不想再同師清淺拉扯,她看了眼‘小屋’里的門,上前一腳踹開?。
車夫嚇了一跳猛地拉緊了韁繩,回頭看見是阿翎一腳踹開?了車廂門,心頭暗罵了一句。
阿翎瞧見車夫的那刻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真想掘了這吊死鬼的天靈蓋,一天天的凈惡心人。”
想到自己的夢想小屋被師清淺看了去,她就覺得這夢想不能要了。
“看什么看,趕的什么破車,就這水平也就只能給里面那爛人趕車!”阿翎想到之?前車夫駕車不說?一聲害得她差點給師清淺跪下?就來氣,用力踹了腳車轅,在車夫震楞中跳了車。
車廂里,師清淺在阿翎踹了車門后,安靜地瞧著四周幻象一點點消失,恢復成了車廂模樣。
望著阿翎生氣離去的背影,師清淺偏了偏頭,眼里閃過困色,她不喜歡?
她想著或許有?個阿翎喜歡的環境,她能對她少些戒備,放下?一點敵意。
她沒想到阿翎心中所想的能叫人安心的地方,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屋子。
師清淺不知道那是阿翎從前在哪住過的屋子,想來那應是一段不錯的回憶。
望著那抹慢慢遠去的青綠背影,師清淺捏著乾坤珠的手指猝然用力。
乾坤珠碎成了粉末,隨風散入了空氣中,無聲無息。
鴻漸學府澄心院,齊樂山等著曾老調息結束,同他回稟了今日試煉的比試結果。現豬服
聽到是顧景陽的隊伍贏了,曾老有?些意外。
“竟不是清淺這隊贏,顧景陽那隊有?厲害的新人?”
曾老想著師清淺大約是沒有?盡全?力,打?出的傷害大約是跟顧景陽差不多的,若是顧景陽這隊贏了,那應該就是兩隊新人的差別。
但這次的新人里,他并沒有?發現有?什么特別厲害的人。
“是霍翎,最后是她殺了顧景陽那隊的猛犼獸。”齊樂山說?著還有?些氣憤,“她一個筑基初期哪里能有?這種能耐,這事說?不得里頭有?蹊蹺。”
就是顧景陽同師清淺都說?是霍翎做的,不知道他們兩為什么要說?謊。
曾老更為疑惑:“霍家阿翎?”竟然是她。
曾老讓齊樂山具體說?了一遍當時?是怎么個情況,聽到阿翎最后一擊,將一頭生命力丹紅色的猛犼獸給一擊擊斃,蒼老的眼眸里浮起疑慮。
他嘴里重復輕聲念到‘霍家阿翎’,似是在腦海里搜尋這個人的記憶。
齊樂山趕忙加了些提示:“就是上次清淺受傷,您給罰了回家反省的。”后來師清淺又改了說?辭這后半段齊樂山就沒說?。
曾老知道阿翎是誰,他只是在回憶她的根骨。
龍吟小鎮所有?的孩子,在十歲那年,都會請曾老測根骨,若是修仙體,鴻漸書院可免費入學,若不是,那就要靠家里的面子或是銀子。
師清淺就是在那年由曾老測出的精粹仙體。
而本該被測的阿翎,那時?候還不知道在哪。
等阿翎回了霍家,已經?年滿十六,是以曾老并沒有?給阿翎測過。
阿翎是霍振用面子送進?的鴻漸學府。
兩年了,才剛剛筑基,平日里倒是完全?看不出是個有?天賦的。
曾老月前才見過這霍家阿翎,這一個月修為能有?如此大的變化?
“你去后山,將那兩頭猛犼獸帶來我瞧瞧。”曾老說?著取出兩只乾坤袋遞給齊樂山。
齊樂山趕忙接過,雖然不知道曾老為什么要看那猛犼獸的尸體,但想想也能猜到是曾老也有?懷疑。
想到阿翎那囂張樣,若是叫曾老查出異樣,他一定?要曾老把人驅逐出鴻漸學府。
后山寧陰草廬門前今日支起了【不見客】的木牌,整個草廬也罩上了一個巨大的結界,像一頂巨大的透明帳篷。
來求診的修士,瞧了一眼就知道這是個障眼法,那層透明的結界實際只是個障眼法,外頭看到的草廬,里頭的飛鳥,甚至聽到的聲音都是一個假象。
就跟提前錄好了,現在放給你看一樣。
修士們猜測陽夏藥師一定?是又閉門在煉丹了,說?不得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丹藥要問世了。
草廬后院,被猜測在研制了不得丹藥的陽夏藥師吭哧吭哧正在挖坑。
剛才收到了師清淺的凰翮傳信,要她去后山把他們今日試煉殺了的猛犼獸帶回來處理掉。
她原本還有?些不解呢,等帶回來一瞧,立刻就明白了。
也不知道師清淺這兩日是不是失血過度也腦子也不好使了,竟然在鴻漸學府里用魔修的術法。
那跟去猴子面前夸猩猩有?什么差別。
挖完了一個巨坑,陽夏藥師累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多少年了!她多少年沒這么勞累過了!
自從兩年前師清淺找上門,她這是給自己添了多少活,但她怎么也沒想到,還有?一天她連挖坑的活也要干!
可恨自己是個藥修,師清淺也不知道教她一個挖坑的術法,累死她了!
等把猛犼獸從乾坤袋里丟到坑里,撒上了化尸水,瞧著那尸體一點點融化成了泡沫,陽夏藥師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她從一旁竹凳上拿過同師清淺聯系的凰翮一通訴苦,希望師清淺能產生點愧疚之?心,日后多給她采些思卿草回來。
師清淺見著陽夏藥師給她的傳信,瞧了眼前頭走著的青綠身?影,伸手關?上了車廂門,布了結界,觸點了陽夏藥師的傳信。
“師清淺我跟你說?,以后這種事情你自己干,我是個藥修啊你喊我處理尸體,你是不是得先給我挖好坑,這么大個猛犼獸,你知道我為了挖這個坑如今累成什么樣了嗎?!”
“你處理完事情趕緊給我回來,今日的藥材我可都收不動了。”
“記住,下?雨前回來給我收藥草!”
師清淺聽完了陽夏藥師的傳信,抿了抿唇,挖坑?
她觸亮凰翮,給陽夏藥師回了個信。
“我把猛犼獸的尸體裝在了乾坤袋里,你用口?訣打?開?后,倒入化尸水就行了。”
陽夏不可置信的看著已經?暗下?去的凰翮,腦子里‘就行了’那三個輕飄飄的字不斷的徘徊。
是啊,她把化尸水倒進?乾坤袋里不就行了嗎
她做什么要把猛犼獸尸體取出來再倒化尸水?
陽夏藥師望著地上的巨坑,感覺她腦子里的坑可能也有?這么深這么大
另一邊,齊樂山在后山縛妖洞后頭堆放猛獸尸體的地方沒見著今日的兩頭猛犼獸,心中疑惑。
本想問問師清淺或者顧景陽,一般比試結束后,都由他們兩人將猛獸尸體收到放尸體的地方,但在學府里沒找到師清淺或是顧景陽。
沒找著人也沒找著尸體,齊樂山一臉郁悶地去回了曾老這事,心中是更加肯定?有?蹊蹺。
“曾老,我們要不要找顧景陽回來問問。”他直覺這事是顧景陽在偷偷犯規。
曾老捋了一把下?頜處稀疏的胡須,搖搖頭:“既然清淺都認輸了,那就是霍家阿翎贏了,此事就到此為止。”
齊樂山更加郁悶了,折騰半天還是這么個結果,這霍翎實在令人討厭,他以后一定?緊緊盯著她,一旦她犯了什么錯叫他抓著了,他一定?要曾老將她逐出鴻漸學府!
一陣風迎面而來,阿翎腳步一頓,暴雨前的寒風吹得她一個瑟縮。
身?后的馬車又跟貓逗老鼠一樣不緊不慢跟著,阿翎加快了腳步,她已經?遠遠瞧見了霍振那滿是綠色琉璃瓦的大宅。
等繞過霍家這大宅子,看見旁邊的白墻黑瓦小宅子,阿翎冰冷的心熱了一些,雖然霍振令人惡心,但這宅子上輩子她住了很多年。
勉強也算是一個‘家’吧。
快走了兩步,等瞧見那門口?墻邊瑟縮著的身?影,這剛熱了一點點的心亂了些心跳。
金絲柳瞧見了阿翎,笑著從墻角里走了出來,跑到了阿翎跟前。
“阿翎你回來了啊。”
阿翎冷著臉:“你來干什么?”之?前不還說?霍振不允許,她就不上門。
“我來謝謝你,你看,新鞋子剛剛好。”
金絲柳說?著伸出腳,在地上輕輕踏了兩下?。
阿翎剛才在金絲柳起身?的時?候就看到了,她抿了抿唇不自在移開?目光。
“腦子有?坑,跑那么遠來給我看鞋子,你有?鞋子跟我有?什么關?系,讓開?!”
金絲柳笑容一僵:“阿翎,這不是你送我的么?”
前兩日金絲柳忽然聽到一陣響動,開?門一看,門前一個包裹,打?開?一瞧整整十雙新鞋子。
“不是,滾開?。”阿翎冷著臉要往里走。
金絲柳有?些不相信,她攔在阿翎面前還想說?些什么,忽地眼睛一亮,繞開?了阿翎,往阿翎身?后跑去。
馬車上的師清淺知道了陽夏藥師已經?處理掉了那兩具猛犼獸的尸體,回完陽夏藥師的凰翮傳信,見人沒有?再回信,放下?心來,收起了凰翮,撤了結界。
馬車將好就停了。
師清淺出了馬車廂,看見門前的阿翎,還有?金絲柳。
見金絲柳攔著阿翎的去路,心中不悅。
阿翎也聽到了身?后的馬車聲,見到金絲柳開?心的模樣,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誰來了。
但她還是回了頭。
身?后師清淺站在車轅上,一襲白裙在風中飛揚,金絲柳跟飛蛾見著了火光一樣,撲了上去。
阿翎覺著自己活該,她捂住了又一次被刺痛的心臟,恨恨罵了句‘該’。
阿翎捏緊了拳頭,等著看金絲柳同從前一樣,被師清淺冷漠地趕走,這樣她會有?一種‘你看,雖然我賤,但還有?人更賤’的蠢人自我安慰的精神撫慰。
但這一次,事情有?些不一樣。
阿翎瞧見師清淺轉身?回了馬車上,金絲柳閃著淚光上了馬車。
閃著淚光是阿翎腦海里的想象,金絲柳背對著她上的車,她看不清她的神色。
但可以想象,她放在心尖上最重要的人頭一回沒有?趕她走,還讓她上了馬車,想來金絲柳得喜極而泣一番。
她甚至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也沒有?再關?心下?她的新鞋是誰送的。
阿翎看著那馬車掉了個方向?,漸漸駛離了她的視線。
摁了摁眼角,眼角熱熱的,但干燥得很。
阿翎驀然笑出了聲,幸好,她不會哭。
多賤的人才能在這時?候掉眼淚叫別人看笑話
第022章 無淚之鑰
黑云壓城, 轟然一陣雷鳴,藏在云層后的閃電忽明忽暗,似是?想摁進心底的情緒躍躍欲出。
阿翎望著已?經空空蕩蕩的街道,剛才還能聽見一點余音的車輪聲已?經完全沒了聲響, 空空的街道, 只有呼呼的風聲。
阿翎一把抓過被風吹得糊臉的發絲, ‘呸’掉嘴里的頭發, 轉身進了門?, 逆著風用力合上了這小宅子的大門?,橫上木栓。
孫菊好聽著聲響從廚房里出來, 滿臉期盼卻瞧見只有阿翎一人, 不由得?有些?失望。
“阿翎, 清淺沒跟你一道兒回?來嗎?”
這都?三天了,孫菊好不由得?有些?擔心師清淺是?不是?遇著什?么事了。
“死外?頭了, 墳頭都?長草了!”
阿翎頭也?不回?穿過院子往屋里走,瞧見白墻上早上她畫的師清淺, 阿翎一聲怒吼:“最好死外?頭永遠別回?來!”
孫菊花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吼給嚇了一跳:“這孩子,是?又跟清淺鬧什?么矛盾了”
暴雨前的街道, 行人不見三兩, 路上的車馬行得?飛快。
霍家?馬車內布滿結界, 金絲柳上了車后就激動地跪到在地,一個勁地喊著小主子。
“小主子可是?有什?么要吩咐我做的?”金絲柳一臉期盼,她做夢都?希望師清淺能用?上她,就像從前她跟著主子那樣。
隨便?有什?么吩咐,能有事情喊她做就行, 這樣她才會覺得?自己是?有用?的,才能報答主子的再造之恩。
她原本只是?魔域腐尸林里的一團混沌尸氣, 無知無覺過了千百年,日日被困于臭氣熏天的腐尸林,直到遇到了主子,她才掙脫了那如同詛咒般的混沌過往。
主子替她捏了人身、注了血肉,教她說話、帶她出了魔域,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主子給的。
簽訂魔主萬世守護約時,她發誓生生世世都?是?主子的仆人,絕無二心。
師清淺瞧著地上的人,眉心緊鎖,不論她說多少次,金絲柳依然是?這幅模樣。
“不要叫我小主子,我們之間不存在主仆約。”師清淺沉了臉。
金絲柳眸光閃動,似有些?委屈也?有點不解,還有著一種動物般的純粹執拗:“可是?我同主子簽了魔主萬世守護約,你是?她的孩子,就是?我的主子。”
“那是?你同她的契約,她已?經死了,魔主身死,契約無效。”師清淺冷了聲。
同從前的每次對話一樣,這就像是?個開啟金絲柳情緒的開關,在聽到主子死了這事后,金絲柳整個人就變得?異常的激動。
“主子死了,她死了,你為什?么還不去替她報仇,殺了他,殺了那個男人!”
師清淺漠然看著眼前瘋瘋癲癲的人,每一次話題到這里,金絲柳都?只會重復著這些?,來來回?回?,直到自己平息。
“主子死了,她死了,她那么好的人,那么好的人,她死了,被個男人害死了。”金絲柳睜著眼,眼淚自她的眼角汩汩不斷地流出。
她就這么哭了半晌,終于是?平靜了下?來,她望著師清淺,又一次恢復了剛剛上車時的神色。
那種期盼中帶著激動,熱切里又含著注定要失望的不甘:“小主子可是?有什?么事吩咐我。”
師清淺漠然地看著這一切,看著眼前這個不正常的‘人’。
師清淺這兩年不止一次地好奇,金絲柳的‘主子’、她的‘娘親’是?個什?么樣的人。
她問過金絲柳,在她看著最有神志的時候,她也?只知道她的‘主子’是?個很好的人。
她問過陽夏藥師,她說‘她’是?個很厲害的人,是?她見過醫術最高明的人。
她問過曾老,他說‘她’是?個脾氣很好的人,從來沒見她為什?么生過一次氣。
他們都?見過她,卻都?不知道她是?誰,一個神秘的‘好人’,卻被自己的‘愛人’所殺。
每個人都?希望她能替‘她’報仇。
師清淺在這個事情里,好似一個旁觀者,卻被要求參與其中,起關鍵性作用?。
可是?,這個故事真的如此么,師清淺并不完全信,他們都?是?‘魔’,‘魔’的話能信嗎?
她想到了阿翎說‘魔’也?有好的。
那是?‘也?有’,她身邊出現的這些?難道全是?這些?‘也?有’?
師清淺捏緊了手?心,看著跪在面前的金絲柳:“以后別來找阿翎了。”
金絲柳聽到這猛地直起了身子,苦著臉似是?很為難,這是?小主子的命令,可是?那是?阿翎,是?她的孩子
她知道阿翎還在氣她,她想等她消氣,她已?經用?琉璃罐將買到的糖人都?給存起來了,只要阿翎不氣了,她就給她。
她一定會開心的。
“你的魔氣壓不住了,為了她好,你以后離她遠一點。”
金絲柳的魔氣之前是?由她的主子給壓著,如今人不在了,她的魔氣很快會失去鎮壓。
她甚至可能慢慢地會恢復原本的模樣——一團惡臭的尸氣。
金絲柳挺直的腰背忽地軟了下?去,這么快的么,她以為還能持續更久一些?。
“你的靠近會害了她。”師清淺陳訴結果,阿翎如今剛筑基,體內都?未結丹,魔氣入體稍有不慎就有墮魔危險。
金絲柳知道自己的魔氣有多危險,她本就生長于萬惡的腐尸林,比一般的魔更可怕,她已?經很少來找阿翎了。
“我是?來同阿翎說謝謝的,她剛給我送了鞋”金絲柳說著一臉溫柔地摸過嶄新的鞋面,眼眶漸漸濕潤。
她曾經動過一次念頭,就吞下?這個秘密,同阿翎在魔域生活下?去。
可是?不行啊,主子死了,過不多久,或者二十年,或者三十年,她就會恢復成本來的模樣。
她不能嚇著阿翎。
師清淺垂眸望著金絲柳腳上的鞋,不大不小很合適,鞋面雖然是?粗布,鞋底卻比一般的鞋厚實許多。
她微微嘆了口氣。
“你可教過阿翎魔修的逆轉符?”喊金絲柳上車,師清淺除了警告金絲柳,心中還有這個疑惑需要人解答。
金絲柳立刻搖頭:“沒有,絕對沒有,阿翎甚至不知道我是?魔,請小主子保守這個秘密,阿翎知道會害怕的。”
師清淺沉默,她有一種感覺,阿翎是?知道的,知道金絲柳是?魔。
而?且師清淺如今能肯定,就算知道金絲柳是?魔,阿翎也?不會害怕,她甚至可能不會在意?金絲柳是?魔是?人還是?妖。
“她可是?不會哭?”師清淺問出了心中另一個困惑她一月的疑惑。
那日阿翎被霍振所傷,說的‘我不會哭’,她覺著那意?思里有著一種深沉的委屈。
并不是?堅強地強調自己不會哭,而?是?想哭卻哭不了的無奈心酸。
金絲柳顫著身子跪倒在地:“小主子恕罪,是?我的錯,對不起,是?我的錯。”
師清淺見金絲柳這個反應就知道自己的感覺是?對的,只是?,這事情好像更復雜了。
金絲柳這一生從來沒有做過違背主子命令的事,只有這一件。
當初主子命令她帶著孩子走,給了她三件東西?,其中兩件都?是?需要在小主子年滿十六才給的,只那無淚之鑰,是?當時主子交給她,說是?給小主子保命的。
當時金絲柳帶著個嬰兒逃命,追兵步步緊逼,主子擔憂孩子的哭聲會引來追兵,就給了她無淚之鑰。
金絲柳兩次差點被捉住,擔心自己保不住小主子的時候,她遇到了一婦人突發在路上產子。
當時的情況由不得?她多想,她當時只一心想抱住小主子,所以她換了孩子,又散了魔氣叫追兵追上,引開追兵后,她才想起來,主子交給她保命的無淚之鑰沒有給小主子。
那東西?能讓人不哭,但小主子一路上一次沒哭,她沒用?上。
孩子換成阿翎后,她時常哭泣,好幾次已?經甩了的追兵因著哭聲又找到了他們。
金絲柳那時候抱著阿翎逃了兩天,那兩天里,阿翎小小的人兒緊緊貼著她,她的體溫溫暖著她。
她第一次知道人類的體溫是?這么溫暖,人類的皮膚是?這么柔軟。
她第一次做了違背主子命令的事,她將那顆無淚之鑰喂給了阿翎。
金絲柳知道那一定是?個極好的東西?,主子的東西?從來沒有簡單的,往后的十幾年也?驗證了她的猜想是?對的。
阿翎健健康康長大了。
師清淺猜到是?金絲柳做了什?么,只是?沒有想到事情是?這樣,那竟是?要喂給她的東西?
一道閃電自漆黑的穹頂劈下?,尾梢裂成道道曲折,暴雨驟至。
黑夜似被撕扯開了一個大洞,密密匝匝的雨滴摔落至霍家?小宅子的黑瓦之上。
一整夜,暴雨敲打在屋頂上的聲音大得?像有碎石墜落。
阿翎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想起白日里的事就心慌得?很,靜心調息后才艱難入了眠。
伴著雷鳴風雨聲,阿翎做起了噩夢。
夢里,這一世阿翎如愿進了奇鶴山,這一次她更是?成功入了十二峰,可就在她以為她可以一往無前之時,師清淺站了出來,她檢舉揭發了阿翎。
她說阿翎早就入了魔,阿翎不服,當眾反駁辯解。
師清淺卻早有準備,直接強勢碾壓,施法探出了她的魔氣。
沒有人相信她,也?沒有人幫著她,所有人都?支持師清淺,她們讓她自己承認還能少些?責罰。
阿翎再一次看見十根手?指燃起了火焰,這一次不再是?什?么都?沒有。
左手?食指腹的羽紋佐證了師清淺的告發。
阿翎百口莫辯,沒有人相信她。
夢里她又一次被驅逐出了奇鶴山。
鶴門?五年開啟一次,被驅逐的人,只能從承天悲獄崖出。
那是?個比噩夢還可怕的地方。
上一世,阿翎在那兒墮了魔。
第023章 第七層
白色, 全是?白色。
阿翎瞧著四周的一切,天空是?白色的,地面是?白色的,樹是?白色的, 飛鳥是?白色的
所有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
一股難以言說的不祥預感, 霎那間攫取了阿翎的心臟。
緊接著下一秒, 阿翎瞧見白色的天空里掉下一抹青綠身?影。
阿翎的臉色瞬間煞白, 仿佛整個身?體的血液都被人?抽干了。
“第七層”她聽見?了自己牙齒清晰的打顫聲,“承天悲獄崖第七層”
阿翎快速地跑向那地上的纖弱身?影, 一襲綠裙上全是?斑駁的血漬, 阿翎顫著手想?將地上的人?扶起, 透明的雙手卻直直穿過?了那綠色身?影。
是?做夢,阿翎想?起來了, 她早就已經從承天悲獄崖出去了,她不光出去了, 她還死了,還又活了。
承天悲獄崖的經歷已經過?去了近百年了。
阿翎整個身?體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頻率在顫抖, 過?去了那么久, 原來再次想?起時她還是?害怕的如此厲害。
那巨大的恐懼壓在心頭讓她無法正常呼吸, 只?聽見?耳朵里轟轟作響。
世界寂靜一片,只?有耳朵里的嗡嗡聲。
這是?承天悲獄崖第七層的‘恐怖’,這里除了白色沒?有其他顏色,這里也沒?有聲音,它就像一個死了的世界。
當世界死了, 而你活著,那每一分?每一秒, 都是?煎熬。
阿翎瞧見?地上的身?影動了,地上的‘她’醒了。
‘她’起來了,臉上的欣喜只?存在了一刻就消失了。
阿翎瞧見?‘自己’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起身?,瞧見?她奮力叫喊著但沒?有任何的聲音,她看見?她一邊踉蹌著跑,一邊苦苦呼喊著人?。
阿翎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因為當初的她九死一生闖過?了承天悲獄崖前面六層,滿心滿眼的覺著再有一層她就能出去了,卻發現來到了這個全是?白色的無聲世界。
阿翎覺著她被拋棄了,被活著的世界拋棄了。
阿翎看著夢里的自己不知疲累地跑了很久很久,終于放棄了掙扎慢慢蹲下了身?不走?了,她蜷縮在了白色的地上緊緊抱住了自己。
她拼著命過?了前六層,卻在這看起來最安全的地方放棄了掙扎。
阿翎無法擁抱自己,她只?能大聲喊著‘你別怕’
“阿翎你別怕——”
“阿翎你還有我啊——”
“我在這呢阿翎——”
“你起來啊,別放棄——”
“就差最后一點了,馬上就可?以出去了——”
可?是?無論阿翎怎么喊,夢里的她都聽不見?,她只?蜷縮著身?子,不知道過?了多久,阿翎覺著夢里的她已經快和?這白色的天地融為了一處。
她要死了。
阿翎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臉色青白搖搖欲墜,上一世的這段記憶或許太過?于痛苦,她每次回憶起來總是?殘缺不全的。
她不知道最后她是?如何從承天悲獄崖出來的,為什?么在這個夢里她瞧著一點也不像走?出了第七層,難道所有的都是?她的夢嗎?
忽然,純白的世界里有了一縷不一樣的顏色,是?黑色。
阿翎看見?夢里的她,身?體里慢慢生長起了藤蔓般的黑氣,它們互相纏繞著掙擰在了一起,慢慢形成了一個‘繭’包裹住了她的身?軀。
黑色的霧氣忽然發出了聲音。
“孩子,別怕。”
阿翎不可?思議地看著夢中?的一切,那黑色霧氣撫過?了那瞧著已經沒?了生機的‘阿翎’
“孩子醒醒,快醒醒。”
阿翎目光錯愕,瞧著那團黑氣誘哄著地上的身?影。
慢慢的,她看見?地上的‘她’體內那玉白色的內丹慢慢滲入了黑氣,從內部?開始一點點的瓦解,像是?要被這團黑氣同化。
不好。
阿翎沖著地上的自己,大喊著不要:“阿翎快醒醒,不要墮魔,你快醒醒!”
“不,不要——”阿翎猛地睜眼,白色的世界瞬間消散,入目一片繡著粉荷的藕荷色床帳。
阿翎直挺挺起了身?往四?處看去,周身?冰冷黏膩,四?周幽黑一片,一時間阿翎也分?不清她是?醒了還是?又進入了一個新的可?怕夢境。
等瞧見?床尾那三只?還在值班作業的鳥,這才?大大呼出了一口氣。
她用?力閉上眼,再睜眼時眼里一片茫然散亂,剛剛夢里的景象詭異又真實。
阿翎上一世一直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墮魔的,她只?以為是?過?程太痛苦,而且她是?從承天悲獄崖出來后就有了魔氣破了內丹。
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在那過?程中?走?火入魔,心思出了問?題生了邪念。
想?到剛剛夢里的情形,難道當初并不是?她自己墮魔的?
是?那魔氣救了她?
那個說話的聲音是?誰?
她又為什?么要叫自己入了魔?
阿翎的心頭有千千萬萬個問?題,就像屋頂上那噼里啪啦的雨滴,又密又急,她想?知道夢里的那些是?不是?真實的。
后來她又是?怎么出的承天悲獄崖?
阿翎往后一躺,拉過?被子蒙住了頭,不行,她得繼續把那夢做完。
那魔氣從何而來,又為什?么要救自己,這些問?題要是?不搞明白她會失眠的。
一個時辰后,阿翎確認她失眠了。
窗外下了大半夜的雨一點不見?小,反而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下,空氣中?都有了難聞的咸濕氣息。
阿翎更睡不著了。
外頭廊下的一點光亮透過?窗欞打在床尾的角落,阿翎看了眼角落里那三只?忙碌異常的鳥,披了件外衣起了身?。
隨意抽了幾張紙看了眼顧景陽這大半夜不睡覺在說些什?么,瞧見?上頭顧景陽說她娘上一回抓了只?胡亂下雨的大嘴鷗怪,后來它保證絕對不再亂下雨,被她娘關了三年就放了。
阿翎已經知道了顧景陽的娘親是?一位降妖師,常常受人?委托去人?界各處降妖伏魔。
瞧著顧景陽說的這些新奇事,阿翎心中?思慮,或許顧景陽能知道這些,但她要怎么同她說這件事呢。
她如今又沒?有去過?承天悲獄崖,也沒?有墮魔,她總不能說她有個朋友之類的吧,她又沒?有朋友。
阿翎拎起了地上的翎二三,摸了摸它翹起的毛:“你說這問?題我要怎么問?呢?”
翎二三這一晚上已經重復了上千句的話是?張口就來:“這也太那個了吧。”
阿翎嘴角抽搐,她教翎二三敷衍顧景陽的話,它倒是?拿來敷衍她了。
不過?被它這么一逗,阿翎心里頭的那股壓抑難受倒是?少了不少。
她想?了想?,拿起了桌子上的凰翮,拐了千八百個彎地問?了顧景陽一個問?題。
顧景陽這一晚上來來回回聽阿翎重復的那四?句話。
“詳細說說。”
"繼續。"
“這也太那個了吧。”
“你說的對。”
她直覺不對勁,阿翎就算要敷衍她,也沒?有那么規律的來回只?有這四?句話吧,那家伙肯定用?了什?么術法在應付她。
她正要傳信過?去質問?一番,若是?對方還是?答這幾句話那肯定沒?跑了。
不等她傳信過?去,她手里頭的凰翮先亮了。
顧景陽挑了挑眉,他們的傳信這一晚上一直有來有回的,怎么突然順序不對了,很可?疑。
她觸點了傳信羽毛,阿翎重復一晚上四?句話的聲音再次響起,但是?這次倒不是?那四?句話了。
聽了阿翎的問?題,顧景陽剛才?的郁悶一掃而空,但這個問?題她也不是?很清楚,但沒?關系,阿翎終于有感興趣的話題想?和?她聊了。
顧景陽把屋里所有關于魔修的書都翻了出來,一邊看一邊給阿翎回信。
阿翎問?完問?題后,倚在床邊瞧著外頭落在院子里的雨,密密匝匝瞧著像是?不會停歇一樣。
很快院子里就積起了一個個小水坑,在廊下燈火下閃著光。
阿翎覺著就算是?這惹人?厭煩的下雨天,也比夢境里全是?純白的世界好的多。
那才?真的是?地獄,是?無邊的噩夢。
夜色里,阿翎手里凰翮的光亮起的醒目又耀眼,她倒是?沒?想?到顧景陽回的這么快,或許這說明她知道問?題的答案。
阿翎問?的是?‘凡人?修仙如何會墮魔’。
她觸點了顧景陽的傳信,夜色里顧景陽略顯興奮的聲音傳來。
“阿翎怎么突然問?起這事,你對這感興趣嗎?”
阿翎一楞,這要怎么回,說她只?是?突然心血來潮?
不等她回信呢,顧景陽那邊的傳信又來了。
“阿翎,這個墮魔的原因不同,墮魔的方式也不同。”
阿翎聽完眼神一亮,看來顧景陽真的知道,不等她細問?,那邊的傳信又來了。
“具體要看墮魔的修士是?出于什?么情況和?——”
阿翎:?和?什?么?
她反復確認她沒?有聽漏,誰說話是?這么說一半的?
好在很快那邊的傳信又來了。
“不好意思阿翎,剛剛書本翻頁,我看看啊,和?什?么——”
阿翎‘啪嗒’一聲,把凰翮重重拍在了桌子上,一把拎起在書案上瞇著眼似要睡著了的翎二三丟回了角落。
順便把顧景陽的凰翮也扔了進去。
她怕這么聽下去,她半夜不睡覺也要去顧家抽一頓顧景陽了。
被這么一通小插曲給打亂了心里的情緒,阿翎倒頭就睡。
漸漸的,呼吸平緩了下來,心跳終于又恢復了正常的頻率。
這次睡下,阿翎沒?有再做夢。
夜色里,另一處的另一人?卻陷入了夢境里。
鴻漸學府后山寧陰藥廬的客房內,師清淺仰躺在床上,眉心緊蹙,胸口劇烈起伏似是?呼吸困難。
師清淺自有記憶以來很少做夢,今夜的夢卻是?一個接一個。
夢里沒?有聲音寂靜一片,只?有一個倔強的青綠身?影。
師清淺回到了阿翎被打斷了腿那日,她瞧著她倔強地往外爬,爬過?的地方一道道血痕。
她看見?自己跪倒在了那一片猩紅的血跡上,素白的衣袍染紅了一片。
那衣袍上浸染的血漬帶著劇烈的痛疼順著膝蓋一路疼到了心臟。
師清淺瞧見?她蒼白的心竟然有了絲血色。
她在夢里清晰地聽見?了她的心臟有了異動。
師清淺猛地睜開了眼,望著草廬爬滿思卿藤的屋頂,一陣茫然。
她望著思卿藤上那一朵朵越往上開得越熱烈的花朵,猛地起了身?,眼里似有一股偏執。
一夜風雨,翌日天光熹微。
阿翎從困頓中?醒來,瞧了眼床尾那已經摞到屋頂高的書信,幸好昨日沒?繼續聽下去。
她今日必得好好同顧景陽說說怎么簡潔高效地傳遞有用?信息了,不然她這輪班的三只?鳥都要累死了。
不對,已經累倒一個了。
阿翎看了眼蔫蔫的翎二三笑出了聲,瞧給孩子困的,這銀紅色的眼睛都給熬成赤紅了。
她笑著打開了墻角的窗,想?用?清冷的空氣給它提提神。
窗欞‘吱呀’一聲往外推開,一素白身?影突兀地出現在了窗前。
嚇得阿翎往后退了好多步,一不小心撞翻了摞到天花板的書信。
一瞬間,漫天的紙張在阿翎面前落下。
有些紛紛揚揚隨風越過?窗欞,落在了窗前那紅著眼的素白身?影上。
第024章 狼狽模樣
雨滴拍打在廊檐上, 從延伸出去的檐角一滴滴淌下,似斷了線的玲瓏水珠。
潮濕的霧氣中,師清淺一身雪白的中衣下擺泥濘不堪,腳上的鞋子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式, 渾身濕漉漉的好似剛從哪個水溝里爬出?來。
烏黑的頭發好些黏在了額頭上, 顯得?十分狼狽。
蒼白?的臉上, 眉心緊蹙, 眼角的一顆紅痣再添三分妖氣。
也?不知她是從哪張床上剛爬起來, 更不知道她一聲不吭站在廊下做什么。
她咬著唇,那淡粉的唇瓣上顯出?月牙的白?印子, 嘴唇闔動好似要說些什么。
阿翎瞳孔劇烈震顫, 心跳如墜懸崖一般, 看著窗前的人,猛地一拍窗下的條案。
“一大早的, 裝什么吊死鬼,玩的是越來越野了, 干什么,以為這樣能嚇死我?!”
阿翎說完猛地關上了窗戶, 嘭的一聲, 阿翎用力摁住了剛才那瞬間狂跳的心, 背過身,靠著窗下的條案大口?呼吸。
嚇死她了,這一大早的,阿翎原本?的一點困意是完全消失不見了。
太可怕了,差點以為是什么新的噩夢, 她就說看那一身白?衣晦氣,配上師清淺那張瘆人的臉, 更是嚇人。
阿翎用力撫著胸口?,想讓那慌亂的心跳的慢一些。
漸漸的,呼吸終于是恢復了平常。
阿翎看了眼地上四散的信紙,暗道了一聲不好,趕緊開了門往外走。
這一開門就瞧見了剛剛的身影蹲在了地上。
阿翎看清她在做什么后邁出?門的腳頓在了原處,保持了一只?腳在外,一只?腳在內的狀態。
進可攻退可守。
地上的人撿起了廊下四散的紙張,緩緩站起了身,一綹兒烏發潮濕地貼在額前,顯得?十分狼狽。
眼里滲著猩紅的血絲,毫無平時的風姿。
她緩緩起了身,將手里撿起的紙張摞好了遞給阿翎,也?不知是因為過分用力,還是下雨了天寒,纖細的手指白?森森的。
阿翎望著眼皮子底下這只?毫無血色的手,眉心越蹙越緊。
師清淺半闔著的眼眸像從水里剛撈上來的月亮,清冷深邃,平時斂在身后的長發如濕潤的海藻貼在緩緩抬起的手臂上。
雪白?清冷的臉龐,襯得?一雙桃花眼血紅得?刺目。
她伸出?去的手很慢,很慢,好似執拗地在等著對面那人伸手接過。
阿翎從剛剛的困惑中回過神,望了眼被師清淺捏著的書信,回過神的她一把奪過,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偷看。
“誰叫你?隨便拿別人的東西,你?是偷東西有癮,還是搶東西讓你?快樂,一大早裝神弄鬼的,你?要干什么?!”
阿翎厭惡地瞧了眼面前跟個要索人命的‘水鬼’,低頭看到了紙張上不少地方?有了水漬,被師清淺握著的地方?更是有了個拇指印,她嫌棄地甩了甩手上的紙張,好像上頭有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師清淺自阿翎接過東西時眼里亮起的一絲光亮,見狀又變得?黑沉沉的了。
等阿翎再次抬起頭時,望了眼面前反常的人,看到她蒼白?的臉上竟是一副憂郁模樣,想再開口?罵兩句的心思被驚得?退回了心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
阿翎歇了要同?師清淺掰扯的心思,快步收回了邁出?去的腿,剛要關上門,一直沒開口?師清淺忽地開了口?。
“對不起。”
濕冷的清晨,師清淺喑啞低沉的聲音在阿翎的房門口?響起,也?在阿翎的心門口?擦過。
“你?說什么?”阿翎握著門框的手指一個不備,嵌進了鏤空的雕花空隙里。
阿翎蹙緊了眉心,目光直直看著面前的人,她的臉還是那副蒼白?模樣,神色凝重,阿翎不解,這一大早的這吊死鬼來她房門口?說對不起
“對不起,從前是我錯了,我知道道歉也?彌補不了已經發生的事情,但我真的很后悔,很后悔”
她說到后面本?就喑啞的聲音好似又割裂了道傷口?,說得?很是艱難,聲聲泣淚無比的認真。
阿翎捏緊了門框,師清淺這誠懇的道歉態度,但凡有第?三人在場一定會?被感動到,就連阿翎都有一瞬間的震動。
但只?瞬間,阿翎心頭就開始發冷。
又來了,又是這樣,她實在不理解這種傷了人來道歉的人的腦回路。
要怎么樣,要她原諒嗎,是不是她不原諒了,就有人要說,‘你?看她都知道錯了。’‘她都已經誠心道歉了,你?還要怎么樣。’
上一世這種話她聽得?太多?了,上一世趙笛青每一次都是她的錯,但后面她只?要假惺惺道歉了,再掉幾滴眼淚,所有人就要求她原諒。
仿佛這時候‘受害者’不原諒,就成了新的‘加害者’。
她厭煩‘對不起’,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令她惡心。
“所以呢?”阿翎冷冷看著面前的人,看著她后悔的神色,阿翎相信師清淺真心在道歉,但,那又怎么樣。
師清淺眸光閃爍,后悔的情緒已經同?阿翎身上的紅蓮獄火造成的紋路一般,死死焊在了師清淺的心里,她也?不知道怎么辦。
她能怎么辦,沒有人教?過她,這種時候該怎么辦。
“對不起,你?要怎么樣才能原諒我?”師清淺啞著聲期盼地望著阿翎,好似她怎么說她就愿意怎么做。
阿翎嗤笑一聲:“原諒?”
師清淺點點頭,她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希望阿翎能給她一個機會?。
阿翎驀然笑了開來,眼里卻沒有一點溫度:“行啊,掘了頭蓋骨來給我磕三個響頭,我勉強可以思考下,原諒是個什么東西。”
阿翎說完懶得?再看師清淺一眼,‘咣當’關上了門,罵了句晦氣,一大早的又給惡心了一回。
她想到了昨晚上那個不大吉利的夢,總覺得?有些不安。
一大早師清淺突然這么反常,別是又憋了什么壞。
阿翎雖然不知道師清淺要做什么,但直覺告訴她靠近師清淺就會?變得?晦氣,她還是決定照著之前計劃的,遠離師清淺。
現在沒有什么比她要抓緊結丹快些變強來的重要。
好在,等阿翎收拾好了屋子,換了衣服再次出?房門時,門口?已經沒了那令人生厭的身影。
阿翎撐著傘出?了門。
等她租了車馬雇了車夫驅車趕到顧家時,已經快中午了,理所當然的在顧家蹭了頓午膳。
顧鴻決聽阿翎問起修士怎么樣會?墮魔,笑著參與?了話題。
“這些事景陽怎么知道,她才幾歲,修仙都沒幾年。”
阿翎聽他這么說頓時眼睛一亮,這話聽起來顧鴻決像是知道些什么。
顧鴻決也?不藏著掖著,在顧景陽帶著崇拜的閃閃目光下,緩緩道來。
“鴻漸學府第?一課說的就是修仙重在修心,你?們的基礎功法也?是能平息靜氣的心法,為的就是防止修煉途中不慎歪了心思,所以這修士墮魔最常見的原因就是修士自身心思出?了岔子。”
“這不該有的心思又分多?種,有生了邪念的,也?有急功近利想走捷徑的,還有些是純粹地想變強。”
阿翎疑惑地問道:“變強?魔修能比正統修仙強嗎?”
顧鴻決點點頭:“有時候是,所謂正邪不兩立,既然能對立,當然得?能力相當,就像景陽的對手是師清淺不是你?一樣,這魔既然能跟仙對抗,自然有它?厲害的地方?。”
阿翎心頭默默翻了個白?眼,忽略顧鴻決說的傷人大實話,繼續往下聽。
顧景陽卻是出?聲提醒了一下顧鴻決:“爹,瞎說什么大實話,就事說事,別打比方?。”
阿翎這回是直接翻了個白?眼,不愧是親父女。
顧鴻決點點頭繼續往下說:“還有就是,魔修的修行條件簡單,簡單到沒有條件,不論你?是人還是妖魔鬼怪,只?要想入魔道修煉就可入。”
“也?因此,凡人大多?不會?選擇入魔道,好好的人,誰會?愿意同?妖魔鬼怪相提并論呢。大部分修魔的凡人都是修仙中途墮魔的。”
“凡人修魔并不是一件好事。”說到這顧鴻決望了眼顧景陽,順帶著也?看了眼阿翎,“你?們可切忌修煉中歪了心思,凡人修魔,活著都是一件痛苦的事。”
顧景陽不解:“爹你?不是說,修魔挺容易的,怎么又痛苦了?”
顧鴻決解釋:“凡人本?是肉體凡胎,修仙也?得?先?筑基后結丹,為的就是一步步改造□□能適應引氣入體。但魔修不是,魔氣入體稍有不慎侵入心智還可能導致凡人喪失理智。”
“但我要說的不是這些痛苦,而是最基礎的,對于凡人來說呼吸這種簡單的事,在魔修那兒就成了日日夜夜的酷刑,他們的每一次吸氣都在同?魔氣抗爭,吸入的氣體,境界高的還好些只?如同?吸入了發絲,境界低的就像是吸入了刀片。”
顧景陽瞪大了眼,輕呼一聲:“這也?太慘了。”
說著顧景陽看向了阿翎,想說讓阿翎修煉的時候多?多?注意切不可心急,轉頭卻發現阿翎臉色慘白?一臉痛苦,像是呼吸都有些粗重。
阿翎是回憶起了上一世,剛墮魔的時候,確實如同?顧鴻決說的那樣,每一次的呼吸都是酷刑,若不是一個執念支撐著她,她真的很多?次想給自己生生捂死過去,好結束那呼吸的痛。
“阿翎你?怎么了?”顧景陽關心地問道。
阿翎搖搖頭:“想象了下那種痛苦,真慘。”
顧景陽點頭:“可千萬記住了,不可墮魔,修煉不要心急,打好基礎,我相信阿翎日后一定會?很強。”
阿翎點點頭,心不急但行動得?急,她沒有多?少時間了。
在顧家用完飯后,阿翎收下顧景陽送的三清真火爐,同?顧景陽告別。
顧景陽知道阿翎要煉法器后,給的是最純正的三清真火:“你?剛筑基,煉法器這事說起來有些心急,若是煉不出?,你?也?不用失望,等你?結丹后再煉會?好許多?。”
阿翎點頭,她知道顧景陽是怕她失望,筑基期很少有能煉出?厲害法器的,但她知道她能,因為上一世她就煉出?來了。
“今日多?謝你?了,你?也?不收我的靈石,你?有什么想要的嗎,我總不好白?拿你?的東西。”
阿翎想要有東西能交換,但不知道顧景陽需要什么,她好像什么也?不缺。
顧景陽見阿翎認真的模樣,手指點了點下頜認真想了想:“想看熱鬧算嗎?”
阿翎嘴角抽搐,無言以對,忽地,她想起了早上的事情。
錯過了,早知道她應該拿個乾坤珠記錄下師清淺的反常情況,顧景陽一定愛看。
想到這,阿翎遺憾地說道:“早上倒是有一樁熱鬧——”
“是什么?”顧景陽不等阿翎說完就追問道。
阿翎想了想這要怎么說,倒不是對于拿師清淺來當話題感謝顧景陽不好意思,講真的,要是顧景陽想要師清淺這個人,而她能打得?過師清淺,她二話不說就能把人捆來送給顧景陽。
他們魔道中人感謝的方?式就是這么直接。
阿翎猶豫片刻起了頭:“你?見過師清淺特別狼狽的時候嗎?”她想說若是沒有,下回她在見到師清淺不知道掉哪條溝里的狼狽模樣就給她記錄下來,送給顧景陽找樂子。
她剛要繼續往下說,卻意外地聽到顧景陽說見過。
“嗯?”這回輪到阿翎疑惑了,她認識師清淺后她一直是那副高高在上不惹塵埃的模樣,顧景陽竟然見過她狼狽的模樣?
“五歲的時候見過,那時候清淺也?五歲了,卻還不會?說話,一身臟兮兮看不出?顏色的衣物,從霍家二層繡樓上摔了下來,正好摔在了我的面前。”
“我記得?當時她的樣子可憐極了,也?狼狽極了,問她話她只?會?搖頭,一搖頭那汩汩流出?的鼻血就濺得?到處都是。”
阿翎疑惑看向顧景陽,似乎在確定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師清淺五歲不會?說話?
第025章 術修學府
從顧家出來后, 風收雨停,目之所及云障霧遮,一片雨后迷蒙天。
吩咐車夫慢行后,阿翎歪靠在了車廂內, 聽著車輪趟過濕漉漉青石板路的踏踏聲, 想著剛才顧景陽同她說的事。
“那年霍府添丁, 大擺宴席廣邀鎮上?世家豪門, 略有頭臉的人家都在邀請之列, 我?們顧家也在邀請之列,那是我?第?一次去顧家, 也是第一次見著清淺。”
“那時候我?還不認識清淺, 只知道霍家有一個孩子, 但是霍家從沒有將她帶出來見人過?,那次嚇人的見面, 我?開始也不知道她就是霍家千金,清淺小時候同現在很不一樣。”
“我?也不知道霍家具體?什么情況, 為什么會將一個五歲的孩子單獨關在繡樓里,而且清淺從高處摔下后只有一仆婦匆匆趕來將她帶了回去。”
“我?想喊人, 那仆婦求我?不要聲張, 說是叫人知道清淺出了繡樓她會被打, 后來我?把這事告訴了我?爹,我?爹也讓我?忘了這事,不過?他還是答應我?會去確定下清淺沒事。”
“后來我?們也再也沒去過?霍家,我?也沒有再見過?清淺,直到?清淺十歲的時候, 被曾老測出了精粹仙體?,我?才又?在鴻漸學府見著了清淺。”
“那時候清淺已經不似小時候那般狼狽了, 除了人瞧著過?于瘦削,其他的與常人無意,不過?話還是少得接近于沒有,同她說上?十句,她也不一定回一句。”
“因著她的天賦異稟,修煉速度十分?的快,學府里的人只當她是天才的習性,人們總是認為厲害的人都話少。”
顧景陽說到?這兒還有些煩惱,她明明也很強,但好像大家的印象里,就沒有這個概念,她猜測或許就是她的話太多了,顯得沒有距離感。
不說話,裝高手。
她就是不會裝。
車輪在一個小坑里陷入又?爬出,車身一個顛簸,阿翎倚著車廂的頭,一個不防備磕著了腦袋。
阿翎揉了揉額角,哭笑不得的從沉思中?回過?神,要她說顧景陽可不光是話多,還太愛湊熱鬧了,哪有高手是這個性子的。
對于她說的那些事,阿翎其實都有些懷疑她是不是記錯了,師清淺小時候怎么會聽起來可憐巴巴的,明明她回到?霍家的時候,見到?的霍家人對師清淺都好得很。
她還記得那時候,霍振甚至說不如算了,繼續錯下去。
她的親娘林念酈端坐在上?首一臉不悅地打量著她,眼里的嫌棄藏都藏不住,對于霍振的想法也沒有反駁一句。
還有她那弟弟霍長生?,更是直接喊話說贊同,還說只認師清淺一個姐姐。
他們明明都向著師清淺啊,阿翎午夜夢回總是夢見他們是相親相愛一家人,而她是那個突兀地冒出來,影響他們一家人感情的人。
怎么師清淺小時候聽起來同她想象的不一樣
阿翎覺得或許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姑娘,到?了。”
倏忽,馬車停了,車夫的話語打斷了阿翎的思緒,她撩開車簾看了眼前?面的古樸雅致的屋舍,玄黑垂脊獸頭在雨后發?亮的屋脊上?靜靜坐著,透著神秘。
阿翎歇了剛才的心思,師清淺從前?怎么樣同她有什么關系,難道她小時候過?得不好,就能安慰到?她了嗎,再不好難道還能不好過?她,天天在生?死?邊緣。
阿翎揉了一把臉,收拾好心情下了車,她可沒有時間來浪費,她剛才跟顧景陽打聽了鎮上?的一些術法修師,口?碑好的有些實力的她都給記下了。
鴻漸學府是個正統的修仙學府,傳授的東西都是一個整體?概念,從引氣入體?一步一步,是個打好基礎的不二首選。
但龍吟小鎮除了鴻漸學府,還有好些修仙學府,雖然名氣以及實力不及第?一的鴻漸學府,但能在龍吟小鎮立足,也是有自己的看家本領的。
比如面前?的太川學府,就是以術法著稱的學府。
顧景陽空余時間也在此處學習術法,此間學府的修師都是術修,只傳授術法相關。
阿翎上?一世說來慚愧,是個比半吊子還要瘸了一腳的醫修。
原本阿翎是想走劍修道路,同師清淺一決高下的。
然而在內門蹉跎多年也入不了劍修的門,最后被十二峰擎北洞府的醫修長老看上?了,成了一名醫修。
阿翎至今也不清楚,當初是怎么被選上?的,她看起來同懸壺濟世醫者仁心好似沒有半毛錢關系,大約是對方看走眼了。
阿翎后來學得也確實不怎么樣,要是能有長老一半的水平,她也不至于連一顆厲害的催.情藥也練不出來,要拿法寶去同狐族換。
這次她是堅決不學醫了,但她也不打算修劍道了。
那日看完顧景陽同師清淺的斗術比試,她就下定了決心,這一世她要成為術修,成為一名修仙界提起就敬仰欽佩的超強術師。
阿翎挺直脊背徑直入了太川學府,找到?主事修師,大手一揮報了所有授課術師開的所有術法課程。
一次繳了半年的學費,出手闊綽,主事修師直接就給安排了一對一大師課,根據阿翎的時間需求專門給安排了合適阿翎時間的課程。
接下來的一個月,阿翎上?午去鴻漸學府,鞏固學習心法打基礎,下午直奔各個術修學校,晚上?回家日以繼夜煉制法器。
一月下來,不僅體?內真氣凝聚煉化,結丹指日可待,就連術法,她也學到?了不少新奇東西。
果然,三個術師迎面來,總有一個有用的。
阿翎在太川學府認識了一個從內門被驅逐出來的術修,她靠著一身術法走出了悲天承獄崖,水平不可謂不高。
但因著是從內門被逐出來的,正統的學府不收,但因著實力超強,在這些術修學府得到?了重用。
或許是阿翎出手闊綽,或許是因為跟阿翎投緣,又?或許是阿翎于術法上?有天賦,她甚至想收了阿翎為入門弟子,但聽到?阿翎也想去內門,她只好放棄了。
入了內門若是被十二峰洞府長老選中?,自是要拜對方為師的。
雖然阿翎沒能拜她為師,她有些遺憾,但還是盡心盡力教授阿翎術法。
一月下來,阿翎的術法突飛猛進,或許是因著有上?一世的基礎,但阿翎覺著更多的原因是她開竅了。
從前?總是記不住的術法,這一次稍稍重復幾次她就能原樣畫出,跟被人打通了心竅似的。
連顧景陽都詫異阿翎的進步之快,更加認定阿翎是個在術法上?有天賦的。
她想帶著阿翎一道修煉但被拒絕了。
阿翎可不敢同顧景陽一道修煉,她家的翎二三就光回一句話這嗓子都啞了,原本動人的黃鶯嗓變成了烏鴉叫。
這幾日都休上?病假了,阿翎只能親自上?陣。
扛了三個晚上?,阿翎也扛不住了,更為悲催的是這一個月她已經煉廢了七個三清真火爐。
煉出了兩個丑東西,和五個屁。
說說那兩個丑東西。
第?一次煉制就成功煉制出了東西,阿翎狂喜,以為煉成功了,沒想到?煉是煉出來了,卻只是個普通鞭子。
不僅不是她的小流離,沒有紫金光,還剛抽了兩鞭子就斷了
另一個丑東西是阿翎再接再厲,一樣的材料又?煉了一次,結果第?二次煉出來的東西,那都不能算根鞭子,就跟融了的玄鐵拉出的鐵絲,繞吧繞吧做了個鞭子。
流暢的線條都沒有。
兩次失敗后,阿翎開始總結同上?一世的不同,最后歸結于用的材料太好了。
畢竟上?一世她沒錢,買的所有材料都是普通或者是劣質的,這一世不同了,她腰包鼓鼓,就連從顧家買的煉制爐都是最好的。
認為找到?了原因的阿翎,重新買了材料,用的就是同上?一世一樣等級的劣質材料,結果
爐子火都煉熄了,什么也沒有。
那五個屁就不說了。
阿翎很是不解,她明明是按著上?一世的方法煉制的,用的東西也一樣,怎么上?一世能煉出法寶,這一世就不成了呢。
分?析了一晚上?,阿翎覺著唯一的變化就是顧家的三清真火爐了,原本用的是霍家礦山的昊蒼石。
這一世因著她的原因,用了玄穆流黑山的昊蒼石。
想到?這個差別后,昨晚上?阿翎就傳信給了顧景陽,要她今日給她帶一個顧家從前?制作的三清真火爐。
顧景陽快有小半個月沒有見著過?阿翎了,她一日日的好似非常忙,今天給阿翎送東西,還想拉著人好好聊聊。
結果人拿了東西就走。
“阿翎,你當我?是個跑腿送貨的啊!”顧景陽望著那說了謝謝轉身就走的身影哭笑不得。
阿翎是真的趕時間,今日又?跟齊樂山起了沖突,走的晚了些,那邊太川學府她還定了個術法煉器的課程。
她就不信了,上?一世能煉制出來的小流離,這一世會煉不出來!
“我?趕時間,回聊。”這要是其他人,阿翎還能寒暄兩句,這可是顧景陽,這聊起來她怕收不住尾。
顧景陽瞧著那匆匆遠去的背影,一陣遺憾,她有好些事想同阿翎說說呢,尤其是這幾日師清淺的反常。
收回遺憾的目光,顧景陽一轉身就瞧見了身后站著的月白色身影,晃動的裙擺能瞧見上?頭繡著幾朵盛開的百合花。
“清淺?什么時候來的?”
師清淺望著遠處阿翎離開的方向,等瞧不見那抹青綠色的身影才收回了目光。
“路過?。”
師清淺說著沖顧景陽點點頭就要往前?走。
顧景陽剛才想跟阿翎說的頭一件事,就是關于師清淺的。
從清淺十歲她們再見時開始,她就從來只穿一身白,是徹底的白,沒有花紋沒有圖案。
可是半月前?,她的白裙上?卻忽地多了些不一樣的地方。
衣裙上?忽然有了花紋,不再那么清冷,忽地就有了些人氣,盡管她最近的神色看起來比從前?更為拒人千里。
顧景陽觀察了小半個月了,也不知道師清淺怎么就忽然有了這么大的變化。
如今學府里最熱門的話題就是這事了,眾人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
顧景陽本來還想問問阿翎,可惜人太忙了。
看著抬腳就要走的師清淺,她最近好像也很忙。
“對了,清淺,你要煉制的東西怎么樣了?”
月前?除了阿翎同她要了顧家的三清真火爐,師清淺也同她定制了一個。
師清淺腳步一頓,偏頭望向顧景陽,神色有些復雜,似是在思考著些什么。
顧景陽挑了挑眉:“怎么了,遇著什么問題了?”顧景陽心想難道她也失敗了,那要不要她再送幾個三清真火爐。
師清淺只思考了一瞬,就放棄了心頭閃過?的想法:“無事,煉好了。”
說完師清淺就繼續往前?走了,留下一臉遺憾的顧景陽,她想要是師清淺遇著麻煩了,她還能借著聊這個問題,側面打探下她最近的反常。
經顧景陽這么一問,師清淺想到?那半月前?已經煉制出來的鞭子,微微嘆息,法器是已經煉制出來了,她卻不知道如何能送到?那人手上?。
剛剛她竟然冒出了讓顧景陽轉交的想法,只一瞬她就否決了這個想法。
阿翎不會收的。
第026章 流離紫金鞭
天色將明未明, 阿翎打著哈欠半睜著眼睛從?房里出來,懷里還?緊緊摟著個巴掌大的三清真火爐。
坐到飯桌上時眼睛也沒能完全睜開,在孫菊好的絮絮叨叨下剛有一點清醒的意識又昏沉了。
一手無意識摟著三清真火爐,一手下意識地在用著早膳。
至于吃了什么, 阿翎一概不知, 連著幾個晚上耗著真氣在煉器, 幾宿幾宿的沒睡好, 今天阿翎感覺只要給她個枕頭, 她就能不知日夜地昏睡個幾天。
如今能醒著出房門,全靠著一股子意志力在支撐。
食不知味地用了些吃食, 阿翎昏昏沉沉出了門。
走到門口?掀了眼皮子, 迷糊中瞧見馬車已經?在等她了, 阿翎合著眼晃晃悠悠往前?走,只在間或時間睜眼瞧一眼路。
甫一上了馬車, 阿翎摸上了靠近車廂門的座位貼著車廂壁就睡了過去。
反正雇的車夫知道路的,到鴻漸學府會喊她, 她昨晚上折騰的太晚,必須得?補個覺了, 不然在教舍里睡著, 那齊樂山又得?找她麻煩。
還?好鴻漸學府的課程就上午, 太川學府那邊下午的課程她撐不住取消了也沒事。
伴著滾滾車輪聲,阿翎呼吸逐漸綿長了起來。
望著遠去的馬車,陳七娘撓了撓后脖頸,今早家里有事耽誤了她些時間,她緊趕慢趕地趕到了城東, 眼見著就要到雇主家了,卻?看見雇她的姑娘上了前?頭一輛馬車。
陳七娘做車夫沒多久, 頭一次有個包月的長約,還?是個出手闊綽的姑娘,心頭很是感激,每日都是提前?在雇主家門口?等的,只今日晚了一天。
她心里十分的惶恐,不知道是不是雇主對于她的遲到生氣上了,要解雇了她。
但她提前?收了錢的,想到家里等著她養的七八張嘴,陳七娘哭喪著一張臉,不遠不近地跟上了前?頭的馬車。
霍家馬車上,師清淺微微斂著眉心,看著面前?似乎沉睡過去的阿翎。
她側倚著座位上,一張臉貼著素錦裝飾的車壁,圓潤的鵝蛋臉凹了一邊,擠得?紅唇有些嘟起,面上細絨在光下溫和地閃著光,好像一顆飽滿的水蜜桃。
師清淺不明白?這顆水蜜桃怎么忽地棄了山頭,來到了她的地方,觸得?她的心好像長出了一片雜草,葉子帶著小小鋸齒,扎得?她的心細細癢癢的。
她微微偏開了頭,掀開了簾子往后頭瞧了眼,剛才就聽著身?后一直綴著一輛馬車,抬眸望去,果?然是這些日子給阿翎趕車的婦人。
師清淺微微瞇了眼,立刻就明白?了,是眼前?迷糊的人上錯了車。
剛才阿翎一進車廂,她就看見了阿翎眼底的那兩團青黑,想來是太困了,走路都睜不開眼。
距離上回這么近距離的見面也有一月了,這一個月阿翎好似非常的忙,聽顧景陽說她還?在外頭的學府學習術法。
師清淺眉心攏得?更緊了些,阿翎以后是想做術修?
車輪碾過一塊不大不小的石子,馬車微微顛簸了下,師清淺的心猛地提起。
眼前?的人臉頰在車壁上輕輕一個摩擦,應是有些不舒服,她微微側了些身?子,用頭抵住車壁,將手上的東西摟得?更緊了些,抿了抿唇繼續睡了過去。
師清淺屏著的氣輕輕呼了一口?,瞧著阿翎手里頭的三清真火爐,目光閃爍。
她聽顧景陽提起過阿翎在煉器,到沒想到她竟是連爐子都隨身?攜帶,還?摟在了懷里。
師清淺深深望著那閃著幽光的爐子,思索片刻后手心往上,召喚她新練出的法器。
紫色的亮光在她手心如火焰般亮起,閃著點點的金光。
一根泛著紫金光的鞭子一點點顯現,鞭鞘上的朱雀刻紋在暗紫的光下猙獰又兇惡,鞭身?通體泛紫,瞧不出是何材質,像玄鐵,但又有能圈人的弧度;似皮革,但又堅硬得?極富攻擊性。
師清淺伸手撫了撫手心里的鞭子,望著阿翎懷里的三清真火爐,眼里快速閃過絲堅定。
手起成決,垂地的鞭尾一點點往上蜷起。
就在這時,本在沉睡的阿翎驀然睜了眼,目光直直盯著那幽暗的紫金光,眸光熠熠,不見絲毫困頓,只有滿滿的驚喜。
剛才迷糊間,阿翎就覺著了一股子熟悉的氣息,直覺告訴她必須醒來,她努力扛著睡意,用力頂開了似有千斤重的眼皮。
是她的流離紫金鞭!
阿翎猛地往前?一撲,奪過了師清淺手里的鞭子。
懷里的爐子落在鋪了軟墊的地板上,鈍鈍的一聲,阿翎的注意力卻?全在手心里的流離紫金鞭上,絲毫沒注意到墜地的三清真火爐猝然開了口?,冒出一縷白?煙,消散在師清淺的裙底。
“小流離,真的是你啊小流離!”
阿翎剛才有那么一瞬間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直到手心里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才確定這不是一場夢!
她的小流離真的被她煉化出來了!
阿翎撫過暗紫色的鞭身?,眼里閃動著跳躍的紫光,曲起鞭子俯身?狠狠親了親,親完后片刻不耽誤地進行了法器認主儀式。
手起成決,匯聚內府之氣于手心,順著指尖往鞭身?里匯入真氣,又在鞭鞘的朱雀紋上刻上了只阿翎一人知曉的符咒。
法器漸漸如同有了靈魂,鞭身?自?由歡快地甩動著鞭尾,鞭鞘在阿翎手心里幾個輕滾,紫金光漸漸收起,鞭身?也一點點蜷起,漸漸地繞上了阿翎的手腕。
眨眼間,鞭子消失在阿翎手心,而?阿翎手腕上卻?多了一個泛著金色流光的紫色手鐲。
阿翎興奮地摸著手腕上的手鐲,真是太好了,這一世她的小流離也能陪著她了。
不對!
阿翎忽地意識到了不對勁,剛才她的小流離為什么在師清淺手上?
還?有,師清淺為什么在她車上?
阿翎握緊了手腕,擋住了手上的小流離,全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警惕地望著車上另一個人。
“你為什么在我?車上,你要干什么?”阿翎感受到手心里小流離的溫度,想到剛才睜眼的時候,師清淺好似在對小流離做什么,“你是來搶我?的東西?!”
阿翎的忽然轉醒,打了個師清淺個措手不及,她來不及將煉出的法器收進阿翎的三清真火爐里,正想將法器收回去,之后的事情卻?更是叫她猝不及防意料之外。
阿翎見師清淺繃著面皮沉默不語,只當?她是心虛,正要發作?,卻?發現這馬車好似不是她租的那輛。咸朱付
她一把掀開了車簾往前?頭看了一眼,前?頭趕車的也不是她雇的陳七娘,而?是霍家的車夫。
不好,是她上錯車了。
阿翎一把放下車簾,警惕地望著師清淺,心中慶幸不已,幸好她及時醒來了,這要是再晚個一時片刻的,她的小流離可就被眼前?這無恥之徒偷走了!
剛才一定是她睡著的時候開出了法器,叫師清淺看見了,她動了據為己有的貪念,小流離才會在她手里。
想到上一世,阿翎也是一覺醒來發現開出了法器,但那時是在她的屋子里,沒有旁的人,小流離靜靜地就躺在了她的書桌上。
這一次也是在睡夢中,卻?因著她上錯了馬車,差點落入歹人手里,真是好驚險。
見師清淺目光還?停留在她的手腕上,阿翎一肚子火氣。
“你還?要不要點臉,趁著別人睡覺偷法器的事你也干的出來,我?對你的無恥還?是缺了點了解,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打我?法器的主意,我?擰掉你的頭!”
話雖這么說,但阿翎也不敢保證師清淺要是硬搶的話,她能不能保得?住小流離。
雖然法器一旦認了主,其他人搶走了也用不了,但只要主人死了,法器是可以重新認主的。
萬一師清淺喪心病狂的為了一件法器對她痛下殺手
阿翎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忽地,馬車停了。
阿翎猛然回神,一個躍起躥出了車廂,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等出了車廂瞧見了鴻漸學府巍峨的門頭,阿翎懸著的心才算是落了地,只要之后有人知道了小流離是她的法器,想來師清淺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搶奪。
私下里搶人法器的事在修仙界不少,但若是叫旁人知道了,那就是個莫大的污點,旁人提起都得?唾棄一聲的那種。
師清淺只要還?想進內門就不會叫讓身?上有這么大個污點。
等瞧見了前?頭在學府門前?同旁人寒暄的顧景陽后,阿翎的心是徹底放下了,同時心中那練成法器以及同小流離再次相見的激動涌上心頭。
她快步上前?拽住了顧景陽的手,拉著人就往學府里頭跑。
一直跑到了之前?顧景陽帶她去過的那間休息室內才喘著氣停下。
“快,布個結界,我?要同你說件事。”阿翎興奮地沖著一臉迷茫的顧景陽說道。
顧景陽一頭霧水,剛才被阿翎一聲不吭牽住了手,她都來不及問發生了什么。
現在又煞有其事地喊她布結界。
雖然疑惑,顧景陽還?是照做了,還?布上了她能力范圍內的最強結界,就算是修為高于她的人想要進來都得?費些功夫。
見顧景陽布好了結界,阿翎伸出了手,露出了手腕上的紫色鐲子沖著她晃了晃。
顧景陽挑了挑眉:“嗯?”她不解阿翎給她瞧個手鐲是做什么。
阿翎燦然一笑,瞧出了顧景陽眼里的不解,褪去紫金光的小流離,此刻就像一個普通的裝飾手鐲。
“流離紫金鞭,現!”
隨著阿翎的呼喚,阿翎手上的紫色手鐲滋滋燃起幽幽的紫金光。
瞬間,銀光一閃,阿翎的手上多了一根帶著迫人紫電光的鞭子,通身?鞭體幽紫,泛著滋滋電光,觸地的鞭尾碰過的地面,擦出點點金色火光。
只一眼就能知道,這法器非凡品,是宗師級的。
顧景陽瞪大了雙眼,眸光里閃動著幽紫的光,怪不得?阿翎需要她上結界。
她的心隨著這滋滋的電流逐漸緊張了起來。
“阿翎,這法器你上哪兒偷的?”
第027章 就當交換
日光鋪灑大地, 天色徹底透亮。
師清淺望著搖晃漸止的車簾,那抹淺黛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車廂內忽地?空了下來,地上的三清真火爐就顯得有些突兀了,就在這時, 巴掌大的爐子驟然如破殼般從中心處裂成了兩半。
爐內掉出一個銀光包裹的小球, 一直滾到了師清淺的鞋邊被攔住了去路才靜止了下來。
下一瞬, 銀光褪去?, 球體如碎裂的光消散在空氣里?, 開出了里?頭煉化而出的法器。
一根似鞭子又比尋常鞭子細許多的紅色物體靜靜躺在了鋪了軟墊的地?板上。
師清淺完全明?白了,阿翎方才是誤會了, 以為她手里?的鞭子是她煉化出來的東西, 原來她想練的法器也是鞭子
倒是湊巧了。
地?上的紅色‘鞭子’想來就是她這次煉出來的東西, 師清淺俯身拾起,握在了手心里?。
嚴格來說這都不能算是個鞭子, 沒?有鞭鞘,鞭身只有小指一般寬, 通身暗紅色,似皮革割裂的細條擰成的一股繩子。
師清淺想到了方才阿翎將法器認主后, 將鞭子幻化成手鐲套在了左手腕, 她捏起手上的‘紅繩’, 這是個煉化失敗的東西,并不能算法器,也認不了主,化不成其他形態。
她低頭瞧著手上的‘紅繩’,摩挲了一番, 倒是沒?想到能有這種巧合,使得困擾了她許久的問題竟然就這般神?奇的解決了。
原都不抱希望阿翎能收下她煉出的法器。
師清淺心里?的一塊石頭緩緩移開了位置, 她望著手里?的‘紅繩’,手心收攏,捏住了繩子的一頭。
將另一頭繞過手腕,一圈一圈,繞了七圈后,望著如手釧般的‘紅繩’,師清淺將多余的長度打?了個死?結,牢牢地?綁在左手臂上。
放下袖子,隔著柔軟的布料輕輕撫過,師清淺抿了抿唇。
就當交換吧。
*******
鴻漸學府一布了結界的休息室內,阿翎被逗樂了一般,笑著往顧景陽腳邊一寸距離‘啪嗒’一聲?抽了過去?。
“說什么呢,這是我自己煉化出來的,什么叫上哪兒偷的。”
顧景陽望了眼被阿翎手上法器抽過的地?面,火星子過后,地?上就跟被雷電劈過后一般焦黑。
神?器!果然是神?器!
顧景陽抬起頭,目光灼灼盯著阿翎:“這兒就咱倆,你說,上哪兒弄得這?”
阿翎故意?板起了臉,作勢要往顧景陽身上抽,眼里?含著警告。
顧景陽笑著高舉雙手:“好好好,你煉制的,那你可真是太厲害了!”
阿翎覺著顧景陽話是這么說了,那帶著點戲謔的語氣怎么聽都不像是真的信了,不過沒?關系,這反而說明?了她的小流離不是凡品。
她不跟顧景陽計較,開心地?同顧景陽介紹:“這是流離紫金鞭,已經認了主了,以后可以喊它小流離。”
阿翎的話音剛落,手上的鞭子就像是聽懂了話語一般,鞭尾如快樂的小狗,甩起了尾巴,紫金色的光閃動的頻率越來越快。
同上一世一樣?,它喜歡這個名字。
說起來當初起這名字的時候,她想著從前的歲月顛沛流離,想著日后怕也沒?個安穩,從來不奢望能有安穩。
只希望以后流離歲月里?,有一個能同她不離不棄的人,如果沒?有人的話,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法器也好。
上一世小流離還真的陪著她顛沛流離不離不棄。
聽到阿翎連法器名字都取好了,顧景陽挑了挑眉,笑著伸出手:“給我瞧瞧。”
接過阿翎遞過來的流離紫金鞭,顧景陽輕輕撫過鞭鞘上的朱雀紋,感受到了上頭強悍的威勢,心頭大動。
還真是宗師級別的法器,阿翎要能煉制出這等級的法器,那也真是有點逆天了。
“我真的很難相信。”
顧景陽感慨道,尤其是這上頭的朱雀紋,法器上要是想有這道結印,不說那煉制的靈材多稀有,就是這煉制的人如果沒?有強悍的內力?真氣,也制不住這上古神?鳥!
阿翎瞧著顧景陽被她的小流離震驚到的神?色,咧嘴笑了。
真開心,真是好開心,這一世她的運氣還在,不光在還更好了。
她不光煉出了小流離,還比從前提早了三個多月。
阿翎笑得合不攏嘴,牙花子全露,又開心又感慨,幸好,她多怕因著她的重生改變了一些既定的事?,多怕再也見不著小流離。
上一世有了小流離,她才在霍家不被欺負,后來入了內門又被逐出,有了小流離她才能闖過承天悲獄前六層,更是在她墮魔去?了魔域后,多次救了境界低微的她。
她同小流離的感情,不亞于生死?之交,真好,這一世它還在。
顧景陽見阿翎笑著笑著神?色忽然透著傷感,眼眶紅紅的,還以為她要哭了,她都已經掏出帕子了,阿翎又笑了。
顧景陽默默又收回了帕子,瞧著她開心的模樣?也跟著開心了起來,笑著問阿翎這法器具體是如何煉的。
阿翎也不藏私,從材料到方法,還有從太川學府學的煉器術法,一概都說了。
說完阿翎有些感慨:“可惜沒?親眼見著小流離被煉化出來。”
顧景陽瞬間壓了壓眉目,疑惑道:“你沒?看見?”
“開出法器的時候我睡著了。”阿翎遺憾地?點點頭,說到這兒還有點心有余悸,“還差點因為睡著了,被師清淺搶走了小流離。”
顧景陽又是一陣驚訝,瞪大了眼:“搶走?清淺搶你法器?”她的語氣里?全是不可置信。
這回阿翎真心有點不高興了:“怎么你不信?”
“不是不是,我只是有點意?外。”顧景陽解釋。
阿翎冷哼一聲?:“我親眼看見的。”
顧景陽認識師清淺這么多年,雖然清淺瞧著為人冷了些,但怎么說來都不算是個心思不正的人。
“具體說說,她怎么偷的,你怎么發現?的?”顧景陽眨眨眼,一副關切的模樣?。
但阿翎覺著顧景陽可能不是關心她,搞不好只是純粹想吃瓜。
不過顧景陽這話倒是讓阿翎心里?舒服了不少,至少顧景陽愿意?相信她。
阿翎把車上發生的事?情,都同顧景陽說了一遍,包括她一睜眼就看到了師清淺拿著她的小流離,人贓并獲。
顧景陽聽完后,看阿翎的神?色有些復雜,她不大理解阿翎是怎么得出的這個結論,瞧著還十分的自信。
“你怎么確定這就是你的,不是清淺的呢?”
阿翎氣樂了:“這是小流離啊,我還能不認識?!”
“啊?什么意?思?”顧景陽不明?白,不是今天剛開出來的法器,怎么就認識了?
“因為——”阿翎到嘴邊的話一頓,差點就把前世的事?說了,她本來想說‘因為上一世我就煉出了小流離’,這可不能同顧景陽說。
“因為,我有感應!”
阿翎說著一聲?召喚,小流離聽話地?回到了阿翎的手心里?,鞭尾翹起,輕輕拍拍阿翎的手臂,好似在同她玩耍。
“你瞧,它同我多好。”阿翎低垂著眼眸,笑著撫過小流離暗紫色的鞭身。
顧景陽瞧著阿翎的笑臉,若有所思。
等回了教舍瞧見了師清淺,顧景陽拽著她的坐墊就給挪到了師清淺的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瞧著在靜心調息的師清淺。
她心里?隱隱有個猜測,望著閉眼調息的師清淺,越湊越近。
等快挨著師清淺時,她終于睜開了眼。
顧景陽心頭得意?,就知?道這招好使。
“有事??”師清淺面色平靜,臉上倒也瞧不出被打?斷調息的不悅。
顧景陽點點頭:“我記得你之前說你的法器已經煉成了,能給我看一眼嗎?”
師清淺聞言,微微偏過頭,目光看向了身旁的顧景陽,不發一言。
顧景陽任由她打?量,頗有深意?地?說道:“阿翎也練出了法器,還是宗師級法器,你說她怎么這么厲害,筑基才多久,都沒?結丹,就能煉出這么逆天的法器。”
“剛剛我瞧了,那可真是個稀有的好東西,用的什么罕見靈材連我都有些瞧不出。”
“還是阿翎在夢里?就給煉出來的,對了,她還說,你想搶呢。”
顧景陽說完,認真盯著師清淺的臉,不打?算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師清淺偏回了頭收回了目光,低頭不知?道瞧些什么,一手握上了另一手的手臂。
“你想問什么?”
顧景陽眼睛一亮,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我猜啊是不是有的人煉出來了逆天法器,有的人睡迷糊起來瞧見了就誤以為是自己的。”
師清淺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否認。
顧景陽心下了然,果然如此?,竟然真的是師清淺練出來的法器,叫阿翎誤以為是她練出來的了,可是
“你又是為什么?”
顧景陽不太明?白,這種級別的法器,就算是師清淺練出來的也算是逆天的好運了,就這般給了阿翎。
還有今日的事?是意?外還是師清淺刻意?為之?
那法器是特意?為了阿翎煉的,還是被阿翎誤會后的將錯就錯?
她心里?有好多的問題,還想再問,師清淺卻忽地?開了口?。
“是我欠她的。”
語調低沉語氣哀傷,聽得顧景陽心頭一顫,臉上的玩笑神?色褪去?,顧景陽神?色復雜地?瞧著師清淺。
“阿翎現?在很開心。”顧景陽說著加重了些聲?音,“她現?在十分肯定,覺得那是她自己煉出來的。”
師清淺抬頭望向顧景陽,神?色比顧景陽更為復雜,語氣也更低沉了些:“你想說什么?”
顧景陽沒?了以往的隨意?,面色嚴肅:“她要是知?道了真相,該有多難過”尤其是知?道那法器是師清淺煉出來的。
師清淺聽懂了她話里?的意?思,微垂著頭,看著素白袖子里?頭隱隱透出來的暗紅色。
沉默半晌后語氣堅定,像是對自己說的,又像是叮囑顧景陽的。
“別讓她知?道。”
顧景陽沒?想到師清淺竟然真的不打?算告訴阿翎,心中震撼,這般逆天的宗師級法器就這樣?送給了阿翎,她竟然也不打?算說。
顧景陽望著面前的人,心中的驚詫如一層層激起的浪潮,一下一下觸及她的心,一片潮濕。
她好像發現?了個不得了的秘密。
摁下心頭的震撼,只說這件事?,雁過尚能留痕,世上有沒?有不透風的墻她不知?道,但法器這事?,她總隱隱的覺得不妥,她直覺阿翎遲早會知?道。
若是阿翎知?道了,阿翎得多失望顧景陽不愿意?往下想了,或許還真是不知?道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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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翎的開心溢于言表,一上午翹起的嘴角就沒?捋平過,引得齊樂山看了她好幾回。
結束了一上午的基礎修煉,阿翎興匆匆出了學府見著了等著的陳七娘,才想起了早上的烏龍。
陳七娘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上午,終于等到了阿翎出來。
“姑娘,對不住,早上家里?孩子生病了鬧騰,我給耽誤了一點時間,真是對不住,我到您家時,您已經上了前頭的馬車,我一路跟著來想解釋,您下車就往學府里?去?了,我又不好進去?。”
陳七娘一邊說著一邊搓著衣角,神?色不安,生怕阿翎說不雇她了。
阿翎早上太開心了,竟然都忘了陳七娘,好在上錯車沒?造成什么嚴重后果。
“只此?一次,下回再遲到我就扣你工錢!”
陳七娘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撩開車簾殷勤地?想扶著阿翎上車。
阿翎擺擺手,輕輕一躍就上了車:“去?太川學府。”她要去?問問太川的術修修師們,有沒?有什么能配合她的小流離用的術法,能叫它的威力?更強。
陳七娘紅著眼眶,滿臉激動應道:“好咧。”
她這幅模樣?倒是叫阿翎有些不自在了,想到當初去?車行雇個車夫,路上遇到去?求職的陳七娘。
當時她懷里?抱個孩子,一直摁著孩子的頭不叫孩子往前看。
她們從阿翎身后趕來,陳七娘抱著孩子步子卻很快,逐漸就超過了阿翎。
阿翎在她身后,瞧著她肩膀上的孩子一次次想往前看。
陳七娘一次次把孩子的臉往后轉:“囡囡,日頭大,臉別往前,曬得疼。”
這讓阿翎想到了從前,同金絲柳在人界的日子,有一段時間金絲柳尋了一份豆腐坊做工的日子,每天天不亮就帶著阿翎去?磨坊。
午后放工回住處的那段路,正好也迎著夏日最猛的日頭。
金絲柳也這樣?一次次把她躍躍越試想往前看的腦袋往后轉,但那時她從沒?說過是為了什么,還會訓斥她不聽話,耽誤時間。
阿翎嘆氣,很多事?總是在當時不明?白,往后的日子里?想起來又覺得不如不明?白。
等馬車到了太川學府前停下,阿翎下了車后,交個陳七娘一個錢袋。
“你去?一趟城北,把這個交到這個地?址,這是額外的跑腿費。”
阿翎說著把地?址還有工錢都給了陳七娘。
“不用不用,姑娘,你這按月給的工錢,這份內事?怎么好多要工錢。”
阿翎板了臉:“我雇你說的是學府間接送,多的跑腿當然要多的工錢,別廢話,早去?早回。”
說完不耐煩地?把東西塞給陳七娘就往學府里?去?。
陳七娘握著多給的工錢眼眶更紅了,吸了吸鼻子,重新上了車往城北去?。
阿翎在太川學府一呆就是一下午,她的小流離震驚了所有人,聽著所有人夸贊她的小流離非凡品,阿翎與有榮焉。
這一下午的嘴角翹得比上午還高,還多報了一門養器的課程。
法器要提升能力?,除了主人的能力?要提升,它們本身也是要‘養’,要‘練’的。
等日頭下了西山,阿翎才意?猶未盡地?走出學府,她如今是完全感受到修煉的樂趣,總覺得時間過得飛快。
陳七娘見著人出來,趕緊迎了上去?,一臉忐忑。
她去?城北阿翎給的地?址,并沒?有見著阿翎說的那人,問了四周的人也說好久不曾見過那屋里?的人了,也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了,
自覺沒?有完成阿翎交代?的事?,陳七娘把錢袋子連同工錢都還給了阿翎。
阿翎只收下了錢袋子。
回家的路上,阿翎看著手里?的錢袋子,想到了上一回給出去?的錢袋子,因著師清淺又給還回來了。
這一次,該不會又是因著師清淺,這錢才送不出去?吧?
金絲柳的不知?所蹤會不會是因為師清淺?
阿翎回想上一次見面,是在霍家門口?,金絲柳來問她鞋的事?情,后來瞧見了師清淺,金絲柳就同師清淺走了。
師清淺帶走了金絲柳后發生了什么?
她把她帶哪兒去?了?
阿翎蹙緊了眉心,她雖然不想再同師清淺有瓜葛,對金絲柳她也不想再浪費自己的感情,但是
不會出了什么事?吧?
師清淺那種心思惡毒的人,萬一要金絲柳去?做些什么危險的事?,她那愚忠的腦袋怕是想都不想就會去?。
不行,還是得找師清淺問問。
阿翎一路盤算著如何問師清淺,又計劃著要不自己去?一趟城北看看是什么情況,或許人只是剛好不湊巧的不在家。
一路想著,等馬車到了家,阿翎下車進了家門,就想喊好姨,她想問問師清淺回來沒?有。
如果回來了,她有事?要問她。
結果一進門,還不等她張口?喊人,就聽到了一陣粗狂中帶著怒氣的質問。
“這么晚了才回來,是去?了哪兒?!”
聲?音很熟悉,熟悉的令人厭惡感,阿翎抬頭望去?,果然,見看見了一張她極為厭惡惡心的臉。
霍振劍眉倒豎、目露兇光,黑著一張臉站在院子中央,瞧著像是特意?在等她,氣勢洶洶、來者不善。
孫菊好跪在他腳步不遠處,看見阿翎回來了,猛地?起身,腳步踉蹌沖到了阿翎身邊。
“阿翎,快,趕緊跟老爺認錯。”
孫菊好說著又跪下了身子,還用力?拽著阿翎,想讓她也跪下。
阿翎初始不察差點被拽倒,回過神?來,阿翎一把拽起了地?上的孫菊好。
“他又沒?死?,跪他做什么。”
孫菊好慌張地?就想來捂阿翎的嘴:“阿翎,別犟,趕緊跟老爺認錯。”
她可還記得上一回阿翎被打?得那副凄慘模樣?,實在太慘太慘了,那恐怖的記憶叫她軟了膝蓋,不論阿翎怎么拉扯,她都一個勁往下墜。
還死?死?拉住了阿翎,要她一同跪下:“別犟阿翎,快認錯,快求老爺原諒你啊。”
孫菊好哆嗦著雙唇,顧不得擦眼淚,一雙手死?死?攥住了阿翎的衣襟,要拉著人跪下。
這回可真不能倔了,上一回還只是阿翎同清淺的矛盾,老爺被頂撞了來了火氣,這回瞧著可不是小事?,老爺一來就查抄了阿翎的屋子,搜出了些不知?道什么東西。
還問了她阿翎最近有沒?有同灑金街顧家的人有來往,她一概說了沒?有,但老爺瞧著并不相信。
也不知?道阿翎這次是闖了什么禍,但一定不是小事?,霍老爺那性子,是真的會把人往死?里?打?的。
“阿翎,阿翎,快,快跪下認錯。”孫菊好胡亂地?拉扯著,眼里?慌亂地?無法聚焦,心慌得厲害,上一次阿翎的慘狀直接叫她嚇得暈了過去?。
這一次,霍老爺比上一次還惱怒,她不敢想后果,渾身像被抽走了脊骨,軟軟地?就要癱倒在地?。
阿翎被拽得衣服皺起,衣襟勒著脖子迫著她不得不低頭,看了眼已經嚇得失了魂的孫菊好,阿翎皺著眉一個使勁,直接將人半抱了起來。
轉身一腳踹開了門,把孫菊好放到了門外:“跑遠點。”
說完‘咣當’一聲?重重關上了門,順手上了橫栓。
孫菊好望著緊閉的門,失了的魂魄找回了神?志,死?命拍著門:“不,阿翎,你快出來,你快跑呀!”該跑的是阿翎啊。
不論她怎么用力?,都推不開那扇上了鎖的門。
不行,會出人命,怎么辦,孫菊好嚇得眼淚懸在眼眶里?顫顫巍巍不敢掉落,忽地?她想到了師清淺。
“對對對,清淺,清淺一定有法子,我要去?找清淺!”
孫菊好撐著門板站起身,跌跌撞撞往街上跑。
門的另一邊,阿翎上了橫栓后,從乾坤袋里?掏出了之前買的兩只食聲?鳥丟上了屋頂。
望著院子里?黑著臉的高大身影,阿翎勾了勾唇角。
“這兩只食聲?鳥等級低,你要是不想外頭的人聽見里?頭的聲?音,可以再放兩只。”
阿翎說著話,一手握著手腕處的紫色手鐲,緩緩從門檐下的陰影里?走出,一步一步走到院子的光亮處。
手心里?傳來了陣陣刺撓人的電流,一路順著肌肉,顫進心里?。
小流離似乎感知?了危險,興奮了起來。
阿翎也一樣?。
第028章 魔氣入侵
鴻漸學府澄心院, 陽夏藥師聽完師清淺的凰翮傳信后,激動地把手里頭的白色棋子一股腦丟到了明顯白子要輸的棋盤上。
“不下了,不下了,我?可?以?回家?了。”陽夏藥師開心地拍了拍手, 擦掉手心里頭的汗, 一臉輕松笑著說道:“清淺終于走了。”
剛才清淺在傳信里說今晚回霍家?, 還說帶走了她的紫陽煉器袋, 別說帶走一個?煉器袋, 就算帶走她的煉丹爐,只要她肯走, 她也沒意見。
曾老似笑非笑瞧了眼面前開心的人, 隨后忍著笑低頭慢騰騰把剛剛陽夏藥師扔到棋盤上的白子一個?個?撿了起來。
“你?這棋品啊, 幾百年來還是這么差。”
陽夏藥師眨眨眼:“不知道你?說什么,我?沒空同你?下棋了, 我?趕著回去收草藥。”
曾老就當?不知道她是知道必輸了,找借口故意扔了棋子, 收好棋子后,看著已經迫不及待要走的人:“清淺怎么忽地又回去了?不要你?掘她頭蓋骨了?”
陽夏藥師聽到他提這茬一個?冷顫:“快別提這事了。”
她就是因著這事躲出來的, 她真是沒見?過有哪個?正常人能提這種要求的。
也不知道清淺是哪根筋搭錯了, 或是要練什么邪門功法, 哪有掘了頭蓋骨還能活的,那就算是元嬰期,能元嬰出竅,這肉身掘了頭蓋骨也死了。
那還得?再找個?肉身奪舍。
“清淺這孩子最近真是很反常。”陽夏藥師頓住了要走的腳步,對著老友感慨道。
曾老想起月前的術法化麒麟, 又想到了試煉時死的蹊蹺的猛犼獸,也有些擔心:“她是不是不能控制體內魔氣了?”
陽夏藥師立馬搖頭:“不可?能的, 清淺不一樣,魔氣是她骨血里的一部分,這世上要還有一人能輕松駕馭魔氣,那就只有清淺了。”
她說著微微有些感慨:“咱們日后若不想魔氣失控,還得?靠清淺。”
曾老對此也深以?為然,捋了捋下頜上的一縷白胡子,想到了當?初,他們身上的魔主萬世守護約失效的時候,他們就知道主人死了。
那么慢則百年,快則數十年,他們身上的魔氣就會暴露,就算憑著修為克制,只要遇著能力比他們強的修士就能被探出來。
到時候他同陽夏怕是就不能呆在?龍吟小鎮了。
在?這呆了數百年了,忽然要離開,他們都很舍不得?,沒想到兩年前,清淺突然來找到了他們,說她是主人的孩子。
她手里有簽訂了魔主萬世守護約的仆人名單,是金絲柳交給她的。
看著上頭【金陽夏】還有【金曾】的名字,曾老同陽夏泣不成聲,主人一死,再也不會有人喚他們名字了。
一同交給她的還有一顆留聲珠,里頭有主人的遺言,但清淺沒告訴他們內容。
也沒有重新?同他們重新?簽定魔主萬世守護約,但卻答應了替他們壓制魔氣,只是如今她的修為還不夠。
曾老嘆了口氣:“清淺同你?的感情親近些,你?多看著點,這孩子的性子”曾老沒把話說全,主要他也想不到合適的詞。
都怪霍家?,從小關著她,幼兒時期最需要關懷,能形成好性子的時期,霍家?干的那都不是人事。
他總覺得?清淺身上少了一些人該有的特質。
他的話雖然沒說全,陽夏卻能領會到,她對此也很擔心,不然也不會躲了出來,換成旁的人有掘了頭蓋骨的想法,她第一個?敲斷她的膝蓋骨,叫她發神經。
“我?知道,只是清淺這孩子有事都藏在?心上,輕易不同人說。”
說到這茬,陽夏藥師又想去霍家?把霍振給毒啞了,人的性子大多同過去的經歷有關。
每每想到清淺小時候的經歷,她就恨不能喂霍振一顆斷脈丹,但是霍家?又確實?庇護了清淺安穩長大,他們的真千金在?外慘遭追殺。
真是一筆爛賬。
與此同時,霍家?小宅子,霍振也找上門要同阿翎算賬。
看著眼前這張同他有幾分相似的臉,那臉上卻無一絲害怕,她甚至還有閑心替他布了結界放了食聲鳥。
兩個?月不見?,這廢物的膽子倒是又大了不少,霍振瞇眼打量了一番走近了的阿翎,原來是筑基了。
霍振不屑地哼了聲,剛筑基就敢這般不知天高地厚,霍振心想這要不是瘋了,那就是知道逃不過了自暴自棄。
他懶得?同這種廢物東西浪費時間,直接問道:“顧家?昊蒼石的事同你?有沒有關系?”
阿翎站在?門房同院子過度的臺階上,霍振身量很高,盡管她站在?臺階上,還是差了那么一些,需要微微抬起些頭才?能直視他的眼睛。
阿翎微微抬著下巴,淺淺一笑,從乾坤袋里掏出顆石頭往霍振身上丟了過去。
“你?是說這個?么?”
霍振不明所以?,黑著臉接過,一揮手,燃起的符咒瞬間四?散開來去點亮了院子里四?處廊下的燈籠。
昏暗的院子瞬間亮如白晝。
霍振也瞧清了手里頭的東西,正是昊蒼石:“你?從哪里來的?”
阿翎目光悠遠好似努力回憶了一番:“我?想想啊,好像是當?初流露在?外,顛沛流離四?處躲藏的時候偶然發現的。”
阿翎說著目光直直地望向不遠處的霍振:“怎么,今日是來關心我?的從前的?怎么突然來了興致?從前不是對這些一點不感興趣的,今日吃錯藥了?”
見?霍振要開口,阿翎抬手打斷:“等等,讓我?猜猜,是吃火藥了吧,五臟六腑被炸了?怨不得?臉色就跟被炸焦了一樣。”
她這話說的十分的戲謔,嘲諷意味十足,對面的霍振臉色肉眼可?見?的更黑了,渾身上下似籠罩著一層濃郁的黑氣。
這要是旁的人見?到,例如孫菊好,怕是又要被這駭人的氣勢給嚇暈了過去了。
霍振從來知道自己這找回來的女?兒是個?口齒厲害的,但他不是來吵架的。
“你?把有昊蒼石的礦山地址告訴顧家?了?”
阿翎輕輕抿了抿唇:“對啊。”她答得?十分理所當?然,好像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
霍振森森黑眸里的火光熊熊燃起:“你?知不知道昊蒼石是霍家?最大的收入來源?!”
阿翎冷笑一聲:“知道啊,怎么不知道,但這和我?有半塊靈石的關系嗎,是霍家?的收入,又不是我?的。”
霍振怒從心起咬牙切齒:“你?也姓霍!”
阿翎挑了挑眉,一副吃驚的模樣:“你?可?別瞎說,我?可?沒說我?要姓霍。”
霍振怒火中燒:“你?是我?霍振的孩子,不姓霍姓什么?!”
阿翎輕撇嘴角,笑得?十分嘲諷:“那我?還是林念酈的孩子,我?怎么不姓林呢?”
霍振算是明白了,阿翎就是故意的,這是赤裸裸在?向他宣戰,挑戰他的權威,這小畜怕是活得?膩歪了。
“好,好,好!”霍振一聲比一聲高,連說了三個?好,怒極反笑,笑得?一臉陰沉,“你?這是存心跟老子過不去了,小畜生?!”
阿翎眉目不動,嘴角泛著輕蔑:“小畜生?說誰呢,這么大把年紀還裝嫩,想做畜生?,那也是老畜生?~”
“你?!”霍振怒火滔天的眼里閃過絲震驚,反了,真的反了,“好啊,當?初推命師說你?克我?,克霍家?,果然如此,上一次我?就不該心慈手軟,沒想到倒是給自己留了個?殺招。”
最后一句話,霍振陰惻惻的語氣讓他四?周的溫度驟然降了下來,話音剛落地,空空的手上緩緩冒出了暗紅色的幽光。
“紅蓮獄火鞭!”霍振召喚出了法器,殺氣騰騰,深黑的眼眸也閃著危險的紅光,“今天我?就整肅家?風,替霍家?除了你?這禍害!”
話音剛落,一道暗紅的火焰劃破夜晚的涼風,帶著千鈞萬石的怒火朝著阿翎羽睫輕顫的眼睛抽了過去。
這老畜生?還真陰狠,回回動手都往最重要的眼睛上抽,生?怕對方不瞎一樣。
阿翎可?不想瞎,她還要睜著眼睛好好看著他們這些畜生?遭報應!
“流離紫金鞭,現。”
一道耀眼的紫金光徑直地迎了上去,將那瞧著勢不可?擋的紅蓮獄火在?空中猛地打了回去,‘滋啦’一聲,空氣中電光火石,竟是有了一股硝煙的味道。
霍振橫眉怒目的表情僵在?了臉上,眼里的怒火隱在?了底色,上頭浮動著的都是驚詫,怎么會
一定是巧合,霍振不信,不信他的紅蓮獄火阿翎能招架的住。
他將真氣匯聚到了握鞭子的手上,匯入了真氣后的紅蓮獄火鞭比剛才?更為暗沉,就像牙上淬了毒的猛獸。
霍振絲毫不收著力,狠狠朝著阿翎攻了過去。
阿翎通身被紫金光籠罩,不躲不避,揮著流離紫金鞭迎了上去。
盡管霍振的修為比阿翎高許多,但流離紫金鞭的紫金光克制紅蓮獄火,幾個?回合下來,霍振沒有傷到阿翎分毫。
霍振也瞧出了阿翎手上的法器不是凡品,捏著鞭子的手緊握成拳,指著阿翎怒斥道:“你?哪來的這法器,是不是顧鴻決給的?!好啊,怪不得?如此囂張,原來是有了顧家?做靠山!”
阿翎對于霍振覺得?她的小流離是顧鴻決給的這個?猜測絲毫不惱,反倒笑了開來:“是啊,我?都想認顧鴻決做爹了呢,你?說你?有哪點比得?上人家??”
霍振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心口堵著一塊大石,這些年不論他怎么努力,霍家?就是越不過顧家?,他就是哪哪都不如顧鴻決。
從前清淺在?鴻漸學府壓著顧家?那丫頭一頭,他還有個?能超過顧鴻決的地方。
如今,他的親生?女?兒是眼前這個?廢物,剛剛筑基的小垃圾,追馬都趕不上顧家?那丫頭。
現在?這小畜生?竟然跟個?癩皮狗一樣從顧家?要東西,還要認顧鴻決那小人做爹!
霍振一張臉氣得?黑中帶紫,呼吸都深重了起來。
今天他要是不打死阿翎這小畜生?,他就跟顧鴻決姓顧!
霍振收起紅蓮獄火鞭,召喚出了炎咒蛛網沖著阿翎兜頭撲了過去,阿翎揮動流離紫金鞭,紫金光如鋒利的刀片朝著蛛網割去。
霎那間,蛛網碎裂成片。
不好,阿翎心頭一顫,壞事了,果不其然,下一瞬碎裂的蛛網各自如蜘蛛織網一般恢復成了嶄新?的炎咒蛛網。
原本只是一張蛛網,如今成了幾十張蛛網,同時朝著阿翎飛撲過來。
千鈞一發之際,阿翎收起小流離,捏出一沓準備好的符咒,手起成決,又從乾坤袋里頭掏出了未用完的三清真火爐,引出里頭的三清真火往符文上燃。
一張張符咒瞬間化作一團團三清真火往飛撲過來的蛛網身上撲去。
被擊中的蛛網碰上三清真火如同蛛絲遇火,瞬間自燃。
然而阿翎功力還是欠缺了一些,符咒也不夠快,沒被符咒擊中的蛛網快速黏上了阿翎的身子,同上一回一樣,又將阿翎牢牢禁錮在?了句句樹上。
“該死的破網!”阿翎用力掙扎,她忘了霍振的蛛網特意煉化過的,割裂了能繼續生?長恢復如初。
霍振瞧見?三清真火的時候,心頭的怒火更添一把柴,這小畜生?果然同顧家?聯合了起來斷霍家?財路!
顧家?的三清真火爐不用霍家?的昊蒼石以?后,霍家?這兩月損失慘重,賬目上全是赤字,他更是被顧家?那酒囊飯袋明里暗里的陰陽。
他查了一個?多月,最后發現問題竟然出在?自己家?,叛徒就出自霍家?。
他倒是小看這小畜生?了,原本以?為多個?人就多給口飯,家?里也不缺屋子,倒是沒想到竟是引狼入室了!
今天,這小畜生?是決不能再留了!
霍振將體內真氣盡數灌入右手手心,左手輕揮,手起成決,一簇簇的火焰至他手心里緩緩升起。
火焰漸漸聚攏,形成了一個?多重‘山’字倒疊的特殊圖案。
暗紅的光圈卷起地上的砂礫,平地而起的烈烈狂風吹亂了阿翎披散的烏發,砂礫撲到臉上迫得?她不得?不閉起眼。
就在?這時,猛虎嘯壑、饑鷹鳴空,燃著暗紅火焰的紅蓮玉玨朝著阿翎的面龐以?勢崩雷電的氣勢襲擊而來。
阿翎剛從蛛網中掙扎出了一只手,那暗紅的光已經近在?眼前。
“小流離——”
阿翎怒吼一聲,聲音急切如深陷修羅地獄般凄惶驚懼。
霎那間,幽藍的黑夜,風動云疾,堆積在?小院上空的大片烏云如有雷電四?起,云層晃動,一道道金光閃著暗火,將天空散滿火星子!
瀟瀟凄風吹開阿翎臉上遮面的青絲,預想的疼痛沒有到來,阿翎驀地睜開了眼。
紫金色的電光灼灼光芒如耀眼的太陽灼痛人眼,她的小流離一身兇悍的殺性擋在?了她的面前,暗紫的鞭身猶如平地上空爆開一道驚雷,閃著令人驚懼膽寒的光。
“小流離”阿翎猝然紅了眼,它?又救了她一次。
她的小流離只有在?感受到對方勢要置她于死地的殺機時,才?會如此這般氣勢迫人。
霍振要她死
阿翎赤紅著眼,迎著蓄滿砂礫的風往院子另一頭望去,霍振一擊不中,正運轉真氣進行第二次紅蓮玉玨攻擊。
小流離快速旋轉著以?身成盾,抵擋紅蓮獄火,抗住了紅蓮獄火但擋不住玉玨本身的傷害。
玉玨的光刃如長槍襲來,瞬間劃破了阿翎的皮肉,一道傷痕從左臉側順著脖頸沿著肩骨直抵心臟。
好,很好,阿翎痛得?滿面猙獰,卻笑出了聲,霍振要她死。
他竟然真的要她死!
阿翎頷首,望著胸口處滴落的鮮血,比紅蓮獄火還赤,赤紅得?渲染了她漆黑的眼。
她再也瞧不見?其他的顏色,眼前一片赤紅,她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音,好似只有心底有個?聲音在?呼喊。
“孩子,別怕,我?在?——”
周圍的風好似靜止了,茫茫一片赤紅色,院子里只有一道黑影,緩慢而猙獰地在?移動。
她聽見?心頭有個?聲音在?說:“殺了他,那是個?怪物,殺了他!”
阿翎眼底一片駭人恨意,天地之間肅殺而暗紅,只有那黑影越來越近。
殺了他,殺了他!
“啊——”阿翎仰天怒吼一聲,赤紅的眼底殺氣驟現。
狂風刮過句句樹,樹葉簌簌掉落,砂礫落葉中有黑霧凝聚而起,氣貫長虹、勢吞山河。
阿翎掙脫出的左手捏起手勢,怔怔然脫口而出上一世刻進骨子里的口訣。
“翎起神滅,百川匯宗”
四?散的黑氣如聽見?軍令的將士,從四?面八方涌來,氣勢高昂,浩蕩蕩侵入炎咒蛛網,從內部開始如黑蟻啃嚙。
蛛網瞬間消散在?了黑霧里,無影無蹤。顯住副
“流離,回。”
霍振聽見?這一聲時,同他糾纏的法器瞬間放開了他的紅蓮玉玨,被紫電光盾擋住的視線也恢復了清明。縣逐腐
他看見?遠處,本該被縛捆在?句句樹上的身影竟然緩步朝他走了過來,而他的炎咒蛛網卻不見?了蹤影。
那紫金光的鞭子,乖順地在?阿翎手上纏繞了一圈,鞭尾劃過地面,一路拖過的地面一片焦黑。
剛才?他就發現了,這紫金光克制住了他的紅蓮獄火。
顧家?到真是費心了,給阿翎這么個?法器,擺明了是來對付他的。
沒有紅蓮獄火又怎么樣,光憑修為他也能殺了這小畜生?。
霍振收起紅蓮玉玨,換回紅蓮獄火鞭,看著一步步靠近的阿翎,長鞭一揮,朝著人沖了過去。
阿翎的步伐略一停頓,以?更加兇悍的氣勢沖了過去。
鞭身交錯而過時,霍振發現了不對勁,阿翎的眼底一片赤紅,渾身還泛著黑氣,神色猙獰似地獄修羅,可?惜來不及了。
‘滋啦’一聲,紅蓮獄火鞭應聲斷成了兩節,那紫金光裹著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黑霧,如一柄鋒利的長刀,從正面朝著他左肩砍下。
暗紫發黑的鞭身沒入了他整個?身子,磅礴的鮮血從體內飚射而出。
當?那道紫金光被收回時,一圈血光甩出,霍振驚恐偏頭,瞧見?左臂只剩一丁點血肉還黏連著肩膀
麻木過后的劇痛躥進顱內,霍振聽見?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啊——我?的手!”
“啊——”
“啊!”
聲音凄厲刺耳,隨著如暴雨般密集落下的鞭子抽在?□□上的聲音,刺破夜色的凄厲痛呼聲密集地在?小院上空回繞。
屋檐上的食音鳥猛地噎住了,它?們只是兩只初級食身鳥,吞不下這許多的粗糲凄慘的吼聲。
一聲聲慘叫聲穿透了食聲陣往院子外頭傳去,在?夜色里駭人得?很。
霍振卻覺得?眼前的女?子才?真叫令人驚駭,在?晃動的廊下燈光映照下,她臉上那抹被血霧覆蓋的微笑就像索命惡鬼爬出了修羅地獄,腥風血雨、詭異妖孽。
霍振倒在?了血泊里,滿眼的懼怕和恐慌,他掙扎著用還殘存的右臂耗盡力氣想往院子外頭爬。
阿翎不緊不慢跟在?他的身后看著他爬,手里的小流離‘噼里啪啦’鞭笞著地面,好似在?催著他爬快點。
阿翎輕輕撫過鞭身上殘留的血漬,在?指尖上輕抿,原來心冷的人,他的血也是熱的。
小流離被阿翎撫過,鞭身晃動地更為厲害,一個?勁地想往前躥。
“不著急。”阿翎對小流離溫柔地說道,隨后淺淺抽了抽前頭顫著身子如一條蠕動的蛆在?猙獰著往前爬的霍振,“這段路不長。”
她爬過,也這樣,渾身是血,狼狽不堪,一點點往外爬著去喊人救命。
耐心等著霍振爬上了臺階爬到了門口,阿翎赤紅著雙眼瞬移到了霍振面前。
“想殺我??”阿翎眼眸里聚積起了黑色霧氣,往前輕輕甩動流離紫金鞭。
暗紫色的鞭子攜裹著黑色霧氣,一點點繞上了霍振的脖頸,在?阿翎的笑聲中一點點收緊。
“不阿翎我?是你?爹你?不能不能殺我?”霍振被勒得?眼珠子外突,額上青筋暴起,一手死死拽住鞭子,嘶啞著求阿翎放過。
“爹?”阿翎眸光冷得?沒有生?氣,目光渙散沒有聚焦,“我?沒有爹,他死了,早就死了!”
阿翎猛地攥緊了手里的鞭子,眼里殺氣畢現。
隨著鞭子緊一分,阿翎眼里的黑霧濃一層。
霍振起初還能出聲求饒,慢慢得?,只剩下一雙腳還能掙扎兩下。
師清淺破開屋門時,霍振只剩下最后一口氣,阿翎體內黑氣正洶涌往外鉆。
千鈞一發之際,師清淺快速散出一沓符咒布好結界,不叫這魔氣往外泄露半分
“放手,阿翎!”
師清淺飛身上前,死死抱住了阿翎,一把奪過阿翎手里的流離紫金鞭扔了出去。
小流離委屈地縮在?角落一動也不敢動。
“阿翎醒醒,不要墮魔。”
“阿翎,快醒醒!”
第029章 斷絕關系
師清淺是在從學府回霍家小宅子的路上知道阿翎出事的。
她從陽夏藥師那兒拿了個紫陽煉器袋, 想給阿翎,但又在?怎么給這?件事上犯難了。
上一次鞭子的運氣,怕是很難再有了,師清淺思索著?要不?趁阿翎睡著?了, 但想想鞭子的事也不光是阿翎睡著?了, 還得是她剛好也在煉制。
望著?手里的紫陽煉器袋, 師清淺想到那紫金鞭如今的威力, 并不?算強, 若是能加上一味墨龍晶,增強它的防御能力那就更好了。
但那東西實?在?難尋, 如今想要提升紫金鞭的能力, 還得靠練。
自從想要彌補過錯的心思一起?, 師清淺總覺得給的這?些都?不?夠,她想給更?多更?好的東西, 只是擔心阿翎不?接受,她實?在?不?知道要怎么樣才能讓阿翎原諒她。
思索間, 忽地聽到了一陣陣呼喊聲由遠及近,喊得是她的名字。
馬車停了, 孫菊好慌里慌張誠惶誠恐地爬進了馬車。
“清淺, 快, 趕緊回家救救阿翎,快去救救阿翎,阿翎出事了!”
孫菊好一上車就?攥著?清淺的袖子聲淚俱下求清淺去救人。
“發生了什么事?阿翎人在?哪?”師清淺用力按住慌張的孫菊好,想讓她鎮定下來說清楚。
孫菊好被師清淺銳利的眼神盯著?,神奇地鎮定了些:“在?家里, 家里,老爺找上門了, 阿翎肯定是又闖禍了,老爺看著?比上一回還生氣”
孫菊好不?敢想霍振比上一次還生氣,會對阿翎做些什么,上一回的阿翎的慘樣,她每每想起?來都?覺得難以呼吸。
師清淺聽到是霍振,沉了臉:“你呆著?別動。”
話音剛落,師清淺就?祭出四張符咒貼著?馬車四個角落,金光一道道閃起?迅速連成了一個框,師清淺捏訣起?勢動作?很快,快到孫菊好來不?及反應,師清淺已經消失在?了馬車里。
孫菊花的眼淚頓在?了眼眶里,一張嘴張的老大,能吞下一整個雞蛋,她吃驚地往車廂四處看去,人真的消失了。
好厲害啊,孫菊好知道修仙人士總有各種?驚人的本領,但是第一次見著?大變活人,她還是給驚呆了,又想到清淺這?么厲害,有她去救阿翎,那阿翎想來會沒事的,孫菊好稍稍放下了點提著?的心。
師清淺空間轉移最后落至霍家小宅子外頭時,素來清寡的神色稍稍擰起?,小宅子里頭上了結界,她沒辦法直接轉移至里頭。
她抬頭往高處隱隱晃動的結界看去,那上頭已經布滿了黑色的紋路,這?結界不?是霍振上的。
是阿翎
屋頂上的食聲鳥看著?等級很低,也不?是霍振的,是阿翎上了結界,也是她放了食聲鳥,意識到這?一點的師清淺稍稍松了一口氣。
只是這?口氣還不?待呼出,瞧著?結界內不?斷滲透出來的魔氣,師清淺黑瞳閃爍,心道不?好。
屋頂的食聲鳥等級太?低,里頭的聲音不?斷地漏出來,凄厲的慘叫聲還有求救聲,驚得這?條街上四鄰家的家犬紛紛吠了起?來。
聽到呼救聲是霍振的,師清淺正要突破結界往里闖的手勢驟然一收。
懸著?的心也在?此刻終于是落了地,不?是阿翎就?好,師清淺稍稍往后退了幾步,站在?小宅子的臺階上。
瞧著?遠處亮起?的燈火,怕是有人想來探聽一番霍家發生了什么事。
幸好天色已晚,路上沒有什么行人,暫且還沒人發現?霍家的異樣。
師清淺不?做耽擱,知道阿翎沒事,她就?能騰出手先處理外頭的麻煩。
師清淺重新布置了結界防止魔氣外傳,又施了障眼法,就?算霍家宅子此刻坍塌,在?外頭人看來還是一派祥和與平常無異。
做完這?一切,師清淺催動術法破除結界閃了進去,一進院子就?瞧見了燈光下泛著?黑氣的阿翎。
夜色惶惶,霧氣渺渺,平地而起?的颯颯冷風裹挾著?砂礫,吹得夜色里的人裙袂飛揚,發絲亂舞。
師清淺瞳孔劇震,黑色的魔氣已經將?阿翎膝蓋以下部位團團圍住,好似蟬蛹結繭,已經沒過了膝蓋,源源不?斷的黑色魔氣從阿翎垂著?的左手食指指尖溢出,圍著?阿翎從下往上,好像要將?阿翎整個兒吞噬。
不?好!
師清淺瞧見阿翎的眼睛已經沒有了眼白,瞳孔渙散,整個眼底漆黑一片。
糟糕!阿翎要入魔了!
師清淺朝著?阿翎沖了過去,瞧見了黑色霧氣后阿翎手上的紫金鞭,還有鞭子套著?的腦袋。
是霍振。
他一張臉被勒的青紫,瞧著?就?要不?行了,師清淺立刻又散了一沓符咒將?結界加固,這?場景決不?能叫外頭的人瞧了去。
“松開!”
師清淺一把奪過阿翎手里頭的紫金鞭,往一旁扔了出去,低頭看了眼地上的人,還好,沒死。
還有一口氣在?,她倒是不?在?意霍振死不?死,但霍振決不?能死在?阿翎手上。
先不?說弒親這?種?令人詬病違背天理的做法會不?會影響阿翎日后的修煉成仙,就?是阿翎本人,她相信她在?清醒的情況下絕對不?會真要殺了霍振。
她這?個人就?是個頂頂心軟的濫好人,看著?張牙舞爪全是刺,其實?心軟得很。
要不?然怎么會把治傷剩下的全部靈石給金絲柳,在?她把靈石要回來后又巴巴地給人送鞋。
給一個魔送一雙鞋天知道,師清淺在?知道后有多震驚,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蠢的蠢貨。
蠢得讓人心塞
竟然會有一個人,去心疼一個魔。
真是,蠢得令人心疼
“阿翎醒醒,不?要墮魔。”
“阿翎,快醒醒!”
師清淺用力握著?阿翎的雙肩,試圖將?人喚醒,不?能墮魔,千萬別墮魔,這?種?心軟的蠢貨去修魔那不?是自尋死路!
“快醒醒阿翎,沒時間了!”
師清淺將?真氣匯入阿翎心口,試圖讓阿翎的神志清醒過來。
可是隨著?師清淺的真氣匯入,阿翎眼底的黑氣卻?越來越多,身上的魔氣也加速往上,越過了雙腿直逼腰間。
師清淺眼中?滿是震驚,怎么會?這?怎么回事?
阿翎好像并不?是走火入魔,若是一著?不?慎走火入魔,那也是初入魔,她給的真氣應該能護住心脈,又怎么會還有魔氣滲出。
這?些魔氣,就?像是封存在?了阿翎的體內,如今集體蘇醒了一般。
不?應該,怎會如此?!
這?不?可能啊。
師清淺在?獵獸試煉后明明試探過阿翎體內沒有魔氣!
她探查不?到魔氣的情況只有兩種?,一:對方?本就?沒有魔氣;二:對方?的魔氣和她一樣,融入了骨血。
這?又怎么會,霍振同林念酈都?是凡人修士,并不?是魔,而且尋常的魔物也沒有這?個能力。
師清淺腦海中?想起?了金絲柳說的無淚之鑰,阿翎擁有的東西,只有那東西有可能同魔有關,那到底是什么,金絲柳是不?是還有什么沒說。
在?師清淺震愣間,阿翎身上的魔氣已經繞過了胸口!
師清淺捧起?了阿翎的臉,看見她眼底已經一片漆黑,再沒有一絲旁的顏色,黑色的睫毛長了好大一截,一片陰影投在?眼下。
她的意識已經完全不?在?了。
如今這?種?情況,阿翎已經不?可能靠自己蘇醒了,師清淺低頭望了眼阿翎還在?往外滲著?黑色魔氣的左手手指,那應該就?是阿翎的魔氣源。
師清淺目光上移,落在?阿翎失了神采如木偶般的麻木面龐,那森黑的眼底完全沒有了平日里耀眼的光彩,她不?該是這?樣的。
師清淺心臟一空,沉默一瞬,她抬起?手,一手攬住阿翎的后腰,一手執起?阿翎的左手。
沒有一絲猶疑,低頭含住了阿翎的食指尖,用力咬破了食指腹。
隨著?那初始的一點血腥味,所有的魔氣都?停止了往外溢,紛紛順著?指尖往師清淺身體里去。
隨著?魔氣的遷移,阿翎身上不?再冒著?黑氣。
包裹如蟬蛹的黑氣如同被抽絲剝繭一般,一層層一圈圈的,沿著?阿翎的身子,順著?阿翎的手臂到手腕到手掌,最后匯于指尖,全數往師清淺體內而去。
隨著?黑色魔氣源源不?斷往師清淺體內而去,她的臉色越來越白,好似一點點被抽走了渾身的血液,甚至隱隱開始有些透明的感覺。
眼尾的紅痣妖艷得如同嗜魂釘,隨著?身體越來越透明,這?一點赤紅的四周漸漸起?了根根紅紋,好似什么東西從紅痣里頭爬了出來,爬過的地方?赤紅如蜿蜒血藤。
師清淺感受到眼尾那一點赤紅熾燙得如同火星子在?眼角灼燒,呼吸漸漸壓抑而急促了起?來。
師清淺一邊吸收阿翎的魔氣,一邊在?體內調息,她需要將?阿翎的魔氣凝結成珠子再想法子取出。
若仍由阿翎的魔氣在?體內四躥,師清淺也不?知道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她全力堵截體內魔氣,但阿翎的魔氣太?過強悍,并不?聽她的驅使。賢住負
迫不?得已,師清淺只能調用出了她體內深藏的魔氣,這?要是叫陽夏藥師知道,她好不?容易藏回去的魔氣又叫師清淺給放了出來,怕是也想掘了她的頭蓋骨。
師清淺顧不?得許多了,她低頭看了眼漸漸透明的身體,隱隱瞧見了她的魔氣正在?引導著?阿翎的魔氣凝聚在?一處,就?像修士在?體內結丹一邊。
但阿翎的魔氣過強,在?體內并不?安分,總想著?攻擊師清淺體內的金丹。
師清淺不?得已,除了魔氣,還調動了真氣,用真氣包裹住了體內金丹,再在?真氣外層裹上魔氣,不?叫魔氣入侵。
金丹若是被魔氣入侵,她也只能墮魔了。閑逐福
夜風颯颯,師清淺的額頭卻?沁出了源源不?斷的汗珠,大顆大顆地順著?耳鬢掉落在?衣襟里頭,白色衣領上一片濡濕。
鬢角的發絲更?是潮濕地緊緊貼著?臉側,眼尾的紅紋已經布滿了整個側臉,蜿蜒進貼著?臉的青絲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好似被強硬地拖慢了速度,阿翎眼里的黑色霧氣一點點褪去,黑色的瞳仁如同撥開了迷霧,漸漸了起?來清晰。
望著?阿翎眼里顯現?出的眼白,師清淺緊緊懸著?的心終于有了依托,太?好了,有用就?好,她多怕連她也受不?住阿翎這?奇特的魔氣。
揪著?的心放下后,被忽略的體內不?適感洶涌來襲。
體內亂竄的魔氣就?像銳利無比的一柄柄刀劍,刀鋒劃過她的五臟六腑,她仿佛感受到了體內鮮血噴涌而出,刀鋒坼、胸骨裂,她用盡全力咽下逆喉管而上的一口血腥。
師清淺撐著?阿翎后背的手驟然收緊,如今她需要阿翎的支撐才能叫自己不?倒下。
體內的魔氣就?快耗盡了她所有的真氣,再加上金丹被封存給不?了內力,她儼然已經到了極限。
師清淺生生疼出了一身的冷汗,身畔風聲凜冽,沁了細汗的背一下子涼透,又冷又疼,師清淺不?自覺向著?身前?的溫暖源靠了過去。
死死抱住了阿翎,借著?她的身子撐著?自己不?倒下,汲取著?她身上的溫度叫自己不?至于被冷得心涼。
漸漸的,師清淺眼里蓄滿了生疼出來的淚珠,順著?鬢邊的汗珠一塊兒往下掉,掉落進了緊貼著?的淺黛色衣襟里,像一滴晨露躍進了青青草地,消失不?見。
只有頸邊低沉急促的呼吸和溫熱還在?繼續。
就?在?這?時,同霍家大宅相連的小門忽地從霍家大宅那頭被打開了,有人闖了進來。
師清淺心道不?好,她用真氣布的結界,如今她真氣耗盡,內力封存,結界不?攻自破。
她強撐著?一口氣,摁□□內魔氣,臉上紅紋如褪去的潮水,迅速撤回眼角的紅痣內,使得那痣燙得師清淺眉心狠狠一跳。
太?痛了,真的太?痛了,這?感覺像是在?眼角強硬地灌入了燒紅的鐵水,燙得她淚眼婆娑,眼前?氤氳一片,瞧不?清是誰來了。
“你們在?干什么?!”
林念酈吃驚地望著?院子中?相擁的兩人,師清淺竟還咬著?阿翎的手,兩人姿勢曖昧,氣氛卻?十分詭異。
剛才她也是聽著?了這?邊漏出了陣陣慘叫聲,倒也不?是第一次聽見從這?邊透出的聲響,只是這?一次她聽著?不?對勁,竟不?像是阿翎的,聽著?好像是夫君的。
雖然知道這?不?大可能,但想著?這?處還住著?師清淺,她到底不?放心過來瞧瞧。
阿翎同師清淺向來不?對付,怎么如今,兩人變得如此親昵?
師清淺已經根據聲音聽出了是誰來了,但她不?能分心,好在?阿翎的外在?魔氣已經全數給引渡到了她的體內,這?時不?論是誰來了,也瞧不?出阿翎的異樣。
她須得將?體內的魔氣凝結成珠,不?然她可能會暴露,還差最后一些亂竄的魔氣,師清淺再次咬破了阿翎的手指心,一絲血氣入體,混入她的魔氣里頭。
那魔氣迅速點燃,在?體內如同巡邏的衛兵,追捕落網的魔氣。
就?在?這?時,又是一陣尖叫聲。
林念酈看到了地上躺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看清了面龐發現?,竟然是霍振!
“夫君,你怎么了,這?,這?是怎么回事?”
林念酈快速跑到了霍振的身邊,瞧著?渾身是血的霍振,瞬間紅了眼眶,顫著?手去探查他的脖息。
師清淺望著?這?一幕,心道怕是麻煩了,正要收回視線,卻?聽得耳側一聲熟悉的聲音。
“你在?干什么?”
師清淺視線從地上收回,同阿翎四目相對,挨得太?近,她不?光覺得聲音在?耳側響起?,她甚至感受到了那說話的氣息貼著?她的臉,癢癢的。
阿翎望著?師清淺嘴里的手指,那好像是她的。
師清淺看著?眼神清明的阿翎,她好像看著?的方?向是自己的嘴,對了,嘴里,還有她的手指,她不?自覺的身子一僵,嘴里不?自覺用力吸了一口氣。
糟糕!
果然,下一瞬,阿翎緊緊皺起?眉頭用力抽回了手,一腳踹開了還摟著?她的師清淺,一臉作?嘔的表情用力甩了一把手。
“你惡不?惡心,瘋了啊,當自己是狗啊!”
阿翎頭皮發麻,剛剛那溫熱潮濕的觸感在?手上怎么甩也甩不?掉,她的嘴角不?自覺抽動了兩下,又惡心又震驚地看著?師清淺,怔然的眼里更?多的是費解還有驚詫,她實?在?想不?明白師清淺為什么要吮吸她的手。
‘吮吸’這?個詞一想起?,她整個的頭皮都?像要炸了!
不?等她開口再罵,身后的凄厲慘叫聲讓她本就?發麻的頭皮瞬間跟被掀開了天靈蓋似得。
“夫君,醒醒啊,你沒事吧,你別嚇我啊——”
見了鬼了,她怎么好像聽到了那女人的聲音,阿翎順著?聲音轉過身去,真的見鬼了。
地上的女人一襲桃紅撒花長裙,配著?金絲繡牡丹披帛,滿頭珠翠,本該顯得高貴的配飾,因著?用力過猛,顯得有些滑稽。
又因著?她哭得過于傷心,身子一顫一顫的,耳尖的紅寶石一晃一晃的,頭上的發釵也跟著?各顫各的。
鵝蛋臉上胖瘦合宜,肌膚豐潤,若不?是整個人透著?成熟的風姿,光瞧外表還真看不?出,眼前?這?位的孩子都?已經十八了。
阿翎瞧著?那雙同她極為相似的黑亮眼睛里此刻氤氳滿了霧氣,心下觸動,沒想到,這?一世再見著?她的‘親娘’,會是這?般場景。
阿翎看著?地上躺著?,一動不?動,看起?來對于林念酈的呼喊毫無反應的霍振,記憶瞬間回籠。
她好像同霍振打了起?來,她好像還傷了霍振,后來霍振還要殺她,她怒了,直接劈了他的手。
她好像還用流離紫金鞭勒住了霍振的脖子。
阿翎看見了霍振脖子上,那圈青紫,她慌張地抿了抿不?自覺抖起?的嘴唇,呼吸急促,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從所未有的恐慌中?。
她不?自覺地往身后望去,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求助神態,忐忑地問師清淺:“他,他死了?”
問完后,阿翎用力一個吞咽,滿眼期盼地望著?師清淺,好似希望從師清淺嘴里得到一個安慰。
師清淺心里微微嘆息,她想的果然沒錯,就?知道這?種?‘爛好人’‘軟心腸’,不?會在?神志清醒的情況下想殺人的。
“放心,沒死。”師清淺直接給了答案。
阿翎聽到霍振沒死,猛地卸了僵起?的力氣,沒死就?好,沒死就?好,她沒真想殺了他,她只是想給他一些教訓。
她看著?地上的林念酈,她從初始的慌亂中?回過了神,已經在?給霍振渡真氣,沒瞧她一眼。
阿翎沒想到這?一世她們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上一世她同林念酈的關系說一句陌生人也不?為過。
從她同金絲柳一道來到霍家起?,林念酈看她就?像個陌生人,雖然她們長著?相似的容色,本該是世上最親近的人。
阿翎不?是沒有努力過,但不?論她是刻意討好,還是故意犯錯,林念酈的眼里就?是沒有她。
她沒有關心過她,也沒有為難過她,她只是當她不?存在?。
尤其是當霍振給她安排到這?處小宅子,院門一封后,她就?更?見不?著?她了。
上一世她們攏共說的話兩只手都?能數完,一般都?是節日慶典霍家宴請賓客的時候,林念酈同幾個孩子說的場面話,并不?單是說給她的。
阿翎印象里,她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神情舉止端著?一股勁,瞧人總是喜歡微抬著?下巴從上往下打量人。
這?還是她第一回見著?林念酈這?般狼狽,跪在?地上,衣衫皺亂,臉上還掛著?淚珠,鼻頭紅紅的,一邊輸真氣一邊呼喊霍振的名字。
從來都?知道他們感情好,如今倒是更?清楚了些。
她上一回受傷,林念酈不?可能不?知道,但她一次都?沒來瞧過自己,想來也不?可能為自己掉過一滴淚。
還真是有些羨慕霍振,就?連他這?種?垃圾,也有個真心愛他,會為了他著?急為了他哭的人。
怎么好像,就?只有她沒有。
阿翎心想,她做人得多失敗。
在?阿翎發愣的時候,林念酈不?惜代價不?斷給霍振輸真氣,終于,霍振緊閉的眼睛慢慢睜了開來。
阿翎從低落的情緒中?抽離,看到霍振醒了,提著?的心落了地。
林念酈見著?人醒了,顧不?得擦擦手上的血污,扶著?人將?人半摟著?坐了起?來。
“夫君,你怎么樣,這?是怎么回事,誰把你傷成了這?樣?”林念酈問著?這?話,眼神還往師清淺身上瞟了眼,這?里有能力傷了霍振的也就?只有師清淺。
她雖然不?知道如今師清淺是個什么修為,也從來沒關心過,但當初曾老給她測出的是精粹仙體,想來是個不?簡單的。
林念酈想到這?,匯聚了真氣于手心,渾身戒備了起?來,她早在?知道師清淺不?是霍家孩子后就?勸霍振將?人趕著?。
且那時候師清淺改了姓自己就?打算走,偏夫君不?聽,用從前?花費甚多,暗示師清淺還清了再走。
這?不?就?是養狼為患么,他們在?師清淺小的時候將?她關在?繡樓不?聞不?問,雖說五歲的時候就?將?人放了出來,但難保師清淺還記不?記得五歲前?的事情。
不?過她也知道,夫君是為著?長生好,自從師清淺十歲測出了精粹仙體,巴巴地送上天材地寶,希望她日后提攜些弟弟。
原本都?沒錯,錯的是那該死的金絲柳,竟敢偷換孩子到霍家頭上。
她當時就?殺了那狗東西,夫君卻?攔著?她,說那金絲柳對于師清淺是有恩的,他們放過金絲柳也是給師清淺一個面子,這?樣日后她就?算同霍家沒有血緣關系,也能記著?霍家的恩。
如今看來,這?竟是個完全記仇不?記恩的人了!
也是,真假千金的事一出,那師清淺當時就?改了姓,顯然就?不?是個心里頭對霍家感恩的,這?次下這?么毒的狠手,怕是心中?早有怨恨!
霍振捂著?脖子,好一陣咳嗽,好不?容易咳順了氣,慘白著?一張臉死死盯著?阿翎。
“小畜生咳咳你竟敢弒父?!”
阿翎見霍振還能有力氣罵人,后悔沒多抽幾鞭,渾身的尖刺豎起?,說話也恢復了往常里的戾氣。
“鬼同我說話呢啊?你都?沒死我算哪門子弒父?!”
霍振被這?話氣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阿翎慌張地往后退,這?挨的太?近了,她可不?想被濺上一身的血。
可剛往后跳退了一步,就?撞到了一個冰涼的身子。
阿翎沒好氣地回頭望向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了她身后的師清淺:“院子那么大是沒你愛站的地方?嗎,非要杵在?這?里當柱子?!”
“小心!”師清淺一直盯著?前?頭的林念酈,剛才她就?看見了她的手心里蓄起?了點點幽光。
等瞧見她放出了招式,師清淺抱住阿翎閃到了一邊,躲過了她的偷襲。
阿翎驚訝地回頭望著?從地上緩緩站起?的林念酈。
她一臉怒氣,抬起?雙手合十又緩緩打開,一簇藍色火焰從她手心燃起?。
“沒想到,是你這?逆子,竟敢如此重傷你父親!”
林念酈原本還以為是師清淺這?白眼狼,倒是沒想到傷人的是她最瞧不?上的野丫頭,膽敢以下犯上,今日若是不?教訓,怕是以后連她都?敢殺。
阿翎看著?她手里幽幽泛起?的藍光,那點點光亮就?像是大石重落至心,驚起?軒然大波。
這?倒是林念酈第一次沖她生氣,向她發難,卻?沒想到是為了霍振。
阿翎都?有些嫉妒了。
“黛龍晴蝶尾,替我好好教訓這?目無尊上忤逆不?孝的逆子!”
林念酈雙手展開,隨著?話音落地,漫天黛色蝴蝶,蒲扇著?如金魚般絢爛的尾巴朝著?阿翎飛涌過去。
那泛著?藍光的蝶尾就?像旋轉的鋒利刀片,經過院中?句句樹時,直接從中?切開了比腿粗的樹干,鐵翅嗡嗡,吹起?樹屑,粉碎了掉落的句句果,赤紅的果汁如同血霧在?空中?四散開來。
阿翎自嘲一聲,這?兩夫妻最大的殺招倒是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她正要召喚小流離,卻?發現?小流離不?等她的吩咐自己就?沖了上去,一鞭子掃過一片,最后干脆迅速飛轉形成一個圓形的收割機,將?那成堆的黛龍晴蝶尾紛紛掃落在?地。
阿翎震驚,她的小流離這?么強的嗎?
“啊,我的蝶!”林念酈望著?滿地的黛龍晴蝶尾,一聲哀嚎哭倒在?地,小心拾起?被小流離卷起?的風吹到腳邊的那幾只黛龍晴蝶尾,一副西子捧心狀。
阿翎驀地笑出了聲。
她這?一聲突兀的笑聲引得院子里的幾人齊齊看向了她。
林念酈眼里跟淬了毒一樣怨恨地望向阿翎,見她還能笑出聲,恨不?得上前?撕了她的嘴。
霍振是一臉惶恐,他總覺得阿翎這?蠢貨,不?論怎么樣,心里都?是期盼著?他們能對她好,這?樣的人最是打不?走的,他怎么也沒想到阿翎有一天會反擊。
師清淺更?多的是驚訝,不?知道為什么阿翎忽然會笑。
她明明從前?最是期望林念酈能多看她一眼的。
阿翎也不?想的,她用力摁住了臉,不?叫笑容擴散,這?時候笑出聲太?像大反派了,要大放厥詞的那種?,她卻?沒有什么想說的。
這?也不?能怪她啊,主要是林念酈剛剛喊得‘我的蝶’太?好笑了。
阿翎撇了眼地上的霍振。
她的爹,她的蝶,全在?地上了,莫名的好笑。
霍振擔心阿翎還有什么后招,如今還只是斷了一只手,找陽夏藥師未必接不?回去,剛才阿翎可是瘋了一樣要勒死他。
他用剩下一只手努力撐著?身子,打斷了林念酈的咒罵,目光直直盯著?阿翎,那里頭比從前?的不?在?意厭惡還多了一點懼怕。
“霍家沒有你這?種?忤逆犯上的逆子,你走,從此我霍家不?歡迎你!”
阿翎剛收好了笑容,聽到這?話不?知怎么的,又想笑了。
聽到霍振要趕她走,她竟然一點不?生氣,大概是現?在?的霍振實?在?狼狽,已經沒有了趕他的資格。
說出的話好似底氣十足,眼底那沒藏好的恐慌,只能叫這?虛張聲勢成為笑話。
她若是不?想走,別說霍振趕她走了,她現?在?甚至都?能把霍振趕出霍家。
絕對的實?力面前?,她甚至能做霍振的爹!
“好。”阿翎笑著?答應了,既沒有生氣,也沒有惱怒,也沒有想著?要再為難地上的兩人。
阿翎甚至想笑,不?知道是不?是抽了一頓霍振,她這?心里有些堵著?的石頭好像被她給抽開了,阿翎甚至開始審視起?了從前?的自己。
從前?的她為什么會這?么在?意眼前?的兩人,一心想要他們多看自己一眼,一心想要他們給自己都?一分關心。
好像有了他們的在?意,她阿翎才算是被愛的,才不?算個小可憐。
阿翎望著?地上的兩人,他們明明就?適合多看看彼此啊,一樣的垃圾,被這?樣的垃圾喜歡是有什么好執著?的。
“記住你今天的話,從此以后我們之間斷絕一切關系,我同你們,還有霍家再沒有任何關系,明天我會去爾爾無悔府公開申明。”
上一世阿翎墮魔后,霍振第一時間就?去了爾爾無悔府公開同她斷絕了關系。
這?一世他們的關系,就?由她親手斬斷!
在?霍振同林念酈吃驚的目光中?,阿翎去主屋收拾東西。
她的東西本就?不?多,阿翎三兩下就?收完了,出了屋子阿翎將?一個乾坤袋丟到了霍振夫妻倆的面前?。
“你們養我這?兩年,我按著?城東賃這?樣一間屋子一月需要多少錢,乘個十年,再加上平時的那口飯錢也給你乘個十年,就?算這?樣,也不?到兩萬靈石,我再給你翻個倍,這?里五萬靈石你收好,從此我們之間只有你們欠我的,沒有我欠你們的,勸你們以后在?路上看見我繞道走,不?然,我的鞭子正好需要個陪練!”
阿翎話一說完,就?狠狠往兩人身邊的空地上抽了一鞭子,地上瞬間一片焦黑。
望著?兩人更?白了些的面容,阿翎頓覺滿意,抿著?唇收回了小流離。
經過師清淺身邊時,阿翎腳步一頓,剛才的事情她好像還沒有同她算賬呢,她剛才收拾東西發現?手指上兩個小洞,明顯是牙齒咬破的,也不?知道師清淺對她做了什么。
可是地上那兩人還在?看著?她,她也不?想在?這?里同師清淺說這?些。
而且師清淺看起?來也有些反常,她平時就?白,今天白得好似有點透明了,整個人透著?一種?死氣,剛才她就?站在?身邊,阿翎都?有點感覺不?到她的氣息。
事出反常大概率有危險,阿翎決定改天再算賬。
“主屋我還給你了,祝你,哦不?,祝你們。”阿翎回頭撇了眼霍振后再次回頭望向師清淺:“祝你們一家人相親相愛。”
師清淺的眉心狠狠一跳,伸手就?想攔住阿翎同她解釋,可她一動,余光也撇見了地上的霍振和林念酈,伸出去的手在?空中?轉了個彎又收了回來。
最終什么也沒說,看著?阿翎離開了院子,上了臺階,出了門。
林念酈見阿翎真的走了,那提著?的心才算是落了地,她收回了她那些被打的七零八落的黛龍晴蝶尾,瞧了眼在?院子里跟個柱子似盯著?門口的師清淺,心頭有些疑惑,但也沒說什么,扶著?霍振回了一旁的霍家大宅,重新上好了結界。
他們一離開,整個院子就?只剩下了師清淺一個,連院子里一直在?的句句樹也沒了。
院子里空空蕩蕩,只有滿地的狼藉。
阿翎走出霍家后,回頭望去,霍家這?白墻黑瓦的一進小宅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阿翎想不?通從前?的她怎么會讓自己困頓于這?宅子里這?么久。
她要走了,這?一次,離開這?里,她同霍家將?再也沒有關系。
阿翎好久沒有感受到如此輕松的心情,連腳下的路都?像是鋪了云彩,走起?來輕飄飄的。
她撫摸著?手腕上溫熱的小流離,真好,還有小流離陪著?她呢。
阿翎眼里閃著?紫色的微光,目光溫柔,好似在?問小流離,又像是喃喃自語:“小流離你怎么這?一世變強了,是因為我變強了嗎?”
真好,我們一起?變強了,還會更?強,強得讓所有人仰望,強到再也沒有人能傷到我們一分一毫。
阿翎鼻子不?由得一陣酸,她抬頭看著?夜空里流云飛快地往前?頭流動,倒是想到了一個現?實?的問題。
今晚住哪?
好在?她如今身上有錢,倒是不?怕會露宿街頭,正想著?尋間客棧先住下,再慢慢找個小房子,她并不?喜歡住人多的客棧。
忽然,腰間溫溫一熱,阿翎低頭一看,腰封里一點點光亮從衣料里透出來。
阿翎拿出來一瞧,是顧景陽的凰翎傳信。
倒是忘了,每到夜晚,這?位話癆總有說不?完的故事。
有幾個晚上,阿翎睡不?著?還選擇了親自聽,那感覺好像在?人界的時候聽說的‘睡前?故事’。
可惜她不?是小孩子了,不?然一定覺得有意思。
“阿翎,我這?兒有一個煉器袋你要不?要,正好可以煉你的鞭子。”
阿翎聽完了傳信,眉目高高挑起?,是啊,她怎么就?忘了煉器袋呢,是需要給小流離配一個,但是如今這?倒不?是最緊要的。
“我從霍家出來了,現?在?需要賃一間屋子,你知道這?大晚上的,有能租房子的地方?嗎?”
阿翎想著?顧家家大業大,產業分布也廣泛,顧景陽搞不?好知道上哪兒賃房子。
她的凰翮傳信發出去沒多久,阿翎都?還沒走出去幾步,就?收到了顧景陽的回信。
這?孩子,該不?會一晚上就?抱著?個凰翮不?松手吧。
“先來我家,面談。”
顧景陽的聲音在?夜色里倒是像她的名字一樣,如陽光般溫暖,阿翎的心里頭也暖了起?來。
但是阿翎并不?想住顧家,這?會讓她不?自在?,剛想拒絕,就?又收到了傳信。
“速來,不?來我親自來逮你!”
阿翎失聲一笑,說的好像她要逃跑一樣,正要回信,顧景陽的傳信又來了。
阿翎用力一個深呼吸,得,要不?想一晚上收信息,這?顧家是不?得不?去了。
阿翎收好了凰翮,開心地笑了,她都?忘了,如今她也有一個朋友了。
抬頭瞧了眼夜空中?流云飛過,露出清冷銀光的月亮,今夜竟然是滿月,阿翎空空的心也好似填滿了些,腳步輕快地往顧家去。
月色清冷,卻?能照亮前?行的路。
師清淺踩著?月光走進了許久不?曾踏足過的主屋。
里頭空空蕩蕩的,同她之前?留給阿翎的時候一樣的空。
她緩緩走過屋子的四角,從前?倒是不?覺得這?屋子有那么空,她看著?她用過的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人刻了圖案。
走近了一看,上頭一個跌倒在?地的小人,身旁還配了字:師清淺給我爬。
想來也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
師清淺輕輕撫過她的名字,腦海中?瞬間就?有了阿翎罵這?句話時的樣子和聲音,不?由得抿了抿唇。
“咳咳。”
師清淺再也撐不?住了,跌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咳出的一口鮮血染紅了桌上她的名字。
她卷起?袖子想要拭去,卻?越擦越臟,鮮血滲進了那名字的刻紋里,紅得刺眼。
她捏起?一張潔漬符,匯入體內所剩無幾的真氣,一到白光閃過,桌上的刻紋恢復如初。
師清淺唇角泛起?一抹笑意,也終是撐不?住了。
她快速祭出四張符咒貼上墻面四個壁角,一道金光連著?一道,在?即將?練成一個完整的框時,師清淺忽地停下了來。
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床底,那兒有一抹白色。
師清淺強撐著?千斤重的眼皮,在?一陣陣眩暈下催動取物術法,把床底下的東西取了出來。
望著?飄落至手心的信紙,看著?上頭一來一回的對話,捏著?信紙的手漸漸收攏,透明的手指能瞧見里頭的白骨森森。
瞧著?對話里關于她的部分,師清淺的眸光劇烈顫了起?來。
第030章 買個房子
是夜, 黑云散去后明月當空,月光溫柔如水,皎潔若銀,淡淡柔光似水含煙, 夜風拂過, 挾來陣陣花香, 沁人心脾。
阿翎瞧著?月色下青磚石板路上的一雙影子, 忽地拉長忽地縮短, 像孩童嬉戲般,阿翎的心境也如此刻的夜色, 輕盈自在。
她原本準備了一堆的推辭, 想要婉拒顧景陽收留她的好意, 結果沒想到一句話都沒用?上。
側目看了眼身側,掌著?燈籠哼著?小調, 好似出來夜游一樣的顧景陽,真?沒想到她剛到顧家, 這家伙真就帶她出來看房子了,比她還積極的模樣。
一路上阿翎簡單說了她同霍家斷了關系的事, 原本還以為?顧景陽這愛看熱鬧的性子必定要?刨根問底, 但她卻不是很想講她從前的心境以及產生的一些執念。
如今斷了關系, 她就想凍結這段記憶,輕易不再回想。
不過她又一次估摸錯了顧景陽,她在聽?完后,并沒有多問些什么,反而是認真?給她介紹起了顧家手上在售的一些房產。
阿翎從中挑了個?聽?起來她能買得起的, 如今兩人正往房子里去。
顧景陽瞧著?心情大好,也不同她說些不著?調的故事了, 反而是一路哼起了歌。
但這哼的是什么,阿翎一路上都沒聽?出來,總覺得有點熟悉,但又都沒在調上,好在曲風歡快,叫阿翎聽?得心情更松快了些。
她沒想到她今日真?的能抽了一頓霍振,還干脆利落地同霍家斷了關系,一切好似都在往一個?未知但很好的方向前進?。
“走錯了,去哪兒呢?”顧景陽已經在一處房子前停下了腳步,見阿翎還兀自往前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趕緊出聲提醒。
阿翎回頭一看,顧景陽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停下了,尷尬地往回跑了幾步:“這就到了么?”
她抬頭看了眼面前的宅子,從外頭看倒是挺簡樸雅致的。
阿翎幫著?顧景陽掌著?燈,顧景陽掏出了鑰匙,用?最原始的方式開了門,等進?了屋子關了門才施了術法,讓院子里所有的燈都齊齊亮起。
猝不及防的光亮使得阿翎瞇了瞇眼,等適應了光線看清院子里的情況,阿翎只一眼就喜歡上了。
院子不大,但五臟俱全,同霍家小宅子的格局很相似,主屋坐北朝南,東西兩側坐落著?兩間?廂房,南面也就是她們剛剛進?來的地方,是正門。
正門的兩邊也是左右各兩座倒座房,由一條朱紅鏤空抄手游廊將整個?院子串聯了起來。
從正門到主屋鋪著?一條十字鵝卵石甬道,正屋前的花圃里頭還種?了一棵高大的紫花風鈴木,上頭熱烈地開滿了一朵朵形狀似鐘,花瓣杏黃、內面暗紫色的小花。
清冷的院子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怎么樣,這間?屋子滿意?嗎?”顧景陽從阿翎臉上的笑容就能知道她定是滿意?,但出于流程還是得問問。
阿翎誠實地點頭,她確實十分滿意?,甚至有些喜出望外,沒想到這么快就能尋著?她喜歡的房子。
“這屋子多少錢?”阿翎雖然?覺著?顧景陽既然?帶她來看,必然?不會是她買不起的價格,但她剛給了霍家五萬靈石,手上的預算確實有限。
顧景陽也不多廢話,直接掏出一冊厚厚的簿子,快速翻了起來:“我找找啊,是哪一間?來著?。”
阿翎雖然?知道顧家家大業大,但這些房產,顧景陽說都是顧鴻決給她的,是私產,阿翎嘴角抽搐,她這私產會不會太夸張了一點。
“找到了,我看看啊,兩萬八。”
顧景陽說著?把簿子遞到阿翎面前,指著?一排數字,像是證明她沒有謊報價格,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
阿翎當然?是信她的,顧景陽又不是個?財迷,她只是個?心善唱歌不著?調的話癆。
這地理位置在城東邊緣,雖然?偏了些,但這格局通透,屋子也新?,這個?價格已經是很合理公道不過的了。
阿翎笑著?推回了簿子,正要?說就這間?了,顧景陽笑著?開了口:“看你也是誠心想要?的,這樣吧,我給你抹個?零頭。”
阿翎這回是直接笑出了聲,顧景陽說這話的模樣到真?像個?牙行里的莊宅牙人,就是不夠精明,那有買家還沒還價就自己先降價的。
知道她是好意?,阿翎正要?開口謝謝,就聽?顧景陽一副思考了后的模樣說道:“這樣吧,去掉零頭,就收你兩萬靈石吧。”
阿翎嘴角抽了抽,眼里的笑意?很是明顯:“你的零頭是這么個?抹法的?”
顧景陽神色認真?,狀似鄙夷地掃了眼阿翎:“大戶人家就是這樣的。”言外之意?你這個?窮鬼不會懂的。
阿翎這回是真?的笑得牙花子全露:“好,那我就謝謝你這大戶人家了。”
她知道這是顧景陽的好意?,她也不會白占顧家的便宜,正好她手上還有幾個?消息,到時候她一并打?包送給顧鴻決。
確定買這房子了,阿翎四?處瞧了瞧,每間?屋子也進?去看了看,缺什么好買,一圈看完后阿翎看顧景陽的眼神就有些復雜了。
“你們大戶人家賣屋子,還帶家具的?”
不光有家具,連其?他的,比如書桌,上頭就有文房四?寶一應讀書寫字需要?的東西,再比如那上好的梨花木拔步床不說,上頭還有全新?的枕頭被子,再比如廚房,不光廚具齊全,甚至都還有一應吃食。
東西齊全的她今夜就能舒服地住下了。
“是啊,大戶人家就這樣,有買有送,趕緊的,把這文書簽了。”顧景陽理直氣壯地說道,一邊說一邊還掏出了所有的文書文契。
阿翎不知道這是顧景陽特意?為?她布置的,還是之前就是這樣正好要?賣,不管怎么樣這都叫她心里一陣感?動。
她順著?顧景陽說的簽了字摁了手印,給了兩萬靈石,過了文契后顧景陽松了口氣,也不耽擱,立馬告辭回家了。
顧景陽一到家,果然?就瞧見顧鴻決癱在了羅漢床上等著?她,她趕緊放下了所有東西,上去給顧鴻決按摩手臂。
顧鴻決累的眼皮子都懶得抬,剛才聽?著?動靜就知道是他這個?專會給爹找事干的女兒來了。
“房子給出去了?”
顧景陽給顧鴻決按肩膀的手一頓,用?力拍了一下:“糾正一下,是賣,賣出去了。”說著?她就把阿翎給的兩萬靈石給顧鴻決瞧了一眼。
顧鴻決只一眼,這額角就忍不住的抽抽,猛地從羅漢床上坐起了身。
“咱倆這大晚上的,又是打?掃又是布置,來來回回地把隔壁天香閣都搬空了,你爹我這晚上耗費的真?氣都不止這點靈石吧?”
顧鴻決是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他這個?外門豪強修仙世家,御劍來回帶著?一乾坤袋的家具是去給人搞衛生的。
時間?緊迫,還不能喊下人去,整個?顧家還就只有他有這能力在一盞茶的時間?里收拾出一套房子。
顧景陽覺得今日這事十分的有意?思,晚點她要?去同娘親好好說說,至于她爹,她知道他只是發發牢騷,明早給他做個?他愛吃的翡翠核桃羹就能哄好了。
她拍拍顧鴻決的肩膀笑著?說道:“爹,大戶人家就別計較這些了,注意?身份。”
*****
寧陰藥廬的密室內,陽夏藥師用?力擦去額角上的汗水,剛剛好些汗珠順著?眉峰滲進?眼里她也顧不得擦。
看著?冰魄白玉床上幾近透明的師清淺,陽夏藥師狠狠罵了句:“當我開善堂的大戶人家啊,這才多少日子,又來一次,我有多少寶貝都趕不上這速度糟蹋。”
陽夏藥師說著?話,憤憤地把從師清淺體內取出的十多根[洛神淩波破體釘]扔進?透明琉璃罐里,里頭同樣的釘子已經鋪滿了半個?罐子。
這東西她總共就得了這么一罐,照師清淺這個?糟蹋法,怕是很快就要?告罄了。
到那時候,她就是有一身醫術,也壓不住師清淺身上特殊的魔氣了。
這一次也不知道又是因著?什么搞成這樣,陽夏藥師看著?在冰魄白玉床上奄奄一息的師清淺,蹙緊了眉心,這回可?比上一回還嚴重!
一個?時辰前她正好好的在煉丹,忽然?感?覺到了一陣結界波動,有人想進?來,這深更半夜的大多沒好事。
陽夏原不想放人進?來,但卻感?覺到了一陣熟悉的氣息,稍一分辨,就能聞得出來是師清淺身上那特有的氣息。
當時她就知道不好了。
清淺要?進?她的結界輕而易舉,又怎么會需要?她來打?開結界。
果然?,她剛開了結界,天上就掉下一個?人。
清淺是憑空掉出來的,這出場方式太意?外,她一個?愣神沒來得及接住,她就把她剛煉好的丹藥全給壓碎了。
陽夏藥師心痛不已,正要?數落一番,卻發現師清淺的情況很不對勁。
她雖然?瞧著?沒有任何外傷,整個?人卻一陣一陣的透著?幽光,像月色下流動的湖面。
不多會兒那光亮褪去,清淺整個?人都跟被抽了血液一般,幾近透明。
陽夏藥師心道壞了,趕緊將人挪到了密室里頭。
一番救治終于是壓住了師清淺身上亂竄的魔氣,但這一次同前一次很是不一樣,除了清淺體內自有的魔氣,陽夏藥師還發現了一種?不屬于清淺的魔氣。
他們魔和魔也是不一樣的,乍一看都是黑色的魔氣,但每個?魔的魔氣都有各自的氣息,就如同世間?的花有各種?不同的味道。
只是尋常人聞不到,只有同類能感?知。
也不知道清淺遇到了什么事,一般來說,一個?魔體內有了另一個?魔的魔氣,除了魔同魔的雙修外,就只有一個?魔去搶奪另一個?魔的魔力才會有這種?情況。
清淺同人雙修?
陽夏藥師只起了一個?念頭就否決了,她這清冷的性子看得上誰。
那就是搶奪其?他魔的魔力?
這個?念頭一起,陽夏藥師否定的更快,清淺的魔氣是最為?特殊精純的,她要?是去搶奪別人魔氣,那就跟人去和豬搶豬食了一樣。
陽夏藥師想了想清淺搶豬食的畫面,覺得那可?能還是同人雙修合理些了。
那么,對方是誰呢?
陽夏藥師剛才替師清淺封存魔氣的時候,還發現了清淺體內的另一種?魔氣也極為?特殊。
她看見清淺的魔氣竟然?無法驅使那股特殊的魔氣,她也無法將那股魔氣取出,如今還封在清淺體內。
清淺驅使不了,她壓不住的魔氣,陽夏只能想到一個?人,而那個?人已經死了。
如今放眼整個?魔域,還有誰能有這么厲害的魔氣。
該不會在他們遠離魔域這幾百年里,出了個?了不得的人物,還正好叫清淺碰上了。
陽夏藥師從貼身攜帶的乾坤袋里取出一個?匣子,將她珍藏多年的七星聚氣丹化了水喂給了清淺。
這種?聚氣極品靈丹,是吃一顆少一顆,陽夏還想著?等清淺去了內門給她帶上的,到危機時刻再服用?,倒是沒想到如今只是在外門,清淺竟然?能給自己搞成這幅模樣。
她這心里頭的疑問是越積越多,她要?守著?清淺,等她一醒就得問個?明白。
要?是這世間?真?的又有了絕頂厲害的大魔,他們也得早做準備。
陽夏藥師拎過一把椅子坐在了師清淺身邊,這才注意?到了師清淺手里好像捏著?一個?白色物體。
她掰開了清淺的手,把東西取了出來,是一個?小紙團,被清淺捏得死死的,皺成了一團。
陽夏藥師小心地把紙張鋪平,密室里只有冰魄白玉床四?周鑲嵌的夜明珠在照亮,室內不算太亮,這紙張上的字也不算大,看著?有些費力。
陽夏藥師瞇著?眼快速掃了眼,這種?規整的字體,一看就是譯音鳥給轉換出來的文字。
看上頭一句一行的格式,瞧著?似是兩人之間?的對話。
陽夏藥師瞬間?來了精神,她覺著?她剛剛的猜測雖然?離奇,但搞不好是真?的。
用?譯音鳥把對話記錄下來,這除了熱戀中的小情侶想把一些甜言蜜語記錄下來日后回味,旁的人可?不會這么閑得慌。
陽夏藥師心虛地看了眼床上的師清淺,發現人還沒醒,松了口氣。
她這也不是故意?要?偷看,這不是清淺自己握在手里的,她擔心清淺的安危才想著?查看的。
陽夏藥師一手握著?信紙,一手手心燃起一簇金色術火,用?術火的光照亮信紙上的字。
[上回說的清淺小時候不會說話的事,我問了我爹里頭具體情況,霍家做的實在泯滅人性。
詳細說說。
原是霍家請了批命師,測出清淺命格刑克雙親會影響霍家運勢,霍家夫婦就將清淺鎖在了繡樓里,清淺小時候除了那照看她的仆婦就沒見過其?他人,那仆婦也只是不餓著?她,其?他一概不管,所以清淺到了五歲還不會說話。
繼續。
后來就是清淺五歲的時候從繡樓跳下來叫我瞧見了,我爹去陰陽了幾句,又因著?刑家那刑宴敕遇煞需解煞,發現清淺的八字相合,刑家同霍家口頭約定了親事,霍家夫婦才將清淺放了出來,命人照看教養。
這也太那個?了吧。
好在清淺十歲的時候測出了修仙體,曾老給收進?了鴻漸學府,這事才算沒成,現在想想,當時清淺的命格其?實是阿翎你的啊,若不是清淺,被關繡樓不見天日,甚至可?能要?被霍家嫁給刑家那浪蕩子的人,就是阿翎你了。
你說的對。]
陽夏藥師反復瞧了好幾遍,又仔細檢查了信紙背面還有沒有其?他內容,這瞧著?也不是清淺同誰的對話。
看這內容,明顯是有另外兩人在議論清淺,聊得還是清淺幼時的經歷,這信紙怎么到清淺手上的?
清淺這回魔氣外泄難道是因著?這張紙?
不應該啊,清淺又不是不記得幼時的經歷,相反的,清淺這特殊的體質能記得所有她想記得的事。
難道是同這信上說話的兩人有關?
陽夏藥師仔細分辨了下,這說事的應是個?知道些內情的人,這回話的人應該就是霍家那真?千金霍家阿翎。
她對霍家阿翎不熟,但單看她的這些回復,回的話都很簡短且敷衍。
從前就聽?說了她同清淺很是不對付,可?既然?她知道了清淺從前的事,這態度會不會太冷漠了些,當然?了,她也知道這些事也不是霍家阿翎造成的。
這孩子也是個?可?憐的,唉,都是金絲柳那蠢貨干的蠢事。
她就光瞧這幾行字都心疼得不行,那么小的孩子,就給關著?了高高的繡樓上,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清淺如今清冷的性子就是霍家給造的孽,不要?說那么一個?無知孩童了,就算是她這樣的有修為?的大魔,日日被關著?,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都會瘋。
清淺沒瘋還能長成如今的模樣,定是她娘親庇佑了。
陽夏藥師將信紙揉成團又給塞回了師清淺手里,看著?清淺比白玉床還蒼白的臉色,想到信紙上的內容,心臟一陣陣鈍痛。
那該死的霍振,要?是落她手上了,她必得要?他好看,先給開個?[瀉腹散],叫他拉上十天半個?月,再給來一貼[五毒清熱劑],讓他口舌生瘡疼上一年半載,最后再來個?[撓不得],叫他皮膚潰爛一撓就掉一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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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大宅,今夜燈火通明,醫修來了一波又一波,均表示對于霍振的斷手無能為?力,要?想接回手臂怕是只有寧陰藥廬的陽夏藥師才有這個?能力。
林念酈當即就要?套車前往鴻漸學府后山,城東醫館的館長攔住了她。
“夫人且慢,陽夏藥師夜間?并不接診。”
林念酈在龍吟小鎮多年哪能不知道陽夏藥師這個?規矩,但如今也管不得許多了:“我親自上門去求,診金我們霍家給雙倍,十倍,百倍都行,我不信她不給霍家這個?面子。”
館長搖頭:“我勸夫人三思,如今霍老爺的傷勢已經穩住,只要?輔以真?氣,等到明日再去尋陽夏藥師也無妨,要?是晚間?貿然?上門得罪了陽夏藥師,豈不是得不償失。”
林念酈腳步一頓,心思有些猶豫。
“我去,我就不信了,我給雙倍的錢,那什么藥師能不答應,實在不行,我就給她綁了來。”
霍長生一臉怒氣,見不得他娘這般墨跡模樣,他爹都這樣了,還擔心這擔心那的,不就一個?藥師,他就不信了,霍家有錢還能請不來。
見兒子貿然?要?往外沖,林念酈倒是冷靜了下來:“長生別鬧,那陽夏藥師可?不是普通醫修,你爹這兒沒事了,你先回房歇著?吧,天色不早了。”
林念酈半哄著?把人哄回了屋,她兒子只是個?普通凡人,那陽夏藥師在龍吟小鎮都上百年了,也不知道修為?是何境界,長生對上她只有吃虧的份。
又送走了這些個?沒用?的醫修,林念酈回了屋。
霍振的傷口已經都止住了血做好了包扎,來的醫修雖然?接不回斷手,但也有些本事在的,霍振如今的臉色看起來已經好多了。
林念酈瞧著?遭這么大罪的霍振,還是心疼地紅了眼眶:“究竟是怎么回事,阿翎那野丫頭怎么能把你傷的這么重?”
霍振聽?她提起阿翎,想到她手里的法器,那鞭身入體的疼痛叫他現在想起了都頭皮發麻。
“打?落你的黛龍晴蝶尾那根紫金鞭,那是個?宗師級的法器,而且不知怎么的,還正好克制住了我的紅蓮獄火。”
林念酈大為?吃驚:“宗師級?克制紅蓮獄火,那臭丫頭怎么會有這種?神器?”
霍振冷笑一聲:“一定是顧家那陰險小人給的。”
林念酈一臉不相信,這么好的法器,那顧鴻決不給自己女兒,反倒給一個?不相干的小丫頭做什么:“他這么做有什么好處?”
“夫人有所不知,顧家那陰險小人是用?這法器來討好那討債鬼!”
霍振提起這事,心里頭的火氣壓都壓不住:“原本我還當顧家是扛不住這波漲價,故意?撐著?不從我霍家拿貨,我等著?顧家上門求我,這一等都一個?月了,派人去打?聽?了才知道,顧家的三清真?火爐依然?售賣的好好的,一點不受影響。”
“顧家竟然?從其?他地方找到了昊蒼石,我多方追查,才發現顧家所有的異常都是在那討債鬼去了顧家后才有的。”
林念酈吃驚:“沒想到顧家打?的是這主意?,一石二鳥,既得到了昊蒼石礦,還能叫阿翎拿著?法器傷了你,好惡毒的心思!”
霍振一臉猙獰,他從來都說顧家那笑面虎才是個?狠角色,原以為?能用?昊蒼石拿捏他,如今倒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這以后霍家的昊蒼石又能賣給誰去。
“夫君日后離那討債鬼,還有那師清淺遠一些,這兩個?吃里扒外的東西,沒一個?好的!”
霍振只贊同前半句:“這次多虧了清淺。”要?不是她及時趕到,他怕是就要?死在那討債鬼手里了。
林念酈想到了剛到隔壁院子看到的兩人的親密舉動,心里頭不放心,堅持要?霍振當心些。
“師清淺當初知道了真?相就改了姓氏,可?見不是個?記恩的,還是要?小心提防著?些。”
而且當初師清淺小的時候,她們擔心師清淺會妨克他們,將她關在了繡樓里,天知道她是不是還記得,心里記著?仇。
“我這還不是為?了長生那孩子,他要?是個?有資質的,或是個?肯吃苦的,咱們也就不用?費這份心了。”
霍振還想著?等師清淺修煉有成,幫扶著?長生,也不求別的,只要?師清淺能幫著?給長生續上百年壽命就行。
林念酈覺著?這兩白眼狼怕是都指望不上了:“長生的事,咱們再另外想辦法,夫君快別費心了,好生休息,我再給你渡些真?氣,等明日一早咱們就去尋陽夏藥師,務必要?她幫你把手給接回去。”
霍振點頭,他也實在撐不住了,闔眼前看了眼被林念酈用?真?氣布了結界的他那條斷手。
他如今的希望,都在陽夏藥師身上了,希望她別叫自己失望,霍家還要?靠他撐著?,他可?不能沒了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