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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1章 猶豫

    三十一章

    馮妙嫦精心擬了菜單子, 忍冬帶著西嶺選出來學廚的錢來做了整整十二道菜,煎炒烹炸應有盡有。

    跟著七爺出去?的也要犒勞,人太多?, 忍冬也做不來大鍋菜。

    馮妙嫦就叫她給那些安排了暖鍋, 別的沒有,肉是管夠的。

    這樣晚上府里開了宴一樣,上上下下都吃得心滿意?足。

    酒足飯飽后,一晚上好歇

    ,第?二日?人人都精神?頭十足。

    七爺的氣色也好了許多?,瞧著不再是一臉病容了。

    西嶺大早上就開始勸他?這回在府里多?歇幾日?再出去?。

    七爺卻不肯,說歇了今天,明兒大早還要走。

    西嶺就拉了玄四幾個過來一起?幫著勸,給七爺煩夠嗆,給幾個都轟了出來了。

    見西嶺愁得不行?,玄四打眼色叫玄五幾個先走, 他?拉著西嶺湊人耳邊道,“現成有能勸住的你不找,你找我們?幾個笨嘴笨舌的做什么。”

    西嶺聽他?話里有話, “你說的哪個,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兒么?”

    玄四給他?拉遠一些, “還能有誰,馮掌柜呀,會澤回來的路上, 要沒有她管著七爺, 憑咱們?幾個, 七爺現在都不定起?得來呢!

    會澤回來那天,七爺除了看著疲累些, 和?平時差不多?,主要七爺好的時候也帶些病容,西嶺也沒多?想,只當是為?躲亂兵趕急路累著了。

    后面他?問起?,七爺也是三言兩語就帶過了,所以路上經了什么,西嶺還真?不知道。

    忙拉著玄四細問了,等聽完了,他?嘆道,“往后我還得對馮掌柜好些,我和?你講,往后咱們?待她要不分彼此!

    “這還用你教我,我們?玄字的在路上都講好了的!毙挠酶觳仓庾予屏怂?一下,“這會兒你就沒什么想法?”

    “有話你就放!”

    “放屁就放屁,七爺都能張口就來,怎么你就開不了口,假模假式就數你了!

    “我說呢,就是你們?外頭學的粗話叫七爺聽多?了,他?現在是啥都會說了!

    “這樣才顯豪霸之氣,沒見才多?會兒,那些招上來的都愿意?給七爺賣命呢。”

    “那是七爺能叫人服氣,和?說粗話關不著,你少硬往上安!

    “我不和?白臉皮子爭,咱別跑題,說馮掌柜的事呢,我覺著七爺身邊得有她這么一個貼心人。”

    西嶺被他?的語出驚人唬了一大跳,上手?狠捶了他?一記,“你瞎說八道什么呢,七爺知道了都得賞你幾鞭子。”

    “我拼著挨鞭子也要這么說,七爺身邊就缺這么個人。”玄四拉著西嶺細細分說道,“那幾位都有兒子了吧,就咱七爺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雖說七爺看不上這些,可真?到臨門一腳時,還真?不少拿有沒有兒子說事兒的,你想想往前哪個不是這樣的?”

    西嶺當然知道,只是,“那也不能是馮掌柜呀,七爺的長子要是出自和?離婦人,那些的說法就多?了,將來母子都尷尬,馮掌柜是咱們?自己人,我不忍心她將來落到那樣不上不下的地步。

    這話你再也別提,虧你還口口聲?聲?當馮掌柜是自己人,竟存了這樣坑她的心思,你腸子都黑了吧。”

    玄四瞪他?道,“你少冤枉我,我這才是實打實的為?馮掌柜打算呢。

    照著如今的路子走下去?,你說她最好的下場是啥?不過是拿著大把的銀子回娘家?,由娘家?子侄們?奉養到老,有七爺和?咱們?,是有大把的人圍著追捧她,委屈不到她,可這就是好么?

    子侄們?能有親兒子好?七爺又是重情念舊的,馮掌柜又是這時候跟的七爺,以后縱有別的女人,必也不會虧待她。

    母子倆將來哪怕位份上差些,實惠卻少不了,我瞧著馮掌柜是個顧念娘家?的,她娘家?能因她而顯,多?少人求不來呢!”

    西嶺這回沒有立時反駁,站那兒尋思了良久。

    玄四也不擾他?,擱那兒耐心等著他?想通。

    好一會兒后,西嶺才有了動靜。

    “咱倆說這些沒用,七爺和?馮掌柜沒想法,咱想也是白想。”西嶺沉吟道,“這些年你見七爺正眼瞧過哪個女娘,我覺著他?這兒就通不過!

    玄四大力拍著他?肩頭,“馮掌柜這里七爺不但正眼瞧了,還由著她管了。

    還有黑云,回來都幾日?了,見著馮掌柜還認呢。

    你幾時見黑云肯吃別人遞的糖和?果子了?黑云精著呢,它是見七爺認了馮掌柜,它也認的呢!

    西嶺昨兒見到黑云吃馮妙嫦喂它的蜜糖塊兒就吃驚不少,后面是有事給岔過去?了,還沒倒出空問呢。

    猶豫道,“七爺雖待馮掌柜不同,也不是男女之情,馮掌柜那里也不像想再嫁的,這要怎么往一處湊呢?”

    “七爺面前你最說得上話,馮掌柜也和?你最好,給他?們?說和?到一處這事兒舍你其誰?”

    “好你個玄四,說半天是讓我來呢。我不成,只名份的事我就和?馮掌柜張不開口,七爺那里再給他?說上來火氣,我不得里外不是人!”

    “這本就是你分內的事,卻弄到現在七爺身邊也沒個知心人,我催著你,你還推三阻四的,像話么你?”

    “你當我沒勸過,也得七爺聽我的呀!”

    “那會兒不是沒合適的人么,現在不是有馮掌柜了么?”

    “你覺著七爺能應許?”

    “我有七成的把握,你是沒見會澤往這兒的路上,馮掌柜說七爺和?黑云是一個鼻孔出氣的,又說七爺是燒壞腦殼的,七爺都不吭聲?受了。你見過七爺容過誰和?他?這樣了?”

    西嶺眼珠子都要脫出來了,“要這樣,興許有門兒!

    “不然你以為?我閑的?你還是不明白男人,就算沒有男女之情,要是遇見個能陪著說得上話,又能給他?掌家?理事生兒育女的女子,多?是愿意?給留在身邊的。

    別忘了七爺都二十有二了,那些年在寺里不好想納娶之事,這都出來了還能不想么?

    你就是個榆木腦殼,寺里提了他?不聽就算了,咋不想此一時彼一時,想法是會變的。”

    雖不滿玄四拿他?說事兒,西嶺還是被說動了。

    “那回頭瞅著七爺高興的時候我就提這事兒,只是馮掌柜那里要怎么辦?就直不楞登找她說么?”

    “七爺這邊點頭了,你就找她說,不外乎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這些,你嘴巧得很,還用著我教你么?

    兩好合一好的事兒,準成!”

    “別的倒罷了,只是名份的事兒我真?張不來口。”西嶺只擔心這一個。

    “這會兒爺都做了沙匪頭子,哪那么多?說頭,爺這會兒也沒別人,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別人,她又掌著爺的生意?,咱們?這些人也都聽她的,和?正頭夫人差什么?也不用特特地說出來!

    “將來呢?回洛安呢?到時我哪還有臉對她?”

    “將來也不怕,咱們?這么些老人站到她身后,也只認她一個,就是正頭的都不能和?她呲牙,咱們?在一天就護著她和?她的孩子一天,七爺也不是有新?人忘舊人的,你哪來的沒臉面對!

    西嶺正色道,“這話可不是空口白牙說完了就能當沒事兒的,你得了你們?玄字那些同意?了么?玄一那幾個可都在外頭呢!”

    玄四呸他?一口,“你當我是什么人吶,從馮掌柜肯豁出名聲?給七爺擦身子去?燒起?,我們?在場的玄字就發了誓,只要不有違七爺的利益,往后馮掌柜有事我們?不問對錯都要幫著她。

    你知道我們?玄字的十個從來都是共進退的,只要有一半的人應了了,剩下的就都要跟著。

    你放心,往后我們?玄字的十個齊齊整整地都站馮掌柜后頭。

    將來七爺不給,我們?不會給她爭最拔尖兒的那份兒,可但有個萬一,我們?必能護她和?她的孩子周全!

    西嶺這才鄭重點頭,“如此咱們?就說好了,將來但有一個玄字的說話不算,我都要和?他?不死不休!

    玄四干脆地發了毒誓,“我們?玄字的一諾千金,絕不食言,若有違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兩人連擊三掌立下約定。

    馮妙嫦哪知道自己被別有用心的盯上了,朝食過后,她就忙得腳不沾地了。

    先是送了往原安去?進貨銷貨的洪四一行?人拉著七爺昨天帶回來的貨離開。

    她沒想到在這樣缺功夫好手?的時候,七爺會抽出玄六玄七玄八和?

    昨晚剛護送馮升回來還沒歇夠一天的玄九四人護送洪四這幫。

    這樣七爺身邊就剩玄四玄五兩個和?西嶺了,若再有會澤那樣的兵亂,七爺好像也沒養好,到時可就麻煩了。

    她的罪過也大了。

    還是聽玄字幾個說沒幾天玄一那幾個她還沒見的會來,馮妙嫦才安心些。

    不過心里還是有了波動,她本來打算好的,等七爺回來就找機會說五年契的事兒,這會兒卻遲遲邁不出往聽風院去?的那一步。

    猶豫了一會兒,她也走不脫了。

    陸續有那日?拿了貨的找過來返利錢,算上她們?主仆三個,她這邊統共就十四個人。

    洪四帶走了六個人,這邊還剩七個人,算賬記賬也指不上柳八那四個,只能賈大和?忍冬茯苓三個來,她在一邊統總看顧著。

    這一忙就到了晌午頭,七爺在,飯食不能馬虎了,忍冬又去?了廚房。

    當然,看著不斷返回來的利錢,忙著也都是樂呵呵的。

    送走最后一撥人,利錢已返回來一半兒了,雖還有一半兒沒收回來,賈大也不愁了。

    他?這會兒也瞧明白了,只要七爺外西邊兒所向披靡,再多?的利錢都收得回來。

    這邊兒收了銀錢,王富過去?準備鎖了朝街面開的門回去?用膳時,卻見一位秀雅頗有風致的老婦當門而立,“老婦想見見馮掌柜”

    剛還捂嘴笑得楚楚的柳八看清來人后,失聲?嬌呼道,“裴阿婆!”

    第032章 三間鋪面

    三十二章

    馮妙嫦都和柳八說好了, 等這兩日利錢收齊了,就同他去拜訪裴阿婆。

    這下用不著了,人家先?找上門?來?了。

    馮妙嬋想象的裴阿婆該是一白發蒼蒼的老嫗, 這會兒見了人, 沒想到是這樣一位。

    老婦人不疾不徐地走?來?,裙擺不搖,腰背挺直,一點不顯老態。

    雖有了年歲,老婦人面容仍顯姣好,足見年輕時候必是一位姿色上佳的美人。

    馮妙嫦有些?疑惑,忽略老婦荊釵布裙一身素簡,這樣上好的姿容儀態,她真要以為是哪戶大家的老夫人呢。

    這和柳八說的脾氣暴躁會拿刀砍人的老阿婆哪對得上?

    忙讓進來?坐了,馮妙嫦給躲她身后快縮成團的柳八扯過?來?,“傻了么?見天催我帶著去找裴老娘子賠罪, 這怎么一見人都不會喊人了?”

    柳八連眼都不敢抬,撲通拜下去,“裴阿婆, 柳八給你賠罪了。”

    裴老娘子端坐在那里, “還?當你出息了, 怎還?縮手?縮腳沒個?樣子。你也?不用給我賠罪,我都是看你阿婆面上,我們親姐妹一樣, 她孫子沒活路了投奔我, 我怎都要管的!

    裴老娘子這樣好聲?好氣的, 反比揪著喊打喊殺還?叫柳八無地自容。

    他羞愧得更抬不起頭,連磕了好幾個?響頭, “是我狼心狗肺辜負了阿婆的厚愛,阿婆全心待我,兩年來?我只?知好吃懶做,從未回報過?阿婆丁點,臨了還?偷拿了阿婆那許多的銀子走?……”

    “罷了,也?是我前頭太巴望你能頂門?立戶起支應起來?,過?于急進了。”裴老娘子沒叫柳八往下說。

    這樣和藹的裴老娘子,只?有他初投奔來?的時候感受過?,柳八以為她這是原宥自己了,終于鼓起勇氣抬頭,“阿婆我現在能掙銀子了,回頭我拿了奉錢都給你!

    “你可不用拿給我。”裴老娘子再次打斷道,“說了是瞧你阿婆看顧你的,花的那些?銀子我都記在她那里,等下去了我再花用她的一樣。”

    “

    說好了我要給你養老的!绷似诎。

    裴老娘子依舊笑得和藹,“嗐,是我想岔了,血脈至親都能翻臉無情,哪能指望半路認來?的孫子,靠誰都不如靠自己,養老的事?兒就別?提了!

    柳八才?知道自己會錯意了,裴老娘子對著外人才?和和氣氣的,這樣好說話?分明是不會再接納他了。

    柳八一臉難過?地轉頭看向馮妙嫦,“掌柜的?”不知該如何往下了。

    馮妙嫦只?當沒看見,只?看著裴老娘子,“不知裴老娘子找我何事??”

    “我聽說馮掌柜正找鋪面呢,我在大安坊里有挨著的幾間大鋪面,不知馮掌柜可有想法?”

    賈大他們尋摸了這幾日,卻一直沒找到合適的鋪面。

    好地段緊挨著的大鋪面就沒有空著的,暖鍋鋪子可以再等等,云來?貨行這都開張了,再沒個?鋪面就太不方便了。

    如此?,才?先?給理事?的青玉院臨街的排房朝街面開了門?,暫作云來?貨行的買賣點兒。

    聽裴老娘子說她在大安坊有大鋪面,馮妙嫦忙問,“大安坊的大鋪面不用瞧我都要,只?是我這邊都走?了多少趟了,沒見大安坊有空的鋪面呢?”

    裴老娘子慢慢啜著茶,閑聊一樣的語氣,“跟品鮮樓一趟街上的,東首的三大間都是我的,馮掌柜敢要我都給你!”

    大安坊里的鋪面賈大都畫了圖回來?,馮妙嫦都記熟了。

    “那不是開著吳記金銀鋪子和吳記當鋪么?是吳記租期到了不續租了么?”

    裴老娘子放下茶甌,直視著她,“吳記是石奎妾室娘家開的,和我既沒寫契書,三大間鋪面的租金給的和品鮮樓一間鋪面的一樣,我早想收回來?,只?是沒人敢接,馮掌柜敢么?”

    果然,那么好的鋪面多少人盯著想要呢,憑白無故的怎么就說要給她呢。

    果然是燙嘴的。

    馮妙嫦笑道,“裴老娘子太高看我了,河西這里天高皇帝遠的,朝廷都管不到這里,說句大膽的,石奎等于是一手?遮天的土皇帝,她妾室的娘家就是河西的皇親國戚,豈是我這樣升斗小民能對上的。

    按理看柳八這里裴老娘子有事?我不好袖手?,只?是我們這一大府的人還?要在定陽城討生活,實在得罪不起吳記,恕我愛莫能助!

    裴老娘子也?不急,仍是慢條斯理的,“那天品鮮樓門?口,我瞧見柳八在街面上獻了歌藝,還?忙前忙后幫著銷貨,那個?勤快踏實,要不是模樣沒變,我真不能信是他呢。

    我自問挺會調理人,到柳八這里也是束手無策,到末了也?沒給他扳回來?。

    那會兒我就想,這世上就沒誰能給好吃懶做還掐尖;牧私o教好,就是他親阿婆從地底爬上來跳腳也一樣沒法子。

    所以柳八拿銀子走了,我氣歸氣,卻也?松了口氣,往后眼不見心不煩,我還?能多活兩年。

    原以為這輩子再不用見了,沒成想他回來?了,還?變成了我一心盼著他出息成的那樣人,我就想知道是誰這么大的本事能給柳八教成這樣。

    等那天瞧完云來?貨行本錢出貨的場面,我就知道云來?貨行的掌柜的很?不凡,見識和決斷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教好柳八。

    叫我沒想到的是,馮掌柜的是女子,還?是花信之齡。

    同樣是女子,原我好覺著自個?兒挺能干的,見了馮掌柜才?知道天外有天,我還?差得遠呢!”

    馮妙嫦沒大懂裴老娘子說這么些?要做什么,還?這么夸她。

    老實說她對裴老娘子的來?歷是有些?好奇的,她舉手?投足間那渾然天成的大家儀態,可不是學幾年就能有的,必得是打小養出來?的。

    雖只?不經意的一句半句帶出來?,也?夠馮妙嫦判斷出裴娘子是讀過?書的,還?不是只?些?許認得幾個?字。

    這樣的女子可不是尋常之家能養出來?的,更不是教坊那些?地方教出來?的。

    可若是高門?大戶家里的,又怎會流落到這樣偏遠的邊城,還?是孤身一人,自己頂門?立戶的?

    想歸想,馮妙嫦面上一絲不露轉了話?頭,“裴老娘子謬贊了。

    雖說裴老娘子大度不想計較,柳八花了裴老娘子那許多銀子心里總是不安,裴老娘子又不想他擱眼前時刻煩著,那咱們就折中?一下,叫柳八還?了大頭的銀子,就一百兩吧,多的就像裴老娘子說的,就當貼補好姐妹的孫子了。

    只?這么會兒,我就知道裴老娘子是嘴硬心軟的,說是放手?不管柳八了,沖著和他阿婆的姐妹情份還?

    是要掛念著的,如此?養老的事?咱們且走?且看,兩下里你們一老一小先?當親戚走?著,可還?行?”

    裴老娘子也?沒再提鋪面的事?,點頭微笑道,“瞧馮掌柜面子,就這么辦吧!”竟是允了。

    柳八大喜過?望,“裴阿婆,有空我就去瞧你,我們府里忍冬姐姐做的好點心,你愛吃的紫玉酥她也?會做,到時我求她做了帶過?去你吃啊。”

    裴老娘子沒想到他這就順桿來?了,厚臉皮比之前還?有過?之,應了她又不想,拒了那剛應的就是假的了,一時滯在那里不能作答。

    這一老一小看著太喜興了,馮妙嫦笑瞪著柳八,給他加了把勁兒,“你倒會慨他人之康,你忍冬姐姐這陣子忙到分身乏術呢,你這兒還?給她派活,果然姐姐是做假的,阿婆才?在你心坎里!

    柳八咯咯嬌笑著,“哪有,我也?不白使喚忍冬姐姐,她愛聽我唱曲兒,她做點心的時候我就去給她唱曲兒,隨她點哪個?我都唱。

    在吳郡時人拿銀子來?找我都沒應過?這樣呢,都是我想唱什么他們聽什么呢。

    不獨忍冬姐姐,咱云來?貨行的都在我心里裝著呢,只?裴阿婆是長輩,我要多顧著些?!

    馮妙嫦轉向裴老娘子,“瞧他嘴巧的,閑來?倒可給裴老娘子解悶呢!”

    裴老娘子也?無可奈何了,只?能道,“馮掌柜教的好,我替他阿婆謝你。”

    裴老娘子也?是痛快爽利的,知道事?不可為也?不糾纏,站起來?道,“既這樣我就不多留了,馮掌柜忙著吧!

    馮妙嫦忙叫賈大稱出百兩銀子裝匣子里給柳八,柳八接過?雙手?捧給裴老娘子,“裴阿婆你收著!

    裴老娘子卻不接,“這么重的物事?,老太婆拿回去就要累癱,你給我捧回去!

    這是允他上門?了?柳八生怕她反悔一樣,捧著裝銀子的匣子就出門?上了等著裴老娘子的馬車。

    裴老娘子也?不管他,反身意味深長地看著馮妙嫦,“早上我瞧著云來?貨行的商隊拉著好些?貨出了定陽城往東去了,都知道東邊來?的貨好賣,可沒和東邊那些?軍鎮談攏的時候,石奎也?沒本事?走?通東邊的商路。

    這會兒比哪回都亂,會澤和懷蘭分屬了兩家軍鎮,東邊來?回就更難了,這樣的時候云來?貨行還?能往東走?大隊的商隊,石奎做不到的云來?貨行想敢做,馮掌柜說自己是升斗小民,我卻是不能信的。

    憑馮掌柜的本事?,我那三個?鋪面經營好了必能讓馮掌柜如虎添翼,更上層樓,不如馮掌柜回頭再仔細琢磨琢磨?

    當然,這么久我都等了,也?不急在這一時,馮掌柜可以慢慢想這事?兒,我等你的好消息。 ”

    說完也?不等馮妙嫦回她,出門?上車走?了。

    裴老娘子連西邊的勢力布局都通曉,談吐見識尋常男子都沒有,馮妙嫦這會兒可以斷定,裴老娘子絕對是高門?大戶里出來?的。

    想到自己,難到裴老娘子也?是被家族放棄的?

    回枕霞軒里用了哺食,正想歇個?晌,西嶺卻找了過?來?。

    七爺在府里,西嶺不好生給他調理將?養,跑她這兒來?做什么?

    “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求馮掌柜來?了!”西嶺開門?見山道。

    第033章 開始

    三?十三?章

    馮妙嫦主仆三?個這里, 雖沒像柳八那樣也當西嶺是女?子看待,可說不上來為什么,對西嶺也沒當男子一樣避著隔著。

    西嶺來枕霞軒, 主仆三?個都習慣了。

    忍冬和茯苓也不會刻意?守著馮妙嫦, 該做什么還是做什么,不會因為來了外男,就?要守著馮妙

    雖然馮妙嫦現今是男子的打扮,男子的做派在外行走。

    馮妙嫦倒底不是真男子,坐臥起居之處還是不便讓男子過來走動。

    滿府里,也就?柳八和西嶺能在枕霞軒隨意?出入,主仆三?個也不都不當回事。

    這會兒也是,西嶺說著話就?熟門熟路地坐到了主榻的東首。

    馮妙嫦狐疑地瞅著他,“這一想不都有啥說啥么?你?這樣我咋怪瘆得慌呢!

    西嶺笑?容未變,“嗐,我不過那樣一說, 你?咋還多想了呢。”

    也不等她再說,西嶺往下說道,“七爺昨兒回來是什么樣你?也看到了, 玄四幾個也是心大的, 會澤回來哪個都沒和我說七爺整了把大的, 來了回開山斧劈城門。

    使了這么大力氣,又燒成那樣,只路上將養那幾天夠什么?這要養不好?可就?傷了元氣了, 將來是要坐下大病根兒的。

    將才知道我好?一個后怕, 正想著怎么給七爺養回來呢, 七爺卻說明?早還要走,我說破了天也勸不住他。

    玄子那幫子都是七爺說什么是什么, 根本指不上,我實在沒招了,這不就?想找你?去勸勸七爺。”

    若是前些天,馮妙嫦巴不得七爺不在府里自在些,西嶺就?說成花,她也不會去勸七爺留府里養病。

    可昨天知道在七爺那里,她就?不如西嶺玄字也差不了多少,有事一定會不問對錯地給她撐腰時,她心里就?紛亂起來。

    今兒早上起來,她就?察覺到自己心境變了,對七爺這些人,她再不是之前的冷眼旁觀,一心想著五年到了就?及時抽身了。

    原還覺著她給七爺掌五年生意?掙出個十幾二十萬兩的銀子,足以償還七爺幾回的救助之恩和于裴家?事上的搭手了。

    可昨兒回去后,她知道不是這么算的。

    情義無價,不能這樣可丁可卯比量來去的。

    所以這會兒,她就?做不到置身事外,“你?都勸不動我哪成啊。”

    “你?可別謙虛,玄四他們都和我說了,就?你?說的七爺才聽?呢!”

    “你?別聽?他們亂說,那會兒是七爺燒迷糊了,不是我,別人也一樣能行!

    西嶺站起來朝她作揖,“不管怎樣先去試一遭兒吧,我真是黔驢技窮了,馮大掌柜就?幫我一回。”

    定陽城內外都看著呢,七爺要再一病不起,很多事都會變得棘手起來。

    馮妙嫦就?跟著站了起來,“我去可以,不過你?也別指望我能說成,七爺那個脾氣就?不是能聽?進勸的!

    “你?別一句半句就?不勸了,多磨會兒,到時咱再見?機行事!

    沒叫忍冬和茯苓跟著,兩人說著話往聽?風院去了。

    七爺正懶散地歪靠在廊下的躺椅上消食養神,見?到跟著西嶺進來的馮妙嫦,“喲,表妹來了?不當這里是龍潭虎穴恨不能躲三?丈遠了!

    這樣陰陽怪氣的,馮妙嫦就?知道他身體該是很不舒坦了。

    還真得想法子讓他留下來給身體養好?。

    想到西嶺他們必是好?話說盡了,她再勸也是差不多的車轱轆話。

    “七爺既有那么大的志向就?該保重自己,不然拿命掙來的卻沒命花,又是何苦來哉!

    西嶺腳下打了個頓,他沒想到馮妙嫦啥話都敢往外冒。

    軟話都不好?使,這樣說七爺怎么會容著?

    果然七爺笑?了,西嶺提著心邁到馮妙嫦前頭,想在七爺攆人前叫她回去。

    馮妙嫦的犟脾氣他領教過多次的,七爺這要給她沒臉了,兩人又要僵好?陣一子了,后面?的事就?更不用想了。

    可和他想的不一樣的是,七爺笑?過后卻指著邊上的椅子,“表妹坐吧!

    竟是想留人說會兒話的態度。

    馮妙嫦過去坐了,“外頭多少人瞧著呢,望七爺大局為重,趁你?病要你?命這樣的事兒七爺該比我知道的多!

    七爺往西嶺這邊掃了一眼,冷哼道,“你?倒顧著西嶺,他一找你?就?來,比我面?子大呢!”

    “我們這些都指著七爺過活呢,知道七爺不珍重子自個兒當然要著急,西嶺不叫我也要勸七爺的,七爺不要往別的上頭扯。”

    七爺忽然笑如和煦春風,“表妹的一番苦心我領了,那明?兒我叫玄四帶人出去,我就?留府里養幾天。”

    這就?成

    了?西嶺有些懵。

    馮妙嫦也沒想到三言兩語的就?給七爺勸住了,她都做好?說破嘴皮子的準備了,這就?用不上了?

    直到送馮妙嫦走了,西嶺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還想察看些日子的,這會兒用不著了。

    還真叫玄四說著了,七爺更能聽?得進馮掌柜的話。

    即如此?,這會兒正好?趁熱打鐵趕緊促成了才好?。

    于是等七爺小?憩片刻后起來,伺候他用點心的時候,西嶺試探著提起。

    “馮掌柜實是個知恩圖報的,這么些日子

    一心一意?跟著咱們做事,我們都當她是自己人一樣,遇事都想找她商量。

    她也比我們會說話,我瞧著七爺也能聽?進她的話……”

    “別給我拐彎抹角的,有屁就?放。”

    “那什么,那幾位可都有兒子了,只七爺膝下空虛,我聽?說馮掌柜娘家?媽是宜生養的,七爺不如叫馮掌柜常伴左右?”

    說到這兒,西嶺緊張的呼吸都屏住了。

    不是他膽小?,早前他只要一提這茬事兒,七爺就?要炸,罵他個灰頭土臉都是輕的。

    “少拿爺和那幾個相提并?論。”七爺眼神里帶著警告之意?。

    西嶺卻松了呼吸,提著的心歸了位

    七爺是真氣還是假氣,西嶺還能看不出來。

    這樣略過了馮掌柜不提的態度,倒像有門兒!

    該是不排斥和馮掌柜一起呢吧?

    西嶺心里有了些底,他干脆坐到邊上的馬扎上,“七爺,咱現在可是離了和尚堆,得過俗世的日子了。

    撇開那幾位,就?整個洛安城里咱知道的人家?里都扒拉不出來及冠還沒娶妻的,七爺你?行冠禮可都有兩年了呢?”

    七爺被煩得,“你?怎么越來越像嘮叨婆子了,爺不就?二十二了么,老和尚不都說過爺過了大劫,后面?還有好?些年活頭么,你?急個什么勁兒,這就?想扶持爺的兒子了?”

    西嶺順勢從馬扎上跪下來,抬手抹起了淚,“奴婢一片忠心赤膽,天地可鑒吶!

    奴婢只是想你?多沾些煙火氣,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過有滋有味兒的日子啊,怎么就?被七爺說成了那樣!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忽然間福至心靈,想到一節,“大師臨去不也囑咐你?到什么年紀就?做什么事么?你?也答允了。

    你?這會兒到年紀卻還形單影孤的,算不算言什么無那個信?”

    “少擱那兒給我弄假,淚都沒見?一滴!逼郀斃湫?,“還奴婢?有日子沒聽?還挺新鮮!”

    倒底躺不住,抬身靠坐起來。

    “明?知道你?家?爺聽?不得提老和尚,成心給我添堵呢?”

    西嶺縮著脖子做出懼怕的樣子,可該說的一句沒少,“那我不是沒法子了么,滿天下就?大師的話你?還聽?些,我還想著你?要不應我,我就?去大師的塔外面?哭個三?天三?夜,沒準他就?會托夢催你?生兒子呢!”

    西嶺要真去找老和尚哭訴,以老和尚的能耐,托夢的事兒該是小?菜一碟吧?到時他還不得被念叨死?

    想到夢里都不得清靜,七爺伸腳踹過去,卻被西嶺順勢抱住腿,“七爺就?踹死我吧,不然別想著我撒手。我就?死了,也要玄四他們給我抬到廣濟寺大師那里,到時我就?和大師天天要入你?夢里……”

    被他牛皮糖一樣下死力巴著,七爺忍無

    可忍,出手如電,提著衣領給西嶺甩出去。

    見?他爬起來又要巴過來,七爺虛點著他,“馮掌柜來了就?提出要做爺的本家?妹子,她什么想法還用說么?你?找老和尚托哪門子的夢,趕緊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別擱這兒煩我!”

    西嶺及時剎住了腳,“七爺的意?思我明?白了,馮掌柜樂意?你?也就?樂意?了,我這聽?得真真的,大師神通廣大也一定聽?著呢!

    被西嶺這樣來回說著,七爺忽然就?覺著老和尚就?在邊上瞅著呢。

    應了老和尚什么他自己清楚著,西嶺還真沒亂安。

    這會兒西嶺偏拿老和尚說事兒,他還真有些理不直氣不壯。

    到底掛不住了,“你?非要丟臉也別扯上爺,敢捎帶我,你?就?去廣濟寺給老和尚當守塔的小?和尚去吧!”

    西嶺大喜過望,“爺放心,馮掌柜那里我一準兒能說通,你?倆都成一家?了,細枝末節的爺就?別計較了。”

    “不成,你?給我打住嘍!”七爺就?要來薅他。

    西嶺先一步抓了七爺的靴子就?跑,“大師看著呢,七爺你?不能出爾反爾!”

    七爺做不來光腳追人的事體,只能看著人跑出了院子。

    枕霞軒里,對著來第二趟的西嶺,馮妙嫦直覺不好?。

    “我這就?要去青玉院理事,不是火燒眉毛的事就?等閑了再說!本?要繞過他出去。

    拖過這會兒,回頭七爺說不定又反悔了,西嶺堵住去路,“我有頭等大事想和你?說,你?有什么事都先放放!

    馮妙嫦越發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肅了臉道,“我的頭等大事就?是往回收利錢,誰耽

    擱我少收一文,我都和他沒完!”

    想到她過往犟勁兒上來時的樣子,還真不好?招架。

    往后這位可是七爺的枕邊人了,也不好?擰著她來了。

    西嶺改了口, “那我和你?去青玉院,我幫你?忙活完咱再說也一樣!

    第034章 說服

    三十四章

    七爺已經同?意留下來?養病了?, 還能有什么事兒?呢?

    知道西嶺既找來?了?,她不想聽也得聽。

    青玉院那邊正好忙不過來?,西嶺要跟著去?幫忙, 馮妙嫦樂不得呢, 兩人說著話就去?了?青玉院。

    到青玉院的時候,賈大帶著柳八和王富三個已經忙得轉不開了?。

    幾個人趕緊上前跟著一起忙活,直忙到申時,來?返利的人才止了?。

    統總了?下,利錢返回了?差不多八成,剩下兩成至多三天該都能回來?。

    “馮掌柜好本事,到這兒?沒?幾天就來?了?個利落的開門紅,可喜可賀吶!”

    西嶺覺著時機恰好,想趁著馮妙嫦高興好提起話頭。

    馮妙嫦想得卻遠,“洪四他們的商隊就是日夜兼程的趕路,一來?一回也要一個來?月。這一個月云來?貨行就要沒?進賬, 外頭人看著不免雷聲大雨點小,咱們自己?也沒?意思,離可喜可賀還早呢!”

    西嶺詫異道, “不是說要開暖鍋鋪子么?咱家暖鍋多好吃, 必會客似云來?, 到時還不得日進斗金呢!”

    馮妙嫦搖頭,“好鋪面人都占著呢,開到犄角旮旯還得花時候攢人氣, 一時半會兒?哪來?的大筆進賬!

    “這樣?”西嶺略想了?下, “不行看有快到日子的, 給個稍高些的價頂過來??你有那么些手段咋不使出來??”

    馮妙嫦沒?好氣道,“不是你說七爺還沒?在定陽城站穩腳跟, 我哪敢輕舉妄動?

    好鋪面就那么些,定陽城的大戶也是有數的,能在定陽城經營那么大的家業,哪個后面沒?點門道?

    這回咱不過賣了?兩千多兩的貨,那幾家就糾結了?那么些人打上門來?,我打聽過了?,那幾家經營東邊來?貨的在定陽城可排不上號。

    排不上號的都能喊來?那么些人手,能排上號的不得張羅出一支人馬來??

    這里水這么深,沒?弄清楚就貿然出手,不是給七爺招禍么?”

    七爺和馮掌柜這樣不就是夫唱婦隨么?

    七爺的女人哪能憋屈度日,西嶺看過來?的眼神那個柔和,“事兒?是這么一碼子事兒?,卻也不用小心太?過。

    在西邊兒?咱們也有千來?號人了?,也就石奎,還有西邊兒?的撒爾和烏戎的大部族咱還要暫避鋒芒,孜羌和契金兩邊咱都可以?一戰,定陽城里這些背靠著別?個的大戶倒不必太?過顧忌。”

    “你那什么眼神?瞧得我怪發毛的!瘪T妙嫦嫌棄地挪開一步,“好叫你知道,今兒?還真有上好的鋪面東家找上門來?,想叫我給她的鋪面頂下來?呢!

    可你知

    道現是誰經營的么?是石奎小妾的娘家,你說我怎么敢接呢!”

    “石奎小妾的娘家算哪個排面上的人?給你提鞋都不配,有什么不敢的?

    得虧你剛沒?在七爺面前說,不然要被你氣著了?。

    那鋪面你接著就成,若連這樣的小魚小蝦都要繞過去?,也忒窩火了?,我都要找塊豆腐撞了?!”

    “你來?真的?別?我頂了?鋪面,后面石奎的人馬殺上門來?平,河西咱又呆不下了?,眼下的局面可都要拱手讓人了?!

    “來?來?來?,你不剛收拾出的大掌柜理事的屋子么,帶我見識一下,正好我細細給你分說分說!

    以?為討論定陽城各方勢力的話不好叫別?人聽見,留下忍冬和茯苓幫忙,馮妙嫦只好帶西嶺去?了?西間她的理事屋子。

    進屋后,一方榻上分左右坐了?。

    說好來?見識一下的人,西嶺只粗略打兩幾眼后就轉了?過來?。

    “你覺著七爺咋樣?”

    馮妙嫦當然要揀好話說,“七爺是罕有的英豪仗義之人。”

    “那你就沒?啥想法么?”

    “我該有啥想法?”

    “就和七爺兩好擱一好唄。 ”

    馮妙嫦起先好以?為聽錯了?,見西嶺一臉鄭重,瞬時凌亂在那兒?,“你腦殼被門夾了?么,管不住胡言亂語你就趕緊回去?。”

    “我好著呢,也沒?胡言亂語!”既起了?頭,西嶺往下就不打頓了?,“我和玄字的那幫都覺著你和七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這不就推了?我過來?給你們說和……”

    馮妙嫦哪肯往下聽,“你快住嘴吧,趕緊回去?,我就當沒?聽到你說這些!

    西嶺換了?正色,“七爺路上起燒的時候,你為他做到那樣,七爺就該和你做一家!

    馮妙嫦卻聽不得這個,七爺因著這個躲著她的事兒?,她還記憶猶新呢。

    “你又亂扯,七爺都認了?我做表妹,他根本沒這樣的想法!”

    “表兄妹才好做親,這會兒?你知道七爺為啥不應你扮他的本家妹妹了?吧?”

    馮妙嫦愣了?下,很快甩開念頭,“你少糊弄我,這事兒?到河西的當日不就了?了?么?七爺說他有不得以?,后面又應了?我扮他的表妹,這不很明白么?

    這事兒別說我沒多想,就是我想了?也不成啊,我一個和離婦人哪配得上七爺,這事兒?再別?提了?,不然我真要呆不下了。”

    見她油鹽不進的,西嶺下了?榻,對著馮妙嫦這邊就行起了大禮,“馮掌柜,馮娘子,我也是實?在沒?招了?,你就幫七爺過了這個坎兒吧!”

    “有事就說事兒?,你這是做什么?”馮妙嫦忙避開些,“七爺多大的能為,又是有大福分的,自會事事皆順的。”

    西嶺在榻邊兒?淺坐了?,苦笑道,“七爺是有大福分,可也得過了?這個坎兒?才行。

    廣濟寺的玄空大師你曉得吧?七爺三歲時得他批的命,說七爺只有熬過了?三災九難才有以?后的福壽綿長。

    后面真的一絲不減的應了?驗,到這會兒?七爺已歷了?三災八難了?,只剩最后一難,能不能過去?全在你了?!”

    說到這兒?西嶺眼就紅了?,愁容滿面地看過來?。

    馮妙嫦見識過他顛倒黑白舌燦爛花的嘴功,丁點不信。

    “廣濟寺的玄空大師可不是誰都能見的,裴尚書去?拜見都吃了?閉門羹的,想叫他批命就更不可得了?,勛貴王公之家的子弟也未必有此緣法呢。”

    “你說的是世人都知道的,卻不知還有不為人知的,玄空大師見到命格稀奇的是會主動給批命的,七爺就是極稀罕的命格……”

    玄空大師給七爺批命的事,西嶺說得煞有介事的,聽著還像那么回事。

    馮妙嫦知道不叫西嶺說完,也送不走他,只好坐那里由?著西嶺往下說。

    “唉,玄空大師神通大著呢,說怕有變數,不好提前道破玄機,應著三災九難的年份給留了?十二個錦囊,哪年哪日哪個時辰都詳細寫了?,叫必得按著那年那月那日那個時辰開錦囊,錯一點兒?都不成。

    前面十一回就這么按著玄空大師錦囊指點的,七爺雖歷了?險遭了?罪,總算平安度過去?了?。

    剩這最后一個錦囊,你想不到吧,就是我出門前一柱香的時候才打開的。”

    馮妙嫦順著往下想,那不就是自己?才離了?聽風院,七爺和西嶺就開了?錦囊?

    西嶺似知道她在想什么,“還不是見錦囊里寫的避最后一難的法子竟應在你這里,要不我咋能你才走就跟著腳又去?找你呢!”

    馮妙嫦只不答腔,打定了?主意,無?論西嶺說什么她不應就是了?。

    西嶺也就嘆道,“果然冥冥中自有定數,我就說呢,七爺一向連女人正眼也不瞧的,那回你落崖,他咋就連猶豫都沒?有就跳下去?救你了?呢?

    后面路上再遇到,又是你一開口求他就應了?幫你,又叫我安排洛安那邊的人手,先緊著查是誰害的你。

    樁樁件件的,哪個都大異他以?往的行事,我和玄字那幫尋思好久都沒?琢磨明白呢,卻是在這里等著呢!

    你不知道,拆開錦囊瞧見打頭寫著化?解最后一難必得二九年華的馮姓女為伴這一行字時,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也太?玄乎了?!”

    馮妙嫦頭都要大了?,她沒?想到西嶺能瞎掰至此。

    前面說的還有模有樣的,若不是硬給她扯進去?,她差點就信了?。

    不明白七爺無?意,她也無?心的,西嶺整這一出是為了?哪般?

    只是西嶺句句都在提醒她別?忘了?七爺救她幫她的那些事,她要直接說不信,也太?涼薄無?情。

    思量后,語眾心長道,“還真是挺巧呢,要我說你就是急病亂投醫,七爺那樣走一看三的人還能沒?成算?你這么急慌慌就來?找我,等回頭他知道了?,你就等著吃排頭吧!

    你也是,多伶俐機敏的人,咋就突然犯糊涂了??

    二八馮姓女多了?去?了?,只這定陽城里就能找出來?百八十位吧,還能挑不出位才貌兼具的聘給七爺么?”

    覺著還欠點火候,她又自貶道,“你怎么就盯著我這個和離婦人了?,這不是糟踐七爺么……”

    “可不興這么低看自己?!”西嶺不贊同?道,“前朝宣帝張貴妃不也是和離后進的宮,若不是她家世差了?些,宣帝可是想她做皇后的。

    我瞧著那張貴妃哪哪都不如你,你可不要妄自菲薄!

    馮妙嫦聽不下去?了?,“快別?說了?,得虧就咱倆在這兒?,這要叫人聽見不得以?為我想自比張貴妃,我臉沒?地方擱不要緊,可別?給七爺招禍。”

    西嶺哪會讓她把話岔遠了?,“我那是叫你別?因為和離了?就覺著低人一頭,和離不是你的錯,是裴家有眼無?珠,是天老爺為著給你和七爺牽線呢!”

    避無?可避,馮妙嫦只能硬著頭皮拒了?,“你別?亂點鴛鴦譜了?,和離后我就絕了?嫁人的心思,也無?心于此,不好誤了?七爺。

    七爺的恩我都記著,往后我一定盡心盡力給七爺的生意做起來?,叫他不用在銀錢上做難。”

    “唉,你是不是覺著我在挾恩圖報呢,我知道這樣挺對不住你的,可我不也是沒?法子了?么?

    你是不曉得,七爺前頭經的那三災八難雖都扛過去?了?,可遭的那個罪啊,過后我都不敢回想。

    你就想吧,跟著七爺我也算見識過大風大浪,能叫我至今心有余悸不想面對的,那得是什么?

    七爺的性子你也知道,他最是寧折勿彎的,剛見到錦囊上寫的那些后,覺著不該為難你,攔著不叫我來?,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抱了?他的靴子跑出來?,早給我薅回去?了?。

    也是他知道只要不把我關起來?,我必要找你說的,再者他心底里也猶豫,這才任我出來?了?。

    你說七爺啥時候不是由?心縱性的來?,今天卻恍神叫我鉆了?空子,還不是因為是你!”

    馮妙嫦如坐針氈,只能道,“我覺著七爺是驚到了?,不信你再回去?他肯定會叫你歇了?這個念頭。

    你知道你心急,我也想為七爺盡心,回頭我就帶著賈大他們打聽著二九之齡的馮姓女子

    ,定能為七爺尋出個好姻緣。”

    “你可別?,要真是別?人能行,我何至于盯著你不放呢,真就非你不可。

    我們的事兒?丁點沒?瞞你,你那么靈透早該看出來?了?,七爺跑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練兵是為著什么。這樣怎么敢叫不知根不知底的人靠前?

    再者七爺有多挑剔,說句不好聽的,就定陽城里大戶人家的小姐到中原怕是鄉下士紳家的小姐都比不了?,七爺怕是連眼神都不肯給,更不用提共處一室了?。

    不怕叫你知道,原先七爺就沒?正眼瞧過別?的女娘。唯有你這里,他救你,幫你,教你,允你和他同?坐一車,同?席用膳,所有的破例都應在你這里,你叫我怎么不巴著你?

    我確實?就是想挾恩圖報,你就說能不能應吧?”

    話說到這個地步,馮妙嫦進退不能,回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西嶺再道,“我知道你打算將來?依著娘家子侄們過,要我說人家有自己?的父母要孝順,對你這個姑姑還能顧到哪里,不過是面子情罷了?,哪有自己?生的貼心貼肺呢!”

    馮妙嫦想反駁,可想到這些年所見,又是無?話可說。

    第035章 應下

    三?十五章

    都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西嶺這會兒表明了想讓她知恩圖報,又是打著給七爺化解大劫難的旗號,她再找什么理?由回絕都顯得蒼白無力, 薄情寡義?。

    往后她也不好留下來和七爺這些人?共處了。

    馮妙嫦不愛欠人?, 更?何況被?人?特特指出來要求報答。

    原先看戲時,看到女子為報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戲碼時,她還覺報恩的法子何其多,很不必那樣,編得也忒假了些。

    如?今輪到自己了,才知道現實比戲里還要曲折復雜,根本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的,很多時候會身?不由己被?推著走。

    就是和離前等著裴家給說法的時候,她都沒?這么茫然無措。

    馮妙嫦艱澀開口,“能容我……想幾日么?”

    西嶺跟她推心置腹道,“我知道為難你了, 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指著七爺吃飯,所以他不能有不好,身?邊也不能有不托底的人?!

    馮妙嫦低聲應了, “我醒得!

    “唉!”西嶺嘆了聲, “是我們強求了, 以后無論是何境地,我和玄字那幫都不會棄你不顧,會和你共進退!”

    馮妙嫦木然“嗯”了一聲, 沒?了說話的想法。

    知道她這會兒需要靜下心來想, 西嶺沒?再打擾, 悄沒?聲息的開門離開了。

    馮妙嫦就這么一個人?坐在那里,直到茯苓忙完過來找, 她才跟著回了枕霞軒。

    食不知味地用了夕食,馮妙嫦沒?像往常一樣去書房,叫兩個翠打水沐浴梳洗了,說有些乏了想早些歇著,就回了內室。

    因著忍冬和茯苓白日在廚房或是青玉院各有一攤事?忙活,枕霞軒里伺候和一應的雜事?,都交給了四個翠。

    回了枕霞軒,忍冬和茯苓只管著馮妙嫦的銀子和私賬,再就是管著四個翠的活計分派,別的都忙不到兩個。

    這會兒也是,大翠二翠跟著進來放好被?褥床幔,又燃了助眠香,服侍著馮妙嫦躺下,才輕手輕腳著退了出去。

    正在東梢間給三?翠四翠分派活計的忍冬和茯苓覺出不對,跟進來問?,“小?姐你是哪里不舒坦么,要不要叫大夫?”

    馮妙嫦笑著安撫道,“沒?哪里不好,只是想琢磨些事?,不用管我,這兩日都累了,你們也早些歇了吧!”

    茯苓答應著就要退出去,忍冬比她細心,知道真有事?的時候她反而和誰也不愛說,擔心道,“小?姐有事?可別一個人?悶著,我們兩個雖愚笨,總能給小?姐開解一二。”

    “嗯,有解不開的我會找你們商量,這會兒我先自己琢磨著!

    知道她這會兒不想說,忍冬才拉著茯苓退出了里間。

    等人?走了,馮妙嫦卷起夏涼被?給自己裹住。

    忍冬和茯苓兩個雖貼心,可終不能知自己所想,這樣無處可訴的時候,她格外想念家人?。

    算著日子,升叔這會兒還在路上呢。

    升叔走時候她還滿口保證說五年之后必回去的,這才過了多少日子,她這邊又有了變故。

    知道她要留在河西,還是和七爺這樣的人?一起,家里不定多憂心呢。

    若她真嫁了七爺,馮妙嫦都不敢想家里人?的心情。

    雖說再嫁隨己,她這么貿然嫁了,家里人?的痛心失望可想而知。

    可要不嫁?七爺真有個萬一,她這輩子心里都會下不去。

    只是對得起七爺就要對不起她自個兒,經了裴三?郎,又在外面呆了這些日子,嘗過了自己做主的日子,馮妙嫦一點也不想再嫁人?。

    以前囿于后院,只會遵循著長輩的意愿過日子,以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是天經地義?的道理?,活得跟木偶泥胎一樣,從不會多思多想。

    這幾個月她才漸漸想明白了,一輩子的盼望都系于男子身?上,可又有哪個過得圓滿呢?

    不說別家,就馮家宅門里,她那些叔伯堂兄們身?邊哪個又斷了各色美妾艷婢,伯娘嬸娘堂嫂們應允接納后,背過身?哪個不是苦澀木然的模樣。

    父親和阿兄是少有的愛重正室的,身?邊不也有母親和阿嫂給安排的通房。

    就是那些賭咒發誓說要恩愛不移共赴白首的如?意郎君們,共赴白首倒是做到了,卻是走了樣的,是背棄的如?意郎君左右擁青春花容的小?娘子好不愜意,留著糟糠妻給他操持舒坦日子呢!

    看透這一切,馮妙嫦是一點不想嫁人給自己添堵。

    雖然西嶺一再說七爺從未正眼瞧過別的女人?,自己也確實沒?見他有找女人?的想法。

    可她家里阿兄當初不也是這樣么,等阿嫂有孕給他安排通房時,還不是坦然笑納了。

    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扒拉遍周遭認識的,就沒?一個例外。

    七爺只是還沒?到時候罷了!

    且剛西嶺的話里也漏出來了,那句“我和玄字的那幫不會棄你不顧”不就是那個意思么?

    想想也是,等齊王登基了,七爺就有了無邊的富貴,到那會兒環肥燕瘦想要什么美人?都是唾手可得,西嶺這樣隱晦地先把?話說在前頭,已是很磊落了。

    馮妙嫦也相信到時西嶺和玄字那些會踐行諾言,自始至終都會站在自己這頭。

    其實就沒?有西嶺他們的承諾,七爺也不會慢待她。

    畢竟她是于七爺微時跟著的,這是后面任誰也比不了的。

    實話,對一個和離再嫁的女人?來說,這已是上佳的局面了。

    可惜,她早不是當初的她了!

    人?生在世多少美好,和一幫子女人?圍著一個男人?轉的日子她一點也不想要。

    嫁七爺非她所愿,可不嫁她又成了忘恩負義?,輾轉了半宿,還是沒?能定論。

    等第二日就起晚了,到青玉院的時候已過了巳時了。

    進門就被?喜恣恣的賈大迎上來說,“掌柜的,西大管家派人?給裴老娘子的鋪面給咱們頂下來了!”

    馮妙嫦打起精神?,接過賈大遞來的租鋪子的契書,“那感情好,什么時候能去看鋪子?”

    賈大回道,“那吳記已開始騰鋪子了,估摸著明日就能交鋪子!

    說到這里,賈大沒?忍住笑,“西大管家說了,鋪子租金幾何得掌柜的和裴老娘子去談,他兜里窮得叮當響,去了怕露怯。

    不過在鋪子那兒我見到了裴老娘子,她說了三?年鋪子一百兩一年的租金,概不議價。”

    馮妙嫦扯嘴笑笑,心里越發沉重。

    拿她當自己人?后,西嶺什么都不瞞她,七爺離開洛安時統共只有不到一萬兩銀子的事?兒也告訴了她。

    之后又給了她五千兩做生意本兒,這兩個月來,七爺這邊的花用都是從剩的那不到五千兩的銀子里出的。

    到河西后,定陽城的宅子,定陽城外養兵的大莊子,還

    有招上來的一千多號人?的花用,五千兩銀子就去了多半兒。

    馮妙嫦才知道那會兒她算的差大了,一年三?萬兩銀子能養兩萬平民,卻養不了一萬的兵士。

    人?家給你出力賣命是為的什么?你不給養家糊口的軍餉,哪個來投你?

    再算上馬匹兵器戰甲這些,養一個兵士一年咋也要六萬兩銀子。

    七爺又是個手面大的,絕不肯虧待跟著他的人?,所以他那會兒才有“一年三?五萬不少,六七八萬也不多”的話出來。

    正缺銀子的時候,七爺卻沒?叫她交銀子上來,而是讓她調去布局對付徐夫人?的生意。

    她也是報復心切,昨兒洪四走的時候給了他六千五百兩銀子,五千兩用做這回進貨的本錢,一千五百兩會交給趙興帶去洛安會合西嶺留在洛安的人?手,一起布局破壞徐夫人?的那些生意。

    這一下子就給手里的銀子全清干凈了!

    馮妙嫦這會兒就后悔不該那么不拿自己當外人?了,本就欠人?那么些,這又拿人?手短,可不就沒?立場說不了。

    昨兒下午西嶺幫忙的時候才說,七月前要收夠五千人?才行,一個是人?少了練兵不成規模,二個是七爺這樣硬殺到定陽城西邊兒的亂局里,很快就會成為各方的靶子,沒?有五千人?馬根本支應不開。

    這會兒就算她給手里收回來,還沒?捂熱的一千六百兩的利錢都交上去,加上西嶺手里的有四千多兩銀子,也只夠五千號人?花用一個多月。

    要是洪四他們來回路上毫無阻礙,再日夜兼程的趕路,一個月時候能回來還好說。

    若是拖長了時候回來,就是立時給暖鍋鋪子開起來,真如?西嶺所說客似云來了,也賺不來多少。

    定陽城的人?口照古田城都差不少,有錢的大戶又少,暖鍋定價就不能過高,馮妙嫦估量著一個月能有百兩銀子的進賬就不錯了。

    這點兒賺頭于七爺每月所需的銀子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幾可不計。

    且她在定陽城開暖鍋鋪子是為了多教出些人?手,將來好隨著云來貨行壯大的商隊出河西一路向東給暖鍋鋪子開起來,到那會兒日進斗金才可成真。

    可眼前的難關該怎么渡過去呢?

    不管她和七爺的事?成不成,做一天七爺的大掌柜,她就不能叫七爺手里短了銀子花。

    雖西嶺是玩笑一樣和賈大說的,馮妙嫦卻知道西嶺手里該是沒?銀子了。

    三?間鋪子一年百兩銀子的租金,要是手里還剩二千多兩銀子,又是想和自己賣好的時候,西嶺和七爺學的,對自己人?一向大方,但凡銀錢支應得過去,裴老娘子鋪子的租金西嶺該會替她這邊出了。

    怎么算也不應該呀?

    壓下疑慮,馮妙嫦叫茯苓點出一百兩銀子交給賈大,叫他拿給裴老娘子。

    才看著賈大走了,就有聽?風院的仆從來請她,“馮掌柜,七爺請你過去說話。”

    “好,我這就過去!瘪T掌柜心頭撲騰大跳,她很怕離近了的人?能聽?到,讓仆從先走了,她錯開了不小?的距離,遠遠地,一步一步慢騰騰挪著往聽?風院走去。

    那仆從奇怪著一向爽利的馮掌柜今日怎么這么不痛快,走不多遠就要回頭看一眼。

    等被?仆從讓進了聽?風院的書房,望見臨窗搖扇而立的七爺,馮妙嫦雖極盡全力讓自己顯得從容些,可手腳卻根本不聽?使喚,一步錯亂后,就走成了同手同腳。

    還好這兩個月不是白歷練的,兩三?步后她就給步調順了過來。

    等走到七爺跟前時,心口雖還一陣一陣抽緊,面上卻很自然平靜。

    “七爺叫我有事??”

    “坐吧!”七爺擺手讓她坐下,自己也坐到了對面,手一招,“呈上來吧!”

    馮妙嫦這才瞧見西嶺臉上雖堆著笑,瞧著卻苦巴巴的,眼神?也是躲閃著不往她這兒瞅,轉身?往多寶格上捧了個尺長的檀木匣子過來。

    看匣子的雕工精美,就能知道匣子里該是很貴重的物事?。

    西嶺給檀木匣子放到兩人?中間擺著的幾案上又退開了。

    馮妙嫦直覺不好,想說點什么岔開這個節骨眼,頭里卻像塞了棉絮,什么話頭也想不起來。

    只能木呆呆的看著七爺給那檀木匣子推過來,“打開看可還能入眼?”

    馮妙嫦想奪路而逃,可對上七爺深幽不見底的眼神?,她連起身?都不能,手上就跟自有主張一樣伸過去打開了匣子。

    立時被?滿匣子的珠光寶氣?晃了一臉,撇開眼,馮妙嫦壓住心慌盡量讓自己鎮靜下來,“是要我拿去換銀子用作?軍餉么?”

    “傻么?要換銀子還用你,定陽城里你這會兒可沒?西嶺熟門熟路!逼郀敽咝Φ,“都是這陣子黑吃黑來的,雖不是什么上好的,先給你把?玩吧,等咱們有錢了再給你補好的!

    不是說容她想幾日的么?轉天就來了這出!

    馮妙嫦快要瘋了,顧不上七爺就在眼前,眼神?兇狠地盯住西嶺,“你……你言而無信!”

    “你們兩個這是有什么官司?”七爺斂了笑,眼神?發涼。

    西嶺急出了一頭汗,先朝馮妙嫦討饒地笑著,“真不是,是話趕話漏出來的,我不是存心的!”

    轉頭對著七爺時又來了埋怨,“都說了馮掌柜臉皮薄,先由我中間來回傳話遞東西就好,你非說熟人?用不著這樣,這下給我裝里了吧?我都應了讓她避幾天的!

    七爺啪的給手里的折扇合上,冷笑道,“若不是你含糊其辭的,我能如?此?”

    西嶺嘿嘿陪笑著,只管看著馮妙嫦,“七爺打小?在寺里長大,俗世規矩他一概不知,馮掌柜看在你們馬上合為一家的份上,體諒他一回吧?”

    他又指著檀木匣子,“你將才猜的也沒?錯,沒?跟你要銀子,可我手里也沒?剩銀子了,這些原本是七爺叫我留了換銀子發餉再應急的。

    知道你應了,可這樣的荒僻之地,置辦不到像樣的東西不說,禮俗上也要從簡,七爺覺著委屈了你,就想拿這一匣子珠寶給你權作?聘禮……”

    “就你話多!”七爺沒?叫西嶺往下再說。

    馮妙嫦整個懵在那兒,以七爺的傲氣?,知道她還沒?應下婚事?,怕是再也不會見她了。

    再沒?什么可轉圜的了!

    看西嶺從未有過的慌亂,馮妙嫦知道不是他故意弄鬼,應該真是話趕話的造成的誤會,讓七爺以為她應了。

    既然她做不到這輩子都欠著七爺的恩不還,就只能應下婚事?了。

    馮妙嫦心里口里一波波的苦意上涌,可臉上還不能露出來,更?不敢看向七爺。

    只澀聲道,“正是處處用錢的時候,我手里也沒?銀子交上來,這些還是換了銀子留在刀刃上花用吧,我也不看重這些……”

    七爺卻執意給匣子推過來,“你拿著就是,明兒我就往西邊兒去,現花用的總能劃拉回來,還是那句話,活人?還能被?尿憋死么?”

    見七爺目光灼灼地盯住她,大有她不接就要給她塞過來的架勢,馮妙嫦只能應了,“那我先拿著,等七爺不湊手的時候可以和我拿!

    七爺莞爾,“要到拿你私房的地步,我還混個什么勁兒!”

    西嶺抹了把?額頭的汗,堆了滿臉笑,“就是,就是,七爺再難也不會克扣你的!

    雖說西嶺是無心之過,馮妙嫦也還是氣?。

    這會兒更?見不得他好過,“說給我頂鋪子,怎么還叫我自己出租金,你怎么給七爺當的家?百兩的銀子都拿不出手了?”

    西嶺臉跟著垮了下來,湊過來跟她道起憋了一肚子的苦水,“上有命我敢不從么?七爺都沒?和我說,就和西邊的孜羌人?部落買了五百匹馬,一匹馬五十兩銀子,還跟人?說好了一個月后帶足銀子跟人?提馬呢,整整兩萬五千兩銀子,咱們什么家底兒,這要從哪里出呢?”

    馮妙嫦抽了口涼氣?,給自己的苦處都拋了,“兩萬五千兩!黑吃黑也搶不過來吧!”

    不滿地轉向七爺,“七爺你也太能花了,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以為刮陣風就有錢掙了?之前不是說好了等秋上給你一萬兩銀子就好了么,這是要坐地漲價么?”

    眼神?咄咄逼人?,直問?到了七爺臉上。

    西嶺張口結舌地看著,像不認得她了一樣!

    第036章 有商有量

    三十六章

    看到七爺一臉理虧的坐那里, 一聲不吭地由著自己說 ,被硬扣上來的婚事郁塞了一晚上的馮妙嫦忽然就覺著通透許多。

    自我?安慰地想,這婚事也不是全沒壞處, 起碼七爺再不能?瞧她哪兒不順眼, 就叫她罰站一樣立那兒聽?訓了”

    “洪四這趟回來,五千兩的本?兒還能?翻出?五千兩的利,拉去的那幾車貨也能?賣出?一千多兩,五千的本?錢我?還要接著用,賺出?來的六千兩我?能?交上去,加上昨兒返回來的一千六百多的利,到七月底前我?這里統共就這么些銀子給七爺。

    這些連二萬五千兩的一半兒都沒有,差的那些七爺要從哪里變出?來?”

    見她轉眼就給賬理清了,確實?沒別?的出?銀子的地方了。

    七爺給手里的折扇又甩開,“那什么,都是有銀子也買不到的良馬, 要不是我?先下手為強,根本?輪不上咱們得著。

    你不知行情,這些馬拉到河西外頭報百兩一匹的價出?, 只那幾家軍鎮就搶瘋了。

    越往東去這些馬就越值錢, 到了洛安可再翻一番, 咱五十兩買真是稀爛價了!

    西嶺眼都忘眨了,只覺日頭打西邊出?來都沒眼前的情形稀罕,伺候七爺這么些年, 他何曾見過七爺這樣放低姿態說話!

    昨兒見馮妙嫦那樣不客氣的同?七爺說話, 已叫他吃驚不小了, 消化了一晚上還沒下去呢。

    七爺是誰呀,那是天王老子面前都不帶認錯低頭的!

    原先打死他都不會想到會見到七爺軟了脾氣的時候, 且還不是只一遭,而是一而再的。

    眼神來回在七爺和馮妙嫦間轉不過來了,照這么下去,往后府里的事兒還真不好說了呢?

    他自己都沒察覺,再面對馮妙嫦的時候,不自覺也軟了聲氣。

    “想在西邊兒爭得一席之地沒有馬可不行,就像你昨兒說的,咱這么些人指著七爺過活,他只能?往前不能?后退,銀子可以想法?子掙,好馬錯過了就沒地兒買了 ,你就體?諒下他唄!

    “剛是誰先埋怨的?這又不是了,數你最會見風使舵!”馮妙嫦豎著眉瞪過來一眼。

    七爺呵笑出?聲,“該,這下有人能?管住你了,看你還怎么跋扈!”

    “天爺!”西嶺裝模作樣地拍了自個兒一個嘴巴子,尖著嗓子道,“果然兩口子的事兒不能?參和,我?這成了兩邊不討好了,往后可得長記性了!”

    馮妙嫦臉上唰地紅了,才有的主意也不想說了,“等我?回去理一理,我?先忙去了。”她邁腳就往外走?。

    最緊要的還沒說呢,西嶺忙上前攔住。

    “都怪我?嘴賤,再不會了,馮掌柜請安坐,你和七爺接著說話。”

    馮妙嫦走?不出?去,只能?不自在地又坐了回去。

    暗想著再往這邊來,就不帶忍冬和茯苓兩個也要叫四個翠跟來一個。

    那邊西嶺抬眼瞅見七爺嘉許的眼神,心里就更有數了。

    殷勤地給兩人倒茶布點心,“既都說好了,那我?就看黃歷挑個大吉大利的好日子?”

    在馮妙嫦受驚一樣瞅過來的時候,他抓準了使著眼神兒,“也不好多拖呢……”

    “別?都你自作主張!”七爺喝止了,轉向馮妙嫦商量道,“你看著定日子吧,我?這邊都來得,晚幾日也不妨礙。

    雖倉促了些,該有的也不能?省減了,我?叫西嶺理出?章程給你瞧,你看著不足的就叫他添上。”

    西嶺使眼神的時候馮妙嫦就領會到了,猜到他這么急,應該是化解七爺最后劫難的日子就得這陣子。

    明知道是這樣,七爺還愿意容她些時候,馮妙嫦好受了不少?。

    應都應了,那就要做到最關鍵處,拖到打了折扣就沒意思了。

    誰都沒看,馮妙嫦只管低頭擺弄著手指,“都忙忙道道那么些事兒等著,讓西嶺能?者多勞吧!”

    竟是允了早些挑日子辦喜事。

    西嶺大喜,“只管交給我?,我?保證給辦得圓滿喜慶了!”

    照他的意思,恨不能?今天就給張羅辦了,他是真怕夜長夢多再有什么變數。

    那會兒就是跟玄四商定了,他還是馮妙嫦不樂意他也絕不勉強的想法?。

    經了這兩天,他可不是了,覺著七爺身邊就得有馮妙嫦這樣的伴著,他就豁出?一切手段也要給這事兒促成。

    看馮妙嫦這樣說了,七爺也沒了二話。

    西嶺心里那個感概,只為馮妙嫦能?叫七爺活得這么接地氣兒了,他和玄字那幫就不能?讓這事兒沒下文。

    更叫他想不到的是,七爺這就和人有商有量起來。

    “你也別?愁了,我?明兒大早就往西去,能弄點兒是點!彪S即發狠道,“真不行就趕兩百匹馬往東邊兒賣了,哪有過不去的坎兒!”

    銀子從哪出?都沒影呢,七爺都要買那五百匹馬,足見他對那些馬多不能割舍。

    這會兒卻應了沒銀子的時候要賣兩百匹馬,剛又給攢著換應急銀子的珠寶一股腦給了自己,不問初衷如何,七爺對這門婚事很有誠意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的婚事,所求的也不過是夫妻彼此敬重禮讓著給日子過好,那樣就是雙方都期許的好姻緣了。

    經了一回后,馮妙嫦反而看明白了,裴三郎和周四娘那樣癡愛情纏的真要成了夫妻,反會過不好日子。

    說白了,夫妻就是合伙過日子,彼此維護著面子,你好我?也好才能?成大好。

    既七爺敬了她一尺,她回不了一丈也要回半丈。

    剛想的出?的法?子也不用拖著再說了,“那些馬既是七爺著緊的就都留下來吧,走?對了路子,銀子說來就來了!

    七爺來了興致,“什么路子?”

    馮妙嫦不答先問,“不說西邊進出?的商路都在沙匪手里把著,只他們賺這獨一份兒的錢么?

    七爺這陣子黑吃黑了不少?沙匪窩吧?那進出?的路是由七爺取而代?之了么?”

    “是到了我?手里,以后這獨一份的錢就是咱們賺了!”七爺笑道,“剛給這漏了,這不又一個來錢的路子么?”

    “也算是門好生意了,只是解不了七爺的燃眉之急!

    七爺聽?出?點意思,輕搖起折扇,“這不就等著馮大掌柜指點么!”

    馮妙嫦別?開眼后,還是不由彎了嘴角,“后面幾車貨是那幫沙匪攢不少?時候的貨吧,拉到東邊賣高價也不過得一千多兩,只咱們一路西來么沒見多少?正經蕃胡的貨就知道了,沙匪們一年能?攢這么三四回就不錯了。

    這些賺頭對那些沒見過世面的沙匪是好大的一注財,對出?手豪闊的七爺就不夠看了呢!

    擱我?的想頭,堵不如疏,想賺大的就要讓東西的商路通起來!”

    西嶺興奮地拍起大腿,“還得是馮掌柜,若是東西的商路通了,只靠著買路錢咱就賺大了!”

    馮妙嫦嫌棄地翻了一眼,“咱做了匪,也要做那個最講究的,什么買路錢,聽?著就小家子氣上不了臺面兒,哪配得上七爺的排面呢!

    前頭沙匪收了多少?年買路錢了,胡商們卻逐年變少?,還想不明白么,收買路錢只會給人嚇得不敢來,不是長久之計。

    咱要賺就賺光明正大的,七爺練兵也不拘著在西邊兒吧,東西來回走?著護鏢不也是練么?這么難走?的商路,一份兒鏢咱抽三四成的利不為過吧?

    我?想久盼著東來的胡商們會算開這筆賬的。”

    “得馮大掌柜如此高看,我?心甚慰!”扔了折扇,七爺撫掌大笑,“以后我?只管攻城掠地

    ,后面的都交給你了,咱們定會無往不利!”

    西嶺心服口服,于賺錢之道上,他覺著馮掌柜能?甩別?人八百里都不止,也太?有招了!

    只要說到賺錢的事,馮妙嫦別?的都能?忽略了。

    也忘了她將才還和七爺談兩人的婚期呢。

    “那七爺這陣子可要給名號扯大點傳遠點兒,給咱們要開商路的事兒也傳出?去,只要有一個胡商找來咱們給好好護送去,后面就不愁源源不斷的胡商了。”

    七爺精神大振,“明兒大早我?就走?,你等著就是!”

    馮

    妙嫦想起昨兒還勸他留府里將養兩天呢,這會兒賺錢心切,只一日就讓人走?,好像涼薄了些。

    “也不急于這兩天吧?七爺還是將養好了再走?不遲。”

    七爺勾起嘴角,笑若怒放的春花,本?就昳麗的容色更加艷光逼人,那點病容更添了幾分楚楚風流。

    “等西嶺找好日子我?就回來,那會兒我?會多留些日子的!

    花不迷人人自迷,馮妙嫦只一眼就趕緊錯開眼。

    這又聽?出?他話里的別?樣意思,羞窘之下一刻都不能?多呆,“那七爺多保重,我?那兒還得去看鋪子怎么收拾,就不坐了!

    跟后面有兇神惡煞追一樣,一陣急風似的刮出?了書房,離開了聽?風院。

    回到青玉院自己理事的屋子,茯苓正好忙完她那一攤,這就送了涼得恰好的茶和點心進來。

    馮妙嫦這才覺著焦渴得厲害,身上也乏累的不行。

    徑自走?到臨窗的榻邊,蹬掉鞋子就歪靠在那里,都等不及茯苓給托盤放下,她端過茶甌一飲而盡。

    主仆三個做了男人的裝扮行事這么久了,可也沒到這等豪放不拘的做派!

    茯苓再是心大都覺出?不對了,“小姐是有什么事了么?”

    馮妙嫦又掂了塊點心吃了,這才尋常聊天一樣說了,“沒什么大事,等幾日我?和七爺要辦婚事,西嶺找過來,你和忍冬看著同?他商量吧!”

    “小姐你說真的!”茯苓失聲驚呼,見她肯定點頭,一下慌了神,“我?這就去找忍冬來!”跌跌撞撞著跑去廚房找能?做主的去了。

    第037章 走禮

    三?十七章

    天要下雨, 小姐要嫁人,貼身婢女又能做什么呢?

    看到馮妙嫦拿回來?的那一匣子珠寶,有金鑲珊瑚珍珠鐲子, 玳瑁鑲金嵌寶頭冠, 嵌金剛石指環等?十幾樣,都是西邊蕃國的首飾樣式,雖和?中?原首飾風格迥異,卻另有異域之美。

    首飾上頭鑲嵌的珍珠和?各色寶石最小的也有拇指蓋兒大,成色也好?,都是中?原難見的。

    這兩個月來?練出的鑒貨的好?眼力,只打眼一番,主仆三?個就?能估出,這一匣子首飾拿出去至少能換萬把兩銀子。

    二嫁還能有這樣高的聘禮,且還是對方傾力而出,馮妙嫦心?里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

    當初裴家下的聘禮, 林林種種加起?來?能值六千兩,引的馮家上下交口贊嘆。

    正是因為裴家聘禮給得多,馮家不想跌了臉面? , 才咬牙給她湊了差不多二千兩的嫁妝。

    徐夫人于面?子功夫上是絕不會輸人一等?的, 所以裴家給的聘禮就?是拿到洛安城世宦人家里, 也是上份兒的。

    也是洛安城的世宦人家里,除了糕餅茶酒外,聘禮都是怎么來?的再怎么返回去, 徐夫人所以出那么大份聘禮, 想的該是裴家也不虧, 不過是左手出右手進的事兒。

    何曾想到馮家會豁出臉面?給聘禮全都留下了!

    等?到她和?裴三?郎和?離的時候,雖說世人眼里是她失了婦道, 可畢竟是迫不得以下的所為,裴家要索回聘禮就?不那么好?看了,連帶著名聲也會有損。

    不然徐夫人那樣精明不肯吃虧的,又怎會白送馮家那樣一大注財。

    “小姐,這些拿了就?不好?退回去了吧?”茯苓遲疑問道。

    忍冬白她一眼,“有什么退不回去的,退了離開這兒不就?行了!”

    忍冬看著怔然坐那里不知想什么的馮妙嫦,“小姐你想好?了?真要嫁……七爺?”

    “七爺不好?么?”馮妙嫦反問道。

    忍冬直言道,“若不看門第,七爺比姓裴的要好?,可小姐是貴家出身,七爺這里……將來?也沒個定數,我替小姐委屈!

    馮妙嫦寬慰她道,“再嫁還能得萬多兩的聘禮,這要說委屈人該說我矯情了!

    忍冬搖頭,“小姐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茯苓也癟嘴道,“以小姐的品貌,能管家理事,又是賺錢的好?手,想再嫁,找個家境稍差些的舉人進士還不是一劃拉一大把,有三?老?爺和?幾位郎君在,那一家還不得看小姐臉色過日子!

    說完又補了一句,“七爺脾氣又那樣,小姐還得看他臉色過日子!

    忍冬難得附和?她道,“是唄,七爺可不是會體貼的,還要跟著擔驚受怕的,從會澤往外跑的那回,我和?茯苓到現?在還心?有余悸呢!”

    “什么舉人進士一抓一大把,可不敢外頭亂說,人不得笑?我一個和?離婦人怎么敢有這樣的非分?之想。”馮妙嫦苦笑?道,“且你家小姐已經上了賊船下不來?了!”

    想想又道,“到時若哪里苗頭不對,你倆就?先回父親那里,上回是我思量不周,后面?再不會叫你們沒了下場。”

    忍冬和?茯苓哪里肯,嗚嗚哭著發誓道,“說好?了叫我們一輩子陪著你的,小姐你不能言而無信……”

    引得馮妙嫦也掉了淚,主仆三?個擁著哭了一回后,倒覺著豁然開朗了。

    陡然升了萬丈豪氣,馮妙嫦一左一右拉住兩個,“就?做個匪婆又如何,千難萬難,咱們遇山開山就?是!”

    忍冬和?茯苓脆聲齊應了,“小姐做匪婆,我們就?跟著做匪窩里的丫頭!”

    心?忽然就?定了下來?,換個方向想,覺著也沒那么糟了。

    “雖說是一家子的兄弟姐妹,畢竟又隔了一層,還是自己?的家小更親,在人屋檐下看眼色的日子不好?過,還真不如這樣在外面?自在。

    這邊就?七爺脾氣酸些,別的哪個不是敬重著小姐,且小姐嫁了七爺,七爺總要收斂幾分?吧?”說到這里,忍冬也覺著不錯了。

    茯苓說了大實話,“在裴家小姐誰的臉色都要看,這邊只一個七爺,瞧著他往后也不是常在家里的,銀錢還都是小姐賺著把著,不總遇上兵亂,日子多自才呢,小姐這回嫁得比上回要實惠!”

    可不就?是這么回事,馮妙嫦和?忍冬都被她逗笑?了!

    于是回枕霞軒用過哺食后,馮妙嫦提筆給家里寫?了封信。

    雖說再嫁隨己?,可這樣的大事她自己就決定了,心?里難免心?虛忐忑。

    和?家里當然不能說她是為著給七爺化解劫難才許的嫁,就?算是為著報救命之恩,于家人也太難以接受了。

    斟酌一番后,恰好馮升就是為躲兵亂才匆匆走的,也是事實,馮妙嫦就?添添減減寫?了兵亂中?她和?七爺先共乘一騎,后又共坐一車,朝夕相對了七日才到的河西。

    按她的想法是再不準備嫁了,可如此?情形下,想留在河西不被人戳戳點點議論,只有嫁七爺一途了。

    好?在七爺也是有擔當的,先求親免了她的尷尬不說,還給了她萬兩的聘禮,于內于外都保全了她的臉面……

    洋洋灑灑寫?完了,才發現?竟寫?了十幾頁出來?,折起?來?很厚的一沓。

    封好?信封,馮妙嫦打發大翠拿去給西嶺。

    昨兒西嶺就?說了,往后要往家里寄信就?交給他,他那邊有七爺專門傳遞消息的通路,往廬州寄信至多不超過十日。

    快了一個月還多,所以雖然會叫七爺和?西嶺猜到她這是和?家里說婚事呢,馮妙嫦還是忍著臊叫送過去了。

    在洛安的時候還好?,不論是往廬州還是往鳳翔,信件一個月就?來?回了。

    在裴家日子難挨,她每月全賴家里的來?信才能支撐下去。

    到了河西后,她叫賈大問了郵驛,往廬州去封信再收到回信,三?個月時候都怕不夠。

    為這個,她暗自難過了幾日,思親之情更甚。

    現?在二十多日就?能和?家里互通有無,比在洛安時還方便,馮妙嫦忽然就?覺著河西也沒那么荒僻了。

    信里給家里說了她要再嫁的事后,她還問了大兄和?二兄的情形。

    明年二兄要參加鄉試,后年大兄要參加會試,兩人埋頭苦讀之余也要保重身體才好?。

    還有

    妹妹的婚事,只看徐夫人在和?離時對自己?的趕盡殺絕,馮妙嫦估摸著妹妹和?徐家的親事徐夫人應該已經找由頭給退了。

    馮家本就?沒落了,三?房在馮家又不顯,妹妹這樣被退了婚,再謀婚事就?艱難了。

    這也是馮妙嫦最過意不去的,本想給妹妹謀個好?親,將來?姐妹倆同在洛安也有個照應,結果

    反害苦了妹妹。

    只能寄望于后面?大兄和?二兄都中?了,父親再更進一步,就?如茯苓剛說的那樣,給妹妹找個家境稍差些的舉人進士嫁了,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到時有父兄撐腰,她這邊再給多貼些嫁妝,怎也要妹妹過上舒心?安穩的日子才成。

    思來?想去,馮妙嫦在信里也寫?了,說妹妹才十六,好?飯不怕晚,索性等?兩年再謀親事。

    她相信家里應該也是這般想的。

    關于七爺應下給父親升五品的事,馮妙嫦還是不準備應。

    雖說她和?七爺成了一家,將來?齊王要成不了事,她也要跟著七爺一損俱損。

    可她現?在對外是死人一個,她出事是牽連不到家里的。

    如此?,家里正該置身事外,富貴險中?求的事兒還是能不沾最好?。

    聽風院里,西嶺很快就?翻好?了黃歷,圈了幾個宜嫁娶的好?日子給七爺過目。

    “七爺,馮掌柜都允了早些辦,不如就?六月十八日?”

    “今兒已是是十二了,還剩六日不到,走?六禮都不夠,爺干不出這樣事來?!逼郀斖簏c到,“就?二十八吧!”

    西嶺也醒過來?,雖說這會兒七爺就?是明媒正娶了,將來?回去也不會做數。

    可走?了六禮的終究不同,后面?論位次的時候,他和?玄字那幫正可借著這個幫馮掌柜往前爭一爭。

    “那我就?按這個日子操辦起?來?!

    歇晌都省了,西嶺這就?給仆役們都招集起?來?,

    府里開始忙活開來?。

    他又顛顛跑去枕霞軒和?馮妙嫦說了。

    上午看西嶺著急的樣子,馮妙嫦已做好?了沒幾日就?辦的準備,她還猜著會是十八日呢。

    這會兒聽著是六月二十八,意外后,心?里卻熨帖的。

    現?成的機會,西嶺當然要給七爺賣好?,和?馮妙嫦說了都是七爺的體貼。

    離了枕霞軒,西嶺趕緊打發人去請定陽城里最有臉面?的官媒,一個下午給納彩問名兩禮走?了。

    很快府里上下都知道七爺和?馮掌柜要辦喜事了。

    隨著媒婆離開,沒多會兒府外頭也都知道了,等?傍晚的時候 ,定陽城里差不多都聽說了,燕七爺要娶他那和?離歸家的表妹了。

    風塵仆仆趕來?的玄一,玄二,玄十三?人,在定陽東城門口排隊進城時就?聽人在說這事兒,給三?人聽得一臉懵。

    再三?問了是燕汲燕七爺沒錯 ,三?人還是有些不大確準。

    七爺的表妹不都在洛安么?沒聽說他還有和?離的表妹呀!

    就?不認那門婚事,七爺什么閨秀娶不到,何至于娶個和?離的!

    三?人進了府,一照面?見到迎出來?的玄五,別的先都沒問,揪著他就?問這事兒。

    玄四早和?府里這些玄字的通了氣兒,玄五迎出來?就?是怕玄一三?個見七爺時多嘴說些不該的,趕在三?個見七爺前說這事兒呢。

    聽玄五說完,玄字的一向共進退,玄一三?個雖還沒見到馮妙嫦,已認下她了。

    見了七爺后,又拜托了西嶺,玄一,玄二,玄五,玄十跟著西嶺來?枕霞軒給馮妙嫦見了禮。

    至此?,西嶺和?玄字跟馮妙嫦改了態度,說話行動間當她半主待的意思。

    第038章 相邀

    三?十八章

    第二天早上用過朝食, 留下西嶺和玄十守著家,七爺帶著玄一,玄二和玄五準備出發。

    如此?, 玄字的十位, 只有玄三?還在外頭給七爺辦事,得?過陣子才能來?河西。

    聽?外頭走了?一圈回來?的賈大說?,定陽城里?好些人都等著瞧她和七爺的下文呢,就吳記那幫人都和賈大打?聽?這事兒。

    問到外面人都議論些什么,賈大卻支支吾吾說?的含混不?清的。

    馮妙嫦心里?就差不?多有數了?,不?外是?她一個和離婦人配不?上七爺這些話。

    也是?,才和外頭特意表明了?她是?七爺和離后?投靠來?的表妹,表親外兩人再無更進一步的可能。

    轉頭她和七爺就要辦婚事了?,你說?當初費那個心思干嘛呢?就為了?給定陽城人提供談資么?

    大風大浪都見識過了?,閑言碎語馮妙嫦哪會放在心上,該干什么不?耽誤。

    馮妙嫦發現了?, 她越是?大大方方的任人看,別人反說?不?出來?什么了?。

    所以,七爺出門時她也沒?避著, 跟著西嶺他們一起送出了?府門外。

    只是?從昨兒開始, 在西嶺和玄字這幫的帶動下, 她在的場合,這些人都要退到她后?面。

    這會兒也是?,又都給她讓到為首的位置, 讓她和七爺站到了?一起。

    說?是?要大方給人看, 可這樣活脫脫一副送夫出門的場面, 馮妙嫦還是?有些臊了?。

    七爺今兒不?知咋了?,平時多不?耐煩這些的, 眾目睽睽之下,非得?來?句“到日子我就回來?”才上馬走了?。

    玄一,玄二,玄五三?個也是?,齊刷刷跟馮妙嫦拱手后?才上馬追上了?七爺。

    馮妙嫦極力壓著,臉上還是?起了?紅云。

    還好遠望著看不?出來?,她扮出的氣勢沒?倒,外人看著她還是?那個大氣疏闊的馮掌柜。

    回了?青玉院,馮妙嫦先給賈大交代?了?暖鍋鋪子要如何修繕布置,賈大領會明白了?就先忙這一攤子事兒了?。

    鏢行得?瞧七爺能在西邊兒打?出什么樣的局面才能開起來?,這陣子也不?好閑著,就正?好快著些給暖鍋鋪子張羅開張。

    外頭的事有賈大帶著人忙活就行,內里?就叫忍冬茯苓帶著王富在府里?挑暖鍋鋪子里?的廚工和伙計。

    八個人歷練了?這么久,其中最精干的趙興派去了?洛安城,暖鍋鋪子的掌柜的就挑了?王富。

    剩下六個,馮妙嫦后?面都有一攤子事要分派。

    人手還是?很不?夠用。

    現成的有西嶺這個會調理人的高手不?能白放著,馮妙就嫦拜托了?西嶺幫著多選些人手教出來?。

    西嶺二話沒?說?就應了?,轉頭就去找牙行買人。

    關鍵處的差使,西嶺都是?用簽死契的,活契的再有本?事,他都不?予考慮。

    之前馮妙嫦還覺著不?必非這樣,可隨著買賣做大,很多門道都不?能漏出去,還真是?只有簽死契的人用著安心。

    分派完,茶還沒?喝上一口,柳八又找了?過來?。

    柳八從見了?裴老娘子后?,每日都要抽空往裴老娘子那邊走動。

    他臉皮厚,裴老娘子攆他,他就撒嬌放賴地抱著門框子,裴老娘子嫌難看,也就由著他去了?。

    待他卻不?復從前。

    那會兒是?當親孫子待,虛寒問暖關懷備至。這會兒就是?好姐妹家的孫子,客氣來?往著就行。

    為這個,柳八沒?少跟忍冬茯苓面前嚶嚶哭著道后?悔。

    可世上沒?有后?悔藥,當初沒?珍惜,現在這樣也是?他該受的。

    再是?好姐妹,忍冬和茯苓也偏袒不?來?,只教他誠心所至金石為開,沒?有取巧的道兒。

    見他過來?,馮妙嫦問道,“你大早上不?是?去裴老娘子那里?了?,怎么就回了??裴老娘子不?是?不?攆你了?么?”

    柳八嬌媚笑著,“裴阿婆打?發我回來?請掌柜的去她那里?一敘!

    那日見過,判定裴老娘子是?高門大戶出身后?,馮妙嫦就對裴老娘子好奇得?很。

    這會兒稍有些閑暇,遂跟著柳八欣然?前往。

    裴老娘子住得?不?遠,和這邊隔了?兩條街,馬車還沒?跑起來?就到了?。

    裴老娘子的宅子不?大,三?

    進的精巧小院兒,只她和幾房仆人住著很寬綽。

    有柳八在也不?用通報,進門就往正?廳去了?。

    沒?等坐下,裴老娘子聽?著動靜就過來?了?。

    仆婦上了?茶點后?輕手輕腳著退了?下去,進退間分寸拿捏的恰好,馮家的仆從比之都頗有不?如。

    “我和裴掌柜要說?些私房話,柳八也下去吧!”

    柳八多的一句沒?有,脆聲應了?也退了?出去。

    見到了?,自要幫柳八說?一嘴,馮妙嫦笑道,“還是守著裴老娘子能長進,這才幾日,柳八都會瞧眉眼高低了!”

    “馮掌柜就別擱我這兒自謙了?,咱倆實是?一樣人,你說?呢?”裴老娘子眼帶深意的看過來?。

    馮妙嫦心里?微凜,面上卻不?露,“裴老娘子說?笑了?,不?知找我來?是??”

    “老婆子是?直腸子,來?不?得?彎彎繞繞的,有話就直說?啦!

    昨兒下午我收到洛安那邊兒的信,信上說?了?洛安前陣子出了?件叫人議論不?已的事兒,還是?位高權重的裴尚書府上的事兒,或是?因著我姓裴,對姓裴的府上的事兒就格外愛打?聽?,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呢!”

    馮妙嫦眼帶冷意,“那我和裴老娘子還真不一樣,我從不?打?聽?和我無關之事,更不?會過問。禍從口出可不?是?白說?的!

    裴老娘子不?避不?讓,“不愧是燕七爺未過門的夫人,果然?是?不?怕事兒的!

    “我瞧著裴老娘子也沒?什么事,我還忙著,得?閑了?再聊吧!”馮妙嫦就要起身。

    “馮掌柜的別惱,我找你是?說?自己的事兒,可不?是?想同你過不?去的,你不?妨仔細看下我!迸崂夏镒用Φ馈

    聽?她話里?透著蹊蹺,馮妙嫦直視過去,“裴老娘子何意?”

    “馮掌柜嫁到裴家時該見過裴尚書那一輩兒的兄弟姐妹了?吧?可覺著有和我面容相仿的?”

    腦里?給裴三?郎那些叔叔姑母過了?一遍,在只見過一面的裴四姑那里?對上了?號。

    馮妙嫦忽閃著睫羽壓下震驚,“我不?懂裴老娘子在說?什么!

    “我是?如假包換的裴家人,還是?裴尚書一母同胞的姐姐呢,姊妹里?我行二,裴尚書庶出的四妹和我很像吧?”裴老娘子自嘲笑道。

    她沒?再為難馮妙嫦,自顧往下說?道,“放心,我不?是?借著你的事想威脅什么,只是?猜出你的事后?,覺著和你也算同病相連,我這事壓在心里?快三?十年了?,再不?找人說?就真埋棺材板里?了?,如今遇到你可不?就憋不?住了?。”

    見她意態蕭索,眼神蒼茫,馮妙嫦也不?免動容。

    “你那是?為著什么?”

    “每年的廟會燈會不?都有被劫拐的年輕女?子么,我萬幸成了?其中一個。

    更萬幸的是?,在路上我就想法逃了?出來?,又得?搭上了?好心人的車回到了?洛安,前后?不?過五日,我也毫發無損再清白不?過。

    可滿心歡喜的回到家里?,親娘倒想憐惜我,卻是?我一心護著的弟弟怕我帶累了?他的大好前程,根本?容不?得?我回去呢!”

    “后?來?呢?”

    “后?來?不?眼前擺著呢么?不?然?高門大戶的裴家嫡出小姐怎么會在河西這樣的不?毛之地討生活。”

    “只是?攆你出來?么?那會兒的裴家倒比如今心慈手軟些呢!”

    確定裴老娘子沒?有惡意后?,馮妙嫦沒?忍住感概了?一句。

    當然?就是?裴老娘子想要挾,她也不?怕,既定下了?要做個匪婆子,就不?怕扛事兒。

    “你過于淳厚了?,在外面還是?心硬點好!迸崂夏镒有那楹鋈?就好了?,語氣也輕快起來?,“你可猜錯咯,要不?我怎么一猜就是?你。

    只是?那會兒裴尚書年輕少了?些歷練,手段直接少了?些迂回,所以咱倆雖都是?死路一條,奔死的路上卻是?岔了?道兒的。”

    馮妙嫦被她的說?法逗笑了?,“哪里?岔了?道兒?”

    裴老娘子也笑了?,“你這里?我那好弟弟不?想臟了?自己的手,借的是?徐氏和你娘家的刀。

    我這里?我那好弟弟卻沒?假手他人,自己帶著心腹趁著月黑風高綁了?我扔到了?洛河里?,是?我命不?該絕,綁我的繩松了?,我被河水沖到了?對岸才逃得?一命!

    果然?,裴府里?看著是?徐夫人掌家,徐夫人堅持的,裴尚書都要退讓。

    實際上裴府的一切都牢牢握在裴尚書手中,他容著徐夫人當家做主,不?過是?徐夫人行事都符合他的心意罷了?。

    裴尚書待至親之人都這么心狠手辣的,更不?會容著她一個外來?的兒媳了?,和裴老娘子一比,馮妙嫦忽然?覺著自己那個不?算啥了?。

    要是?裴尚書授意徐夫人動手料理她,在裴府里?孤立無援的,她根本?就逃脫無門,這會兒她墳頭的草都長起來?了?。

    “這么些年你怎么過來?的?”馮妙嫦忍不?住問道。

    “無依無靠的,一個還算有些姿色的弱女?子在外面能有什么好路子。

    不?想墮入風塵,又沒?別的出路,憑著學了?幾年的琴藝,我進了?教坊司,靠著歌藝琴藝闖出了?些名號。

    如今河西的這些家底兒,都是?用那些年攢的銀錢置辦下來?的。”

    “柳八的親阿婆也是?教坊司出身吧?”馮妙嫦問道。

    “馮掌柜蕙質蘭心,什么都瞞不?過你。”

    “這么些年,裴老娘子就沒?想著給自己出口氣么?”

    “你道我為何留在這天高皇帝遠的河西?”

    馮妙嫦了?然?,“裴尚書樹大根深,確實不?好撼動!

    裴老娘子接著她話道,“我無力撼動,馮掌柜卻有此?能力,不?如你我聯手討個說?法?”

    馮妙嫦卻不?接茬兒,“裴老娘子說?笑了?!

    裴老娘子從荷包里?摸出枚木牌放到案上,“若我能助馮掌柜開起名動天下的歌舞樓,叫馮掌柜日進斗金呢!”

    馮妙嫦看過去,那木牌上刻的精美的芙蓉花圖案,看著素雅無奇,卻是?上等的沉香木所制,一經拿出,淡淡的香氣就絲絲縷縷散逸開來?。

    第039章 接花令

    三十?九章

    同情歸同情, 馮妙嫦仍不?為所動,“燒手的銀子我不?賺!

    裴老娘子小心的摩挲著那塊芙蓉花牌,眼神悵然。

    “我當年在江南頗闖出了些名號, 不?說街知巷聞, 提起琴娘子來也都知一二,富豪之家每有宴席,常捧著重金請我上門獻藝。

    為此教坊里有遇上解不?開的難處都愛求到我這?里,能幫的我都幫了。

    都瞧不?上樂籍伶人?,等我入了教坊與之為伍后,才知他們是何等可親可愛,最?是知恩圖報一諾千金的。

    后來我尋裴尚書的晦氣不?成反被他的人?追殺的時候,若沒有我幫過的那些人?替我遮掩想法?子,我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這?方木牌是同教坊的一位病弱的姐姐給我的,我不?過是于?她?病中幫了些銀子,她?卻始終記著, 到臨終時把我叫去,把這?方木牌交給我后才肯閉眼!

    說到這?里,裴老娘子面上的表情似哭又似笑, 很是復雜難辨。

    “你知道么, 這?方木牌她?珍藏了那么久, 多難的時候都沒動用,卻心心念念留給了我,原來她?早察覺我有難了之事, 想教我在需要人?搭把手的時候就?拿出來用。

    只?是她?為等我只?吊著一口氣了, 也沒來得及說具體, 我算著這?木牌都經了好幾輩了,當年那些人?早都化了灰了, 物是人?非,當年的約定怕早都湮沒無尋了,所以我也一直沒想起來動用。

    是我到了河西后,機緣巧合下才知道這?木牌可不?是擺設,那十?一方木牌只?要有后人?,是必要聽芙蓉花令招喚的。

    有了影,我再順著打?聽就?有了眉目,這?才知道當年這?十?二方牌的主人?俱都是大江南北的教坊頭牌,說是名動天下也不?為過。

    馮掌柜可能不?知,但做到教坊里的牌面人

    ?,就?是樂籍里的固籍了,若有后人?必得留下一支承籍才行。

    如此那十?一花令自要有后人?,必有在教坊里承籍的。

    那些后人?就?算天姿普通,可家學淵源下,在教坊里也不?會是無能之輩,就?如給我芙蓉令牌的那位姐姐,她?琴藝歌藝皆不?錯,卻是身弱耽誤了她?。

    馮掌柜你想,若能給這?樣一幫人?聚起來,該是何等聲勢呢!”

    一方小小的木牌背后卻有這?樣曲折的故事,叫人?聽著不?由跟著遙想當年。

    知道柳八出自教坊后,馮妙嫦對樂籍人?再不?會看低,聽裴老娘子說了這?些后,更生了好感。

    “合伙的買賣不?好做,裴老娘子還是自個兒招了這?些人?開歌舞樓更好些。

    有錢能使鬼推磨,等賺足了巨富的銀子,用銀錢開道,縱算撼動不?了裴尚書,給他下些絆子還是能行的。

    做一點是一點,水滴石穿的,沒準哪一天裴老娘子就?如意了呢!”

    雖不?想和裴老娘子聯手,馮妙嫦卻樂見?裴老娘子找裴家的麻煩。

    知一時半會說服不?了她?,裴老娘子也沒糾纏。

    搖鈴喊人?進?來讓換了熱茶熱點心來,“這?陣子柳八沒少給我帶馮掌柜那里的好點心,一直想著回請卻不?得機會,今兒馮掌柜來了,雖粗陋得很,也嘗嘗我家里的點心吧。”

    裴老娘子這?樣說了,馮妙嫦也不?好立時告辭。

    裴老娘子最?會做人?,想叫她?自在些,打?發人?去后面喊了柳八過來作陪。

    結果沒等人?叫,柳八順著熱茶熱點心的味兒自個兒過來了。

    進?屋他就?先往案上的點心盤子伸手,瞧到案上的芙蓉花牌后,點心也顧不?上拿了,手指著木牌,花容失色道,“芙蓉花令?”

    裴老娘子也驚了,“你怎么知道這?個?”

    柳八驚疑不?定地來回瞅著裴老娘子和馮妙嫦,“我當然知道啊,芙蓉令一出,上天入地莫敢不?從!這?是誰的啊?”

    裴老娘子和馮妙嫦同時一震。

    裴老娘子也是才知道芙蓉花令代表的是這?么霸氣的招令。

    馮妙嫦問道,“柳八你是花令后人??”

    柳八眼里帶了不?合他嬌媚少年氣的復雜難明,低聲道,“多少輩了,從沒見?誰拿出來過,我還當再不?會有招令呢!”

    說完,他抬手向頸項里拽出一樣物事,松手后,一方掛在玄色絲繩上的木牌露了出來。

    那方木牌和幾案上的木牌像一塊木料所制,只?是幾案上的木牌雕的是芙蓉花圖案,而他掛的這?塊兒是海棠花圖案。

    一向穩得住的裴老娘子失態了,驚聲問,“你家里是海棠花后人?和你阿婆相交那些年,我竟一點未往這上頭想,夠愚笨了。”

    柳八已恢復了,笑嘻嘻道,“我阿婆不也沒看出來你么,你倆扯平了。”

    裴老娘子也不?瞞他,“我是半道兒得了人?交托的,不?是家里傳承下來的,知道的不?很詳細,你給我說說你阿婆是怎么交給你的?”

    不?管是不?是半道的,只?要拿著芙蓉花令就?是傳人?,另十?一花牌的傳人就要聽令行事。

    柳八自然要知無不?言,于?是一五一十詳細說了。

    馮妙嫦問道,“別的花令傳人?會像你一樣聽從招令么?”

    “我承我阿婆衣缽前,我阿婆拿了海棠花牌叫我發了毒誓的,別家必也是這?樣!

    柳八赧然道,“裴阿婆你要早些拿出來,就?是叫我做牛做馬我也不?敢跑啊!”

    這?下就?連馮妙嫦都要咬牙,之前說他奸滑一點沒冤枉他。

    裴老娘子畢竟歷了那么些年歲,大度得多。

    “是我失察誤了事,怪不?到你。”

    柳八咯咯笑著,一點沒體會到他家馮掌柜的糟心。

    柳八是馮妙嫦要一直握著用的,這?會兒他成了勞什子海棠花令傳人?,從此裴老娘子這?個芙蓉花令令主的吩咐是要凌駕在她?這?個柳八的掌柜的之上的,那柳八她?還能用么?

    她?花了那么些心思才給留下的人?,就?這?么被截胡了,馮妙嫦越想越堵心。

    囫圇吃了兩?塊點心,“那我就?不?打?擾裴老娘子和柳八敘從前了。”站起來就?要走?。

    “馮掌柜且慢!”裴老娘子卻攔住她?,拿過那方芙蓉花牌塞到馮妙嫦手上,“如今我為令牌擇定了新主人?,還望馮掌柜不?要推辭!

    馮妙嫦忙往回推,“裴老娘子,這?玩笑可開不?得!

    “老婆子是真心實意的,今日請馮掌柜過來我就?是存的這?個心,并不?是臨時起意!迸崂夏镒诱,“實不?相瞞,只?要下一輩的傳人?滿了十?五,花令就?要交下去,現今拿著花令這?輩兒的都是柳八這?般年齡的,老婆子可沒臉拿著花令和孫輩兒的一起做事,那真就?是為老不?尊了!

    邊上柳八插嘴道,“我阿婆當年交給我花令的時候也和我說過這?樣的話呢!我家就?剩我和阿婆兩?個了,我阿婆怕自己?哪一天突然就?走?了,在我十?二歲那年交給我花令的時候還囑咐我十?五歲之前花令只?是歸我保管呢!”

    裴老娘子又道,“我知道馮掌柜的想長久著用柳八,這?樣芙蓉花令就?更不?能叫別人?拿著了。

    你也別多心,剛只?是那么一說,你就?不?應我聯手對付裴尚書,這?方芙蓉花令我也是要給你的。

    從知道芙蓉花令藏著這?么段約定后,我就?總想著要它重見?天日,重聚起那些人?的后人?,方不?辜負當年那番慷慨情義?。

    而你是我覺著最?合適的芙蓉花令主人?,舍你其誰!”

    裴老娘子這?番話打?動了馮妙嫦,她?竟也很想看有多少花令的后人?應諾而來。

    且她?也確實不?能叫柳八另尋了碼頭。

    不?過她?從不?欠人?的,馮妙嫦從裴老娘子手里接過花令,“裴老娘子這?么大方,我也不?能小氣了。裴尚書那里我已有了舉措,后面就?算裴老娘子一個!

    裴老娘子笑道,“馮掌柜肯應,我才不?會假模假樣推卻!

    她?深福了一禮,“我不?求馮掌柜視我為一體,老婆子這?里,無論何時何地必與馮掌柜共進?退!

    芙蓉花令既握到了自己?手里,不?用擔心受制于?人?,招集十?一花令的事就?可以張羅開來了。

    有教坊里熟門熟路的裴老娘子和柳八在,沒什么難的。

    裴老娘子給江南那邊熟識的人?去了信,信里另夾幾紙寫著“盼故人?來聚”的紙箋,上面繪了芙蓉花,那人?收到后會張貼到教坊附近的顯眼處,有心之人?自會看到。

    各地教坊的伶人?間常有聯絡,不?用多久就?會傳揚開來,到時就?看有多少花令傳人?肯和柳八一樣應招了。

    馮妙嫦倒沒抱太高的期望,想著能有一半的人?來,還有柳八,歌舞樓就?可以開起來了。

    她?再給經營得當了,做出個名動天下的歌舞還是可以想的。

    只?這?邊往江南寄信,來回得要三四個月,江南再往外傳信兒,拖到明年也未必有眉目。

    想想還得接著用西嶺那邊傳信的通路,馮妙嫦就?拿了信回去。

    問了西嶺寄這?樣信妨礙不?,西嶺叫馮妙嫦只?管放心,想往哪里寄信交給他就?好。

    每日忙著,日子過得飛快,轉眼七爺走?了快十?日了。

    眼瞧著就?到二十?八了,還沒見?七爺回來,西嶺有些急了,沒事就?過來馮妙嫦這?里轉。

    馮妙嫦心里一點不?急,甚至盼著拖到過了日子再重定日子才好。

    怕西嶺瞧出來,忍冬就?擋到前頭,“我們小姐都信七爺,你這?打?小跟七爺伺候的怎么不?還急上了。”

    茯苓嘴也快,“這?不?就?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唄!”

    說完忍冬和茯苓一起笑了,卻沒注意到西嶺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兒,有些要說不?說的,后見?兩?人?只?是隨口說,也就?一笑置之了。

    二十?四日這?天剛用了哺食,西

    嶺又小跑著來。

    茯苓剛要搶白他又急個什么,西嶺急忙給她?扒拉開 ,沖馮妙嫦道,“七爺那邊要你去幫忙,咱們得趕緊走?!”

    第040章 出城

    四十章

    馮妙嫦以為七爺又干了斧劈城門那樣的壯舉, 力竭之下還強撐著不回,玄字那幾個?拿七爺沒法子,這就想到她了呢。

    馮妙嫦心里很想七爺不回來, 婚期再延一延才好。

    想歸想, 卻?不能表露出來。

    這會?兒西嶺找來,安慰著自己躲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馮妙嫦忙做出急切掛心的樣子,跟著他出了枕霞軒。

    忍冬和茯苓要跟著一起,馮妙嫦都沒讓。

    憑著西嶺玄字他們平日?所說的,就知道定陽城西邊兒亂得很,今兒你搶我,明兒我劫你,根本是殺成一團亂麻了。

    上回兵亂時候兩人跟著遭了多少罪,不到萬不得已, 馮妙嫦不想她們再遭那個?罪。

    那樣的險地,真沒必要三個?人都去。

    不過話卻?不能這么?說,“上回兵亂你們也不是沒經過, 咱三個?都不會?騎馬, 遇上險情就是拖累, 七爺個?玄字他們夠辛勞了,咱幫不上忙就省心些!

    忍冬兩個?嘴上應著,還是亦步亦趨地跟到了馬車旁。

    西嶺躬身先讓著馮妙嫦上了車, 回頭跟忍冬兩個?不愿意了, “別?擰著眉了, 不有我呢么?!馮掌柜可不止是你們小姐,還是我們夫人呢, 我還能叫她沒人伺候?不是我說大話,論起服侍人,你們倆個?捆一塊兒也不如我呢!”

    全是數落的話,語氣?卻?比以往更見親近。

    忍冬和茯苓當然聽得出來,也知道這會?兒不能給自家小姐扯后腿。

    且西嶺也沒說錯,論服侍人,他數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忍冬扯著茯苓讓開來,“就是知道,我們才怕西大總管搶了我們的活兒,往后小姐會?該不稀得用我們了!

    給西嶺說得呵呵直笑,上了馬車嘴還咧得老大。

    玄五一巴掌給眼前啰嗦不休的玄十拍開,“沒得商量,哪兒涼塊呆哪兒去!”

    玄十還不死心,“你回都回來了,趁便歇歇唄,二十八日?前都要回來的,就三兩日?,西邊兒我還沒去過呢,就讓我替你兩天唄?就當可憐我,叫我去放放風!

    玄五揮舞著拳頭,“護送夫人是何等重?要,毛孩子就甭想咯!”

    呲牙大笑著,趕著馬車出了府門。

    玄十被揚了一臉灰塵,還要追上幾步,“我已經十六了,不是毛孩子!”

    被西嶺和玄五左一聲?又一聲?的“夫人”叫著,玄五的嗓門子又老大的,實?在無法忽略。

    馮妙嫦只好借著和西嶺說話緩解尷尬,“七爺這回燒得厲害么??你帶了藥吧?”

    西嶺忙搖頭,“馮掌柜安心,七爺好著呢!

    馮妙嫦愣了下,“那叫我去是什么?事?”

    西嶺這才慢慢道來,“此事說來話長,這些年西邊兒一直是撒爾人,孜羌人,契金人,烏戎人占著。

    雖然撒爾人和烏戎人更兇悍善戰,可孜羌人擅養馬,有最精良的騎兵,契金人把?著鐵礦,拿著最鋒銳的刀兵。

    且撒爾和烏戎人是想吞并孜羌人和契金人為他們所用,對孜羌和契金人都是拉攏懷柔主,如此才有四族人角力到現在。

    不想半年前撒爾人換了新皇帝,這位撒爾新帝不同以往,是個?鐵血好戰的,這不,還沒站穩了腳跟,就往這邊增派了兵力,擺明了想吞了孜羌和契金,再和烏戎一決勝負,想在這邊一家獨大!

    馮妙嫦意識到不好,“撒爾人占了西邊兒后,會?不會?反過身來進?攻大熙?”

    “夫人好見識!”西嶺點頭,“七爺就是這么?判定的,他說這位慕容赫野心勃勃,眼前這點地方可滿足不了他的野望,他真正覬覦的是地廣物豐的大熙。

    占了這邊后,撒爾人必會?從北邊兒和西邊兒向大熙包攏,到時大熙危矣!”

    前朝就是因著擋不住南下的撒爾人鐵蹄才覆滅的,大熙立朝后,撒爾人也時常擾邊,還是高宗時發兵三十萬殺過去,滅了撒爾二十萬人,將撒爾人趕到芒山以北。

    元氣?大傷下,撒爾人也要休養生?息,又有芒山的天險隔斷,大熙北境才有了近四十年的安寧。

    想到現今大熙各地軍鎮林立,內亂頻繁,齊王幾個?爭位,朝臣也是拉幫結派地站隊,于?國事上不作為很久了。

    這樣的情形下,撒爾人再攻進?來能抵擋住么??

    傾巢之下豈有完卵!

    馮妙嫦攥緊手,“七爺是怎么?個?打算?”

    西嶺昂然道,“你道七爺好好的為什么要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從知道慕容赫做了皇帝,七爺就防著他這一手呢。

    只是七爺原想著撒爾人內里各部也是各懷心思,慕容赫想要坐穩帝位咋也要一年兩年的功夫,有這些時候足夠七爺在這邊站住腳,到時就不是慕容赫想怎樣的事了。

    唉,誰能想到慕容赫胃口?這么?大,內亂還沒平就往這邊插足來了!

    知道七爺竟是帶了這樣的差事來的河西,馮妙嫦對齊王的看法都改觀了不少。

    就算七爺是為了爭擁立之功,能這樣兼顧家國大義,在馮妙嫦這里就值得敬重?。

    “此來七爺要我做什么??”

    “慕容赫想要大批的良馬擴充撒爾鐵騎,所以這會?兒首當其沖的就是孜羌人,孜羌各部族又是一盤散沙,若沒有援手,孜羌各部很快就會?被撒爾人吞掉。

    七爺自不能叫慕容赫成事,他想先一步收攏孜羌各部。”

    馮妙嫦眼一亮,“能行么??”

    “有什么?不行的,十年前孜羌和契金人可都是咱大熙的子民呢,那會?兒他們的日?子雖沒多好,也比現在處處挨打朝不保夕強些,契金那邊兒暫不知道,孜羌這邊不少部族是還是能使使勁兒的。

    就七爺買了五百匹馬的孜羌山胡部,他這一支是孜羌部族里最擅養馬的,前幾日?被三千撒爾騎兵堵到家門口?,派人出來求援,他們孜羌自己人都是冷眼旁觀,是七爺帶著一千人幫著解了困。

    山胡部也是知恩的,殺退了撒爾人后盛情留了七爺在那里休整。

    孜羌人男人只管養馬,養馬外的一應事都由女人擔起來,族里的大事都是族長夫妻一起掌著,這不,聽說七爺這里也是夫人掌著他的錢財進?出,當著他一半的家,山胡部的族長夫妻覺著親切,就想請七爺夫人過來一會?,往后也好常來常往!

    聽完原委后,馮妙嫦就意會?到了,七爺想趁機收攏山胡部。

    可山胡部是夫妻一起當家的,所以需要她過來配合著演一出夫妻同心,好叫山胡部心生?親近,進?而歸心。

    若是從前,還沒成婚就要前同進?同出的給人看,馮妙嫦必會?覺著是看低了她,半路上也會?掉頭走了。

    可眼前事關家國興亡,個?人的這點別?扭羞惱都可先拋了。

    馮妙嫦一路細問?了西嶺關于?孜羌人的喜好和禁忌,牢記在心。

    縱不能助七爺一臂之力,也要不扯他后腿。

    說著話,車子出了定陽城一路向西。

    越往西去,風貌和東邊已是截然不同。

    望不到頭的戈壁荒灘,大小的黑石遍地,唯有低矮的亂蓬蓬的綠柳,和一簇簇的駱駝刺綴其間,入目盡是空曠蒼涼。

    好容易瞧到了水草豐茂的綠洲,卻?是有主的地兒,是不容人靠近的。

    這都沒得說,深入戈壁后,還有沙匪跳出來搶劫。

    不過七爺這么?些日?子也不是白混的,瞧清楚趕車的玄五后,沙匪們頃刻間就逃散了。

    玄五瞧不上的呸道,“丟人現眼的,就這點膽兒還敢做沙匪!”

    戈壁的路不好走,就是玄五車趕的再好都沒轍,就這么?一路顛簸著,在馮妙嫦覺著五臟六腑都要被顛出來時,趕到了山胡部的聚居地。

    這是一處背依著青山的河套草甸,是天然的養馬場。

    遠處大片的碧綠中,成群的馬兒在吃草,近處是連綿的氈帳,已近黃昏,炊煙正裊裊升起。

    面對這樣的祥和寧靜,心境都跟著開闊了。

    馬蹄踏踏中,馮妙嫦掀簾看去,一隊人縱馬而來,打頭的人玉面黑袍,是那樣英姿勃發,耀目到不能直視。

    恍神中,車簾被挑開,七爺伸手過來,溫聲?道,“下車吧?”

    忍下羞意,馮妙嫦大方的探手搭過去,就要借力下車。

    不想七爺一拉一帶,根本不容人反應,馮妙嫦就被他虛攬在懷里。

    再想著表現大方,馮妙嫦也僵了一瞬。

    “這就是燕夫人吧?真是美麗不凡呢!”一道卷著舌說話的女聲?響起。

    看過去,一對身著胡服錦袍的四十許的男女正熱切地朝這邊笑著。

    除了更健壯些,膚色黝黑些,孜羌人和漢地人也沒太大的不同。

    想也是,畢竟歸附了那么?些年,講的一口?漢話外,生?活習慣上也向漢人靠攏了不少,早不是當初了。

    馮妙嫦還是行了男人的禮,“見過族長和夫人!

    山胡的族長夫人驚喜道,“夫人猜得出是我們?”

    馮妙嫦微笑點頭,“族長和夫人氣?勢斐然,誰都會?一眼就瞧得出呢!”

    這下就連山胡族長都眉花眼笑起來,“夫人的到來令我山胡部蓬蓽生?輝,我們夫妻榮幸之至!”

    聽他說話,竟是讀了些書的,這就少見了。

    族長夫妻翻身上馬,朝氈帳方向做出邀請的手勢。

    來都來了,可不能怯了陣。

    馮妙嫦只好主動向七爺伸出手,七爺卻?沒握住她的手,而是托住她的腰向上一送,跟著一個?縱躍間就帶著她上了馬。

    明明上回兵荒馬亂中已共乘過一回了,可這會?兒再坐到七爺身前,彼此呼吸可聞,又是夏天衣裳單薄,就算她向前拉開些距離,一陣陣的熱意還是燒灼過來。

    她還是做不到平常心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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