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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1章 山胡部

    四十一章

    黑云就不允許哪匹馬超過它去, 就算是身負兩人?,它也容不得山胡族長夫妻兩人?坐下的千里良駒跑到它前頭。

    好在它還知道顧念著馮妙嫦,覺著她坐穩了?, 才甩著馬頭嘶鳴著撒開四蹄飛縱出去, 幾個起躍后?給所有?的馬都甩開了?。

    一馬當先后?黑云越發起了?性,風馳電掣般飛奔起來。

    被黑云這樣瘋跑,剛拉開的距離,顛簸著又貼到了?一起。

    只?隔著一層薄衫,七爺的心跳撲通撲通落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敲得人?心慌意亂的。

    心悸的沒個落處,馮妙嫦啪地往下呼了?一巴掌,“黑云,咱是來坐客的知不知道?你這樣反客為主的哪好,慢著些, 禮讓人?家一下。”

    呼嚕呼嚕打著鼻息,黑云側過馬頭,似在回嘴一樣。

    馮妙嫦氣上了?, 又拍了?它一記, “呼嚕什么?白吃我那些蜜糖和果子了??”

    頭頂呵呵的輕笑聲響起, 跟著額頭處有?些刺癢,是七爺冒出胡茬的下頜貼了?過來 ,“黑云你識相?點, 爺的錢都她管著, 她要克扣你, 爺也只?好看?著!”

    幾乎是話剛落,黑云飛奔的速遞就減了?下來, 再識相?不過了?!

    “好個只?認好處的黑云,我算認清你了?。”馮妙嫦忍不住伸指戳點著。

    黑云頓了?一下,竟是老實受了?,又放慢些速度,讓山胡部的馬超過去,它不遠不近地跟在了?后?面。

    后?面玄五和西嶺一臉驚詫地打馬趕上來,“黑云這是咋了??改性了?,怎么還讓別個趕它前頭去了??”

    七爺輕笑,“馮掌柜教它規矩呢!”

    玄五和西嶺同時“啊”著,一臉你也有?今日的表情瞅著黑云。

    七爺說得,馮妙嫦也說得,別個誰也不行,這給黑云瞅得惱羞成怒了?,左右撅著蹄子,給玄五和西嶺的坐騎撞開,昂著首氣勢洶洶地往前踢踏著去了?。

    黑云發起橫來,前后?左右再沒馬肯挨近,恨不能躲著它三丈遠。

    山胡部出了?多?少良馬,所有?孜羌部族里,山胡部出的千里駒最?多?。

    就現在族長夫妻坐下的兩匹,就是多?少年難遇的千里寶馬,大荔馬中的上上品。

    可就這樣的寶馬,遇上黑云照樣犯慫,跑起來也不是黑云的對手。

    山胡部人?以?養馬為生,對大荔馬以?外的馬種也都很了?解。

    當初一見黑云,就認出它是價值連城的黑金馬,是伊斯馬中的極品,伊斯國中的王公貴族都難求一匹的。

    大熙中原更是少見,只?前些年大熙國力還成的時候,得伊斯國進獻過幾匹。

    經了?這么些年也該成老馬了?。

    七爺這匹也不知什么路子來的。

    正是見七爺擁有?這樣的極品坐騎,手下雖只?有?一千人?,卻個個驍勇善戰,跟隨他左右的幾個近衛更是可以?一當百,悍猛如虎。

    山胡族長對大熙還算了?解,雖七爺以?沙匪自居,山胡族長夫妻卻是不信的。

    沙匪他們見多?了?,就山胡部這樣不擅戰的都瞧不上沙匪,七爺和他的一千人?馬頃刻間連強大的撒爾騎兵都能給殺退了?,有?這樣的戰力,還做什么沙匪,直接扯起大旗占地為王都行了?。

    山胡族長夫妻反復分析了?,都覺著七爺是大熙那邊兒心生反意的世家大族的子弟,來西邊兒是給家族找退路來的。

    大熙朝現在和一盤散沙也差不多?,姬家的皇權沒落,早調度不動各地的軍鎮了?。

    還沒人?反,不過是怕槍打出頭鳥,都在等時機呢。

    早前山胡部想的是偏安一隅,好好養馬賣馬,過自己與世無爭的日子就好。

    因著在西邊混的哪家都想要山胡部養的馬,所以?和孜羌其他部族不同,就是撒爾和烏戎兩族都和山胡部交好,所以?山胡部是孜羌各部族里最?不擅戰的,九千部族人?,只?有?一千人?的族兵。

    哪成想撒爾那邊殺出個慕容赫,第一個就拿山胡部開刀,想吞了?山胡部做他的馬奴。

    山胡部上下這才醒悟過來,自家早成了?人?眼中的肥肉,哪個都對他們虎視眈眈。

    實際上,山胡部和大熙姬氏皇家處境一樣,先頭那三家留著他們不過是怕先出手的被群起而?攻之,可悲的是,他們竟一點不自知。

    山胡部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家懈怠了?這么些年,一時半會兒的也雄起不來。

    可局勢由不得你從長計議,想保住部族,還是先找個強大的依靠更合適些。

    如此,見識到七爺這邊的強大戰力,推測出他身后?還有?強大的家族做后?盾,山胡部上下才生了?依附之心。

    不過山胡部也不會魯莽行事,孜羌人?最?信奉的是,一個孜羌男人?再是神武,若沒個能當起他一半家的婆娘,這男人必不會成氣候。

    所以?,決定之前,他們想見見七爺的婆娘。

    若七爺的婆娘是大熙那些藤柳一樣不抵事的,那他們回報恩情就好,依附的事就不想了?。

    這會兒見了?七爺的婆娘,河套上最?嬌美奪目的花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美得叫人?驚心動魄的。

    雖做了?男裝打扮,可騎不得馬揮不了?鞭的,就算說話中聽些,也不是孜羌人?想要的婆娘。

    族長夫妻兩個也明白了?,大熙女人?當的一半的家,不過是幫著大熙男人?管著后?院,孜羌女人?當的卻是家里全部的生計,兩者根本不可相?提并論。

    夫妻倆并駕齊驅著,見七爺一行落在后?面聽不到,為保險起見,族長夫人?盂蘭還是用孜羌語道,“鐵單,燕夫人?雖做了?男裝,我瞧著骨子里還是大熙女人?嬌弱的做派。

    十年前的教訓還記得吧,和大熙人?咱們就攪不到一個鍋里,依附的事還是算了?。

    七爺援手的恩情咱要厚報,這一年咱就當白忙活了?,那五百匹馬就送給他罷!”

    族長鐵單痛快道,“這么些年聽你的就沒出錯過,這回還聽你的。

    我瞧著七爺是個有?胸襟的,五百匹馬送給他很值當,后?面咱們再有?事,他還會不遺余力來援手。

    雖不依附他,這樣你來我往的咱們也算有?了?靠山,別家想動咱們也要猶豫一下的。

    趁著還有

    ?人?靠,咱們給自己的兵也練起來!”

    盂蘭點頭,“往后?只?要七爺需要馬,咱們都便?宜兩成給他。”

    鐵單問,“那燕夫人?那里?”

    盂蘭想了?下道,“咱們只?管誠心招待了?,只?論交情,別的只?字別提,七爺會明白的。”

    夫妻倆很快就商量妥了?大事。

    后?面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瞅著左右沒人?了?,七爺低頭道,“這個時候叫你過來,委屈你了?!”

    馮妙嫦忍住給他下扒拉開的沖動,不著痕跡地躲開些,“西嶺都和我說了?,七爺才辛勞,和七爺比起來我這點算什么,不委屈。”

    七爺順著給頭抵過來,“山胡部我志在必得,你幫我這一回,我感激不盡。”

    確定七爺是無意識的靠過來,再躲反而?會叫七爺覺察,馮妙嫦只?能盡量忽略額頭上的酥麻熱燙。

    “待會兒我要怎么做?”

    “拿出你那天?同我算賬的氣勢就行,他們會折服的。”

    “七爺!”

    “說真的呢,知道我花了?兩萬五千兩買馬,你恨不能戳我臉上的樣子,我這會兒還記憶猶新呢!”

    “你再這樣我管不了?了?!”

    “別呢,沒說假的。你只?管按平時的行事來就好,讓他們相?信咱們不光能庇護他們,還能帶他們奔更好的日子,人?往高處走,他們會知道該怎么選。”

    馮妙嫦這才信他,思?量一番后?有?了?計較。

    很快騎到最?大的氈帳前,鐵單夫妻先下馬,帶著山胡部一眾迎了?七爺和馮妙嫦一行進了?議事大帳。

    帳里已擺了?筵席,兩邊的人?分賓主落座。

    孜羌人?以?游牧為生,一日三餐皆是牛羊肉和乳酪乳漿這些。

    這會兒為表對貴客的看?重,大帳中間,一只?偌大的烤全牛滋滋冒著油,肉香四溢。

    而?每張席邊上都架著火烤著只?肥碩的全羊。

    全牛全羊宴,是孜羌人?招待客人?最?高的規格。

    大熙吃肉也多?是羊肉,因著耕牛金貴,牛肉卻是吃不到的。

    西邊兒河套的羊肉最?是鮮嫩,沒有?丁點膻味兒,十年前孜羌和契金人?還歸附大熙的時候,每年都要往宮里進供的。

    嘗過之后?,河套羊肉就得了?“肉中第一鮮”的名號。

    那會兒興元帝剛登帝位,為攏絡人?心,收到這邊的河套羊后?,只?留下少許外,大多?都會賞賜下去。

    沒落如馮家,都得過兩只?羊呢。

    一大家子吃兩只?羊,三房又不得馮老太太的意,根本輪不上吃肉,只?一人?分了?碗帶肉渣的羊肉湯。

    就是這么一碗帶肉渣的羊肉湯,原汁原味的做法,卻要鮮掉人?的舌頭,馮妙嫦至今還記得那碗湯的美味兒。

    她這兒正聞著香呢,卻見七爺微攏了?下眉,雖很快松開了?,卻瞞不過馮妙嫦,知道七爺是吃厭了?這些,已經到了?崩坍的邊緣。

    這可不行呢,想讓人?和自個兒不外道,最?快的法子就是吃到一處去。

    七爺吃不下,她就要頂上!

    不過她一點和不勉強就是了?。

    笑盈盈道,“只?為這河套羊肉的美味兒,我就不虛此行了?!多?謝族長和夫人?盛情款待!”

    雖打定主意,好生款待后?就給人?禮送走,可好聽話誰都愛聽。

    盂蘭臉上的笑真心實意起來,“那燕夫人?多?用些才好,我瞧著七爺似不大習慣吃這些,我們真怕怠慢了?!”

    馮妙嫦做出擔憂的樣子,“我們七爺正養病呢,吃不得過于油腥的。

    不叫他出來,他非跑出來,我這擔心了?多?少天?了?,剛瞧見他好好的,我的心才落了?地。”

    七爺竟是帶病來援的?

    族長夫妻倆對視后?,臉上都帶了?歉疚。

    第042章 語出驚人

    四十二章

    盂蘭很是?過意不去, “是?我等粗心大意了,這?耽誤了七爺養病該如何是?好?”

    馮妙嫦還等著七爺回人話呢,不防被?他?伸指戳了下。

    側頭瞧過去, 人正沒事人一樣抿了口?奶茶, 眼神都沒給過來一個。

    馮妙嫦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這?是?不想和女人說話,讓她替他?應答呢。

    她就不信了,她沒來之前,盂蘭夫人的話他?一句都沒接?

    可?這?會兒不是?和他?掰扯這?個的時?候,馮妙嫦笑著接了話,“耽誤不著,他?就是?嫌家里拘著他?養病才?跑出來的,這?樣餓兩日正好,回去吃什么都香了,家里也能輕省些。

    你們不曉得, 七爺見天這?個不吃那個不喝的,家里有多頭疼。”

    盂蘭止不住笑著,指著邊上的鐵單道, “我還當就我們家的野馬似的拘不住, 原來七爺也這?樣。

    吃食上鐵單也不省心, 有肉怎么都行,沒肉就給我撂臉。

    有時?候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呢!”

    鐵單扯嗓子笑開?,豪邁地端起酒碗, “我說和七爺咋這?么投緣, 來, 酒逢知己千杯少,我敬你!”

    “痛快!”七爺也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盂蘭阻攔不及, 推搡了鐵單一把?,“你個渾人,剛說了七爺在養病,你還叫他?喝那些酒,你腦殼里裝的是?草么?”

    鐵單呵呵笑著由她說,拿出短刀麻利地片了塊羊肉,用刀叉了遞給過去,“諾,最嫩的給你。”

    盂蘭接了肉送到嘴里,轉頭對馮妙嫦嘆道,“可?是?托了夫人的福氣,有生之年我竟吃到了鐵單給我片的肉,這?輩子值個了。”

    馮妙嫦抿嘴笑道,“那真?是?可?喜可?賀呢!”

    她這?一促狹,鐵單和盂蘭一起爽聲大笑起來。

    鐵單又給盂蘭道,“回頭我替你多吃菜團子粟米團子,肉都緊著你吃。”

    盂蘭拍著道,“都聽見了吧,回頭鐵單賴賬,都要給我做證啊!”

    下首坐著的山胡部?一眾都笑著轟然道好,氈帳里熱鬧歡欣起來。

    盂蘭對馮妙嫦道,“烤羊火候正好著,快多用些。”

    馮妙嫦已悄悄瞧明?白了山胡人是?怎么片肉的,就要伸手拿起案上放的短刀學著片肉。

    卻被?七爺按住手,“我來,你等著吃吧。”

    老實講,見到孜羌人夫妻之間竟是?這?樣言笑無忌的,馮妙嫦看愣神了好幾回。

    這?才?明?白,孜羌女人當的一半家是?這?樣的,是?真?的和男人并肩而?立,說的話和男人一樣管用,族眾們都要聽令行事的。

    這?在大熙是?絕無可?能的事,女子要敢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調侃郎君,輕則要被?說不敬夫君,重的說你不守婦道都是?可?能的。

    她自覺最近自己和七爺就過于隨意了,剛那樣說七爺挑食的話就過格了。

    不過剛她也是?有意為之,七爺不大和人說話,又不肯接盂蘭的話,她不想讓場面冷下來,只能應和人家那樣說拉近關系。

    這?會兒回過味來,她覺著七爺剛說對她那日質問兩萬五千兩買馬的情形記憶猶新的話就是?點她呢。

    所以她想好了,等回去再不能和七爺言語無狀了。

    搭伙的夫妻,還是?相敬如賓為好。

    以前她還覺著說夫妻相敬如賓,和夫妻情深是?一個意思,這?幾日才?品出來差大了,客氣了怎么會有兩心如一不分彼此?

    她這?還想著回頭跟七爺好生解釋剛才?她那樣是?情有可?原呢,結果?他?就給她來這?出兒。

    當著山胡部?眾的面兒,她不好明?說。

    只能道,“你這?會兒聞不得膻腥味兒,還是?我來吧。”

    七爺卻已經開?始片起了烤羊,“片這?個可?有門道,片不好味道會欠不少。你想了多少日子的河套羊,哪能讓你吃不好,等著就是?。”

    再攔著,才?演的那些就露假了,馮妙嫦只能等著吃現成的了。

    抬頭間,見鐵單夫妻正目不轉睛往這?邊看著,一臉的興致盎然。

    馮妙嫦大為尷尬,忙收回眼神。

    七爺也片好了一小碟羊肉

    送到她面前,“

    吃吧!”

    鐵單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嚷道,“七爺還是?不如我疼婆娘,我給盂蘭片的可?是?最嫩的那塊兒。”

    見七爺頓在那里,手里刀比劃來去,不知該往哪里下的樣子,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羊身上哪塊兒的肉最嫩。

    他?這?是?裝禿嚕扣了,還片不好會欠味兒,他分明是第一回干這個。

    “族長不知,我就喜歡吃帶點嚼勁的。”

    忘了邊上人特意給備的筷子,馮妙嫦抓起塊碟里的羊肉送嘴里,睜眼說著瞎話。

    果?然,七爺手上的刀就有了準頭,刷刷地飛舞起來,刀影中,指厚的最合適入口?大小的羊肉很快就堆滿了一盤子。

    仗著刀法好,又叫七爺給圓回來了。

    山胡部的人被他的快得看不出刀影的手法吸引住目光,沒人盯著了,馮妙嫦趁空多吃了幾塊羊肉。

    現烤的河套全?羊確實名不虛傳,就不是?羊最嫩的部?位,肉質也細嫩的不得了,真?的是?入口?即化的承度。

    等烤的全?牛肉上來,雖沒有羊肉嫩滑多汁,卻別有風味。

    既扮上了豪爽,馮妙嫦也就放開?來吃了,羊肉牛肉都吃了不少。

    吃到最后她還是?略有遺憾,覺著若是?自己配料喂出來的,指定比山胡部?整治的好吃。

    心里一動?,若是?暖鍋里用了河套羊肉呢?

    看七爺一口?都沒吃,這?可?不行。

    這?一會兒已夠她品出孜羌人的吃食都用什么料了,馮妙嫦跟盂蘭要了小鍋,麥粉,野蔥,菇子,鹽和調料。

    盂蘭很快讓人備好送來,馮妙嫦給那口?煮奶的小鍋倒上水架到火上,等水開?了,給案上片好未動?的羊肉倒進去,又給菇子撕開?扔進去,然后拿過那碗麥粉,邊一點一點倒水用筷子攪合著,直到攪出稻米粒大小的麥粉粒,她均勻地揚撒到熱湯里,等麥粉粒差不多熟了時?,給鹽和幾樣調料下了,又切了野蔥花撒到湯里,很快誘人的鮮香味飄散開?來。

    馮妙嫦很清晰地聽見邊上七爺咽了口?水,知

    到他?這?是?饞狠了,應該是?這?陣子米面未進引出來的。

    滿滿地盛了碗放到他?面前,還不忘給他?描補,“也不能一點葷腥不沾,盡量吃些吧!”

    “我省得。”七爺應了聲,拿了羹勺吃起來。

    開?始還矜持著,幾勺子下去后,他?起勺子就快了起來,一口?接著一口?,頭都不抬,吃得那叫一個香甜。

    “那啥,能給我嘗嘗么?”上頭鐵單直勾勾看著問。

    “瞧著怪好吃的,有剩的給我也來點兒唄?”盂蘭也問道。

    鍋里還有小半鍋,馮妙嫦忙分裝了兩碗出來,邊上候著的接了給送到鐵單夫妻面前。

    夫妻倆都等不急拿羹勺,端起碗送嘴邊吸溜起來。

    幾乎是?同時?,鐵單夫妻接連贊嘆,“這?個好吃!”“要不是?親眼看著,真?不敢信麥粉能做出這?等美味來!”

    邊上的山胡部?眾一齊擱那兒咽起了口?水,有幾個朝鐵單嚷道,“族長,留兩口?給我們嘗嘗味兒唄!”

    “族長,你哪好當我們面兒吃獨食。

    倒是?沒人跟盂蘭要口?嘗嘗。

    鐵單全?當聽不到,三口?兩口?給自己那碗吸溜完,又擱那里砸吧嘴回味起來。

    “要粟米麥粉都能做成這?等美味兒,沒大肉也能過日子了。”

    盂蘭看向馮妙嫦,“燕夫人能教我們這?個吃食的做法么?你不知道,族里都是?無肉不歡的,可?頓頓飽肉哪個吃得起,還是?得粟米和麥粉摻和著吃才?能過起日子。

    可?族里老老少少吃粟米團子跟吃苦藥一樣,換了麥餅稍強些,可?總吃也不順口?了。

    若有這?個麥粉香粥吃,往后就再不用愁了。”

    馮妙嫦不解道,“族里是?牛羊肉不夠吃么?我以為咱這?里吃粟米和麥粉是?吃肉吃膩了,想調換下口?味兒的呢。”

    盂蘭苦笑,“別說我們孜羌人,就是?富足的撒爾人和烏戎人也做不到頓頓全?肉,一樣得摻和著粟麥這?些糧食才?行。”

    馮妙嫦稍想下就明?了了,“是?草場不夠養足夠吃的么?”

    盂蘭詫異道,“燕夫人竟能想到,外面人很難想到這?上頭。”

    嘆了口?氣,她接著道,“一路上你也看到了,從出了定陽城,就是?連著片的戈壁灘,唯有荔河沿岸水草豐茂的這?點兒地方才?能放牧。

    人口?越生越越多,地方卻不見漲,幾代傳下來,就越過越窮咯!”

    見盂蘭一切都攤開?了給她說的樣子,馮妙嫦就問了。

    “咱們族里一年能出多少馬?”

    “最多的年頭出了一千五百多匹,一般是?一千匹多點兒。”

    馮妙嫦擱心里拔拉好算盤,差不多有底了,于是?不緊不慢道,“五十兩一匹馬,一年最少也五萬兩銀子了,大熙那邊,一兩半銀子就夠一個人吃喝穿用了,咱部?族里有九千多人,我瞧著咱們養馬外也養著牛羊,還種?著苜蓿,是?養馬耗費太大么?”

    說著話,馮妙嫦就能給山胡部?的內里看得清清楚楚,山胡部?的一切就跟攤開?在她面前一樣,沒什么能瞞過她。

    盂蘭驚訝之極,和鐵單交換著眼神,夫妻倆知道先頭小瞧了這?位燕夫人。

    盂蘭就想試試馮妙嫦的深淺,“燕夫人說的不錯,我們出一千匹馬得的五萬兩銀子,有四萬兩是?本錢,只有一萬兩才?是?我們賺的。

    草場就這?么大,我們自己養馬就沒那么些地兒養牛羊,自己養的那些連半年都吃不到,或是?拿銀子,或是?用馬要跟別的部?族換牛羊肉回來。

    另還得買糧,布料和茶也得買,哪哪都要錢,一萬兩銀子要精打細算著才?能勉強度日。”

    馮妙嫦微笑道,“若我能讓咱族里多出息些銀子呢?”

    第043章 攜手

    四十三章

    鐵單夫妻和山胡部眾一起激動地看過來。

    盂蘭問道, “燕夫人此話?怎講?”

    馮妙嫦微笑道,“盂蘭夫人先容我和七爺商量下?再回你。”

    盂蘭再急也只能按捺下?來。

    自家的?愁事自家知,多香的?肉也沒吸引力了, 鐵單和山胡部眾都支著?耳朵等下?文。

    七爺吃飽了心情也好, 盤腿坐在那里?,很是閑適,“這是又?想給我派活了?”

    馮妙嫦嫣然笑道,“是呢,沒有?七爺給我打通了道兒?,我就多少掙錢的?法子也使不來呀!”

    七爺莞爾,“你這一碗麥粥怪貴的?,果然沒有?白吃的?飯呢!”

    馮妙嫦眉眼彎彎,“你就說?許不許吧?你既幫了咱們族里?,不如好事做到?底唄?”

    七爺搖頭,一臉無可奈何狀, “吃人嘴短,你都說?了,我還能不應么?”

    馮妙嫦就朝他拱手施禮, “那我替咱們族里?多謝七爺慷慨啦!”

    七爺扶額, “你是不是忘了咱倆才是一個鍋里?攪飯的??你跟我謝個什么勁兒?呢?”

    馮妙嫦妙目橫了他一眼, “七爺這么辛勞,養病都沒時候,我這里?還要給你添活兒?, 所以才要謝你。

    族里?銀錢這么艱難還款待我吃全牛全羊宴, 我心里?哪下?得去呢, 不為他們盡點綿薄之?力,回去我也不安心。”

    七爺一句“我知你”后, 兩人相視而笑,這事兒?就算說?定了。

    鐵單夫妻大約也聽明白了,燕夫人的?掙錢之?法,重?點在七爺這里?,得要他給開道兒?。

    只是什么樣的?道兒?得七爺開?

    這兩個月來七爺和他的?人馬橫空冒出來,開始這邊兒?哪一方都沒給他那幾個人放在眼里?,以為不過是多了股沙匪,成不了大氣?候。

    不說?各部族聚居的?撒爾和烏戎兩大族,就孜羌和契金這樣各部族散居的?,最小的?部族也有?三千多號人,哪個出手都能給這點人碾滅了。

    哪成想就靠著?百來號人,七爺就殺出了一片天來。

    整個大戈壁,大大小小的?沙匪不知多少,就這么被他搗了大半兒?。

    七爺和他那幾個得力近衛的?武力不是一般的?悍猛,沙

    匪對上他們只有?被絞殺的?份兒?。

    四大族的?人這才注意到?不尋常,開始關注起他的?動向。

    你說?你要是想壯大,那些被繳的?沙匪不得都收下?么?

    七爺卻不按牌理出牌,這個不行,那個不要的?,挑剔的?沒邊兒?,抓上來的?沙匪最后連一半兒?都沒收。

    動靜鬧的?老大,最后才擴了一千來人。

    都是沙匪,哪來的?嫌棄呢,四族的?人笑了一通后,覺著?七爺不過如此,又?給他這邊兒?拋一邊兒?去了。

    山胡部雖只有?一千族兵,可山胡部人人有?馬,一千族兵配的?是最優良的?馬,可不是沙匪能比的?。

    所以就聽說?七爺和他那幾個得力近衛的?武力不是一般的?悍猛,沙匪對上他們只有?被絞殺的?份兒?,可沒有?親眼見著?,也只當是夸大其詞,山胡部并沒將七爺這一千沙匪烏合出來的?人馬當成對手。

    后來七爺過來買馬,張口就是五十兩銀子一匹馬,要買五百匹良馬。

    山胡部的?良馬多少年都是五十兩一匹不議價,

    四族的?人也都沒異議,一直是按著?這個價兒?來買馬,就是以物換馬也都能折出五十兩銀子。

    且因西邊的?貨物根本?通不過定陽城,山胡部也沒想著?賣別?家,所以山胡部的?馬一直都是四族的?人來收。

    變化是從?去年開始的?,四族過來以物換馬時,折成銀子開始夠不上五十兩。

    孜羌同族和契金人還厚道些,能折個四十五兩左右,撒爾和烏戎根本?是仗勢壓人,連四十兩都折不上。

    這些銀子刨去養馬的?本?兒?根本?剩不下?什么,這一年來山胡部可說?是勒著?褲腰帶過的?。

    一兩年還能挨過去,再多些時候真要喝西北風度日了。

    夫妻兩愁得不行的?時候,七爺過來就給報了五十兩一匹的?價兒?,他們就動心了。

    等七爺給打保票,說?但有?四族里?因著?賣他馬來找山胡部茬的?他必來馳援,又?帶著?這邊看了追剿沙匪。

    見到?七爺和他的?人馬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一個一個匪窩,所過之?處悍不可擋,才知道那些傳言是真的?,沒有?丁點夸大其詞。

    鐵單夫妻就痛快允了七爺一個月后帶足銀子來提五百匹馬。

    可還沒到?一個月,撒爾人過來開口就要給一千匹馬全包圓了。

    聽說?只有?五百匹后,轉頭就走?,沒半天,撒爾的?三千騎兵就來了,讓山胡部趕緊收拾了遷到?撒爾人的?聚居地,擺明了要吞了山胡部。

    撒爾人兇名在外,不是一般的?難纏,惹上了就是不死不休的?。

    就是和七爺有言在先約定好了,可他畢竟只有?一百騎兵,再勇武,對上三千撒爾鐵騎,怎么想都沒有?勝算。

    鐵單夫妻不敢信七爺會踐約和擅戰的?撒爾人對上。

    想著?同源同根的?孜羌族人,不會就這么看著?山胡部淪為撒爾人的?馬奴,鐵單夫妻向七爺求援的?同時,也派人去了孜羌各部搬救兵。

    結果,同族的孜羌各部沒一個來援的?,反是七爺一刻都沒耽擱,帶著?全部的?人馬來了。

    七爺一馬當先,就靠著一百騎兵和九百步卒給撒爾人殺退了,撒爾人折損過半,七爺的?人只有?些輕傷患。

    只一千人就這樣,若是七爺的?人馬再多些呢?

    這樣的?戰力,足可在四族的?角力中插上一腳,就是撒爾增兵來伐,也夠自保了。

    鐵單夫妻和部族里?商討后,有?了依附的?想法。

    及至見到?燕夫人不合脾性,憶起當初歸附大熙,始終被大熙人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為由?防備排斥,孜羌和契金人被圈在河西一帶,不能往東踏足一步,鐵單夫妻又?剎住了這個想頭。

    雖依附不同于歸附,合則聚不合則散,可散的?時候少有?好聚好散的?,那又?何必呢!

    鐵單夫妻才想著?豁出五百匹馬來白送,往后七爺再買馬也按四十兩一匹給他,就當花錢買七爺的?庇護了。

    孜羌人寧死也不會做撒爾人的?馬奴。

    只是白送了五百匹馬,后面還要繼續賠本?賣馬,山胡部今后的?生計要咋辦?餓著?肚子的?日子又?能挨幾天呢?

    現在燕夫人有?多出息銀子的?法子,還求了七爺幫忙,鐵單夫妻哪里?還會嫌她不合脾氣?

    燕夫人多可親,和七爺一樣仗義值得相交,是他們狗眼看人低呢!

    原還想多捂一會兒?的?,這會兒?沒了舍不得,鐵單得了盂蘭示意,道:“七爺仗義援手,我山胡部無以為報,那五百匹馬就送給七爺了,往后七爺若還要馬,按四十兩一匹給你。”

    七爺正色道,“我買馬引來的?禍事,理該我給你們平事兒?,無需謝我。

    賣馬的?錢少一兩都干著?你們的?生計,何況十兩,我干不來趁火打劫的?事,此話?不可再提。”

    鐵單夫妻和相陪的?山胡部眾又?感動又?暖心,一邊是孜羌同族的?袖手旁觀,一邊是七爺這里?不計回報的?相助,或者可以再信一回?

    馮妙嫦不動聲色地給各人的?神情盡收眼底,開口問道。

    “我瞧著?山胡部里?小孩子都騎得馬,山胡九千部眾是否人人有?馬?”

    盂蘭生怕回話?晚了,急忙交底道,“我山胡部現有?一萬五千匹馬,靠著?這些馬一年能出息一千多匹健馬往外賣,因著?我們養馬都是按戶來的?,確稱得上全族老少都有?馬騎。”

    “如此!”馮妙嫦沉吟著?,看著?很有?些為難。

    鐵單和盂蘭心里?跟著?火了一樣,啥也顧不得了。

    “燕夫人不必有?顧慮,有?什么說?什么就好,我等都知你是出于好意。”

    馮妙嫦這才下?定了決心,道,“山胡部若肯投到?七爺這里?,七爺那五百匹馬先叫他等著?,整一千匹馬都交給我,我會賣出十萬連銀子交給你們。”

    話?落,鐵單等人眼亮的?晃人,心旌搖曳到?不能自己。

    那可是十萬兩銀子啊!刨了本?也有?一半兒?的?銀子花用,那族里?就富貴了。

    可歸附七爺?他們生了心思?也只是想依附,一時難以抉擇。

    盂蘭正要說?話?,馮妙嫦笑道,“盂蘭夫人且聽我說?完。

    剛我和七爺商量叫他開道兒?的?話?諸位都聽到?了,想要一千匹馬回十萬兩銀子,唯有?給這些馬拉出河西往東邊賣才行。

    東邊是什么情形諸位該比我有?數,那邊大小軍鎮林立,可比西邊兒?亂多了,想趟出條商路來可不是和人好說?好商量就成的?,必得真刀真槍立威開道才行。

    七爺養這么些人不容易,我再想幫族里?,也不能叫他為著?給族里?找活路不計得失的?使喚下?面人,那我也太過了。

    我是這樣想的?,若是大家都是自己人,給自己人做什么不是應該的?么?

    我是覺著?這是合則兩利的?事兒?,也沒當這邊是外人,就多了幾句嘴。

    選擇在諸位,成不成都不妨礙咱們兩邊交好,族里?有?難七爺不會袖手,不必顧慮。”

    聽她說?得誠懇,山胡諸人又?去了層顧慮。

    鐵單夫妻對了下?眼神,有?了計較。

    鐵單站起來,“我只要一句話?,若我山胡部過去,七爺要怎樣待我等?”

    他并沒說?是要依附還是歸附,一切取決于七爺是什么態度。

    七爺站起來,神色傲然,“若山胡部認我為主,無論將來我麾下?有?多少人馬,山胡部都會是我信重?的?,山胡部不負我,我必會和山胡部共進退!”

    七爺這樣擲地有?聲的?一番話?,想到?他前頭也是這么做的?,鐵單等人無不動容。

    鐵單和盂蘭帶著?山胡部眾拜下?,“我山胡部愿歸附七爺。”

    七爺拉起馮妙嫦并肩而立,接受了山胡部的?歸附。

    第04

    4章 啥都有了

    四十四章

    這?樣七爺就做了山胡部的大族長?, 馮妙嫦成了大族長?夫人。

    山胡部的族務還是鐵單夫妻掌著,只大事聽大族長?夫妻調遣即可。

    見七爺和馮妙嫦都沒有過?多插手山胡部族務的意思?,鐵單等人徹底放下心來。

    鐵單夫妻讓出了主座, 七爺卻嫌換來換去麻煩, 叫還按原樣做了。

    鐵單夫妻說?不?可沒了主次,見七爺不?肯挪,夫妻倆就空了主座,往下坐到了七爺和馮妙嫦這?一桌的下首。

    成了一家人,很多就可敞開了說?。

    馮妙嫦說?道?,“只要東西的商路通了,生財之道?很多,不?止賣馬,咱的河套羊,羊毛氈毯,肉干這?些往東邊賣也不?少賺呢。”

    十萬兩賣馬的錢已是潑天的富貴了, 這?還懵著飄著心沒落到實處呢。

    若再?有別的進項,那族里將來該是何等好光景?簡直不?敢往下想了!

    盂蘭激動道?,“我?們都聽夫人的, 往后族里的生計我?們都聽夫人調度, 夫人說?做什么我?們就做什么。”

    又可惜道?, “族里就這?么大的草場,養馬外就沒那么些地方養牛羊,不?知使銀錢和四族買回來有沒有賺頭?”

    馮妙嫦估算道?, “東邊兒尋常的一只羊也要一百七十文, 咱們的河套羊怎也要賣二百二十文。

    養馬的本?錢大, 是因著冬日要拿許多食糧喂馬。

    羊出的快,這?里的草又豐茂, 可說?沒什么本?錢,只要一只羊不?多出一百二十文,咱們就有一百文的賺頭。”

    盂蘭捂著心口壓著怦怦心跳,“這?邊最肥的羊才?一百文呢!”

    馮妙嫦點?頭,“如此,等我?回去和下面人合計著拿出個章程來,看要怎么給這?些買賣做起來,不?往遠了說?,先保著咱族里后半年豐衣足食吧!不?白叫你們追隨七爺。”

    她說?得?這?樣胸有成竹的,七爺又全由著她說?,山胡部的這?些就知她于生意買賣上頭極精道?,她說?到就能兌現。

    西嶺覺察了這?邊的想法?,“諸位只管放心,我?們夫人生就的點?金手,張羅的買賣就沒有有少賺的,小買賣可入不?了她的眼。

    我?們七爺所?有的銀錢往來都得?由夫人調度分?派,夫人要不?給錢……”

    到這?兒西嶺沒往下說?,由著這?些人自己想。

    山胡部的人會心地微笑起來,才?知道?自己錯大了,不?該以貌取人,馮妙嫦確實當著七爺一半的家。

    七爺笑點?著西嶺,“說?一截留一截的做什么?一文錢能難倒英雄漢,夫人不?給錢,爺也得?蹲家里等著,你不?說?出來也都想得?到!”

    鐵單笑得?前仰后和的,“誰還不?是呢!盂蘭不?給我?肉吃,我?不?一樣得?吃菜團子粟米團子么,不?過?話說?回來,還就得?女人這?樣管著,不?然過?不?成日子哩!”

    在座的山胡男人們都呵呵大笑著,拍著大腿跟著附和起來,只覺著大族長?和夫人確實和山胡人對脾氣,合該做一家人。

    大族長?夫人一點?不?藏私地的為族里的生計打算,這?邊也不?能只拿好處不?出力。

    長?此以往,再?大度不?計較的都要冷了心。

    鐵單和盂蘭又交換了眼神,二十幾年的夫妻了,默契到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鐵單對七爺道?,“有七爺和夫人看顧著,族里再?不?用怕誰欺上門來,生計也不?用愁了,族里的一千兵就跟著七爺吧。

    還有七爺那一千號人也得?配上馬……”

    七爺笑道?,“有族里一千騎兵眼前先夠用了,夫人既說?了叫我?等著,要先賣馬換銀子叫族里日子過?起來,咱就得?聽不?是?”

    眾人又是一陣笑。

    笑完,鐵單堅持道?,“賣馬歸賣馬,咱自己人哪能沒馬騎,這?要傳出去四族人不?得?笑話死。

    一戶里用不?著那些馬騎,抽出一千匹馬來不?影響干活,只為著往后不?愁生計了,再?多抽些也樂意著呢。

    多的沒有,再?抽出一千匹馬給七爺也使得?。”

    盂蘭也道?,“還是那句話,要多些草場,七爺要多少馬族里也能供上。

    別的不?行,只論養馬,四族里所?有部族都趕不?上咱們吶!”

    馮妙嫦笑看著七爺,“有了馬還怕七爺打不?下地盤兒么,等著吧!”

    七爺含笑頷首,竟是默認了。

    山胡人血脈里刻著養馬的魂兒,做夢都想著有更大的草場來養馬,十年前從大熙脫出來,就是因著被圈在河西狹小的地方,養出的馬都不?帶勁兒,實在憋屈。

    山胡在座的俱都欣喜若狂,這?不?是抱上金大腿了么?

    鐵單熱切提議道?,“七爺,夫人,二十六是我?們孜羌大吉大利的好日子,不?如就選這?一日給族眾招集過來拜見大族長和夫人?”

    七爺和馮妙嫦彼此瞅了眼,又一起別開眼,雖說?早晚會知道?用不?著瞞著,可這?該如何說?起呢。

    這時最會為主分憂的西嶺站了出來,“二十八日是七爺和夫人的大喜日子,二十七日再?回去就太遲了些。 ”

    山胡部的人呆那里,以為自己聽錯了。

    還是盂蘭心細,看出不?對來。

    小心道?,“七爺和夫人是還沒……辦喜事么?”

    西嶺也睜眼說?起瞎話來,“因著大師給七爺批的命,他成婚的日子必得?在今年六月,早了晚了都不?成。

    他和夫人前頭一直忙,實在抽不?出空,還是我?瞧著拖不?得?了,看了黃歷選的二十八日,不?然這?兩位還有得?拖呢。你們不?知道?,為這?個我?頭發都要愁白了!”

    看著深信不?疑的山胡眾人,馮妙嫦瞇眼盯住西嶺,又是大師批命,借著大師瞎掰,他就不?怕褻瀆大師么?

    或者西嶺跟自己說?的那些也是他自個兒編的?根本?沒有大師批命一說??

    西嶺似有所?覺,側頭一看,他多精怪的一個,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暗道?好險,得?虧沒兩天到好日子了,這?要露餡兒了,再?想說?服人就難了。

    沒事人一樣朝馮妙嫦笑著,提醒自己一定要給這?幾日裝過?去。

    知道?七爺和馮妙嫦還等著辦喜事呢,山胡部這?些人哪肯錯過?這?樣的大事。

    鐵單和盂蘭都覺著這?是向大族長?表心意的良機。

    鐵單大著嗓門生怕誰聽不?清,“七爺,夫人,二十六日是再?好不?過?的日子,不?如那一日在族里辦喜事吧?咱們舉族歡慶大族長?和夫人的婚事,把喜事辦得?熱熱鬧鬧的,叫外面也知道?咱們山胡部有能頂起來的大族長?和夫人了,往后我?們有大族長?和夫人帶著往前奔,任誰都別想來討便宜!”

    七爺罕見地猶豫了,馮妙嫦就知道?他也覺著好,只是顧念著自己才?這?樣。

    她想著也是,正可借著婚禮讓兩邊熟悉親近起來,讓山胡部眾認可七爺這?個大族長?。

    她落落大方地瞅著七爺,“那就別拂了大家伙兒的心意,二十六日在這?里辦吧。

    只一個,得?給忍冬和茯苓給我?接來。”

    七爺眼里帶笑,“不?止那倆,四個翠也給你叫來,不?能讓咱馮大掌柜少了伺候的人。”

    知道?這?是應了,鐵單等高聲歡呼著,震得?氈帳都顫了好幾下。

    邊上玄四玄五等可算找到了表現的機會,爭相道?,“夫人只管等著,我?們連夜就走,保管明兒早上她們就能在夫人跟前伺候了。”

    今兒這?事兒,西嶺玄字這?幫心里都贊嘆到不?行。

    讓山胡部歸附的事兒,咋想也得?花陣子功夫慢慢圖之。

    哪成想七爺和夫人打個商量都沒有,就這?么一唱一和的演著就給山胡部說?歸附了。

    人還沒招上來呢,已經多出一千匹馬等著了。

    加上山胡的一千騎兵,這?邊加緊著招兵,七爺手里很快就有三千騎兵了。

    有這?些騎兵,七爺再?不?用懼被東西夾擊了。@無限好文,盡在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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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四拉著玄五小聲嘀咕道?,“夫人好似格外的旺七爺呢。”

    玄五想了下,“還真是這?么回事,打遇上夫人,七爺的難事兒逐漸都解了。”

    西嶺也湊過?來,“夫人真是玲瓏心竅,有她幫著七爺,何愁大事不?成!”

    第045章 紅棗

    四十五章

    第二天早上?醒來, 馮妙嫦就看到?了忍冬,茯苓,還有四個翠。

    忍冬和茯苓從小伴著她, 馮妙嫦這?里當她們是?姐妹一樣。

    娘家?人不在, 有忍冬和茯苓陪著,馮妙嫦會覺著踏實?些。

    忍冬兩個路上?已聽?玄字說了,知道婚禮關著七爺的大事。

    馮妙嫦是?決定?了就會一根筋走?到?底,連帶著忍冬和茯苓也隨了她。

    她就說了,婚事應都應了,再做出這?也勉強那也不樂意?的樣子就沒意?思了。

    搭伙過日子嘛,講的就是?和和氣氣的,誰也別給誰臉子瞧。

    所以應了婚事后,走?禮這?些,馮妙嫦都是?由著西嶺安排,不多挑剔一句, 可說事事配合。

    她跟忍冬和茯苓說,她這?樣做在了前頭,七爺的脾氣就不好沖她來了。

    兩個就聽?進去了, 之后再沒給她抱過屈抱過怨。

    這?會兒來了, 兩個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 馮妙嫦就覺著什么?坎兒都邁得過去了。

    一回生二回熟,可不是?馮妙嫦頭一回嫁的時候,忍冬和茯苓啥也不敢張羅, 只能由著裴家?的嬤嬤說什么?是?什么?了。

    服侍著馮妙嫦梳洗打扮后, 西嶺掐著正好的時辰過來, 他帶著忍冬茯苓和四個翠就找山胡那邊的人有商有量地忙活開來。

    西嶺能干不足為奇,七爺收兵卒都挑挑揀揀的, 他身邊的玄字拉出來個個都能鎮場子,想也知道西嶺是?啥層次。

    盂蘭注意?力都在忍冬幾個上?頭,她們一上?手,盂蘭就覺出了不同。

    哪怕是?孜羌的規矩,忍冬和茯苓不必說,就是?四個翠,仔細問明白后就能上?手了。

    很快西嶺統總著,忍冬幾個各把著一攤分派起?來,山胡部這?邊的人只管聽?吩咐行事就成了。

    盂蘭見跟前最得力的索云幾個都跟著人的步調走?,婢女都是?這?樣的本事,馮妙嫦這?個大族長夫人的本事就可想而知了。

    她和手底下得力的這?些山胡部女人都多大年紀了?其中年紀最小的都三十好幾了。

    只論年紀,都是?長馮妙嫦主仆一輩兒或兩輩兒的人。

    她們這?些都是?歷練了十幾年才能擔起?族中大小的事務。

    可馮妙嫦才十八就能掌著大宗的生意?,管著七爺銀錢上?的一切事。

    只看七爺手底下人對馮妙嫦敬重的樣子,就知道七爺外?面的事她也說得上?話。

    沒脫出河西前,富貴的漢人之家?也來往過,盂蘭就沒見過這?樣式兒的女子。

    你說小小年紀怎么?來的這?么?大的能耐!

    忍冬幾個帶著索云這?些給大小的事兒都安排得井井有條,盂蘭跟前清凈了不少。

    這?是?前所未有的,逢著族里的大小事,盂蘭每回都要跟著緊盯著,走?哪兒都被?老些人追著問事兒,忙起?來喝口奶茶的時候都沒有。

    她這?會兒算知道不是?見天忙得腳打轉就能了,給手里人教的什么?都能擔起?來,自己?只管坐那兒就能讓大小事不脫框的才叫本事。

    盂蘭心悅誠服,待馮妙嫦越發殷勤周到?,一點不敢因為年紀上?長一輩兒就在馮妙嫦面前拿大。

    思量后,她親自去給那匹剛長成的小紅馬牽

    到?馮妙嫦氈帳前。

    進去請了馮妙嫦出來,“夫人看這?小紅馬能入眼不?”

    小紅馬身姿健美挺拔,毛色紅亮,俏生生地立在那里,眼神?靈動地顧盼著,只一眼馮妙嫦就喜歡上?了。

    “瞧著很不凡呢!”

    盂蘭爽朗笑道,“夫人好眼力,這?兩年長成的馬里這?小紅馬是?最出脫的,脾氣又溫馴,正合適夫人騎,夫人留下吧?”

    馮妙嫦擺手,“我不會騎馬,還是?別耽誤它了。”

    就是?昨日見馮妙嫦騎不得馬,還得七爺帶著,這?邊才會以為她是?當不得事的弱女子。

    這?會兒盂蘭哪還有這?樣想法,只管拉著小紅馬挨過來讓馮妙嫦細看,“夫人不想騎馬么??”

    剛還有些認生的小紅馬忽然給頭挨到?馮妙嫦肩頭蹭了下,熟稔地打著鼻息。

    馮妙嫦很有些驚喜。

    因著要哄黑云,馮妙嫦腰間?的荷包里常裝著黑云愛吃的蜜糖。

    忙翻出來遞到?小紅馬的嘴邊兒,小紅馬丁點沒遲疑地吃了,愛嬌地依過來。

    盂蘭看呆了好一會兒,稀罕道,“這?小紅馬看著溫馴,卻是?個傲氣的,并不和人親近,它是?真喜歡夫人呢!”

    馮妙嫦這?會兒也舍不下了,問道,“學騎馬很難么??”

    “我這?么?愚笨的一天也學會了,夫人這?樣聰慧的還不是?一學就會?小紅馬喜歡你,只要你信它,讓它馱著你轉兩圈,我保你就會了。不如我這?就教你?”

    馮妙嫦已見到?了,孜羌人不論男女都擅騎,小孩子六七歲就開始騎馬。

    做了山胡部的大族長夫人,總得名副其實?。

    馮妙嫦又喂了小紅馬一塊蜜糖,和盂蘭拱手先謝道,“請夫人教我。”

    “夫人可不好拿我當外?人。”盂蘭避開來,指著小紅馬笑道,“之前給它起?名也不應,原來是?等著夫人呢,夫人給它賜個名吧?”

    馮妙嫦看著一身棗紅的小馬,摸著它的馬頭,“就叫你紅棗吧。”

    小紅馬也不知聽?沒聽?懂,聽?盂蘭喊它,“紅棗,謝過夫人給你賜名。”又伸頭往馮妙嫦身上蹭了幾下。

    權當它應下了,盂蘭讓馮妙嫦牽了紅棗,準備往寬敞地方去。

    走?出沒多遠,就見黑云往這?邊踢踏而來,西嶺在后面小跑跟著。

    一人一馬很快到?了跟前,黑云過來擠開了紅棗,朝馮妙嫦呼呼打著鼻息,好似很不高興。

    一直溫順的紅棗卻沒像山胡部別的馬那樣一見黑云就躲瘟神?一樣,拱著頭又往回鉆,跟黑云別起?了勁兒。

    黑云橫行霸道慣了,該是?沒見過敢跟它放肆的,一時懵了,叫紅棗又擠到?了馮妙嫦跟前。

    反應過來后,黑云不干了,昂頭嘶叫著就要對紅棗來狠的。

    馮妙嫦也算了解它,眼疾手快地先按住黑云,“黑云給你認識下,那是?紅棗,以后它就跟著我了。”

    又空出手拍著紅棗,“紅棗,這?是?黑云,往后咱都是?一家?的,不好窩里斗呢!”

    黑云撞了下馮妙嫦的胳膊,不情不愿地讓開了些地方。

    紅棗見黑云讓開了,靈巧地靠過來,不知是?不是?巧合,它猶豫了一下讓出了右邊,轉到?了馮妙嫦左邊。

    黑云噴著鼻息,占住了馮妙嫦的右邊兒,沒再為難紅棗。

    西嶺才找到?機會上?前說話,“恭喜夫人得了良馬,我頭回見到?能和黑云別苗頭的馬,紅棗差不了吶!”

    來了山胡部后,西嶺和玄字就開始“夫人”不離口,等只有自己?人時,馮妙嫦讓他們私下還喊馮掌柜。

    幾個卻說她和七爺成婚后本就該喊夫人的,不過是?提前兩日,讓她習慣了就好。

    然后七爺也擱那兒說就該如此,這?下好了,就是?回府也別指望人喊她馮掌柜了。

    可一時半會兒哪習慣得了呢!

    尤其和西嶺一向好交情,他這?一喊“夫人”,馮妙嫦就覺著胳膊上?往外?冒雞皮。

    她這?會兒是?一點不待見,“有事兒說事兒唄,哪那么?些話。”

    西嶺知道她被?追著夫人煩著了,可她是?七爺的夫人,主從身份既定?,就再不可僭越。

    所以明知她不愛聽?,想著聽?多了就順過來了,“夫人你是?要學騎馬么??七爺說等回頭他來教你。”

    回頭?那不就是?婚禮以后么??

    明日她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呢,腦里只稍轉到?那兒她就趕緊給掐斷了。

    得虧山胡也有成婚前一日男女不能見面的規矩,不然叫她和七爺一起?等明兒的婚禮,

    她得別扭死。

    本來還想今日先和盂蘭學了要領,府里也有跑馬的地兒,等回去再和紅棗慢慢磨合呢,這?下可不能了。

    馮妙嫦發了狠心,就到?黑更半夜了,她今兒也要學會騎馬。

    不過話不能這?么?說,“七爺多少大事兒要顧,我學騎馬這?樣的小事就別煩著他了,我和盂蘭夫人先學著,等后面七爺看哪兒不足再教我一樣。”

    見她一臉堅持,西領早瞧明白了,自家?夫人執拗起?來,就是?七爺也只能讓份兒。

    “那夫人別累著了,就讓黑云跟著吧,七爺也能安心。”

    從昨兒見到?,盂蘭就知道西嶺是?七爺跟前最得用的。

    見他都由著馮妙嫦不給好臉,盂蘭對馮妙嫦在七爺這?邊的重要程度就更有數了。

    后面她拿出全副的本事手把手教馮妙嫦騎馬,她教自己?的兒女騎馬都沒費過這?樣的心力。

    一個賣力教,一個發狠學,到?晌午時就有些模樣了。

    馮妙嫦不想回去吃趟飯又生疏了,就要麥餅配肉干對付一頓。

    沒見取麥餅的過來,卻是?西嶺帶著四翠拎著個大食盒又過來了。

    “七爺讓我給夫人送飯過來!”

    四翠打開的食盒里,一道熾羊肉,一道燴菌菇,一道野蔥煎蛋,再就是?幾張麥餅。

    都是?孜羌人日常吃的食材,做法也不見多新奇,可聞著撲鼻的香味兒,盂蘭就知這?些吃食跟昨日的麥粉香粥一樣好吃。

    “七爺真是?著緊夫人呢,什么?時候都先掛心夫人。”

    “可不就是?,七爺惦記著夫人吃不好,自己?還沒用呢就先打發我過來的。”西嶺接道。

    馮妙嫦正好順著話攆人,“那你趕緊回去盯著七爺用飯,別是?他又不想吃,想給你指使開呢。”

    西嶺笑得不行,“還是?夫人最知道七爺,我這?就回去。”

    留下四翠服侍著,西嶺顛顛又跑回去了。

    一頓好飯,盂蘭教得越加賣力,等紅棗又親近馮妙嫦,到?傍晚的時候,馮妙嫦已能駕著紅棗小跑起?來。

    馮妙嫦已算學會了騎馬,后面就是?熟能生巧了。

    回去后,被?忍冬幾個抓著香湯沐浴后,也是?累壞了,倒榻上?一夜好眠,睜眼時就到?了第二日,是?她第二回出嫁的日子了。

    馮妙嫦翻身要坐起?來,可胳膊剛支起?來,她就抽著氣軟倒回去,這?一動只覺著渾身上?下就腳指縫兒都是?疼的。

    聽?著她這?邊動靜不對,忍冬幾個忙圍過來,看她疼得呲牙咧嘴的,都嚇到?了,“小姐你怎么?了?”

    馮妙嫦苦中作樂道,“見過因為騎馬渾身疼得爬不起?來的新娘子么??滿天下獨我一份了吧?”

    第046章 吉日

    四十六章

    別的事可以通融, 婚禮等不了。

    這又是關著山胡部歸附的大事,整個山胡部的族人等著認大族長和夫人呢,七爺和馮妙嫦必須要容光煥發?地?出場。

    忍冬和茯苓雖心疼, 也只能狠心給馮妙嫦扶起來?梳洗。

    梳頭?的全福婦人一概沒有, 都是忍冬和茯苓來?。

    很快梳好頭?描繪好了妝容,只等西嶺那邊送嫁衣頭?冠過來?了。

    雖說婚禮提前?又改了地?兒,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可到這會兒還沒見嫁衣,好性兒的忍冬都要不滿,“待會兒來?的嫁衣要配不上小?姐,往后?再不用理西嶺了。”

    茯苓又加了一句,“你做的飯也不叫他吃。”

    說定婚事到婚期只有二十幾日?,沒法講究起來?。

    別的都能依著馮妙嫦,只她的嫁衣,忍冬和茯苓說啥也不能接受過于簡陋。

    一件說得過去的嫁衣得花多少?時間才能備起來??

    和裴三郎的時候, 馮妙嫦可是訂親后?就開始繡嫁衣了。

    就那樣,周圍還有人說她高嫁裴家?,什么都由著裴家?做主?, 一年的時候準備嫁衣過于倉促了。一輩子?一回的嫁衣, 怎么盡善盡美也不為過, 這樣婚后?的日?子?才能和美順遂。

    這樣嫁衣都不能可著心意來?做,將來?的日?子?怕是不圓滿。

    結果她和裴三郎就沒過到頭?,也算一語成讖吧!

    那些話馮妙嫦是不在?意的, 可在?忍冬和茯苓這里卻過不去這個結。

    只有二十幾日?也不能糊弄, 兩人拉來?四個翠商量好了, 準備黑白不輟地?給她制件像樣的嫁衣。

    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本來?外頭?人手就不夠, 忍冬和茯苓都是頂大用的,為著做嫁衣把外頭?事耽誤了,反正馮妙嫦是覺著不劃算。

    可也得能勸住啊,向來?唯命是從的兩個犯了犟,那真是多少?頭?牛都拉不回來?。

    馮妙嫦怎么都勸不好的時候,西嶺來?說,七爺走時交代了,這么匆忙的婚事夠對不住她了,所以別的事上不叫她跟著累,讓這邊管什么都不必操心,到時保證樣樣都是齊備的。

    忍冬和茯苓打心底怵七爺,他發?了這樣的話,兩人再不甘不愿也只好做罷。

    就這會兒情急,也只敢埋怨西嶺。

    馮妙嫦好笑?,“你們什么時候見西嶺辦岔過事兒?安心等著吧。”

    話剛落,就聽外頭?腳步聲響起,很快西嶺在?氈帳歡聲道,“嫁衣來?了,哪個出來?接一下。”

    四個翠趕緊掀簾出去,又一人捧了一捧進來?。

    就連茯苓都知道,這當口送什么過來?都挑不得了,所以等外頭?西嶺他們走了,忍冬和茯苓才給那幾捧一一打開來?看?。

    饒是在?裴家?見了大富貴,忍冬和茯苓還是忍不住連連驚嘆。

    竟是大紅石榴紋緙絲料的嫁衣!

    一寸緙絲一寸金,且不是有錢就能買到。

    緙絲是供品,非王候公卿不能穿,在?裴家?,也只有裴尚書和徐夫人才有兩身外服,平素金貴愛惜得很,不到貴地?坐客是見不到兩人穿的。

    馮妙嫦都有些驚到了,隨即想到該是以前?齊王以示恩寵賞的,才安下心來?。

    齊王如此看?重七爺,這是她沒想到的。

    緙絲嫁衣的手工精湛無?比,主?仆三人都做得一手好女紅,也做不到如此。

    緙絲嫁衣外,還有中衣里衣繡鞋,都是外面難見的料子?和做工。

    這樣齊備的嫁衣,忍冬和茯苓再多的不滿都散了。

    第四捧是一個匣子?,打開來?看?,卻是一頂精美之極的富貴牡丹的赤金花冠,都是識貨的,主?仆三個打眼就認出來?這是宮造的手藝。

    馮妙嫦又是一個想不到。

    原還想著七爺這樣的草莽在?齊王那里排不到前?幾號去,這會兒見了緙絲嫁衣和牡丹花冠后?,馮妙嫦不這么想了。

    想到將來?,馮妙嫦恍惚了下,又趕緊打住叫自己?別往下想。

    只為今日?七爺在?嫁衣和頭?冠上的誠意,她都要幫著七爺心想事成了。

    至于以后?,且走且看?吧,只要七爺敬她一尺,她是必要還回一丈的。

    嫁衣頭?冠外再沒別的了,是馮妙嫦叫西嶺不用拿別的。

    她想著都在?山胡部舉行婚禮了,索性做得更漂亮些。

    前?日?應了在?山胡部舉行婚禮后?,她就和七爺商量了,他們要體現出兩邊一體的態度來?。

    因為是認大族長,婚俗可以以孜羌的為主?,不過他們是大熙子民這個含糊不得,婚服和頭?冠必得依著大熙禮,身上的配飾就照著孜羌婚俗來配戴。

    七爺當即夸她的想法好,派了西嶺和鐵單夫妻說了。

    山胡部那邊果然高興得不得了,覺著這邊是打心里尊重他們,沒多會兒鐵單和盂蘭就帶人捧了山胡部歷代族長婚禮上要配戴的一應物事過來?。

    瞅著西嶺送來?了嫁衣,盂蘭帶著索云幾個也過來?了氈帳。

    看?到馮妙嫦的嫁衣和頭?冠,聽說眼前?的嫁衣就是傳說中的緙絲料做的,幾個人都忍不住艷羨贊嘆。

    就連盂蘭都沒忍住上來?小?心翼翼地?摸了兩下,說長大見識了。

    忍冬和茯苓也一樣輕手輕腳地?服侍著馮妙嫦換上嫁衣,戴上了牡丹花冠。

    之后?換了盂蘭帶著人上來?給孜羌的頸飾,手串,腰飾這

    些一一給馮妙嫦配戴好。

    很快就打扮出來?一個嬌美里透著颯爽英氣的新娘子?。

    不光山胡部盂蘭這些覺著好看?,就忍冬幾個也覺著自家?小?姐這樣打扮起來?很不錯,尤其是腰上掛的那把短匕,看?著就是當家?做主?的好兆頭?。

    想到自家?小?姐在?裴家?時的忍氣吞聲,兩人這會兒忽然覺著這門婚事也沒那么糟了。

    孜羌人逐水草而?居,一年里隨著季候遷移放牧。

    山胡部也是如此,幾戶十幾戶為伴散在?山胡部占據的河套這一帶各自放牧,逢著節日?或是族里大事才會聚到議事大帳這邊。

    議事大帳是山胡部的中心所在?,族長鐵單夫妻和族里擔事的都在?這邊設帳居住,族里的一千兵也在?這里,可說山胡部的精要都在?這里。

    前?兒說定后?,鐵單就派了二百族兵去各處通知下去,昨兒早上開始,就陸續有族人往這邊來?了。

    正是盛夏時節,來?了也不用搭帳子?,鋪上氈毯就是一個家?。

    正是長年這樣幕天席地?隨性而?居,孜羌人都是爽直肆意的性子?,高興了歡歌載舞,氣到了揮拳相向,很是直白分明。

    知道跟著大族長就有好日?子?過,再不必擔心被別族凌壓,還沒見到人,大多的族人就接受了歸附大族長和夫人。

    山胡人民心淳樸,幾乎是傾家?而?來?慶賀大族長和夫人的婚禮。

    到昨兒晚上,盂蘭過來?說,已有多半的族人趕來?了,除了留下看?家?的,剩下的天亮前?都能趕到。

    見了許久未見的族人,又是這樣可喜可賀的事,最少?要痛飲三杯。

    于是隔不多遠就是一席,到晚上點起了篝火,更是說笑?歌舞,比孜羌人最隆重的三神?節還要熱鬧開懷。

    若不是議事大帳后?面有族兵的營地?,無?事不得靠近,熱情的族人怕是要圍著大族長和夫人的氈帳把酒放歌了。

    不過草原空曠,這樣拉開些距離,歌聲也能傳到這邊的氈帳里。

    雖聽不懂歌意,馮妙嫦卻覺著歌聲很是悠揚動聽,昨晚伴著陣陣的歌聲入眠,難得的松快愜意。

    這會兒更是,羌鼓擊打出喜慶歡快的節點,歌聲也更加熱烈奔放,伴著陣陣呼喝叫好聲,只在?帳子?里聽著,就知道外面是何等的熱鬧。

    盂蘭笑?道,“外面賽馬的,射箭的,摔跤的都拉起架勢了,只等大族長和夫人發?話開比呢!”

    昨兒和盂蘭學騎馬的時候,馮妙嫦已經和她大致了解了孜羌人的風俗習性。

    知道只要逢著節日?,孜羌人都要比騎馬,射箭,摔跤這三樣,得勝者是族里的勇者,一年里節禮都是上份兒的。

    每回都是族長夫妻下令開賽,哪怕是族老都不能替代。

    這會兒大族長和夫人在?,鐵單夫妻自然要讓出位置。

    事關往后?七爺和她在?族里的威望,馮妙嫦知道這一回亮相至關重要。

    時辰到了,氈帳外歡呼聲此起彼伏,馬聲踏踏,于氈帳外止步,七爺過來?迎新娘了。

    幾下深呼吸,馮妙嫦目光堅定地?看?過去。

    門簾掀開,一道頎長的身影沐著日?光立在?那里。

    大紅的婚服襯得人面若上好的白玉,如墨俊眉下,鳳目若含秋水,鼻管挺直,唇色不點而?朱,光彩咄咄讓人目眩神?馳。

    自以為習慣了七爺的盛世美顏,這會兒見了身著婚袍的他,馮妙嫦還是被晃了心神?。

    直到人走到面前?,馮妙嫦才定住了。

    先?是走了樣的大熙婚儀。

    歸附大熙多年,族里的老者都還記得些大熙的婚禮儀程。

    就請了族里年高望重的老者做贊者。

    這會兒在?老者的引導下兩人拜了天地?,又朝著大熙方向拜了,算是遙拜了高堂。

    接著又按著孜羌的婚儀飲了茶,在?贊者的唱告下向三神?像行禮。

    接親禮就成了!

    每動一下身上跟上車裂大刑一樣,馮妙嫦是咬著牙挺下來?的。

    也是只顧著忍著痛了,讓她忘了別的,直到贊者喊禮成,手被七爺攏到手中拉住,她才又緊張起來?,如拉緊的弓弦繃在?那里。

    還是七爺附耳過來?,“我瞧你行動不大便利,哪兒不舒坦么?我拉著你先?應付過這會兒,回頭?不見好,咱們就早些回去給你看?大夫。”

    正是收攏山胡部人心的時候,七爺卻肯應她先?回去,搭伙的夫妻做到這樣,她以何為報?

    馮妙嫦微笑?搖頭?,“昨日?騎馬累著了,等會兒活動開就好了,不當緊的。”

    兩人拉手并立,男俊女美,都是無?雙的風華,言笑?晏晏中更顯容色奪目,一眾都看?呆了。

    孜羌人以高壯健碩為美,這會兒也要承認他們的大族長和夫人屬實是天人之姿,合該高人一等!

    第047章 躲了

    四十七章

    兩人攜手?出來。

    帳外?, 繡著“七”字的大旗下,玄字的幾?個帶著一千人馬整齊地列在兩側,形成一個長長的甬道。

    玄字的幾?個齊刷刷單膝跪地, “賀七爺!賀夫人!”

    眾兵士跟著拜了一地。

    兩人順著甬道往外?走, 走到甬道的中間時,馮妙嫦才發現往前?是山胡的一千騎兵,也在山胡部帶兵的沙靳等人的帶領下單膝跪地迎著兩人,“賀大族長!賀夫人!”

    兩千人馬傾盡全力,喊出了震撼山岳的氣勢!

    隔著老?遠也不減威赫,議事?大帳前?面的大廣場上等著的眾族人情不自禁地跟著呼應,“賀大族長!賀夫人!”

    甬道的盡頭,黑云和紅棗等在那里。

    婚禮具體的議程昨兒西嶺已過來講過了,當時馮妙嫦自覺可以得?宜應對過去,并沒什么負擔。

    可這?會?兒挪個手?都如?鈍刀割肉,真的度日?如?年一樣!

    七爺仍目視方往前?緩步走著, 卻曲指撓了一下,馮妙嫦不著痕跡地往中間挪了些,就聽七爺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道, “不用擔心, 待會?兒我帶你共騎。”

    馮妙嫦現在每走一步都分?外?艱難, 得?虧是這?樣的場合不能走快,還能掩飾住她這?樣如?老?嫗顫顫的樣子,若是步子稍大些, 她就要?丟丑了。

    可待會?兒是山胡部眾認大族長的儀式, 孜羌人男女各當一半的家, 族長和夫人更?是要?做出表率來。

    只要?隆重的場合,族長和夫人都是并肩而?立, 并駕齊驅。

    山胡人養馬為生?,學會?了走路就要?上馬,可說是一生?都要?與馬為伴。

    大族長夫人不會?騎馬,說出去得?讓人笑死。

    七爺這?個大族長也會?臉上無光。

    雖然喘口氣都痛,馮妙嫦這?會?兒卻很慶幸昨兒學會?了騎馬。

    也領會?了昨兒盂蘭來教她騎馬的好意。

    她刻意挺直了腰背,“我不想塌了咱們的架子,七爺瞧著就是!”

    不想七爺當眾做什么,馮妙嫦搶先一步拉過紅棗身上的韁繩,告誡自己絕不能有差池。

    她咬緊牙關狠提了口氣,抬腳上了馬鐙,忍著骨頭要?斷了似的劇痛,雖不那么利落,卻也沒露丑,穩穩地翻上了馬背。

    七爺見她坐穩了,隨后躍上了黑云的背。

    掉了崖七爺都能給她撈回來,馬上這?點高度還不是隨手?的事?兒。

    馮妙嫦勇氣大增,抖了下韁繩,紅棗早等著呢,立即撒歡奔向了前?頭。

    黑云哪能讓它獨美,跟著也沖了出去。

    鐵單這?些知道馮妙嫦昨兒剛學了騎馬的都暗暗稱許,覺著夫人很有山胡女子氣概了。

    倒是西嶺玄字這?幫消化了好一會?兒,大熙自來男尊女卑,在家里女人都不敢搶到男人前?頭啊,像這?樣在外?頭越過男人去,給紙休書都是有的。

    想歸想,這?些人都趕緊上馬跟上。

    廣場前?方正中處,已安置好大案,三牲也都備好。

    幽長深厚的號角聲蕩

    漾開來,廣場上說笑的族眾一剎安靜下來。

    黑云和紅棗還沒減速,七爺張臂過來環摟住馮妙嫦憑空飛起,一個旋身,眾人眼一花的功夫,他已帶著人穩穩的落到了大案前?。

    這?一手?可太漂亮了,轟然叫好聲中,都覺著大族長好本事?,這?是娶了婆娘高興得?不知怎么好了,是咱山胡漢子的真性情!

    論夫妻情趣的時候,可不會?有人煞風景地盯著誰強誰弱。

    后面兩隊人馬也到了,下馬分?左右列好。

    七爺討厭一切繁文儒節,今日?更?是雷厲風行,誰都沒用,抽出配劍親自宰殺了三牲。

    七爺打了樣,馮妙嫦也不含糊,她親自接了三大碗三牲的血無比鄭重的擺到了案臺上。

    兩人的氣勢在這?里擺著,根本用不上鐵單夫妻和族老?們多說什么,族眾的眼里只有兩人。

    兩人站在最前?帶著眾人拜了天地三神。

    就看著七爺豪邁地提起酒壇來到擺滿酒碗的大案前?站定,卻是一改之前?的粗放,神情是那樣的謹肅端正地一碗碗將酒滿上。

    馮妙嫦就端著灌滿三牲血的酒壺跟后面一碗一碗一絲不茍地滴入。

    “上酒!”七爺喊了一聲,玄字和鐵單這?些山胡部擔事?的隨即率著兵士們拎著一壇壇酒散到廣場上給族眾手?里的酒碗滿上。

    待所有酒都滿上,兩隊人馬歸位,七爺上前?端起一碗酒,馮妙嫦也跟著端起一碗。

    玄字西嶺帶著一千兵士整齊劃一的拎起了腳邊的酒壇!

    這?才是威武之師!

    震撼的同時,山胡部眾們也一起舉起了酒碗。

    七爺目光巡視一圈后,慨聲道,“天地三神為證,今我愿以血與山胡為盟,從此我與諸位共富貴,同患難,不分?彼此,諸位不負我,我必會和諸位共進退!如違此誓,天地三神誅我!”

    馮妙嫦上前?和他并肩而?立,“日?久見人心,我們夫妻必不會?叫族里失望!”等于和七爺一起擔下了盟誓。

    七爺眼神難明地看了她一眼,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后,又奪過馮妙嫦手?里的酒碗喝完,兩手?各拎著個酒碗亮出碗底,郎笑道,“夫妻一體,我喝就是夫人喝了啊!”手?一揚扔了酒碗。

    玄字和西嶺帶著一千兵士齊端起酒碗一飲而?盡,跟著一起摔飛了酒碗。

    酒碗乒砰的脆響中,山胡部眾心情激蕩難耐,鐵單等帶頭轟然應諾,“我等愿與大族長和夫人為誓,有山胡部就有大族長和夫人!”

    山胡部眾跟著涌上前?來,伸指在案上的三牲血碗里沾了抹到嘴上,無一人漏下。

    盟誓既成,生?死無改!

    一聲聲的“賀大族長和夫人大婚之喜”不斷響起,響徹了整個河套。

    大喜的日?子,當然要?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盡情的熱鬧了。

    鐵單盂蘭這?些也是真實誠,大族長夫人既說了往后少不了族里的銀子花,他們就真信吶!

    今兒就跟不過了一樣,一架一架的烤全羊擺出去都望不到頭,存的酒也都搬了出來。

    肉飽酒足后,熏然中請了大族長和夫人觀戰,拉開架勢賽馬,比箭,摔跤,族人們多少日?子沒這?么痛快過了!

    直到日?上梢頭,廣場上燃起篝火,族人們又唱跳起祝福的歌舞,目送著大族長和夫人回了氈帳。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馮妙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邁進的氈帳,心口一陣陣縮著,她很怕自己抽厥過去。

    西嶺和忍冬幾?個備水去了,帳里只有兩人,馮妙嫦根本不敢往旁邊看。

    眼看著七爺過去榻上坐了,馮妙嫦腦袋里像塞草絮,亂成一團,立在那里她腳都不知該邁哪只了。

    靜默了好一會?兒,卻聽西嶺在外?面輕喚,“七爺,夫人,水備好了,就抬進來么?”

    馮妙嫦才如?夢方醒,跟著心口跟擂了大鼓一樣,咚咚巨跳著。

    那邊七爺回了,“給夫人的抬進來吧!”

    就見七爺從榻上起了,走過來道,“你洗漱了就睡吧,不用等我,我去找鐵單說些事?。”

    “曉得?了。”心口微松,馮妙嫦就這?么看著他越過她往外?走,幾?步后聽到他在后又道,“我知道你這?樣且得?養幾?日?,寬心就是。”

    話里含糊未盡的,馮妙嫦卻一下聽懂了,詫異回頭看去,卻只看到他掀簾而?出的背影。

    剛的慌亂一下沒了,馮妙嫦抿緊了唇,所以她是自視良好了么?

    想也是,若不是為著化解最后一難,七爺又怎會?委屈自己娶她一個和離婦人。

    待自己的種種周到,該是他心里過意不去才有的。

    馮妙嫦啊馮妙嫦,你想啥呢?差點就丟了大臉了!

    忍冬幾?個抬了水進來,坐那里被幾?個服侍著拿下頭冠配飾時,馮妙嫦已恢復了往日?的淡定恬然。

    忍冬和茯苓擔心地看著她,不明白只抬個水的功夫怎么就不一樣了。

    想到剛離開的七爺,兩人臉上一齊變了色。

    上回就是,裴三郎離了新?房就沒回來過,不會?……

    怎么小姐嫁人就一而?再的不順呢!

    “夫人?我想找夫人說兩句話呢!”是盂蘭來到了帳外?。

    馮妙嫦笑道,“夫人進來就是。”

    大翠那邊掀簾迎了盂蘭進來。

    她徑自走到馮妙嫦這?里,坐到了邊上的胡凳上。

    她笑瞅著忍冬幾?個道,“我想和夫人說幾?句私房話……”

    馮妙嫦當她是有關于山胡部的事?不放心,“都是我最貼心的,夫人但說無妨。”

    孜羌人于這?些本就無忌,盂蘭也就不管了,“我剛瞧著大族長去了早前?的帳子,我早看出來大族長很是疼惜夫人,處處為夫人著想,這?回也是體諒夫人身上疼著,想叫夫人將息的吧?

    平時這?是好事?,今日?卻萬不可如?此呢!

    我們孜羌多少輩子傳下來的,婚禮當日?夫妻若成不了事?,必是過不到頭的。

    夫人還是趕緊打發人喊大族長回來吧,這?真不是鬧著玩兒的!”

    說完了這?一通,盂蘭站起來,“大熙那邊不都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么,可不能叫我誤了。”

    想想又挨過來,“我知道初學騎馬后有多疼,夫人實在怕疼,可事?先喝碗酒,酒勁兒上來暈暈乎乎的就覺不出疼了,酒還能助興,到時別有一番滋味呢!”

    她這?里說得?大方,可馮妙嫦主仆幾?個哪經得?,騰地全紅了臉。

    盂蘭哈哈笑著,“有什么聽不得?的,早晚都要?經的。”掀簾自去了。

    幾?個服侍著馮妙嫦沐浴更?衣后,見她什么話也沒有,忍冬還是問?了,“小姐,要?不我去請七爺?”

    馮妙嫦過去坐到榻上,“不必了,累了一天你們也下去吧。”

    想到上回她也是這?樣孤零零地坐在榻上,忍冬和茯苓心里酸澀無比。

    可這?里不比府里,兩個只能忍了憋氣,帶著四個翠退了出去。

    第048章 回轉

    四十八章

    雖是盛夏, 河西這一帶卻不似鳳翔和?洛安那樣悶熱難當。

    到了晚間?更?是涼爽,窗都不敢大開,還要蓋條厚被子才行。

    馮妙嫦最怕熱, 往年最難熬的就是夏日。

    來了河西后, 別的不說,這里的夏季她是真喜歡。

    山胡部?這里周圍是望不到邊際的草原,一呼一吸間?滿是青草的香氣,舉目是更?遠闊的天地,往日瑣碎的煩擾都會被草原上?的風給吹散。

    連睡了兩晚,馮妙嫦就覺著這里實是消暑的良地,還尋思自己都是山胡部?的大族長夫人了,往后夏日里定要來這里消磨幾日呢。

    可現在這樣,她該怎么來?

    新婚夜里,七爺去了原先的帳子,除非出了關著生死的大事兒, 別的理由根本圓不過?去!

    盂蘭剛那樣說不過?是想她面?上?好?看些,什么七爺是顧惜她身?上?疼,憨人都想得到不是那回事吧?

    前腳剛被人認了大族長夫人, 后腳就叫人瞧見?被夫君厭棄, 人該如何看她?

    估計明兒整個山胡部?的人都該知道新婚夜七爺撂她一個人在帳子里了吧, 這讓她以后還怎么和?這邊來往?

    馮妙嫦越想越煩悶,她還沒到七老八十能看開的時候,沒辦法坦然以對。

    縱算是搭伙的夫妻, 好?歹她做了那么些, 人前給足了七爺面?子, 反過?來七爺是不是也?別下她的臉呢?

    只需和?她說只

    做面?上?夫妻,然后在帳子里敷衍一晚, 就能全了她的面?子。

    七爺都不肯,這明擺著是提醒她往后不可越界呢。

    扯過?被子躺下,她在想明天找個什么理由趕緊回去。

    山胡部?這里,往后就讓賈大接洽吧。

    一件件想分明了,馮妙嫦還是忍不住委屈。

    這樣一弄,倒像她有了非分之想了一樣……不行,她不能擔這個,她猛地掀開被子要坐起來,“嘶……”疼得她不住吸著氣,眼淚撲簌簌地自個兒就冒出來了。

    馮妙嫦想找條手?帕過?來擦臉。

    手?帕就放在床榻右側的筐子里,平時一探身?的距離,這會兒她卻要一點一點挪過?去。

    “你就窩囊吧你!”馮妙嫦捶著榻。

    突然就聽到忍冬在外面?驚喜地喊,“七爺回來了!要備水么?”

    “怕耽擱夫人,七爺在那邊沐浴過?了。”是西嶺。

    馮妙嫦掙扎著就要坐起來,可越急越不利落,就這么半歪在那兒和?掀簾進?來的七爺瞅了個對臉。

    七爺愣在那里,一時不知該進?還是該退,“你這是……”

    如此狼狽的樣子被看到了,還是她離三丈都覺著近的七爺,馮妙嫦氣苦到不行。

    管不了姿態好?不好?看,吭哧著坐起來,憑著這股氣,她一探身?給裝帕子的筐子整個拽過?來,胡亂扯過?條帕子抹著臉。

    七爺慢慢走過?來,“你……哭了?”

    “沒有,剛沒用好?力抻疼了!”不想被看輕,馮妙嫦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平日一樣。

    七爺坐到榻邊上?,“我在那邊兒洗漱好?了……”

    “七爺不是有事?”

    “這樣的日子,誰能沒眼力勁兒找我。”

    “是么?”

    “能不能給我挪個地兒?”

    馮妙嫦這才發現自己占著榻中間?,只是讓出來做什么?他要睡這里么?

    七爺的去而復返,一下打亂了她的思緒。

    不防七爺探身?過?來,“我忘了你行動不便。”雙手?已給她托起挪到床榻右側,又拉過?被子要給她蓋上?。

    馮妙嫦手?忙腳亂地推開,“我不冷!”

    七爺卻沒退開,也?沒惱,反而沒話找話道,“我原沒想著叫你和?我一起擔誓的。”

    馮妙嫦才覺著自己過?于繃著了,倒顯得有什么似的。

    扯了下笑,“七爺待我不薄,有事我自當和?七爺共進?退,那會兒我躲了也?不好?。”

    “你已幫我良多……”

    “救命之恩,怎么報都不為過?。”馮妙嫦不知該如何措詞,“時候不早了……”

    七爺沒叫她說完,“嗯,累了一天,早點歇了吧!”回話的功夫,他手?上?已解了外袍扔到了榻邊的胡凳上?。

    馮妙嫦有些錯愕,“你要睡這兒?”

    七爺脫了中衣照樣扔到胡凳上?,腳上?的靴子一蹬,人已經半靠在了榻左邊。

    這才不緊不慢道,“不睡這兒我能睡哪兒?”

    可經了剛那么會兒,馮妙嫦已經回轉不來了。

    人回來了,也?沒說什么,她實不好?直不楞登地就給話說開,可她也?不想這么糊里糊涂的,起碼她得讓七爺知道她從沒有非分之想。

    這一會兒她不知從何說起,只能先揪著他的話當引子,“你剛不是不叫我等……”

    “我剛想岔了!”七爺痛快承認。

    馮妙嫦都要不認識他了,“我……我……你……你不是說我得養幾日么?”

    “多少日子沒見?你犯結巴了,怪親切的。”七爺瞥開眼,“鐵單和?我說的,孜羌這邊都信,今兒咱倆要是不在一處,將來長久不了。”

    原來如此,就說他怎么又回來了呢。

    也?是,剛叫人認了大族長和?大族長夫人,轉頭就給人看到新婚夜都不住一塊兒,那前面?說的還怎么取信于人?

    已幫他做了九十九了,還差這一點兒么?

    心里念著,“救命之恩早還早了!”

    馮妙嫦往右又挪出來些,“那今晚七爺先將就睡這兒吧,明兒我找個由頭先走,七爺就便宜了。”

    和?有一千六百個心眼的大聰明只需點到即止,說多了倒讓七爺臉上?掛不住。

    果然,七爺應了句“明兒事明兒再說”就沒別的話了。

    馮妙嫦當兩人達成共識了。

    看了眼大紅的錦被,也?不能讓人再送一床被子進?來,想想也?不好?小家子氣,還是拉過?被子一角躺下來。

    另一頭,七爺也?拽過?被子蓋了。

    因為外頭的婚俗都隨了孜羌的,內里的就都按著大熙那邊的規矩來的,帳子里就按著大熙那邊的新房樣式布置的。

    這會兒兩根老大的紅燭燃著,映得帳子里紅亮紅亮的,邊上?又躺著那樣一位,馮妙嫦別說睡了,手?腳都覺無處安放。

    這樣直挺挺躺一晚,明日見?人時還能有個樣兒?馮妙嫦商量道,“我手?腳不利落,勞煩七爺給燭火熄了吧?”

    卻被那頭一口回絕,“大熙的規矩,紅燭熄了也?過?不到頭。”

    七爺側身?過?來,語氣已有些不對,“你不是經過?一回么,這會兒這么說……”

    又累又乏,還不能睡,再好?性也?煩了,馮妙嫦沖口而出,“我那回紅燭是沒滅,可我和?裴三不也?沒過?到頭么!”

    不明白都說明白了,他這又是為著哪般!

    七爺眼里隱有笑意,嘴上?卻一本正經道,“寧可信其?有!”

    第049章 都補上

    四十九章

    沒完了是?吧?

    窩氣之下, 都沒過腦子?,“大熙的規矩真論起來多著呢,沒過合巹禮也不長久呢……”

    不想七爺掀被坐了起來, “西嶺!”

    馮妙嫦一把?薅住他的里衣袖子?, “你干嘛?”

    “來了,來了。”就聽?西嶺小跑著來到了氈帳外。

    七爺由著她拽著衣服,只管朝外吩咐,“我和夫人的合巹酒還沒喝呢!”

    西嶺似猶豫了下,又問,“同牢禮也要補上么?”

    “意?頭好的都要,快著些。”

    西嶺應聲去了,遠遠地聽?旁邊帳子?的忍冬幾個也出來了,西嶺和幾個商量著一準備去了。

    馮妙嫦只覺要瘋,“我不過是?那?一說……別了吧,明兒鐵單盂蘭他們會笑的。”

    七爺卻滿不在乎, “都是?這么過來的,誰笑誰呢!”

    還要再說,西嶺和忍冬幾個捧著酒食魚貫而入。

    原來忍冬早備了合巹禮和同牢禮用的酒肉, 為著這兩禮沒成, 她一直在那?邊帳子?里輾轉睡不著呢。

    七爺贊許地對忍冬點下頭, 轉向西嶺,“這回你不如人家?了。”

    西嶺及時認錯,“回頭我認罰。”

    “攢著吧”七爺沒再搭理他。

    西嶺趕忙和忍冬一起端上合巹酒, 七爺先拿過一杯, 抬眼看向馮妙嫦。

    馮妙嫦已是?怕了這人, 知道她要不配合,這人還不定要鬧出多少幺蛾子?, 垂眸跟著端過另一杯酒。

    兩人先各飲半杯,然?后交手?飲了對方手?里的半杯,合巹禮就成了。

    馮妙嫦不大能喝酒,只是?一小盞酒她就有了微醺的感覺。

    她不知怎么就想到盂蘭走時說的酒能助興的話,臉騰地就紅了,紅燭照映下面若桃花,看著格外嬌艷欲滴。

    就連日日和她朝夕相處的忍冬和茯苓都看呆了。

    七爺也往過瞅了好幾眼,馮妙嫦連耳尖都紅透了。

    后面怎么吃的肉,過的同牢禮,馮妙嫦一點印象都無了。

    “七爺,夫人,那?邊帳子?一直備著水呢。”

    聽?到西嶺帶著忍冬幾個退出去時這樣說時,馮妙嫦差點跳起來跟著走。

    好在七爺沒聽?到一樣,回了他那?一側躺了下來。

    馮妙嫦這才自在些,也趕緊回自己那?邊掀被子?躺了。

    她閉緊了眼,默算著要往賬本子?上記的賬,以?往她走了困,就是?這樣用默算記賬的法子?睡著的。

    朦朧著將將有了些睡意?的時候,肘上被碰了下,“你身上還疼么?”

    馮妙嫦合著眼一動未動,做出已睡熟的樣子

    ?。

    可?惜,邊上是?一千六百個心眼的人。

    “沒見誰睡著了還轉眼珠的。”

    馮妙嫦叫他弄的沒法沒法的,“不當緊的事兒明日說不行?么?我明兒還要坐好久的馬車回去呢,戈壁的路不好走,顛得人根本沒法睡。”

    人一點不為所動,“極當緊的事兒,拖不到明日。”

    馮妙嫦有氣無力道,“那?你說……”

    七爺語氣很奇怪,“我翻書上說,第一回幾息就完了。”

    馮妙嫦沒懂,“什么第一回?”

    七爺有些惱羞成怒似的,“就做夫妻的事,你怎么這也也不知道。”

    馮妙嫦呆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么虎狼之言。

    炸毛的貓一樣,“你……你……你說的什么,我上哪里知道……怎么我就該知道……”

    盯著又結巴起來的人,七爺覺出不對來,“你沒有過?”

    馮妙嫦才后知后覺著反應過自己說了什么。

    更不明白兩人不是?已達成共識做面上夫妻了么,他怎么又問這些?

    就一張榻,對著他迫過來的臉,根本避無可?避。

    想想她那?點破事兒做了洛安城里的富貴人家?好一陣的談資,以?西嶺在那?邊的人手?,只要七爺想知道,飛鴿傳書不過是?幾日的事兒。

    打聽?來的還不定是?怎樣添油加醋的,別人她可?以?不介意?,不知怎的,馮妙嫦不想七爺聽?那?些亂起八遭的傳言。

    還不如她自己說呢!

    再者,七爺都能說第一回如何的,她這個算不得什么,就說了,“裴三郎眼里只有周四娘,哪瞧得上我呢。”

    算是?承認了自己至今還未經人事。

    七爺怔了下,然?后似口干一樣,探身從案上拿起茶甌仰頭喝了。

    “是?裴三沒福氣……”

    竟沒笑話她受窩囊氣?

    七爺以?往教她的時候可最見不得她忍氣吞聲了。

    馮妙嫦不由回之一笑,“嗯,我也這么想。”

    一下松懈下來,困勁兒就上來了。

    “我撐不住了,真要睡了。”往被子里縮了,又合了眼。

    左手卻忽然被握住,“女人第一回都要疼,不如兩痛并一痛?”

    馮妙嫦猛掀開眼,一臉的不可?置信,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可?再錯不了,七爺無比堅定地看著她,眼神深邃如潭,似要給人吸進去一樣。

    馮妙嫦腦里一面空白,“我……你……你剛不是?走了么?”只能揪著他剛走了的事兒不放。

    “我不是?覺著不妥回來了么?”七爺忽然?笑了,“跑路的事兒都干了,這點事兒你就慫了?還是?你想咒我?哪樣才叫不到頭?試過和離的滋味,你又想試試當寡婦?”

    這是?什么誅心之言?

    馮妙嫦急了,“我沒有……”

    “那?咱們就不能省了這一節。”

    總覺著不該是?這樣的,可?人就這么灼灼地盯著不放,她腦子?里就跟漿糊一樣,什么也理不清了。

    嗓子?都發?顫了,“我不會……”

    “我也不會……一起學就是?了……”

    話落,一道黑影隨即壓下來,手?上也沒閑著,掀被子?,解衣裳,一氣呵成。

    只覺身上一涼,待要阻止已然?來不及。

    和一個功夫高手?比手?快,根本是?妄想,馮妙嫦左支右擋,很快就節節失手?。

    昏昏沉沉中,她只能任由施為,毫無招架之力。

    直到嘴唇都麻了,舌間針刺一樣泛起腥甜,馮妙嫦再忍不得,攢足了力氣給還在賣力啃咬的頭扳開。

    那?人倒沒戀戰,移開了些,馮妙嫦剛松了口氣,卻見他巡視領地一樣一路向下……

    被掰過來扭過去中,舊痛加上新痛,馮妙嫦只覺這一晚上她怕是?要熬不過去了。

    向來不肯示弱的,這會兒也哭唧唧起來,“騙人,你不說第一回很快么?你不是?!”

    揉搓不耽誤,“我怕你痛,還沒開始呢!”

    “那?你快著些呀!”

    “你說的?我是?為你著想。”

    “長痛不如短痛!”

    等割裂一樣的巨痛襲來,馮妙嫦才知道痛中還有更痛,再撐不住,就要給人掀開。

    卻不想那?人整個癱軟覆蓋下來,語氣幽怨,“快么?”

    馮妙嫦有些不敢相信,“好啦?”

    沮喪的語氣,“你以?為呢?”

    第050章 賢內助

    五十章

    確定逃出生天了, 馮妙嫦哪還管誰什么心情,沮不沮喪呢。

    剛自己挨不下?去了,那人不也沒丁點憐憫之心么!

    這么一回?, 馮妙嫦就去了往日的敬畏, 七爺再不是她以?為?的七爺了。

    想起偶聽婆子?們聚一起罵“狗男人”,她這會兒深以?為?然。

    逮著人又抓又啃沒個輕重的,可?不就是狗男人么!

    七爺怎么貼著她說話,她只埋進?枕頭里裝睡,再一句都不接了。

    見她有氣無力?地趴在那里,如云的烏發已汗濕了大半,散落在肩背上,有幾縷沾在臉頰上該是很不舒服,左右蹭著臉想給?那幾縷發蹭開。

    “抬手的力?氣都無了?”七爺輕笑著伸手給?那幾縷頭發給?她攏耳后?,眸色隨即轉深,就見發下?一朵壓一朵的紅紫, 在燭光下?映襯下?更顯糜麗。

    想起先前的所作所為?,他知道別處只會更多。

    心虛之下?,也不好糾纏了, 他下?榻喊西嶺送水進?來。

    馮妙嫦雖覺著丟臉, 可?身上實在粘膩, 不洗根本睡不得,只把頭更深地埋在枕間,就讓皮厚的在前頭頂著吧。

    好在氈帳很闊大, 里頭用屏風隔開了睡臥, 起居, 更衣三處地方。

    如此進?賬子?后?是看不到床榻這邊的情形的。

    聽著四個翠水抬進?來,忍冬和茯苓想進?來服侍她沐浴, 七爺都揮退了,只叫在帳子?外候著。

    馮妙嫦不由舒了口?氣,她這會兒的樣子?實不宜見人,就算是忍冬和茯苓也不想。

    深吸了口?氣,她費力?夠著四散的衣服,準備穿上去沐浴。

    卻被回?轉的七爺橫抱起來送到了浴盆里。

    榻上還能用被子?遮擋一下?,這樣身無寸縷的坐在浴盆里被他看,極力?想忘卻的那一幕幕又在眼前浮現,馮妙嫦羞憤欲死?,“你起開……”

    人卻一步沒挪,反拿起巾帕沾了水給?她擦洗起來。

    常年練武的人,手上滿是厚繭,隔著巾子?都刮得人生疼,力?氣上也沒個輕重,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地方火燒火燎地疼起來。

    交織著身上的酸痛漲痛悶痛,哪還挨得住,“嘶……”馮妙嫦扒拉開他的手,咬牙切齒道,“燕七,起開行不行!”

    見那么幾下?,她身上青紫的地方又添了紅腫,七爺知道自己下?手重了,低頭往紅腫的地方吹了口?氣,“后?面我輕些,你抬個手都費勁,別逞強。”

    拿布巾浸了水又要?給?她擦。

    怕了他的沒完沒了,馮妙嫦好聲好氣道,“你喊忍冬和茯苓過來好不好?我哪哪兒都疼,想快點躺回?去。”

    七爺認真問,“我是想著你面嫩不樂意這會兒見人呢。真不用我?我學什么都快。”

    可?我更不樂意見你!

    馮妙嫦給?頭發攏到前面擋著,“七爺不好搶人活計的。”

    七爺終于高抬貴手,不大情愿地,“成吧。”

    慢吞吞轉過屏風喊了忍冬和茯苓進?來。

    給?馮妙嫦心累的,軟在浴盆里由著忍冬和茯苓給?她清洗,待兩個瞅到她身上的青青紫紫欲言又止時,她一句“怪累的”,倆就啥也問不出了。

    再躺到榻上時,她只覺身上要?散架了一樣。

    等在別的帳子?沐浴完回?來的七爺上了榻,給?她扳過去攏懷里又蹭又揉時,她眼皮都睜不開了。

    聽她哼唧了聲“我困……”,不好再下

    ?手,給?人夾懷里一起睡了。

    一覺睡到天光大亮,醒來后?,馮妙嫦恍惚了好一會兒才記起來一切。

    聽動靜帳里只有她自個兒,七爺已經起了出去了。

    馮妙嫦長出了口?氣,還好,若天光大亮的兩人還一起在榻上,怎一個尷尬了得。

    小心撐著坐起來,預想中的大痛沒有來,抬抬胳膊伸伸腿,只有些酸漲,竟是差不多好了。

    若不是身上的青紫還在,她都要?以?為?昨晚的真實了。

    不是說第二日身上疼得跟被碾了一樣么,她怎么不一樣呢?

    或者她這是以?痛攻痛給?攻好了?姑且只有這樣想了。

    她起來先翻出中衣換上了,才喊了忍冬幾個進?來。

    身上不疼了,她就想起了紅棗,就叫翻出了盂蘭送來的孜羌袍服換上,準備待會兒趕路的時候就便?練騎術。

    那天學騎馬的時候只穿了一回?,馮妙嫦就喜歡上了孜羌的衣袍,窄袖短袍,褲子?塞到羊皮短靴里,行動別提多方便?了。

    知道大熙的規矩,新婚這幾日都要?著紅,盂蘭送來的孜羌衣袍都是大紅色的。

    這會兒穿著正合適。

    這邊剛梳洗打扮好,七爺也回?來了。

    沒想到的是,他也是一身大紅的孜羌袍服,瞧樣式兩人是一樣的,站一起誰瞧都是一對兒。

    “起了?叫擺膳吧。”

    見他恢復了往常待馮掌柜態度,馮妙嫦安心了。

    昨晚那樣的七爺她真應付不來。

    還有這兩天人前扮的種種親近,她也真不適應。

    現在大事抵定,用不著扮恩愛夫妻了,她只管一心打理買賣賺銀子?就行了。

    她就喜歡這樣直白能望到頭的日子?。

    “這就擺上來。”馮妙嫦語氣都輕快起來。

    忍冬幾個忙朝外走,往充做灶間的小帳子?里端膳去了。

    擺膳的時候,西嶺和玄字幾個一溜兒都跟了過來。

    先請七爺和馮妙嫦上坐了,幾個人行禮,正?式拜見了夫人。

    忍冬幾個也有樣學樣,正?式給?七爺見了禮。

    也沒準備賞,一家子?主仆坐下?來用頓膳就行了。

    還是當初路上時的習慣,夫妻倆一桌,忍冬幾個一桌,西嶺和玄字的一桌,都坐下?來一起用膳。

    馮妙嫦就問,“鐵單盂蘭那里呢?”

    西嶺笑回?道,“送了兩桌過去,鐵單還跟我打聽忍冬帶不帶徒弟呢。”

    眾人都跟著笑起來。

    馮妙嫦點頭,“不過是隨手的事兒,回?頭我和盂蘭說。”

    西嶺歡喜道,“那感情好,以?后?七爺來這里就不愁吃的了。果然七爺這里還得夫人操心。”

    馮妙嫦干笑兩聲,趕緊低頭扒飯,

    突然碗里被七爺夾了幾筷子?炙羊肉過來。

    馮妙嫦忙給?碗里的炙羊肉都吃了,眼一直沒往對面看。

    她不如七爺,這會兒做不到沒事人一樣。

    等吃差不多了,還不見七爺提起,她只能自己問了,“那我等會兒就回??那邊兒暖鍋鋪子?我想這幾日就開張。”

    七爺放下?筷子?,“賣馬的事兒你有什么章程沒有?”

    談起正?事來,馮妙常就好多了。

    “七爺,河西都督石奎會賣你人情吧?”

    七爺勾起唇角,“你就知道了?說說吧?”

    馮妙嫦早琢磨明白了,“吳家占的裴老娘子?的鋪子?,誰都不敢打主意,咱們說說就接了過來,吳家還一聲不吭的,想也知道是石奎看在七爺面上的。”

    七爺舒展地靠后?坐了,“不過是面上的人情,大事就罷了。”算是承認了。

    “那給?山胡的馬拉到河西東邊賣算大事么?”

    七爺莞爾,“該是不算。”

    他曲指彈了下?茶甌,馮妙嫦很有眼力?勁兒地拿過注子?給?倒上茶。

    七爺端起飲了一口?,“看來是有章程了,能買得起幾百上千匹馬的不外是各大軍鎮,你就不怕有看咱不順眼的,反過頭來給?咱們吞了?”

    這是要?考她了?

    之前在路上是常有的,也正?是得了那些指點,她才有如今的見識眼界的。

    只是到了河西,先是她想避嫌,后?面說定了婚事七爺就出來了,兩人見面都少,別的更無從談起了。

    馮妙嫦忖度著七爺也不適應,這樣是想兩人像從前那樣相處。

    她巴不得這樣才好。

    忙拿出馮掌柜的精干勁兒,對著七爺端正?坐好,“往洛安去沿路有四家軍鎮,加上石奎這里,一家賣他們些馬,再換咱們往東的商隊無阻,七爺你說可?行么?”

    七爺未置可?否,“詳細說說你如何想的。”

    “七爺給?我說過,這幾家軍鎮常有征伐,又因?著實力?相當,誰都不能滅了誰,這樣咱的馬勻著每家賣一些,大家還是旗鼓相當,該沒哪個掙出來往河西這邊找咱們的麻煩吧?”

    七爺給?茶甌推過來,“潤潤嗓。”

    馮妙嫦正?口?干,順手拿起來喝了那半甌茶,一點沒想起來這是七爺喝剩的,而她手邊自己的茶甌里就有茶。

    忍冬幾個和西嶺那幫都會心笑起來,被七爺視線掃過,又都趕緊抿住嘴。

    只馮妙嫦一無所覺,顧自往下?說道,“我知道七爺志向不小,就算加上山胡的一千騎兵也不夠用。

    我想著今年先這樣,賣了一千匹馬叫山胡這邊給?日子?順過來,等后?面我的買賣都做起來了,要?是真如我所想,明年開始咱一匹馬都不賣了,這邊就做七爺的馬場吧!”

    此言既出,忍冬幾個不懂沒什么反應,西嶺和玄字的幾個都瞪圓了眼。

    她前幾日剛說每年幫山胡部賣馬賺回?十萬兩銀子?,照她說的這邊給?七爺做了馬場,那十萬兩銀子?不就是她要?出了么?

    那可?是十萬兩銀子?啊,七爺想養一萬兵卻遲遲沒能放開手腳,不就是手里銀子?不湊手么?

    養一萬兵的六萬兩銀還沒著落呢,她這邊又攬下?了給?山胡部的十萬兩銀子?。

    成不成的再說,只這氣魄就多少男人拍馬都追不上的。

    若真一年有十六萬兩銀子?,那一萬兵馬就穩了,逐年再一千騎兵的往上漲,再有七爺的治軍手腕,到時還怕哪個呀!

    只是能成么?

    馮妙嫦似知道他們所想,“再不濟,我拿出五百匹馬賣出十萬兩銀子?給?這邊兒,咱們每年也能留下?五百匹馬。

    當然這樣的高價兒也就一遭半遭的,多了就不成了。

    這回?也不成,想讓那幾家給?咱商隊通行,價高了人會覺著不劃算。”

    這下?西嶺幾個嘴都張大了,她竟是每一步都算好了!

    想到馮妙嫦前頭賺銀子?的花樣百出,她的商隊走一趟五千兩就賺回?來了,后?面本錢厚了賺的只有更多,還有馬上要?開起來的暖鍋鋪子?,只要?給?她時候,只會越賺越多。

    其實一年能賺出十萬兩銀子?,那樣一年正?常價賣五百匹馬,留出五百匹馬裝備了,也很了不得了!

    七爺笑得張揚,“夫人可?做我的謀師

    了。”

    西嶺和玄字的齊道,“夫人實乃七爺的賢內助!”

    馮妙嫦窘到不行,“說正?事呢!”

    第051章 想明白

    五十一章

    昨兒一日, 山胡這?邊給多少?日子的?口糧都拿出來了,后面再沒進項就要喝風了。

    所以賣馬的?事得?趕緊安排上了。

    七爺告訴馮妙嫦,石奎那邊, 他會交代西嶺去辦。馮妙嫦只管告訴西嶺想要在哪個地方設馬市就行。

    馮妙嫦早就瞄好了, 河西最東邊的?高?陵城,東接懷蘭,南接昭平,她想在那兒設馬市。

    七爺明了,“是打算武義軍那邊商量不通,不肯給咱們的?商隊過,你就賣馬給昭平軍繞路走?”

    馮妙嫦老實點?頭,“那回兵亂,七爺不是避著武義軍來著?”

    七爺教她道,“此?一時彼一時,只要咱們手里?有馬, 只要不是你死我活的?恩怨,就都有得?商量。

    這?么些?年西邊兒的?馬過不去,東邊兒哪一家都缺馬, 就有馬的?, 跟山胡的?馬也沒個比。

    那幾家誰家只要多上兩百匹良駒, 別?家就只有敗退的?份兒了。

    所以你這?樣一家不落,委實是一步好棋。

    武義軍那邊你都

    不用知會,只要聽說了另幾家有買馬的?地兒, 武義軍就削尖了腦袋都要過來。”

    馮妙嫦眼神晶亮, “若是武義軍言而無信, 咱們只要再賣馬給他的?對家就成了?”

    七爺頷首,“不錯!”

    玄二忍不住插言道, “夫人,咱們雖只兩千人,可是實打實的?兩千騎兵,哪個想動咱們也得?掂量掂量!”

    玄四立馬給他駁回去了,“小瞧咱們夫人了吧?大前兒咱還只有一百騎兵的?時候,夫人都想叫七爺給打通東西的?商路,現在咱有兩千騎兵了,夫人會不知道能做什么?要我說,就沒有夫人沒數的?事兒。”

    玄二一聽可不就是,赧然道,“是我蠢不自知!”

    玄五瞥了玄四一眼,心?里?大慰,玄四可不是當初了,現在誰要說夫人什么,他保準是第一個跳出來維護的?。

    商量妥了,七爺和馮妙嫦就去和鐵單盂蘭幾個說明了,人家給打算的?再好不過了,鐵單和盂蘭這?些?哪會有意見,只說一切都由大族長和夫人做主。

    這?樣分頭行事就好!

    七爺要帶著兩千人馬出去練兵,馮妙嫦還由玄五護著,帶著西嶺和忍冬幾個回定陽城。

    來時一輛馬車,走的?時候卻是四輛馬車,還多了十騎山胡的?少?年男女。

    馮妙嫦手邊正缺人手,就想著山胡人歸附了七爺,七爺又應了人“共富貴”,他們待兩邊的?人就不能分了厚薄,如此?她就想從山胡這?邊挑些?人用。

    若是山胡這?邊的?人適應得?了,往后只要能用上,就多從這?里?挑人。

    她和七爺說了,七爺嘆道“夫人厚道若此?,希望山胡別?辜負才好。”

    馮妙嫦也知,山胡人雖歸附了,七爺卻也做好了留不住的?準備。

    當然他是傲氣重信之?人,只要人不負他,他必不會負人。

    但他可不是吃素的?,若是人先負了他,沒做過了還好,若是壞了他的?事,他自不會心?慈手軟。

    也不怪七爺心?存保留,從前朝起異族歸附就少?有走到頭的?。

    不說別?的?,只論大熙,雖說有大熙不能一視同仁待之?的?原因,但很?多歸附之?族是在沒有出路下?的?權宜為?之?,兩下?里?都不實誠,時候長了積怨多了,自然很?難長久。

    再說到孜羌人,因其?擅養馬,在哪里?都頗受禮遇,比起別?族,孜羌人算過得?悠哉滋潤的?。

    不過也不是好事,因著沒有生存之?危,孜羌人戰力最弱。

    現西邊雖說是四族角力,其?實孜羌人就是個充數的?,說白了就是給另三族養馬的?。

    孜羌人所仗的?是,只要三族的?角力還在,沒有一枝獨秀的?,他們的?日子就會無虞。

    可惜世事無常,不能居安思危,災禍遲早要臨門。

    撒爾換了個野心?勃勃的?皇帝,多少?年的?四族平衡就被打破了。

    山胡首當其?沖,差點?被撒爾全窩端了去做馬奴。

    后面且看吧,山胡只是開局,后面只會有更多的?孜羌部族被另三族吞并。

    西邊兒這?幾家勢必要分出個勝負的?。

    說回山胡部,若沒有馬奴之?危,又窮得?過不下?日子,又怎么肯歸附?

    七爺和山胡兩下?里?走到一起,是七爺擺出了力和利,山胡出人出馬,兩邊各取所需罷了。

    一旦七爺失勢,或是有更強的?拉攏山胡,你道會怎樣?

    不說遠的?,撒爾人很快就會有后招,若七爺頂不住呢?

    人心?是最難測的?,馮妙嫦自己?就是從祖母的?殺招里?逃出來了,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為?山胡從此就忠心不二了。

    但她也不會因噎廢食,還是覺著只要以誠待人,總能換來將心?比心?的?,

    如此?,她對七爺回道,“不管將來如何,咱們盡力而為?了,也能問心無愧!”

    七爺看了她良久,“夫人看著挑人用就是,除軍務外,山胡這邊的一切你都接手了吧。”

    “七爺?”馮妙嫦訝然。

    七爺伸手按住她的?肩,“形勢不等人,后面我要常在外面,內里?的?事就得?你接過去。”又玩笑道,“賢內助的?名頭可不能白頂著。”

    他們現在就如夾縫里?求生存,一招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知道七爺是為?了擋住野心?勃勃的?撒爾人做大,馮妙嫦就做不到置身事外了。

    她鄭重點?頭應下?,“我盡力叫七爺無后顧無憂。”

    她如此?正經,七爺也沒了玩笑,“我信你!”

    和七爺說完,馮妙嫦轉頭去找盂蘭要人。

    知道她是想挑人帶過去,不拘管帳,理事,廚藝這?些?,能學哪個就教哪個時,盂蘭和她下?邊擔事的?幾個生怕拖晚了就不成了,沒用一柱香的?功夫就挑出了十個少?年男女過來。

    都是山胡這?一輩兒的?出息孩子,長起來都能在族中擔事的?,鐵單和盂蘭的?孫女也在其?間。

    車馬已就位,該走了!

    新?婚第二日就要分開,擱哪兒都是件惋惜的?事兒。

    正事說完了,一干人等都退遠了些?,留七爺和馮妙嫦在馬車前說話?。

    要馮妙嫦說,真的?很?不必,她對七爺沒留戀,七爺對她也沒不舍。

    這?一上午,給她夾菜喊她夫人外,七爺再沒別?的?出格的?舉動。

    七爺又更認可了她的?能力,都說了她可堪謀師的?話?,后面更是有給內務都交給她的?態勢。

    馮妙嫦就知夫人只是個稱謂,她好好給七爺管好后方比什么都強。

    至于昨晚,她也想到了,約摸是西嶺又和七爺進言了,說了什么成不了事算不得?夫妻,不是夫妻就解不得?七爺的?最后一劫這?些?……

    想通這?些?,她當然要不舒服,可畢竟欠著救命之?恩,細究起來,之?前的?等于白做了。

    何況當初許婚的?時候,她也做好了同床共枕的?準備。

    雖從前未經人事,可嫁到裴家后,為?著裴三郎不進她的?房,府里?外頭多少?人笑話?她。

    甚至有仆婦故意要給她沒臉,在她經過的?時候,不遮不掩的?就說那些?葷話?,什么新?婚的?男人就跟見了腥的?饞貓似的?,從洞房夜開始,也不管你身子還痛著,就知道沒完沒了的?要,沒個足意……

    聽得?多了,馮妙嫦是知道男女新?婚是個什么情形的?。

    比對下?七爺事后的?那點?糾纏,馮妙嫦還有啥不明白的?。

    這?樣七爺又不常在家,就在家也不一定會找她同房,已比原來想得?要好多了。

    想明白這?些?,馮妙嫦渾身輕松,別?扭不自在也沒了。

    “我回去后會日日不怠,七爺交代的?事我都會一一辦妥貼,定不讓七爺跟著操心?。”

    “如此?!”七爺不知怎么就收了笑,不咸不淡地應著,“我就等夫人的?好消息了。”

    往常他就這?樣,前頭還好好地,后面就突然變了臉。

    也不知是話?不中聽,還是舉動上差了,反正馮妙嫦從沒搞懂過。

    這?會兒他又這?樣,馮妙嫦已習以為?常了,應對起來也只有一招,那就是溜之?大吉。

    還如男子一樣拱手作別?,“七爺保重!”就要轉身上馬車。

    馬車邊上候著的?忍冬雖沒聽清兩人說什么,可新?婚的?夫妻第二日就要分別?,不得?難分難舍依依惜別?嗎?

    這?樣三言兩語就要上車的?,看著就不對路。

    給忍冬愁的?,幾步沖上來,借著扶著馮妙嫦掩飾,狠命地在她臂上捏了一下?。

    在馮妙嫦愕然看過來時,又使勁兒給她擠眉弄眼。

    馮妙嫦總算回過味來,搭伙的?夫妻也是夫妻,面上的?關心?客套還是得?要的?。

    于是又轉過身來,“七爺也別?太勞累了,要常回去將養才是。”頓了一下?,有些?遲疑地問,“七爺約摸什么時候回去?我好

    準備起來。”

    七爺玩味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眼神,淡聲道,“定不了,瞧時候吧。”

    馮妙嫦自覺該做的?都做齊全了,“那七爺定下?來給我捎信兒。”就扶著忍冬上了馬車。

    見她上了馬車,遠處等著的?眾人又都過來,道別?一番后,目送著車隊離開了。

    車里?,就連茯苓都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小姐,都做了夫妻可不能還是以前的?做法了。”

    馮妙嫦不以為?然,“我們不一樣,七爺也不在意這?個,七爺要用我做事,咱們的?好日子不指著那些?,你們不懂就別?跟著添亂。”

    這?就是個認準了誰都扳不回來的?,忍冬和茯苓兩個其?實也沒強多少?,見她意已決,也就放下?了。

    七爺當真不在意嗎?

    玄四覷著七爺的?臉色,雖他面上如常,玄四卻知七爺心?情不大好了。

    想也是,剛嘗過洞房花燭的?滋味,就又要孤枕冷榻了,心?情好了才不對。

    “等忙過這?陣子,有我們頂著,七爺也該回去陪夫人幾日。”

    七爺橫了他一眼,“回什么回,不回!”

    招來黑云,騎上顧自去了。

    第052章 一根筋

    五十二章

    回去又忙了兩日, 六月三十日,暖鍋鋪子開張了。

    和馮妙嫦估摸的差不離兒?,一天下來刨去本錢, 能下剩不到三兩銀子, 一個月多不過百十兩銀子。

    對一年?最少需十萬兩銀子的人來說,這百兩銀子就太少了。

    本來還沒那?么急,走了趟山胡,知道撒爾人在?側虎視眈眈,掙錢的事就迫在?眉睫了。

    品鮮樓前散出?去的貨,利錢都回來了,租金和修整鋪面?花了快三百兩銀子,馮妙嫦手里差不多還有一千七百多兩銀子。

    可一千七百兩銀子好干啥?

    要養七爺手里的一千人,要支應府里的所有花銷,能撐住三個月就不錯了。

    且回來時?,她已允了七爺, 她會賺出?足夠的錢來,叫他放心招人。

    話都叫她說滿了,她就不允許自己禿嚕扣。

    等洪四帶的商隊回來, 連本帶利就是一萬千多兩銀子。

    繼續留五千兩做本錢, 能用的有六千兩。

    這樣快馬加鞭連著來回, 一趟差不多要四十日,到年?底前可再跑四趟,這五趟加起來就有三萬兩銀子。

    中間有余錢了, 還可以加厚本錢, 她保守著算四萬兩銀子還是能賺到的。

    不提別的, 只?目前這樣走單程,一年?六七萬兩銀子還是好賺。

    緊緊巴巴能養下一萬兵士。

    所以馮妙嫦并不是說大話, 是有這些銀子打底,才敢那?么和七爺承諾的。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給明年?留那?一千匹馬的銀子先賺出?來。

    她受夠了趕著賺趕著花的過日子,但凡有個急事就支應不開了,她很不喜歡被打亂陣腳。

    俗話說,手里有余錢過日子不慌,馮妙嫦深以為然。

    閑著也是閑著,本錢少也不怕,能多賺點就不能錯過!

    如此,留下七百兩應急,馮妙嫦拿出?一千兩,叫賈大帶著去了山胡部,讓山胡部幫著跟別的部族買入河套羊。

    其中五百只?趕回來,她要在?暖鍋鋪子里上河套羊肉暖鍋。

    剩下的九百五十只?就先養在?山胡部,等賣馬的時?候一起跟著走。

    她自不會叫山胡部跟著白忙活,叫賈大帶了話,販賣河套羊的買賣算她和山胡部合伙的,她出?本錢,山胡部出?力去各部族收羊,賺的銀子對半兒?分。

    鐵單和盂蘭沒想到她才說了沒幾日,這買賣就真來了。

    大族長夫人真的沒一句空話。

    又聽賈大說,大族長夫人手里的商隊就要回來了,讓山胡部給要賣的羊毛氈毯和肉干準備起來,到時?他帶人來取。

    嗎呀,除了賣馬,這馬上又多了好幾項進錢的路子,山胡部的這些都要樂麻了。

    那?位西嶺一點沒講虛話,大族長夫人真就是點金手,手里買賣大著呢。

    自己商量后,都覺著大族長夫人大方?,他們也不能占便宜沒夠。

    現在?山胡部自己的羊不夠吃,平時?也要到別的部族去買,左右都要去外面?買羊,不過是多買些回來,舉手之勞的事兒?,哪好賺一心為山胡著想的大族長夫人的銀子,那?就太不地?道了。

    說什?么也不肯要買羊賺的利,只?說等山胡部自己養起來羊,到時?一百二十文出?給大族夫人,山胡部一樣好賺。

    在?馮妙嫦手底下長了,賈大還能不知道自家掌柜的是什?么樣的?

    賈大就和山胡的人說了,“我們夫人認準了想做成的,就是廢多少事繞多少圈都得弄成了,咱這兒?還是依著她吧。”

    鐵單好奇問?,“若她和大族長想法不一樣,那?聽誰的?”

    想到府里最近的改變,賈大回道,“我們府里大事七爺定奪,小事夫人拿主意,沒有那?樣的時?候。”

    盂蘭不禁問?,“大族長府上,哪些是大事,哪些是小事?”

    賈大道,“兵馬之事是大事,余者皆是小事。”

    鐵單和盂蘭面?面?相覷,那?不等于大族長府上全是夫人做主?

    那?還說什?么?他們還有大族長能耐么?

    只?好先厚著臉皮接受了分一半的利。

    心里都熱哄哄的,大族長夫人做什?么都想著這邊,盟誓上怎么說的,她真的一點不走樣地?在?踐行。

    自古歃血為盟的多了去了,都是有利的時?候當?個事兒?,利益相悖的時?候撇一邊兒?,從來如此。

    大族長夫人的所為,讓山胡人對這次的盟誓又慎重了些。

    西嶺辦事就是利落。

    賈大趕著五百只?羊剛進府,正和馮妙嫦詳說這趟去山胡的情形呢,西嶺跟著也來了青玉院。

    “夫人,石奎那?里已經說得了,他給咱在?高陵城東門外劃了個地?兒?做馬市。你看要挑哪一日開市?我好傳消息出?去。”

    “你需幾日能讓那幾家都知曉咱們開馬市的消息?”

    “至多五六日。”

    前頭應她往瀘州父親那?里去信不用十日就到,馮妙嫦就有猜測,這會兒?聽西嶺這么說,還是很讓她心驚。

    七爺竟是在?各個重要的地?方?都布了傳遞消息的人,聽西嶺平日漏出?來,這些都掌在?他手里,那?這些布局就是和齊王無?關的。

    這幾日馮妙嫦想了很多,越來越覺著對七爺,好像哪里不對勁一樣,可具體她又說不出所以然。

    西嶺還等著呢,馮妙嫦趕緊轉回神,“都窮精了,哪還等得挑日子,你說定在七月二十六都趕得過來吧?”

    西嶺笑道,“一路快馬怎么趕不到,怕來晚了買不上馬,興許還更?快呢。”

    開馬市的日子就這么定下了,各人領著一攤事準備起來。

    分說完了,候著賈大走了,西嶺和馮妙嫦問?道,“夫人,咱回來也有六七日了,要不你捎信叫七爺回來陪你兩日?”

    馮妙嫦一下捏緊了手里的茶甌,板臉道,“你說的什?么話,于七爺正緊要的關頭,我怎能扯他的后腿,這不是添亂么?往后可別提了。”

    對這樣賢良的夫人說那?些就是唐突,西嶺只?能收了念頭,怏怏離開了。

    出?了青玉院,西嶺就愁上了,該怎么是好呢?

    他剛收到了玄四的飛鴿傳書,拿到的時?候他還以為是七爺有吩咐。

    打開才知道是玄四給他悄悄通消息。

    說這陣子七爺大異以往,很有些不管不顧。

    以往練兵雖狠,可日頭將落的時?候都會鳴金收兵,多少年?了七爺都是這個規矩。

    這回出?去卻不是了,這才幾日,他們已經連夜奔襲三回了。

    也不是棘手的,犯不著如此,七爺卻非要如此,這還不算,每回他還要沖在?前頭。

    七爺打頭,你說還會有他們這些什?么事?

    一頭要擔心七爺又弄脫力了,一頭他們干看著輪不上動手,練兵練邊練得不就是他們么,七爺這是咋了?

    玄字幾個反復琢磨后,一致認為,七爺是陰陽失調了。

    于是輪翻都去和七爺進言

    了,想叫他回府里和夫人聚幾日,你猜怎么著,都沒敢提調和不調和的,一提回府的話頭,七爺就炸廟,根本容不得你往下講。

    幾人想來想去,都覺著七爺在?寺里這么些年?,同和尚也差不多了,于男女之事上根本沒開竅。

    這陣子不對勁兒?,也只?當?是天熱火氣旺,根本想不到是陰陽不調和了。

    這樣事兒?他們又不敢挑明了說,無?法可施之下,只?能找西嶺,看是不是叫夫人提出?來請七爺回去?

    可現在?,夫人在?這上頭就是一根筋的,根本無?從說起呀!

    西嶺想想去找了忍冬,想叫她從旁勸勸。

    忍冬這陣子看著自家小姐一日比一日松泛,一丁點都沒有想起七爺,她就明白了,小姐更?喜歡七爺不在?家。

    忍冬和茯苓眼里只?有自家小姐,自家小姐覺得好,那?就再沒不好的。

    所以西嶺找也是白找,忍冬只?當?聽不懂,“哎呀,七爺是一家之主,他的事哪容別人多說,我們小姐多賢惠的人,哪能多這個嘴……”

    兩邊都說不通,西嶺和玄字的干著急也沒得法子。

    一日日就這么過去了,很快到了七月十二日,近午的時?候,府門外馬嘶人嚷的,是商隊回來了。

    府門外一長溜的車隊,一眼望不到頭。

    看著黝黑勁瘦卻精神頭極好的玄字和洪四這些,不用多問?,就知道此行所獲不小。

    尋常來回兩個月的路程,這些人一個來月就回來了,比預估的還快了十日。

    這些人太拼了。

    洪四還想跟著理完貨再去歇著,馮妙嫦沒讓,出?去的都攆著叫回去歇了。

    又叫準備宴席,等這些歇好了就給他們接風洗塵。

    出?去一趟回來,馮大掌柜已成了夫人,明明說話做事和以前沒什?么變化,不知怎地?,都覺著夫人更?有氣勢了,她說話你就只?有聽的份兒?。

    鄭重的拜見?了夫人后,都老實去歇了。

    這么些日子,那?十個山胡的少年?男女于簡單的活計上已上手。

    點數理貨都很麻利了,其中鐵單和盂蘭的孫女木香最出?脫。

    生意做開了,人手越加不夠調派。

    這會兒?馮妙嫦也想給他們加加碼,讓幾個快些學出?來頂上。

    拿過洪四交上來的貨單子,喊過木香,“帶著你那?些伙伴按著單子給來的這些貨入庫吧。”

    木香那?一幫又高興又忐忑,“夫人,真交給我們了?夫人信我們能行?”

    馮妙嫦笑道,“理貨沒別的竅門,做到心細如發就沒個錯。

    等不了你們慢慢來,這些貨理明白了,你們就可以上工了。”

    木香眼一亮,興奮問?,“是有工錢了么?”

    馮妙嫦點頭,“拿多少工錢,就看你們今兒?干出?什?么樣了!”

    那?還說什?么,木香幾個連哺食都不想了,叫廚房等會兒?給送幾張餅子就行,就去調度車隊去了。

    忙得不可開交時?,馬聲長嘶,一隊人打路口進來,黑云打頭撒歡奔進來。

    是七爺回來了?怎么馬上不見?人?

    第053章 搬院子

    五十三章

    看到黑云后頭跟著?的馬車, 多少回經驗了,想著?七爺該是又用脫力鬧病了。

    只看黑云和跟著?回來的玄四都很樂呵的樣子,就知?七爺沒什么?大礙, 還和往前一樣, 不過將養幾日的事?兒?。

    馮妙嫦站那里直叫苦,自在日子還沒過兩?天呢,怎么?就回來了?

    被忍冬悄悄推了一下,馮妙嫦趕緊攆上西嶺往前迎去?。

    黑云先跑過來,繞開西嶺,在馮妙嫦身?邊停下,親膩地伸頭過來。

    馮妙嫦伸手拍拍它的馬頭,“先顧不上你,找忍冬要糖吃去?吧。”

    黑云在她胳膊上蹭了兩?下,真往后找忍冬去?了。

    給聽到動靜又跑出來的玄六七八九,跟著?七爺回來的玄四, 還有幫著?調度車隊的玄十這幫看得一愣一愣的,黑云這也太會看人下菜碟了吧?

    枉他們和它處了這么?些年,最后連夫人的婢女都比他們有面子。

    想到黑云從來沒惹七爺生?氣?過, 比他們會體察上意, 這些人心里不由一動, 莫非……

    眼神順著?看過去?,就見到了馬車邊,西嶺掀開車簾, 讓著?夫人先上了前。

    西嶺可?從來沒讓出過七爺最跟前的位置呢。

    一個黑云, 一個西嶺都是這樣, 玄字的這幫平日不愛費腦殼的,這會兒?都有些若有所思。

    好像真不一樣了。

    看著?馬車里歪在靠枕上不知?睡沒睡的七爺, 除了臉曬黑了些,馮妙嫦是沒瞧出來他像哪里不好。

    可?也只能心里懷疑下,馮妙嫦又往前些,“七爺回來了?瞧著?清減了不少呢!”

    從和七爺認識后,她說瞎話的功力是越來越高,現在已能面不改色地張口就來。

    七爺緩緩睜開眼,“站那兒?做什么??倒像我給你罰站呢?”

    “就幾步路……我還想就便?去?廚下給七爺擬些順口的菜……”

    這人猛不丁就回來了,馮妙嫦一下方寸大亂,就想找個地方先捋捋后面該如何應對。

    七爺撩來一眼,“上車!”

    知?道他這樣是較上勁兒?了,馮妙嫦老實上了車。

    西嶺上前給七爺問了安,跟著?馬車進了府。

    玄四將馬車趕到松風院門口,西嶺上來掀簾子,馮妙嫦扶著?七爺下來往里走。

    初到河西那會兒?,是馮妙嫦瞧見過的,七爺脫力鬧病最厲害的一回,瘦得都脫了形了。

    可?就那樣,七爺也沒叫扶住著?進門。

    這會兒?七爺好模好樣的,卻叫她扶著?進了院子,馮妙嫦有些懵,腳不知?該往哪兒?邁了。

    她來了松風院不少回,可?都是在廳房或是書房進出,七爺的寢臥是哪間,她還真沒留意過。

    也不是她糊涂。

    松風院是這所宅子的正院,比哪個院子都大。

    正房就有一排七間房,回廊連著?前面東西兩?側的廂房,正廳后面的直廊通著?后面三間房,其間還夾著?幾間耳房后廈,來回往復的這么?些屋子,她每回來眼都暈。

    且她避嫌還來不及呢,哪會打聽七爺住哪個屋。

    她慢下腳步,想叫七爺引著?往前走。

    偏七爺也跟著?慢下來,一步都不肯多邁。

    馮妙嫦只能用眼掃探著?西嶺,想他給自己一個提示。

    做了夫妻還不知?道夫君的寢臥門朝哪開,確有些不像樣了。

    卻叫七爺看出來,“你沒搬這邊來?”

    啊?馮妙嫦有些摸不著?邊了。

    這話問的,她做什么?要搬過來?

    大戶人家里,哪對夫妻不是各有自己的院子。

    就小門小戶屋子不夠住才要夫妻同住吧?府里院子都住不過來,這又是為的哪出呢?

    馮妙嫦覺著?七爺不是看著?那么?好了,該是發過熱,這會兒?腦子還不清明呢。

    和病人掰扯什么?呢,馮妙嫦答非所問道,“知?道七爺講究,松風院里還是西嶺管著?,我沒敢過來指手劃腳。”

    七爺嗤道,“所以,你連我寢居是哪間都不知??”

    這個確實是她理虧,馮妙嫦低頭承認道,“這一向忙,七爺又不在,我就沒往松風院里來。”

    西嶺一看不好,這要別?扭上了,好事?可?就不成?了。

    他笑著?上前領路,“七爺喜歡后邊兒?清幽,就把廳后三間做了寢間。”

    七爺沒再吱聲,由馮妙嫦扶著?穿了正廳,過了直廊,進了后面寢間。

    三間大屋辟出的寢間,可?想而知?有多大了。

    里面隔了三處,中間是臥前起后坐息之處,西間應該是用來更衣盥洗,東間才是寢臥所在。

    屋子的布置都合著主人的性子,七爺這里也一樣。

    和枕霞軒里只擺件地毯是胡地的不同,七爺屋里的柜榻幾案桌椅擺件這些,不拘大熙還是胡地的都用著?。

    他這人上哪兒都要舒適得勁兒?的,才不管別?人如何看如何想,只會用自己得用好用的。

    七爺眼界不俗,西嶺有巧思,這樣摻合著?擺,并不顯混亂村氣?,看著?很不俗。

    進了屋子,七爺就說要先沐浴更衣。

    西嶺喚來兩?個十來歲的仆從去?提水,他自己去?翻了七爺

    的換洗衣物送到了西間。

    馮妙嫦插不上手,就和七爺一起坐在外間的榻上等著?。

    等西嶺出來,七爺忽道,“男仆從都換到前面兒?去?吧。”

    西林看了眼馮妙嫦,試探著?問,“換上婢女么??”

    七爺不耐道,“現成?的有夫人你問我?”

    西嶺福至心靈道,“那往后院里都交給夫人?”

    七爺淡應了聲,“別?人家是怎樣,咱家也得差不離兒?,不然也不成?個體統。”‘

    西嶺就知?道自己揣摩對了,笑著?轉向馮妙嫦,“那夫人等會兒?咱倆對一對這院里的物事??”

    馮妙嫦沒想到她好好坐著?都不行。

    府里不成?體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還外院內院?

    府里除了她的枕霞軒用著?婢女,再灶間和漿洗處用著?仆婦,剩下全是男仆。

    枕霞軒外的院子全是男子住著?,她們主仆三個都是男子的打扮做派,和男子一起做事?,時不時還要一處用膳。

    現在要說分出內院外院,這不就是脫褲子那啥……么?!

    馮妙嫦記得走時兩?人還好好的呢,面都沒見,七爺這不痛快是哪來的?

    稍一想,就知?道是為不知?道他住哪間屋的事?兒?。

    真是睚眥必報的。

    在府門口開始,她一直都低眉順眼的扮賢妻還不行么?,為這點小事?也要不依不饒。

    該做的都做了,他還要氣?就氣?吧。

    不能應的就是不能應,“我不想被人說手伸得太長,連男人的院子都要管。”

    七爺臉沉了下來,“窮家破戶的誰分那么?些地方?”

    仆從抬水進來,七爺甩手進了西間。

    西林進去?要伺候他更衣,和兩?個仆從一起被轟出來。

    西嶺招呼兩?個仆人出去?小聲吩咐一通,看著?兩?仆從又招呼了幾個仆從一起走了,才又回了寢間。

    進來后,就在馮妙嫦跟遞茶布點心。

    見她還氣?著?,小聲勸道,“夫人,七爺正病著?,病著?的人脾氣?說來就來了,都是有口無心,咱不和他計較唄。”

    屁的有口無心,根本就是強詞奪理!

    剛還說要分內外院,反口又是窮家破戶誰分那么?些地方。

    人就在隔壁,習武的人耳朵尖著?呢,馮妙嫦才不會傻到又讓他拿著?把柄。

    馮妙嫦只管喝茶吃點心,打算應付到用了哺食,她就借著?要分派出貨的事?兒?走人。

    七爺很快洗了出來,西嶺給準備好的巾子往馮妙嫦這兒?一遞,“我去?給東間收拾下,夫人給七爺干著?頭發。”

    才撂了臉,馮妙嫦還當七爺不帶稀得用她的,不想人往榻上一靠,來了句,“擦幾下就得了。”顯見是要用她呢。

    沒奈何,不給擦,倒顯得她小氣?吧啦的。

    馮妙嫦坐過去?,拿巾子包住他的頭發,一點點擦起來。

    擦著?擦著?,七爺眼就合上了,身?子也漸漸下滑,咕囔了聲“不大得勁兒?”,頭就枕到了她腿上。

    這幾日剛好入伏了,自個坐那兒?都熱,這拱腿上一個大腦袋,還呼呼喘熱氣?兒?,想想是個什么?滋味吧?

    很快身?上就沁了汗,忘差不多的,那日同房的情?形呼啦就全冒了出來,最后定在兩?人汗津津糾纏在一起時的情?形就不動了。

    馮妙嫦又窘又急,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手上沒了控制,巾子一下給七爺兜頭蒙住了。

    七爺由巾子蒙著?,“嫌我?”

    馮妙嫦忙給巾子拿開,瞥開眼,“沒,我熱呢!”

    眼前一花,大手就蓋到了她額頭上,“是有些熱。”

    轟的一下,身?上跟著?火一樣,一簇一簇燒起來,就連指尖都是燙的。

    “我不耐熱……”挪著?就想躲開。

    那人卻不容她躲,大手順著?往下,在臉頰,耳尖點著?,最后撫上了雪膩的頸上,“都紅到這兒?了……”

    一個激靈,“我想起來還有事?交代給賈大,頂重要的,拖不得呢。”馮妙嫦自說自話著?,給人推開,慌不擇路就往外走。

    去?被提著?大包小裹進來的四個仆婦擋著?了,這一看,這幾個仆婦不是枕霞軒里干粗活的么??

    “你們怎么?過來了?”

    打頭的回道,“不是夫人要搬來這邊?將才這邊院子的過去?傳話,忍冬姑娘先收拾了這些輕便?的讓我們送過來,后面大件兒?的得推車送過來呢。”

    誰要搬過來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是西嶺弄得鬼!

    馮妙嫦氣?洶洶地就要找西嶺算賬,轉頭就見榻上七爺已坐了起來。

    朝東間道,“西嶺,趕緊領人歸置。”

    西嶺麻溜出來,領著?幾個仆婦往西間放東西去?了。

    七爺慢條斯理道,“既做了山胡的大族長,咱也要入鄉隨俗不是?那邊兒?的夫妻是不分帳子的。”

    這是實情?,馮妙嫦反駁不得,眼睜睜看著?忍冬和茯苓也跟著?過來,跟西嶺有說有笑著?一起布置起來,她卻找不到站得住腳的理由阻止。

    第054章 家信

    五十四章

    七爺很大方, 給前頭七間正房里東邊三間和連著的耳房都給了馮妙嫦,叫她是用做書房或是別?的都隨意。

    他自?己只?留了西三間和連著的耳房用。

    他的書房本就?在西間那邊兒,東間用來放輿圖

    和堆的河西一帶的沙盤。

    這?會兒七爺不嫌費事的叫都搬出來給她騰地兒, 馮妙嫦越加說不出不搬過來的話。

    很快到了膳點兒, 又擺接風宴,席間也不知哪個說的,都知道她搬到了松風院,這?事兒就?再沒了轉圜。

    宴罷回?了松風院,還有好些要收拾的。

    青玉院還一堆事等著,這?邊又搬家,主仆三個很有些倒不開手。

    西嶺招呼了四個翠,跟馮妙嫦大包大攬道,“夫人,剩下?的活都交給我吧,等你們?忙完回?來, 保證哪哪都是齊備的。”

    馮妙嫦其實是不太想的。

    和西嶺交情再好,他再細細碎碎沒個男兒樣,那也是男兒。

    就?算私密的物件有四個翠收拾, 可?西嶺難免會過眼, 馮妙嫦怎么想都不好。

    西嶺還和柳八不一樣, 柳八是打心里當自?己是女人,比女人還像女人,她們?主仆幾?個同柳八就?是女人間的相處, 反而是男人那里, 柳八比她們?還避著。

    她就?不明白了, 西嶺平時那么有眼力勁兒的,今兒咋就?這?么沒分寸了?

    這?會兒說了, 會掃了西嶺臉面?,馮妙嫦只?能給最穩當的大翠使眼色,叫她注意些。

    見她點頭明白意思了,馮妙嫦才?舒服些。

    今時不同往日了,她要住在這?里,西嶺還像以前那么出入就?太不便了。

    尋思著七爺叫西嶺服侍慣了,或者還叫她回?枕霞軒?

    馮妙嫦往后邊去了,和歪在榻上準備歇晌的七爺說道,“七爺我去忙了,要什么你喊四個翠。”

    七爺但笑不語,讓出來些位置。

    知道他懂了,馮妙嫦過去坐了,不過沒挨那么近。

    七爺也沒勉強,沉吟著給她說道,“西嶺和玄字幾?個不同,他娶不得妻。”

    馮妙嫦開始沒聽懂,以為西嶺無心娶妻,打算一輩子留在七爺身邊侍奉。

    世家大戶里不少這?樣的忠仆,這?沒什么。

    馮妙嫦心里一喜,思量著怎么說能讓七爺覺著這?樣不妥,再叫她住回?自?己院子。

    手忽被抓住了,掌心被指尖一下?下?戳著,酥酥癢癢的。

    戲謔的語氣,“這?會兒怎么不靈透了?”

    語意未盡,引人多思。

    馮妙嫦想到了些,不敢相信地看向七爺,“西嶺……”有些問不出口。

    七爺輕輕點頭,“他小時候進過宮。”

    馮妙嫦想起?過往種種,其實都是有跡可?尋的。

    比如西嶺都二十了,還是臉白無須,說話脆聲脆氣的。

    再比如,

    他進枕霞軒從不避諱,想來就?來了,一點沒覺著不該。

    還有他明明有不低于玄字幾?個的功夫,卻一直留在府里管內務,照顧七爺的起?居,調理?人又很在行……

    馮妙嫦老家鳳翔就?有一位宮里退下?來的老內官在那里養老,身邊跟著兩個七八歲左右的小內侍照顧起?居。

    大熙宮內有頭有臉的內官退下?來,宮里都會給配上一兩個照顧起?居的小內侍,等老內官百年后,小內侍往往會自?賣到富戶家里尋出路。

    馮妙嫦猜西嶺也是這?樣。

    知道西嶺是這?樣的情形,馮妙嫦難免同情憐惜。

    “院子里還叫西嶺管著吧,我還要忙外頭的事兒,也顧不上。”

    見她很自?然就?接受了西嶺,一點沒有嫌棄隔應的,七爺喜歡之下?自?是她說什么是什么,痛快放手讓她去了青玉院。

    到了青玉院,避著人,馮妙嫦給忍冬和茯苓說了西嶺的事兒。

    吃驚之余,兩人也都為西嶺可?惜。

    那么能干出挑的人,卻有這?樣的不如意。

    主仆三人唏噓后,決定往后要待西嶺更?好些,大家好好相處。

    沒多會兒賈大,洪四等都過來,請示馮妙嫦后面?該如何銷貨,問還是像上回?那樣按本錢出貨么。

    賈大是有些心疼的,現在他們?現成?就?有山胡那邊的地盤兒,給貨拿過去自?己銷,起?碼能多出半番的利來。

    洪四也是這?樣想的,兩人都想這?回?的貨自?己拿去銷。

    馮妙嫦搖頭,“錢不能都咱們?自?己都賺了,咱們?在定陽城討生活,只?有城里的人日子都好過了,叫銀錢轉開,咱們?的買賣才?能長久。”

    見兩人不大懂,她笑道,“等這?些貨出來,利錢回?來,我說咱的暖鍋鋪子生意跟著會好上不少,你們?信不信?”

    兩人都是精干的,一點就?通,“不過拐了個彎兒,少的銀錢還是會回到咱手里?”

    “差不多是這么個理。”馮妙嫦教兩個道,“定陽城里富戶本就?少,下?頭的人沒多少營生干,手里都沒什么余錢,自然是除了填肚子外能省則省。

    就?如咱們?的暖鍋鋪子,都不用往洛安去,就?出了河西,稍大些的城里,一天下來也不止現在這么點錢。

    咱們?又不是做一錘子買賣的,往后要依著定陽城過活呢,還是給定陽城盤活了才?是長久之計。

    定陽城活泛起?來,七爺又給咱們?打通了東西商路,往后往這?兒來的人多了,有得是來錢的門道,別?盯著這?點兒,往遠了看吧!”

    賈大和洪四豁然開朗,一起?站起?來拱手道,“夫人帶我們?這?么久也沒學出來,怪對不住的。”

    馮妙嫦讓兩個坐下?,“沒什么難的,多琢磨琢磨就?有了。”

    賈大和洪四兩人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倆個再怎么學也是望塵莫及。

    兩人也沒別?的想法,只?要夫人覺著他們?得用,就?算沒白跟著夫人了。

    如此,定下?來明兒大早,還像上回?那樣把貨拉出去銷了。

    暖鍋鋪子邊上一間做了云來貨行的鋪面?,在那里銷貨就?行,倒不用再租品鮮樓前頭的地兒了。

    馮妙嫦帶著幾?個給出貨的價一一定好了。

    再有十來日就?要開馬市了,馮妙嫦又給兩人交待了到時如何鋪排,兩人眼神大亮,不住嘴應著好,一條條詳細記下?來。

    忙完這?些,就?到了申正,該回?去了。

    可?一想到要回?松風院面?對七爺,馮妙嫦就?不想動地兒。

    忍冬和茯苓被西嶺忽悠著就?搬了家,雖馮妙嫦一句沒說,兩人還是覺著辦錯事了。

    這?會兒也不敢勸,她不走,兩人就?默默守著。

    想想干坐這?兒也不是事兒,馮妙嫦和兩個說了,準備去灶房弄幾?樣七爺愛吃的菜。

    這?樣就?晚些回?去,七爺也只?有說她賢惠的。

    主仆三個出了青玉院,就?見四翠往這?邊來了。

    見到三人出來,四翠小跑著過來,“夫人家里來信了。”

    馮妙嫦一聽哪還等得了,叫忍冬自?己去灶房看著給七爺做幾?樣菜,她帶著茯苓和四翠快步往松風院回?。

    往家里去信也有一個月了,一直沒收到回?信,馮妙嫦心里總吊著。

    擔心鳳翔老家那里母親又受了更?多的刁難,擔心家人因自?己草率二嫁傷心難過,擔心父親調任洛安的事不成?了,一家又是分兩處住著難得團圓……

    一陣風似的進了松風院,就?見西嶺笑著迎出來,“夫人回?來了?”

    馮妙嫦匆匆點頭,“我家里信呢?”想想又補了句,“七爺呢?”

    西嶺笑得格外喜慶,“信我叫大翠拿到寢間了,七爺也在寢間呢。”

    “多謝你了。”馮妙嫦平復下?氣喘,緩了腳步往后面?去了。

    穿過正廳,就?見大翠三個都在寢間外的直廊里守著。

    沒等她問,邊上跟著的四翠小聲跟她道,“七爺說有事會喚人,不叫在里面?候著。”

    馮妙嫦就?問,“那西嶺呢?”

    “西總管說往后沒事他不來寢間了。”四翠回?道。

    這?樣也好。

    雖說接受了西嶺留在院子里,馮妙嫦還是挺別?扭西嶺在寢間里隨意出入的。

    她不是宮里人,一時半會兒真習慣不來。

    換過來想,七爺打小叫西嶺服侍慣了,一下?換了婢女們?他必也不舒服。

    現在,七爺和西嶺讓了一步,她也不能只?想著自?己,往后忍冬茯苓和四個翠也不能還和在枕霞軒一樣都陪著她在里間呆著了。

    她轉頭朝茯苓吩咐道,“日常服侍也用不著那么些人,后面?讓四個翠排值在外頭候著吧。我在前頭書房邊上辟出一間給你和忍冬,平日你倆就?在那里理?事。”

    茯苓忙不迭應了,幾?個就?沒不怵七爺的,能少面?對一回?是一回?。

    馮妙嫦笑點她一下?,“就?那點出息!”

    說著話到了寢間門口,馮妙嫦整了下?衣衫,面?上掛起?笑,才?往里邁了。

    不好叫忍冬她們?知道,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怵!

    一進門就?見七爺在坐息的榻上盤腿坐著,手里拿著冊兵書看呢。

    見著她,七爺往案子上指道,“知道你惦記呢,快看吧。”

    就?見榻邊的案上放著封未開啟的信,馮妙嫦眨著眼,那樣厚厚的一封,在洛安的時候從沒見家里寫過這?么厚的信。

    心里有些咯噔,這?是有多少事呢?

    拿過信,想想還是在榻上另一頭坐了。

    小心拆開信,打開來細細看去。

    信是二兄寫的,想不通她往瀘州父親那里去的信,怎么是由在鳳翔老家的二兄來回?。

    按下?疑惑往下?看,和馮妙嫦想的一樣,馮全和陶嬤嬤回?去后,知道她竟敢跑了,馮老夫人不是一般的惱怒。

    當即就?往外說她半路染病沒了,之后扣了她的嫁妝彩禮,還遷怒起?三房。

    待母親更?苛克了不說,還給二兄和弟妹們?都禁了足,不許他們?出府。

    二兄信里說,那會兒一家子傷心于她去了都恍恍惚惚的打不起?精神,實注意不到苛待不苛待。

    等收到父親的信知道她好好活著呢,他們?這?些才?跟著活過來。

    看到這?里,想象著家里的情形,馮妙嫦的眼淚就?止不住的流。

    第055章 升遷

    五十五章

    七爺遞來帕子, 馮妙嫦接過抹了淚。

    再往下看,寫?的是小妹退婚的事?。

    收到父親說她還?活著的信沒多久,徐家也打發人來退了小妹的親事?。

    二兄寫?道?, 知道?裴家上下的所?作?所?為后, 就是徐家不來退親,家里也決定和徐家退親的。

    二兄還?責怪她不告訴家里,要知道?裴三郎那樣冷待她,讓她淪為洛安城的笑柄,家里再不濟也會給她接回來。

    現在倒好,隔著幾千里的路,她有家不能回,不知多久能見?面,只想想家里就寢食難安。

    裴家和徐夫人,前有坑她嫁給裴三,后有和離后的趕盡殺絕, 若不是她想法子逃出來了,這會兒怕是墳頭草都長起來了。

    家里又?怎么能不恨,怎么能視而不見?, 輕輕放下?

    祖母這里, 礙著孝道?, 家里

    除了遠著些做不了什么,裴家和徐夫人這里,早早晚晚要討個說法的。

    雖沒明說, 可字里行間?已?很?明了了, 馮家三房已?當裴家和徐夫人是仇家了, 但尋著機會,是要報復回去的。

    她就是怕家里會這樣, 才瞞了周四娘為了裴三郎害她的事?,沒想到家里還?是有了尋仇的想法。

    可這才是親人的做法不是么?

    淚水再次糊了眼,沒多會兒手里的帕子就打濕了。

    七爺在那邊又?適時遞過來一個帕子,他這樣一聲不問?只管遞帕子,讓馮妙嫦自在不少。

    跟著七爺又?推過來個靠枕,馮妙嫦接了放后面倚著,再拿起信時,心?緒已?平復了許多。

    等看到家里借著嫁妝銀子沒了,引著祖母猜忌是陶嬤嬤母子貪了,給陶嬤嬤一家子都攆出府后,因為和她當初設想的一樣,馮妙嫦就覺著跟自己動手尋仇了一樣,格外的圓滿痛快。

    這段兒后,卻不是二兄的筆跡了,看著娟秀的字跡,竟是小妹插了一筆。

    該是小妹怕她擔心?,俏皮地寫?道?,她一點也不急著定親成婚,好飯不怕晚,她要等父親升遷了,大兄二兄都考出來了,她再慢慢挑個可心?的。

    馮妙嫦看得嘴角翹起,小妹這樣真好,壓在她心?里好久的焦慮就散了。

    后面又?換了二兄來寫?,先說了大姐和大嫂都又?有了孕,產期在明年一二月,等生了會給她報信兒。

    提到自己和大兄小弟每天都是頭懸梁錐刺股地讀書,三個都發了誓,一定要考出來給家里姐妹們撐腰,再不叫哪個遇到她遇到的那些事?。

    說到這里,二兄話鋒一轉,問?到了剛一直避而不談的,她這回二嫁的事?。

    說是升叔回去已?經說了,她這回的夫婿身后有不小的勢力,三房從不想攀富貴,只要她能過好日子,別的都不看重?。

    家里只擔心?,她是那樣的情形下嫁的,心?里又?委屈了。

    家里知道?她就算喜歡做生意,也不過是想著小富即安。

    可只聽馮升說,就知道?那位七爺是不甘平庸之人,時候長了,夫妻間?怕有嫌隙。

    若真過不到一起去,也別委屈自己了,家里門什么時候都是朝她敞開的。

    當然,救命之恩不可忘,馮家三房雖沒多大本事?,只要七爺提出來,三房人竭盡所?能也會達成。

    竟是家里一點也不看好她和七爺的婚事?,已?做了傾家之力回報七爺,換她擺脫婚事?回家的打算。

    想想也是,家里都是循規蹈矩之人,七爺這樣用和離婦人做掌柜的,身后又?不知站著什么人,還?敢往河西?這樣的不毛之地走商隊進而定居,在家人眼里可不就是膽大妄為之輩了。

    家里人還?是很?知道?她的。

    只是回家?且走且看吧,怎么也得七爺平安化了劫,他又?給撒爾人的威脅穩住了,才能再談其他!

    重?又?往下看去,拿帕子按了下眼角,確認眼沒花,她才敢信。

    二兄寫?道?,前面的內容是六月底寫?的,父親收到她的信后,就叫大兄帶著她的信回鳳翔探望母親了,如此就由他執筆寫?了信。

    之所?以這么久才給她回信,是家里有了天大的喜事?。

    小妹的嘴真是開過光的,剛說了她要等父親升職,才幾日父親就收到了升遷的公?文。

    父親升了五品的戶部郎中,上面要他即刻就要往洛安上任。

    這樣收拾搬家,又?有祖母刁難不想母親離開,又?是三番五次的交涉。

    還?是因著父親今非昔比了,成了馮家品職最?高的,祖母還?想指著,叔伯們也勸著,一家人才終于在洛安團聚了。

    所?以,后面的這些內容是到了洛安后又?補上的。

    又?說道?,父親這回的升職毫無征兆,直接從六品升到了正五品,在大熙朝實屬罕見?。

    且還?不是閑差,是戶部郎中,就便主管的是戶部五司里最不緊要的一司,也很?了不得了,多少人走門路也得不來。

    家里的叔伯還有外頭多少人都在猜測,想知道?父親是走了哪家權貴的門路。

    不怪人這樣想,十年升到了五品,還?進了戶部,沒人提攜想都不要想。

    可家里哪有這樣的門路?

    思來想去,就想到了七爺這里,會不會是七爺求了他身后的貴人。

    只是一想又?不對,若是隨口求了就能給人升到五品,七爺又?何至于到河西?找機會。

    所?以,最?初的歡喜過后,一家子都忐忑不安起來,就怕稀里糊涂卷入了權勢之爭里。

    后來還?是父親的上峰提點他,說這是幾方勢力角力這一位置,用哪個都不行,最?后是尚書因早年見?過父親,一直記得他的勤勉踏實,又?是哪方都關不著的,才給父親提上來的。

    還?叫父親往后踏實做事?,哪方都不摻合,尚書自會保他。

    一家子總算放下心?來,才算在洛安安居下來。

    最?后又?叮囑她,現在父親升了,能給她的就多了,讓她不要有顧慮,有什么想法只管和家里提出來,家里再不會委屈她。

    還?是那個意思,希望她重?新衡量這次的婚事?。

    給厚厚的一沓信紙重?新歸攏整齊,又?封回封里,喊來大翠叫她給收到書房里,想著等避開七爺再寫?回信。

    等大翠離開,馮妙嫦轉向七爺。

    “我父親升了五品,是七爺找的門路?”

    “嗯。”七爺放下手里的兵書,“不是早應過你?”

    馮妙嫦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不是還?沒到約定的的時候么?”

    七爺挑眉笑道?,“咱們都成一家了,還?哪門子的約定。”

    她沒有回避,迎著七爺的眼神問?道?,“搭了很?多人情吧?七爺要用什么還??要出銀子還?是出力?”

    兩?人還?沒到那個份上,她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接受七爺的給予。

    怎么也得知道?欠了多少,再想辦法折價還?回去。

    只是才還?上救命之恩,又?來了這一出,再欠債的滋味真不好受。

    七爺依舊是輕描淡寫?道?,“五品不至于。”

    見?他全?不當回事?,好似五品張嘴就來了一樣。

    要不是見?多人叔伯們為升五品有多拼,馮妙嫦或許會信。

    七爺卻好似不想接著這個話題了,“我知道?你擔心?咱們將來會帶累你家里,我已?叫人提點你父親,叫他別管外面的紛爭,只管埋頭做事?,不管哪個王爺皇子找上來只推了就行,保管他無事?。”

    所?以戶部尚書有那些話是因著七爺后面托了人!

    馮妙嫦心?里波瀾起伏,她沒想到七爺能為她家里費心?至此。

    他明明是齊王那邊的人,卻肯給她家里人摘出來,不叫沾染這些事?非。

    只是能出面叫尚書給給保駕護航的人,得是什么身份?

    馮妙嫦再不懂,也知道?就那么些人,非王公?伯侯不能。

    那除了齊王還?有誰?

    她試探問?道?,“我聽說如今齊王勢大……怕……”

    七爺不以為然道?,“齊王?他還?差著火候呢,無需擔心?。”

    他這樣瞧不上的語氣,那找的就不是齊王。

    她一直以為七爺對齊王忠心?不二,這會兒明顯對不上了。

    那七爺到底存的什么想法?

    馮妙嫦心?里一團團的疑惑,越理越亂。

    兩?人只是搭伙的夫妻,很?多話沒法直接就問?了。

    問?了人不回你,豈不是自找難堪。

    只能先擱置了,慢慢找答案吧。

    最?緊要的七爺做什么應該都不會牽連家里,只為這個,馮妙嫦就念他十二分的好。

    如此,父親這個五品就升的太好了。

    往后,三房再不會被馮老夫人和叔伯們拿捏了。

    等大兄二兄再考出來,三房又?更進了一步,小妹的婚事?也不用愁了。

    想到這些個,馮妙嫦心?情又?好轉了。

    明日的愁事?明日再愁,還?是珍惜眼前的歡喜更重?要。

    債多了就多了,傾力去還?就是了!

    連帶著七爺也有了好心?情,拉住她手道?,“洛安居大不易,西?嶺和我說,家里現賃房子住呢,咱們后面不是有銀子進么,先擠出來些捎過去置個宅子吧。

    也別為著省錢買小的,住

    著憋屈。

    要不,我悄悄往東邊那幾家黑吃黑幾回?武義軍那幫子有錢,一回就能賺個大的。

    活人還?能叫錢憋死么!”

    本來還?挺感動的,后面他越說越不像樣。

    馮妙嫦受不了地翻了他眼,“這邊還?等著人買你的馬再給你通路呢,轉頭你就想去黑吃黑再發一票,你心?可夠黑的!”

    七爺吃吃悶笑著,“既做了匪,哪還?那么些講究。”

    馮妙嫦見?不得他那樣,給他手扒拉開,“我不行,我得做個以理服人的匪婆子!”

    七爺反手又?握回她的手,“夫人好志向,那我只好婦唱夫隨了!”

    對上他亮閃閃的眼眸,馮妙嫦才醒過來剛說了什么。

    正臊得不知如何呢,恰好外頭大翠在外頭喊夕食備好了。

    馮妙嫦忙叫了進,借著用膳避過了這一節。

    可避又?避得了多會兒呢?

    第056章 聽勸

    五十六章

    灶房做菜的時候, 忍冬想了很多。

    小姐既搬到了松風院,除非和七爺不?過了,不?然是不?好再出去了。

    想想吧, 好好的夫妻倆一個院子住著, 哪天要搬出去,人家會怎么想?

    小姐又?是和離再嫁的,到時什么難聽話都會出來。

    用膳前,她搶過三翠的活計,自己服侍馮妙嫦去更衣間換家常的衣裳。

    等換好衣裳后,忍冬就小聲勸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小姐你?都搬過來了,有一天就好好過一天唄?”

    這話換了頭午剛搬過來那會兒說,馮妙嫦保準聽不?進去。

    這會兒她卻聽進去了。

    “七爺做了那些,我再不?知好歹成什么了。”大略和忍冬說了家信的內容。

    聽到七爺還要擠銀子出來給三房在洛安置院子, 忍冬一下?就對七爺改觀了。

    她還是希望小姐能有個知疼知熱的夫君,兩人能和和美美地給日子過下?去。

    陪著馮妙嫦出去后,指著擺好的菜, 忍冬大著膽子跟七爺道, “都是小姐費心擬出來的菜單子做的, 七爺要多用些呢。”

    說完,不?等馮妙嫦反應過來,忍冬拉著茯苓就退出去往前面去了。

    馮妙嫦又?窩心又?心酸, 知道這陣子忍冬和茯苓不?知為她擔了多少?心。

    那邊七爺眉眼帶笑, 還沒吃就夸上?了, “我說這色香味兒都不?同尋常呢!”

    馮妙嫦憋不?住笑了,“就等著你?清盤了!”

    “那還用說, 夫人就瞧好吧!”

    七爺果真說到做到,連進了三碗飯,給六道菜全清了盤子。

    雖說是小盤子裝的菜,馮妙嫦也給駭到了,等用了飯就要給他?找消食丸子吃。

    被七爺攔住,“沐浴松乏松乏就好了。”

    轉頭他?就朝外喊人,“那幾個翠,給你?們夫人抬水進來。”

    等外面應了去抬水,七爺也往外走,“我去書房轉轉,等洗了再回來。”

    似曾相識的場景,馮妙嫦心口又?抑制不?住地咚咚咚大跳起來。

    在四個翠服侍下?在更衣間沐浴了,抹了香膏換了寢衣,又?在外披了件中衣出來坐在外間的榻上?由二翠給她擦頭發。

    那三個翠提水倒了,給寢間被子鋪開,馮妙嫦的頭發也差不?多干了,她就讓幾個下?去了。

    先在外頭坐了會兒,想想不?好,馮妙嫦進了里間。

    里間里換來換去,覺著坐哪里都不?大對,一橫心,她掀被上?了床。

    就跟掐著點一樣,她剛躺下?,就聽外面腳步聲響,很快人進了屋子。

    想到上?回被揭穿裝睡,合上?的眼又?睜開,盡力自然地,“你?回來了?”

    見?他?頭上?還帶著濕意,想起這人可是回來養病的。

    “頭不?干就出來,是想做病么?”就要起來拿巾子給他?擦。

    卻被一把摁住,“不?用擦,呆會兒還得洗。”

    馮妙嫦簡直想不?到,他?就這么不?遮不?掩說出來了。

    就這一愣神的間隙,那人的手就明目張膽地從衣底翻上?來。

    她拿手堵住,那人也不?糾纏,而是換了個方向再探。

    沒一會兒,衣衫一件件被甩出去,馮妙嫦已守無可守。

    “你?個急色胚,偽君子!”她急慌地在那人背上?擰了一記。

    “還有甚,接著來。”那人呵笑著含吮下?來,卻是堵了她的唇。

    馮妙嫦只?覺欺人太甚,手腳并用著就要給掀開,不?想卻引來更加肆無忌憚的征伐……

    叫了兩遭水后,馮妙嫦自覺再丟不?起人了,好話賴話說盡了,又?說他?要再病了,她就沒臉在府里呆了,這才得以解脫。

    結果,早上?的時候,眼還沒睜,就被他?趁墟而入又?得逞了一回。

    等朝食的時候,見?他?一派高華地坐那里,全不?是那會兒的憊賴樣子。

    和她說話也是正正經經的,并沒因?經了昨晚而和平時有什么不?同。

    馮妙嫦心里罵他?真會裝的同時,卻也覺著這樣最好。

    可心里不?知為什么,有些堵著不?通暢。

    一回生二回熟,這回出貨都不?用馮妙嫦去守著。

    前陣子西嶺簽死契買進了二十四個人,一半去了暖鍋鋪子,剩下?一半在貨行,這會兒都學?出了些樣子。

    洪四和柳八就帶著十二個新手和山胡部的木香十個銷貨去了。

    出貨的消息昨兒商隊回來后就放出去了,等早上?洪四他?們過來的時候,早已是里三層外三層的人了。

    暖鍋鋪子占了兩間的鋪面,云來貨行占了一間,三間都是大鋪面,連一起門前的地界就大了,多少?貨都擺得開。

    這回用不?著吆喝了,等洪四帶人鋪排好要出的貨,瞄定好了要哪幾樣,就有人帶著保人交銀子進貨了。

    柳八有些傻眼,他?還沒上?去一展歌喉熱場子呢。

    他天不亮就妝扮起來,又?是連夜選歌練歌的,結果是給瞎子拋媚眼,白?忙活了。

    也不?是定陽城的人不愛他的歌藝。

    定陽城的人也不?傻,昨兒商隊回來,那么一長溜的車隊都跑出來看到了。

    云來貨行真沒吹牛皮,人家真能走通東邊的路。

    定陽城里多少?來討生活的孜羌人和契金人,就上?回進了云來貨行的貨去西邊兒販的,有多半兒就是這兩族的人。

    所以,就算燕七爺的人馬不?在定陽城,城里也都知道他?在西邊兒有哪些動作。

    先前聽說他?橫掃了不?知多少?沙匪窩,擴出了一千人馬,這些人想的是,往后燕七爺這一支就是西邊最強的匪了。

    等后面聽說他?憑著一千人馬就幫著孜羌山胡部殺退了三千撒爾鐵騎,又?讓山胡部整個歸附于他?,這些人眼珠著都瞪突了。

    敢跟撒爾人硬碰硬,以小博大還勝了,又?有山胡人給他?養馬,燕七爺等于一頭殺進了西邊兒四族角力,所圖甚大啊!

    后面還真是,只?這半個多月,燕七爺帶著兩千騎兵來回奔襲,全清了西邊的沙匪,還放話出來,有蕃胡的商隊想往東邊去,他?的人馬會給保駕護航。

    蕃胡的商人還沒來,也不?知到時四族會不?會橫插上?來攔路,西邊的商路能不?能通還要再看,但是現在東邊的商路燕七爺是真走通了!

    河西都督石奎都辦不?到的事,燕七爺卻做到了,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定陽城乃至河西再不?是石奎一家獨大了!

    先前吳記占了多年的鋪子忽就到了馮掌柜手里,吳家什么時候這么好說話了?還瞧不?明白?么?

    以后東來的貨估計全是云來貨行把著了。

    雖云來貨行上?回說好了,再來貨還是本錢給定陽城里的人出貨,要帶著大家伙兒一起賺錢。

    可這會兒東來的貨成了云來貨行的獨門生意,且人家還在西邊山胡那兒有地盤兒,人不?理你?自己去賣,你?還敢找上?門理論?么?

    人本就不?欠你?,上?回還

    帶著你?發了筆小財,你?憑的哪張臉去找人吶!

    明擺著能多賺的,擱你?會拿出來分給別人么?

    雖眼饞商隊的貨,也悄悄歇了心思?。

    沒想到不?多會兒,云來貨行就放出消息,說還是照舊出貨。

    云來貨行當初說的沒參假,人家是真心要帶著定陽城里的人一起發財。

    這樣的云來貨行會吭你?么?你?只?想想就不?地道了。

    這不?就一上?來就拿錢進貨,生怕猶豫一會兒就卻了云來貨行的好意。

    再沒哪個歪了心思?想不?返利錢了。

    不?說燕七爺的人馬在那兒鎮著,定陽城里的人也不?帶放過那起沒良心的,往后想在定陽城立足都不?能了。

    這邊進了貨拉走了還不?算完,很多又?三五結伴著回來進了云來暖鍋鋪子。

    手里寬裕的要了尋常的羊肉暖鍋,手里富裕些的點了河套羊肉暖鍋,還沒到飯點兒,暖鍋鋪子里已上?滿了客。

    給隔不?遠的品鮮樓上?下?眼熱到不?行。

    原先品鮮樓并不?以為暖鍋鋪子會搶了自家的生意,品鮮樓自認做的是定陽城里中上?人家的生意,像暖鍋鋪子這樣下?層人聚堆兒的地方,有點錢的都不?會往里邁腳。

    暖鍋鋪子修整的時候,瞧見?里頭布置得清雅整潔的,品鮮樓那些沒少?笑這是多此一舉。

    等暖鍋鋪子開張了,才知道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兩波零星的客人后,暖鍋鋪子的絕好味道就傳開了,很多品鮮樓的客人跑去嘗了后,再一發而不?可收拾。

    沒幾日,在大安坊里,兩家的生意已可平分秋色。

    這就夠品鮮樓的東家憋屈了,沒想到前幾日暖鍋鋪子又?弄來了河套羊。

    河套羊多少?年沒吃到了,那可是肉中最鮮,品鮮樓東家自己都饞得不?行,客人全跑去嘗鮮他?哪怪得起來。

    自認了不?如,品鮮樓東家整天催著掌柜的上?新菜,想著靠新穎的菜式給客人留住。

    新菜式那么好出,就不?會有世家拿自家的菜譜當傳家寶了。

    品鮮樓掌柜的和廚子愁得頭發都多白?了好幾根。

    洪四在那邊看著座無虛席的自家暖鍋鋪子,比對門前冷落的品鮮樓,若是馮妙嫦在眼前,他?都要拜了,就沒有她看不?準的。

    來前馮妙嫦吩咐的,洪四先還沒想通,這下?全通了,叫柳八先盯著出貨,他?往品鮮樓去了。

    見?到品鮮樓的東家,洪四開門見?山就說,云來可以供給品鮮樓河套羊入菜。

    反復問了是真的,品鮮樓東家激動得拉著洪四直謝,“洪掌柜高義,這下?我品鮮樓有救了。”

    洪四可不?敢居功,“是我們夫人高義,她說品鮮樓是好鄰居,好鄰居就要長長久久一起發財才好。”

    “夫人大善!”品鮮樓東家指著銷貨那邊,抹淚道,“待那些人是那樣,待我品鮮樓又?是這樣,往后夫人但有驅策,我品鮮樓定會第一個站出來。”

    雖不?知到了真章時會怎樣,洪四卻知眼前定陽城里人足夠感激夫人。

    第057章 揭破

    五十七章

    半下午的時候, 洪四就帶著人拉著銀錢回?來了。

    馮妙嫦聽到?動靜,和七爺說要去收銀子,帶著忍冬和茯苓去了青玉院。

    她走的急匆匆, 恨不能拔腳就跑的樣?子, 七爺坐那里?品了會兒,臉色變得深沉。

    銀子擱那里?又飛不了。

    府里?有這么些高手,還有一百個守府的兵士,鐵桶一樣?,定陽城里?沒?哪個賊敢偷到?這里?來。

    馮妙嫦確實是想借著收銀子躲出來順口氣兒。

    大半天,品了茶點,下了棋,又說了些府里?府外的事,她已經拿出實打實的用心陪了。

    用了哺食,人說要歇晌,沒?用四個翠, 她親自給鋪床放的被?子,還不行么?

    只沒?一起歇晌,就沒?順人的意了, 臉不是臉的, 拉了被?子躺那里?, 問用不用燃香,連個“嗯”都沒?給。

    睡起來后還沒?完,她用心泡的茶, 合著人口味琢磨出的點心, 人該喝該用, 就是對她愛搭不理的。

    她跟那兒杵著,坐也不是, 站也不是,別提多難受了。

    正好洪四他們回?來,就趕緊借口出來。

    別的事猶可?,可?這大白?天一起歇晌這事兒,她無論如何不能答應。

    不說森嚴刻板的馮家,就她見的規矩松乏的人家,也沒?見夫妻倆一個屋一張榻歇晌的。

    要哪家夫妻有這樣?的事,丈夫至多被?說沒?規矩,那娘子卻要被?扣上輕佻狐媚離不得男人……不知多少的難聽話,就連下人們都要擠眉弄眼地取笑。

    為著七爺她都做了多少出格的事了,可?有些事是她的底線,沒?法越過去。

    她這人沒?別的,最看重的是臉面尊重。

    說她沒?個女人樣?,說她膽大妄為這些都可?以,可?要被?那樣?說,馮妙嫦不愿意。

    到?了青玉院,清點好收上來的銀錢,合銀六千二百兩,叫忍冬入了庫。

    馮妙嫦又和賈大和洪四商量了下回?走商隊的事體。

    因著高陵城外馬市的一應事都是賈大張羅的,暫時離不得他,再?發商隊還得洪四跟著走。

    洪四沒?二話就應了,他笑說帶商隊并不辛苦,反而沒?人敢走的地兒,只他帶的商隊能走通,一路瞧著人羨慕的眼神,別提多帶勁兒呢。

    還沒?來得及問呢,馮妙嫦就叫洪四說說商隊這趟來去是怎么個情形。

    洪四說去的時候一路快馬,很?是順暢無阻。

    去的時候只幾輛車,輕騎簡從的,軍鎮的人不會多瞧,盜匪們想攔,看到?臉熟的玄七和玄八,又都龜縮回?去。

    回?來的時候就不是了,那么一長溜的車隊太打眼了,沿路的軍鎮都注意到?了。

    實是這陣子西邊兒武義軍和靖西軍打個不停,很?多往西去的商隊都斷了,這會兒敢走的就不尋常了。

    原安那邊兒的寧遠軍還好,玄六拿著七爺的名?帖過去交涉,問了幾句就放行了。

    到?了武義軍的地盤卻不是了,一隊人馬過來堵了不讓走。

    玄六拿了七爺的名?帖也不好使?了,讓留下一半兒貨充做買路錢才讓走。

    玄六幾個商量后,準備操家伙硬闖的時候,武義軍那邊來了報信的,沒?多會兒領頭的滿臉堆笑的說都是誤會,讓路給這邊過了。

    后面不管是武義軍的地盤還是靖西軍的地盤,七爺的名?帖又好使?了,不管開頭多少人堵路,只要見著名?帖就讓了,如此才一路無阻地回?來了。

    洪四可?還記得上回?兵亂的時候,七爺為著躲開武義軍繞了多少路。

    這怎么武義軍對七爺又禮遇上了?

    洪四實在不解,去打聽了,才知道是自家賣馬的消息已傳的沿路都知道了。

    等回?來知道了夫人的布局和打算,洪四就把心放肚子里?了,更樂意帶商隊出去了。

    馮妙嫦心里?的疑惑卻越發重了。

    叫賈大和洪四回?去歇了,她咋想咋對不上。

    若沒?有昨天七爺提起齊王瞧不上的態度,她會以為七爺的名?帖那么好使?是因為他亮出了齊王的旗號。

    可?不是齊王,只憑七爺哪來的那么大的臉面?

    石奎是一個,原安那邊的寧遠軍是一個,然后兵亂時七爺又是那樣?躲著武義軍,處處都不合常理。

    又是申正了,再?不回?去,七爺又該橫挑鼻子豎挑眼了。

    還叫忍冬去灶房備菜,馮妙嫦神情懨懨地帶著茯苓回?了松風院。

    進院子迎頭遇上西嶺。

    不等問,西嶺上前告訴道,“玄三回?來了,七爺在書房問他話呢。”

    玄字的就差一個玄三了,這下全齊了。

    “那要給他接風。”馮妙嫦讓四翠去灶房讓多備幾個菜。

    西嶺高興地應了,問她是回后頭還是去書房。

    馮妙嫦問他,“七爺那兒還要很久么?”

    “怎也要半個時辰吧,玄三擔著不少事,七爺等了多時呢。”西嶺回道。

    那正好了,馮妙嫦招呼西嶺,“

    去我書房坐會兒,陪我打發下時候。”

    以為她是要等七爺一起回?后頭,西嶺不疑有他,“夫人書房收拾了我還沒?瞧呢。”樂呵呵跟她進了東邊的書房。

    進書房坐了,茯苓上了茶和點心,兩人配茶用著點心,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等差不多了,馮妙嫦不經意似的問,“你那會兒不是說過,早晚七爺會回?洛安,我又問了七爺回?去是有貴人依靠么,你不也應了?我就以為七爺是為哪位貴人所用呢?”

    西嶺也想起來了,“嗐,那會兒和夫人不是不熟么,我那都是信口胡說的,做不得數的。”

    隨即一臉不屑道,“七爺頂天立地的,哪個配他靠著,夫人你可?別在七爺跟前說,他是真?要惱的。”

    西嶺都是這樣?,可?見七爺是多瞧不上那些貴人之流。

    壓下驚駭,馮妙嫦語帶憂愁地問,“我瞧著齊王勢大,將來那位置跑不出是他的。

    袁家手里?又有兵馬,萬一齊王想收攏河西呢?”

    西嶺丁點沒?猶豫道,“那怕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憑七爺的本事,袁家又怎樣?!”

    馮妙嫦當然看得出,西嶺有很?多事沒?說實話。

    但說齊王這些是錯不了的。

    沒?見提到?齊王,主從兩個都一樣?的不屑口氣。

    馮妙嫦沒?多難受,自己不也有自己的小算盤么,又怎能要求七爺和自己交底。

    讓她不安和震驚的是,七爺這樣?明擺著是出來單干的。

    那他現在整這么大陣仗是要做什么?

    想到?七爺昨兒說的要往東邊找那幾家黑吃黑的話,那會兒覺著是玩笑,這會兒她已明白?了,七爺真?就是那么想的。

    以七爺不愿受制于人的性?子,他不但要在西邊兒落腳坐大,倒過手來就會一路往東,能占多少占多少。

    她一整個都弄錯了!

    以為七爺后面站著齊王,七爺手里?又有馬場,東邊兒那些軍鎮不管是為齊王還是為著買馬,都會給這邊的商隊通過。

    馮妙嫦心里?苦笑,以后沒?安生日子了!

    她好像是弄了個大的,七爺可?能沒?想一步做大,被?她么一搗鼓,更加膽大包天了。

    當然也沒?到?最壞,就沖石奎一直給七爺行方便,七爺肯定有別的讓人顧忌的后手,不過是不給她說罷了。

    捋出來這些,馮妙嫦不動聲色道,“我做了匪婆子倒沒?什么,只我往家里?去的信別出紕漏才好。”

    “來回?送信的都是最穩妥的,夫人放心。”西嶺回?道,“再?者?,啥叫匪?成王敗寇,等七爺打出名?堂來,到?時夫人就擺足了車駕跟著去洛安咯!”

    一點沒?錯了,七爺就是想學石奎,打下地盤后,等著大熙朝廷給他封賜呢!

    馮妙嫦卻沒?什么向往的。

    只這十年,大熙境內就換了幾茬軍鎮,輪了多少大都督了,殺來殺去的就沒?有善終的。

    要待怎樣?還得慢慢想法子,眼前有一事她不想糊涂著了。

    她出其?不意問道,“西嶺,給七爺化劫的說法是你編的吧?”

    對上她凝肅認真?的眼神,西嶺怎么也搖不來頭說不是了。

    真?是騙她的了,馮妙嫦有些傷懷,“枉我那么信你”

    “是我對不住夫人。”西嶺誠心認錯。

    馮妙嫦只想知道,“七爺并不是非我不可?,為什么?”

    西嶺也不想再?編瞎話了,老實道,“是玄四那幫先?提的,覺著夫人有本事,七爺起性?子的時候也能聽得進夫人的勸,七爺早過了及冠之年,怎么也該成家有子了,我聽著是這個理,也跟著同意了……”

    馮妙嫦澀然問,“七爺知道么?”

    “化劫的說法七爺不知道。”

    馮妙嫦心里?好受了些,不管七爺娶她是為著什么,只不是拿話騙她就好。

    馮妙嫦端起茶,“我想清靜會兒。”

    西嶺蔫頭耷腦地站起來,“夫人別氣著才好,要么你狠罰我出氣吧?”

    馮妙嫦這會兒一眼都不想瞅他,“不必了。”

    “怎么不必?這樣?編瞎話坑人的不該拔了舌頭么?”七爺站門口陰惻惻道。

    西嶺只覺天要亡他。

    頭都不敢抬,“七爺,我……”

    七爺只盯著馮妙嫦,“是我教下無方坑了你,又沒?眼力勁兒看出來,對不住了。”

    說完,踏步上來提著西嶺的衣領給他拎了出去。

    馮妙嫦正氣著,想七爺平日對西嶺重話都少有,這會兒不過是做樣?子給自己看,仍坐那兒沒?動。

    可?心里?還是不打放心,留心聽了半天,西邊兒什么動靜也沒?傳出來。

    馮妙嫦自嘲地笑笑,覺著自己就是天字第?一號的憨。

    忍冬過來小聲說膳備好了,馮妙嫦說知道了,讓她叫四個翠擺飯先?叫七爺用。

    茯苓已經跟她學了,看著自家小姐這樣?,忍冬心里?很?不好受,小姐這樣?善良,怎么就招不來好事呢!

    外面腳步聲響起,卻聽西嶺哭咧咧著,“不是才回?來么,怎么就走,七爺我都認罰了……夫人,夫人你出來勸勸啊……”

    第058章 馬市

    五十?八章

    馮妙嫦出了書房, 院子里,西嶺形容狼狽地攔在?一身馬上短裝的七爺跟前,玄四和一個高瘦黑俊的二?十?幾許的男子提著行囊跟在?左右。

    見?馮妙嫦出來?, 玄四拉著那位高瘦男子過來?, “夫人,這就是?玄三。”

    玄三恭敬地給她見?禮,馮妙嫦回?了禮。

    見?玄四也是?不茍言笑的,馮妙嫦就知剛七爺發作了。

    “是?有急事么?怎么就走了?”馮妙嫦問向七爺。

    七爺一腳踢開擋路的西嶺,看過來?,“我已罰了他,夫人若還不解氣,只管接著罰。”

    罰了又怎樣,她還能回?去未嫁的時候么?

    “不是?多大的事兒,說說就過了。”馮妙嫦只能這樣說。

    “是?么?”七爺眼神犀利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夫人大度。”

    他又指著玄四道, “玄四留給你看家,我已讓玄七玄八去挑一百精壯騎兵了,商隊走的時候他們倆會帶一百騎兵護著。”

    他這樣的做法就是?拿定主意要走了, 馮妙嫦自己還難受呢, 沒心力管別人, 再沒開口留人,點頭道,“我知曉了。”

    七爺扯了下嘴角, “夫人保重!”帶著玄三大步往外走去。

    西嶺和玄四不敢再攔, 鵪鶉一樣在?后面跟著。

    馮妙嫦想想還是?跟上去準備送到府外。

    卻被七爺回?身止住, “夫人無需送!”

    看著他臉上山雨欲來?的,誰都別來?煩的樣子, 馮妙嫦心里也不痛快。

    她這個苦主還在?這里做好人呢,他發的哪門?子的邪火?

    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昨兒晚上還像很?稀罕她似的,到了早上就翻篇不記得了,到這會兒又是?生怕她沾上甩不脫的樣子。

    這么一弄,倒像他是?被逼著娶的一樣!

    馮妙嫦覺著自己就跟個大笑話一樣,被人嫌棄若此,她還一直不覺味兒。

    停在?那里沒再邁腳,等七爺出了院子,她轉身就回?了后寢。

    躲被窩里哭了一通,她又給自己開解好了。

    她這人有一個好,就是?從不往回?看。

    既已挽回?不了,那還是?朝前看唄。

    本來?就是?搭伙的夫妻,這樣挑明了更好,以后彼此也不用?敷衍了。

    等七爺心想事成得朝廷封賜的時候,她就該功成身退讓位了。

    如此,她還是?要攢銀子的,馮妙嫦決定原先說好的奉銀她得接著扣呢。

    想想離開時腰揣著大把銀票,啥不好也想開了。

    睡得照樣香,第二?天還是?精精神神的馮妙嫦。

    大早上山胡部?裝了幾車氈毯和肉干給送了過來?。

    又休整了一日,山胡的幾車貨和七爺黑吃黑的幾車貨一起裝了,裝著六千兩本錢,洪四帶著商隊又出

    發了。

    這回?有七爺留下的一百騎兵護衛,比上回?要威風多了。

    七爺帶出來?的騎兵個個曉勇異常,在?西邊和最善戰的撒爾人都是?一個頂倆不落下風。

    有這樣一隊人馬,玄字就不用?跟出去那么些了。

    這回?是?玄七玄八兩個帶著隊,下回?可能一個玄字的就夠了。

    這樣一支人馬拉出去,其實就是?給沿路軍鎮亮家底兒。

    看見?了沒,我們都是?用?騎兵護衛商隊,低了一百騎兵都拿不出手,你要有什么想法,先掂量掂量吧!

    商隊走了沒幾日,散出去的貨就返齊了利錢。

    聽玄四說,前陣子七爺又收上來?二?千人,這回?出去也斷不了收人。

    也按兩千人算,再算上山胡的一千兵,就是?六千人了。

    六千人加兩千匹戰馬的吃喝,還有餉銀,一個月得三千大幾百兩銀子呢。

    穩妥起見?,平日得留夠兩個月花用?的銀錢才行,所以這六千兩是?不能動的。

    馮妙嫦體會到了,養兵馬就跟填無底洞一樣,太燒銀子了。

    趕著掙趕著花,手里根本存不住銀子。

    到這會兒,她都掙回?了快九千的銀子,還是?窮得響叮當。

    當然再窮,她也沒忘給自己的奉銀點出來?叫忍冬收著。

    商隊走了,馮妙嫦就帶著賈大這些忙開馬市的一堆事。

    忙起來?早出晚歸的,更給七爺拋腦后了。

    只有回?院子看到苦巴著臉的西嶺,她才有一瞬想起自己還有個在?外面音訊全?無的夫君呢。

    不過誰在?乎呢!

    早前七爺在?外面,雖不會給她捎信,但三不五時就會給西嶺傳消息,西嶺收到信轉頭就會給她念叨,所以七爺在?外面的動向她都會知道。

    這回?七爺罰了西嶺禁足,禁肉,禁言一個月還不算,往回傳消息也是給留家里的玄四,且都是?有事說事,別的一句沒有,所以府里對七爺的動向一無所之。

    先頭忍冬和茯苓還覺著七爺罰西嶺就是做做樣子,根本就是?輕輕揭過。

    聽玄四說了才知道七爺是拿捏了西嶺的七寸,罰的才叫狠。

    西嶺平生三大樂事,滿哪晃蕩不夠,吃飯無肉不歡,走哪兒都要和人扯閑篇,少一樣,他這一日就不痛快。

    現?在?七爺都給他禁了,不讓出松風院,不讓吃肉,不讓說話,別說一個月,只一天他就生不如死了。

    忍冬兩個將信將疑,等三天后看著霜打的茄子似的西嶺,兩人信了,心里痛快不少。

    這么半個月下來?,看著西嶺憋的逮著個人就開始打轉轉,人走哪兒他跟哪兒,快魔怔了。

    就這樣,西嶺也一點不打馬虎眼,真?的沒往松風院外邁出一步,沒吃一口肉,沒說一句話,有事不是?比劃著,就是?拿紙筆寫了,看著忒凄慘了些。

    當然玄四也沒落好,他雖不知道西嶺編瞎話的事兒,可婚事是?他先找西嶺提的頭,七爺就定他是?幫兇。

    這不,七爺就給他留府里看家了,還給西嶺那攤子管家的事都交給他了。

    玄四哪受得了這些瑣碎事,幾天下來?人就憔悴了。

    來?松風院和西嶺站一起,妥妥的難兄難弟。

    看著這樣的兩個,氣也氣不起來?了。

    不提這件事,兩人待馮妙嫦是?真?尊重周到,日子還要過下去,馮妙嫦慢慢也就放下了。

    她這樣大度不計較,西嶺和玄四待馮妙嫦越加恭敬,有事必跟她請示,再不肯自專。

    七月二?十?日,馮妙嫦派賈大帶著人往高陵城去布置準備。

    玄四收到玄五的飛鴿傳書,說山胡那里不用?這邊操心,七爺會派人馬護送馬和羊過去高陵城。

    七月二?十?二?日,馮妙嫦帶著玄四這些也打馬出發。

    山胡回?來?后,馮妙嫦每日都要帶著忍冬和茯苓兩個練習騎術,這樣日日不輟的,三個人的騎術都很?可看了。

    紅棗神駿又通人性,它又認準了馮妙嫦,一人一馬十?分默契相得。

    就連木香幾個都夸夫人的騎術不比山胡女?人差。

    這樣能大把掙錢,能打馬馳騁的夫人,在?玄四這幫人眼里多了幾分不同。

    一路快馬,兩天的功夫就到了高陵城外給辟出開馬市的地兒。

    才二?十?四日,還有兩日,原想著早到兩日看哪里有疏漏給補上,卻不想已是?晚了。

    這邊賣家還沒到,買家已經全?齊了。

    沿著賈大圈起的馬欄,那幾家連帳篷都搭好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部?族遷到這里了呢。

    賈大陪著馮妙嫦挨片巡視著,小聲跟她回?稟,“夫人,不止那四家,南邊有幾家打聽著也來?了,不賣他們么?”

    馮妙嫦想了一下,“既來?給咱們捧場了,也不能叫他們空手而去,到時一家賣個三五十?匹吧。”

    “還得夫人來?鎮著場面,再晚會兒,我是?壓不住了。”賈大長出口氣,“夫人你是?不知道,他們比我還先來?的,這幾日我都是?在?他們眼皮底下干活的。

    累了我都不敢歇著,只要見?著我有了空檔,那些就圍上來?打聽,問得我頭都嗡嗡響。”

    馮妙嫦好笑,“辛苦了,等回?去給你多歇幾日。”

    賈大忙搖頭,“忙些才好呢,跟著夫人忙了這些日子,我再好沒有了,走路都帶風呢!”

    說著話轉回?了自家的理事大氈帳前,就見?帳子前那幾家的人一個不少地站那兒等著呢。

    早在?馮妙嫦一行到地兒的時候,那幾家人就已出了帳子遠遠望著了。

    見?跟來?的人和賈大這些都以馮妙嫦為首,凡事必要請示她,就知道主事的是?她了,幾家人都很?吃驚。

    沒想到這么大的事,燕七爺會交給一個女?人出面做主。

    戰馬可不是?別個,是?第一等的軍需,不容有失,哪家軍鎮里都是?都督最信重的子侄掌著。

    李琨這樣最看重原配夫人的,他夫人也絕不能插手靖西軍的軍務。

    燕七爺的事幾家所知不多,但都打聽到他至今沒娶妻。

    武義軍知道的還更多些,燕七爺的未婚妻可不是?那么好娶的,他這樣在?西邊折騰,得了馬自己都不留著都拿出來?賣錢,還不是?攢家底兒好娶周家女?。

    也是?因為燕七爺這幾個月只管撈錢,招那點人馬也是?為著端沙匪的家底兒,那位才沒再盯著不放。

    不過前陣子燕七爺收了孜羌山胡部?,那位又不大放心了,跟著就聽燕七爺放消息要賣馬,那位笑過后就撂下了。

    覺著西邊窮山惡水的再有本事也弄不出名堂來?,錢再不讓撈點兒,就過于苛刻了,傳出去也不好。

    這會兒武義軍的有些摸不著了,不是?說燕七爺不近女?色,身邊從不用?女?子么?

    再瞧著男子裝扮都掩不住麗色姝容的馮妙嫦,猜測著她在?燕七爺那里是?什么身份。

    武義軍的人看著馮妙嫦問道,“賈管事,這位是?……”

    賈大恭敬地引著馮妙嫦上前,“這是?我們夫人。”

    別家還罷了,武義軍卻像沒聽懂一樣,“哪家的夫人?”

    賈大眼一翻,“自然是?我們家的夫人了。”

    武義軍的不確定地問道,“是?……燕夫人么?”

    一而再的,賈大不樂意了,語氣很?沖,“還能是?哪個,自是?我們燕七爺的夫人。”

    沒等武義軍的說話,另幾家的擁上來?一一見?禮,“原來?是?燕夫人,失敬失敬!”

    馮妙嫦大方回?了禮,行的還是?男子的禮。

    第059章 燕夫人

    五十九章

    武義軍過來的幾人中, 為首的是?都督陳俶的外?甥楊茂。

    楊茂一直由?著手下的問話,自己在后面觀望。

    燕七爺行事太?出人意表了。

    周家可是?韓王的外?家,諸王里就?韓王能和齊王分庭抗禮。

    齊王雖有袁家, 可韓王在興元帝跟前更得寵, 所以將來那?個?位置就?是?兩人之爭。

    當然,武義軍看好的是?齊王,這年頭還得靠拳頭說話,韓王手里沒兵,眼前看著風光,在武義軍看來不?過是?虛架子。

    而?朝臣里這么想?的也不?在少數,沒見吏部裴尚書家的玉樹公子和周家四娘私下好上了,裴尚書愣是?叫他夫人給周四娘不?能生養的話傳得人盡皆知,最后裴尚書那?個?老狐貍逢人就?說原配獨子要找好生養的傳宗接代,周家可不?就?張不?開嘴了么。

    還是?前陣子不?知誰給揭破了兩個?的奸情?,裴三郎再扮不?成光風霽月的玉樹公子了。

    明年裴三郎可是?要下場鄉試的, 裴家對他期望不?小,是?想?著他連中三元的。

    頂著這樣敗壞的名聲,到時御史不?得專盯著他?

    再者韓王那?里也得給個?交代, 裴尚書才同意了婚事, 讓裴三郎娶了周四娘進?門?。

    為這個?, 裴尚書不?知有多憋屈,多年的經營就?這么被兒子壞咯!

    因著這些事,春上同裴三郎和離, 半路染病去了的馮家六娘又被人提起, 只說她是?個?苦命可憐的, 稀里糊涂嫁了,又稀里糊涂喪了命。

    所以說, 尋常人家也別想?著嫁女入高門?了,若沒有相當的家世撐著,不?定是?什么等著呢。

    像馮家女自己死了,還要帶累家里,聽說她父親剛升上來五品的戶部郎中,兄弟們?也還出息,結果到了洛安腳跟還沒站穩,卻先和裴家鬧不?好了。

    裴尚書再不?濟,按死個?戶部郎中還是?不?在話下的。

    如此勢不?如人就?要服軟,硬扛不?長命吶!

    想?到這些,楊茂覺著燕七爺的行為也算明智。

    他這樣婚前就?納了側,又由?著側室頂著燕夫人的名號在外?行走,這還不?算,還叫這位燕夫人直接站到了幾家軍鎮面前,這不?就?是?公然打周家和韓王的臉么?

    韓王多好的脾氣也不?能忍吶,更不?用說還要聯手了。

    倒是?齊王這里見燕七爺這樣旗幟鮮明地和韓王切割,等于是?明晃晃的示弱了,就?為著給興元帝和朝臣看,暫時也要容下他了。

    既這樣,他們?武義軍和燕七爺這邊多親近些也無妨了。

    楊茂也上前一步給燕夫人見了禮,并報上了自家的名號。

    他相信,燕七爺既讓這位燕夫人出面賣馬,就?該給她交代清楚了和幾家軍鎮的利害關系。

    雖說上回攻入會澤的時候,他們?武義軍得了齊王的知會想?對燕七爺不?利,可那?不?是?沒成么,他們?連燕七爺的面都沒照上。

    在楊茂想?來,只要沒撕破臉就?能坐到一處。

    不?是?他自夸,這幾家軍鎮數他們?武義軍最強,沒見齊王都是?一再的籠絡么。

    現在連會澤都在武義軍手里,燕七爺想?往東求財,怎么也繞不?過他們?。

    如此,這回的馬咋也要給他們?武義軍大頭才成。

    楊茂問道,“燕夫人,怎么我們?都來幾日了,馬還一匹沒見呢?不?會沒時候給我們?相馬吧?”

    馮妙嫦沒想?到武義軍竟派了個?棒槌來,由?此她對武義軍更沒好感了。

    現今是?她手里有馬,這些人是?來求著買馬的。

    說白了她不?想?賣給誰,誰就?沒馬,幾家軍鎮相持的時候就?要弱勢。

    還相馬?想?啥呢?這是?搞不?清這里誰做主呢!

    不?說馮妙嫦,就?玄四賈大這些的臉上都是?一言難盡的表情?。

    馮妙嫦才不?會慣著,“定了二十六日開馬市,這不?還有兩日么?開市前馬必定會到,不?過沒得相馬,我們?會看著分派,不?買我們?也不?勉強。”

    楊茂沒想?到這位名不?正言不?順的側室燕夫人這么硬氣,上來就?敢懟他。

    他怎能咽下這口氣,武義軍里,就?是?舅舅陳俶的兒子們?都要對他客氣禮讓。

    全?忘了來時陳俶交代他要想?法子和燕七爺交好,這回不?但?要買回馬,還要想?法子給后頭買馬的事說定。

    他臉帶倨傲道,“燕夫人怕是?沒聽說過我們?武義軍的名號吧?不?如先回去問問燕七爺?”

    馮妙嫦被他說笑了,“我們?家男主外?,女主內,一切的經濟買賣都歸我做主,七爺插不?上手,所以不?必問他。

    說到武義軍的名號,我需要知道么?

    說我頭發長見識短也好,我只管按著我的心意賣馬,別的我是?不?管的。”

    楊茂氣得還要跟她理論,被邊上同來的攔住低語,“楊校尉忘了都督交代的?一切等買到馬再說。”

    楊茂總算聽進?去了,暫咽下這口氣,站到一邊兒。

    見楊茂吃了癟,燕七爺這邊的人都看著,沒一個?出來勸燕夫人的,另幾家就?知道了,賣馬的事兒確是?燕夫人全?權做主的,且燕夫人是吃軟不吃硬的主。

    見武義軍沒討得好,上來就?得罪了燕夫人,靖西軍的李通覺著那?個?痛快。

    被武義軍吞了那?么些地盤,靖西軍和武義軍已是?不?死不?休的死仇,若不?是?為著買馬,兩下里根本不?能共處一地兒。

    不?過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不?能打,逮著機會惡心下也好。

    李通越過楊茂幾個?過來說,“燕夫人能賣我們?馬已是?感激不?盡,再挑揀成什么了,我們?靖西軍可干不?出那?樣事體。”

    他堆的一臉的笑,說話也討喜,一下就?給楊茂襯得更不?堪了。

    楊茂和武義軍的幾個?都是?怒目而?視的。

    只是?剛都見識了燕夫人的強硬,且他們?是?深入進?來在人家的地盤,若是?砸了人家的場子,買不?到馬不?說,萬一燕夫人吹個?枕頭風,燕七爺再和靖西軍聯手對上自家,那?就?很不?妙了。

    燕七爺現在可有兩千騎兵,單獨成不?了什么氣候,可他要是?幫哪家,哪家必要獨大了。

    武義軍的幾個?只能又咽下這口氣。

    夫人遠道而?來,茶還沒喝一口就?被這些人圍上了,這哪行?

    賈大上前抱拳一周,“諸位先散了吧,容我們?夫人歇歇再說。”

    幾家一起回禮,正要散了,就?見玄四指著西邊兒道,“夫人,馬來了!”

    遠處“七”字大旗招展,大旗下千馬奔騰出如虹氣勢,地面開始震顫,馬群后是?一支精悍的騎兵,不?過幾百人,卻如千軍萬馬沖殺而?來,只一眼,就?打心里畏懼起來。

    幾家的人臉上齊變了色,若燕七爺的兩千騎兵都是?這樣的,可就?不?是?他幫誰的事了,而?是?他想?要怎樣了!

    等那?隊騎兵趕著馬到了眼前,這些人才發覺,騎兵里竟有一半兒是?異族人。

    燕七爺竟給歸附來的山胡兵和他自己的人馬歸到了一處!

    再看兩邊的人很是?齊心融洽,一點沒有隔閡的樣子。

    燕七爺是?怎么做到的?

    第060章 少有的默契

    六十章

    帶隊來的是玄一玄二和山胡的沙靳。

    三人下馬后, 余的都?沒?管,先上前給?馮妙嫦見禮。

    三人給?她說?了,七爺叫帶了三百騎兵來給?她護馬市, 讓她只管隨著?自己心意賣馬, 哪個的臉色都?不用看。

    知道沒?揣摩錯七爺的心思,馮妙嫦心里穩當了。

    幾家軍鎮的人也都?有譜了,燕七爺這是怕有人怠慢了燕夫人,給?她撐腰呢。

    唯有楊茂臉黑如鍋底,覺著?燕七爺有了兩千騎兵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到?時?有得后悔吧!

    這邊收攏一千匹馬入了馬欄的時?候,那幾家軍鎮的就跟后面看,眼?都?拔不出來了。

    一色的大荔健馬,多少年買不進了,乍一見到?都?稀罕得不行。

    大荔馬根本不是普通戰馬能比的,若能多配些, 那戰力提升的可不止一點半點。

    不少家都?在想,燕夫人那里可要打?好交道了。

    李通和跟來的人耳語道,“看能不能打?聽到?燕夫人的喜好, 掩著?些, 避開那幾家。”

    那人心領神會?, 悄悄去了。

    羊群走得慢,傍晚時?才能到?。

    這樣正好,馮妙嫦如此這

    般吩咐了賈大, 賈大興頭頭帶著?人忙活開了。

    那邊, 玄四?拉著?玄衣悄悄問, “我還以為七爺會?趁著?這個機會?來看夫人呢,是那邊走不開么?”

    玄四?到?現在也沒?明?白, 他和西嶺的錯,七爺罰也罰了,夫人也不怪了,七爺這樣不回家是為的哪樣?

    玄一搖頭,“七爺帶我們來回殺了好幾回,跟掘地三尺也差不多了,不但?沙匪沒?了,撒爾人一直按兵不動,那三族的人這會?兒也不來招惹七爺,山胡人都?說?,西邊兒難得這么風平浪靜。”

    玄四?就怪上了,“那你們怎么沒?勸著?七爺過來?”

    玄一反詰道,“別站著?說?話不腰痛,你在你敢吶?”

    玄四?就弱了聲氣,“還沒?見晴呢?”

    玄一想了想,“說?不上,也說?也笑的,可說?不出來就是讓你慎得慌。”

    玄四?愁眉不展道,“這樣兩處呆著?不見面咋行呢,七爺咋就不急著?生兒子呢?”

    玄一望著?遠處看著?賈大他們忙活的馮妙嫦,心生同情。

    “夫人要沒?個一兒半女的,往后處境就尷尬了。”

    “誰說?不是呢?”玄四?嘆氣。

    玄一接著?道,“要我說?,你和西嶺不該促成七爺和夫人的事,七爺那樣的性子,跟前得是解語花一樣的才行,夫人端正不阿的對不上七爺的路子,你們真是亂點鴛鴦譜。”

    玄四?其?實也覺出來了,不過嘴上卻不服軟,“我那不是見有事的時?候,就夫人說?的七爺肯聽么?”隨即瞇起眼?,“你不會?是見夫人在七爺那里不得好,不想守約了吧?”

    可給?玄一氣壞了,一巴掌給?他拍出個趔趄,“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發過的誓,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不帶收回的,不管將來如何,七爺外,咱就只認夫人。再問第二遍,兄弟就別做了。”

    玄四?也不管他嫌棄得要死,上來攬著?他肩頭,“有西嶺和咱們在,怎么也要保著?夫人富貴綿長。”

    想想又道,“七爺除了待夫人沒?有男女之情,該給?夫人的不會?少的,咱們能做的不過是別叫她給?別人看低了。”

    玄一應了好,也忍不住惋惜道,“主要夫人和七爺多少的默契。

    就武義軍那兒,七爺嘴上說?不計較了可以賣給?人家馬換商路暢通,這手里剛攢了六千人馬還沒?捂熱乎,就想找武義軍的不痛快了。

    出來時?交代我來了當眾那樣說?完就不用管了,剩下的夫人自會?見機行事。”

    “結果夫人機敏,早從我學給?她七爺傳的那些消息里琢磨出來了,武義軍一來又犯蠢,夫人可不就正好發作了,哪還有你的事兒了。”玄四?接道。

    玄一感概道,“論知道七爺,第一就是夫人。”

    玄四?連連嘆氣,“可怎么就過不到?一起去呢?好沒?一日必要鬧掰了,唉……”

    后面兩人也沒?功夫說?話了,羊群到?了。

    看著?潮水一樣涌來的羊群,幾家軍鎮陷在羊群里互相瞅著?,不知道燕夫人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就見那位山胡小頭目沙靳帶著?人架起一堆堆火,專揀最肥壯的羊宰了上架烤起來,轉眼?間就上架了五十只羊。

    隨著?吱吱冒油的聲音,誘人的烤羊肉的香氣在曠野上飄蕩開,那味兒能給?人香迷糊了。

    一般的羊肉沒這么香吧?一問才知道是大名鼎鼎的河套羊。

    除了楊茂和李通幾個軍鎮帶頭的,別個長這么大還不知道河套羊啥滋味呢!

    幾日快馬加鞭的,怕耽擱買馬,路上都是干餅子就肉干,早都?饞不行了。

    這下被烤河套羊的香氣一薰,哪還遭得住。

    楊茂帶著?武義軍的幾個挑揀了半天,找了幾架看著最肥的烤羊處圍著坐了。

    賈大忙趕過去,“楊校尉是要這幾只羊么?”

    楊茂臉上已?沒?了剛才的陰沉,“你們燕夫人這樣才是待客之道,做人留一線,往后才好相見吶!”

    賈大早得了馮妙嫦吩咐,挺直了身?板兒,笑道,“楊校尉怕是誤會?了,我們可比不了諸位財大氣粗的,如今窮得連馬都?要賣了換錢,可招待不起這些人的吃喝。

    這五只烤羊是我們自己要吃的,若楊校尉要了,我們可以讓出來,河套羊比尋常的羊要貴些,一只生羊我們賣二百二十文,山胡秘法烤出來的得三百文,這五只就是一千五百文,你看……”

    跟過來看半天的李通立馬擠過來,“山胡秘法烤制的河套羊才三百文,燕夫人對我等夠大方了,賈管事給?我們來五只。”

    他回頭示意身?邊的人,那人麻溜地翻出一兩半銀子交給?賈大。

    賈大就給?靖西軍的這幫讓到?了邊上,指著?一溜兒的五只烤羊道,笑道,“這都?給?你們,不鮮不香我給?退銀子。”

    李通還是那么會?說?話,“燕夫人出手,準錯不了,我就沒?聞過這么香的肉味兒。”

    賈大對他印象又好了幾分,“那是,能入我們夫人眼?的就沒?不好的。”

    李通打?了個樣,又都?是不差錢的,剩下幾家很快拿出銀錢,或三只,或五只地買了烤羊,一家挨著?一家地坐等烤羊吃。

    武義軍那些人被晾在那里半天,還是前頭勸楊茂的那位拿出錢來買了五只烤羊,一幫人哄著?楊茂憋憋屈屈地坐了下來。

    楊茂咬牙切齒地想著?,回去就找舅舅陳俶去齊王那里告一狀,就說?燕七爺所圖甚大不會?臣服于齊王。

    楊茂滿懷惡意地盯著?遠處的馮妙嫦看了一會?兒,到?時?燕七爺都?是喪家之犬了,她這個充數的燕夫人該是何等凄慘……

    等終于吃上烤羊肉了,就連楊茂都?忘了別的,一幫人埋頭大吃起來。

    河套羊名不虛傳,一口下去,才知何謂第一鮮肉。

    吃到?一半,又都?加了兩只烤羊,吃了個痛快淋漓。

    吃了這么頓河套羊,往后別的羊肉就難入口了。

    李通眼?力勁兒也好使,往羊欄那邊掃了一通,他心里差不多有數了。

    且這不就是現成的討好燕夫人的時?機么?

    李通叫過賈大大聲問道,“賈管事,這么些羊能不能賣我們些?要是可行就都?給?我吧。”

    賈大都?沒?想到?李通能這么上道兒,他這還沒?開始呢,李通就先給?遞梯子了。

    “羊拉過來就是要賣的,一只生羊我們零出是二百二十文,我們夫人說?了,若是咱幾家要就按二百文來,今兒一共趕過來九千五百只羊,刨去這會?兒烤的,咋也還有九千四?百多只,你看……”

    李通大手一揮,“我全要……”

    “賈管事,我們寧遠軍也要!”

    “賈管事,還有我們昭平軍!”

    “我信威軍的也不能少了,賈管事!”

    ……

    知道還可以買羊,價錢又公道,幾家軍鎮的全都?表示要買羊。

    就連楊茂也撂不下這口鮮,叫剛出錢的那位喊了要買羊。

    大熙人吃肉以羊肉為主,稍富裕些人家一個月也得買幾只羊來吃。

    幾家軍鎮,最少的也是五六萬的人馬,一萬只羊趕回去,自己人都?不夠買的。

    最后還是賈大不偏不倚地給?這九千多只羊勻著?分了數,各家拿一份兒。

    好在出來的時?候都?帶足了銀子出來的,不過多了二三百兩銀子,都?是立時?點出銀子結了賬。

    吃頓烤羊的功夫九千多只羊就全賣了?給?山胡沙靳那幫看得直呼過癮,大族長夫人確實是點金手。

    第二日,馮妙嫦又叫賈大給?這些人上的暖鍋,這下更撂不開了,都?跟賈大打?聽回去哪兒能找到?這樣美味至極的暖鍋吃。

    賈大順嘴說?了,后面他們夫人的暖鍋鋪子要一路往東邊開。

    又是李通第一個站出來,說?請燕夫人第一個要在他們靖西軍的地盤開起來,他保準日日帶人去捧場。

    好吃好喝的,又能順便套下周圍對家的底子,幾家軍鎮的也不急了,又消磨了一日。

    只馮妙嫦心里有些不踏實,前陣子忙忘了,她這會?兒算著?日子,怎么她該十八日來的月事,

    到?現在還不見影呢?

    她的月事從不錯日子,至多前后差一日,且這樣的時?候極少,可現在已?經遲了七八日了。

    想到?出嫁前母親教她的那些,還有嫁到?裴府后,徐夫人每月都?要遣身?邊的嬤嬤來問,馮妙嫦是知道出嫁的女子月事晚了意味著?什么。

    她和七爺如今是這樣情形,若真是那樣可怎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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