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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1章 出氣

    六十一章

    忍冬和茯苓其實幾?日前就惦記這事兒了, 一直忙著?,也想再等等看?,才沒提起。

    這會兒見馮妙嫦神色不對?, 三個人從小伴到大, 只一看?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茯苓是個急性子,“小姐,要不找個大夫把?脈瞧瞧?”

    忍冬給她?拽開,“這才多少?日子,我聽嬤嬤們說起過,得上回小日子往后一個半月才號得出來。”

    馮妙嫦不太想往下說,“興許是累著?了,姐姐有一回不也這樣么?”

    那能一樣么?三小姐那回也沒晚過七八日沒來的。

    再一個,三小姐打姑娘時小日子就不準,小姐的可很少?錯日子,兩個就不能一起比對?。

    茯苓剛要說, 被忍冬悄悄在后身兒拉了一下,又給話咽了回去。

    茯苓也懂了,小姐這會兒不想說起這個。

    忍冬也沒再說別的, 只勸道, “不管是不是, 注意些準沒錯,小姐這陣子不好騎馬了。”

    “嗯!”馮妙嫦應了。

    明天是開馬市的正日子,多少?要忙的, 不想再給她?添煩亂, 忍冬和茯苓打水服侍她?簡單洗了, 主仆三個早早睡下了。

    第二日卯初就起了,主仆三個剛用罷朝食, 帳外頭玄四說有事要稟。

    茯苓過去掀簾,讓著?玄四和沙靳一起進了帳子。

    “夫人,剛武義?軍那廝拉我去避人的地方?好一通說,想叫我帶著?跟來的山胡兵士投到武義?軍去,還叫我給族里去信,說服族里一起投了去。”沙靳氣憤道。

    “找沙靳的是那位楊校尉?”玄四給補充道,“夫人你看?要如何?”

    “還如何?立時攆了就對?了。”沙靳越想越氣。

    以為他們山胡人不挑食么?

    能容得下楊茂那等奸惡小人的,武義?軍又能是什么好貨?哪來的臉就和他提這個。

    別說武義?軍,就是大熙皇帝低頭認錯,再拿出莫大的好處,山胡人也不帶掃一眼的。

    除了大族長和大族長夫人,他們誰都不認!

    沙靳到現在還記得前幾?日發餉,玄字的幾?個給他和手下的山胡兵士也遞過來時,自己錯愕不敢置信的心情。

    大族長夫人幫族里賣馬氈毯肉干這些換來那老些銀子,就算出了一千族兵,再勻出來兩千匹馬交上去,族里也知道回報的少?了些,心里是虧欠的。

    族里往前也不是沒和孜羌別的部族有過盟約,合起來出兵時都是各出各的馬匹糧草,時候長了,就成了約定俗成的規矩。

    還有當初歸附大熙時,叫孜羌出兵馬,不止要自備馬匹糧草,最苦最險的地兒都是孜羌人頂在前面,等到論功行賞的時候孜羌人卻?拿最差的份兒。

    經得多了,山胡人只信明碼標價,再什么許諾都是聽過就算了。

    所以大族長夫妻已給了那些,自己出人和馬的嚼用不是該當的么?

    錯愕過后,哪能就收了,沙靳帶著?山胡的兵要給餉錢退回去。

    玄一卻?給他說,“山胡兵到七爺麾下出力,給發餉不是天經地義?么?不說七爺,夫人那里七爺忘了交代,她?才叫人捎銀子過來時都備著?你們的呢。”

    想到這陣子跟著?大族長練兵 ,因?著?山胡兵平日練兵都是花架子,經得實戰少?,都是七爺原來的兵馬沖在前頭,給山胡的裹夾在中間罩護著?。

    好聽話誰都會說,可大族長和夫人盟誓過后卻?再不多說,都是實打實的行動。

    用兵時愛惜回護,發餉時一視同仁,再要分那么清,真就是狼心狗肺的了。

    沙靳帶著?一千山胡兵接了餉,那些印在心里的山胡和漢人的界線忽然就沒了。

    回族里趕馬時,他別的都沒管,先跑去跟鐵單夫妻和族里擔事的詳細說了這些。

    還能說什么呢?

    人家待你至誠,你還心存二心,三神都要發

    雷劈了。

    再沒說的,山胡自上而下說好了,不到滅族的危機,不管七爺要做什么,山胡人就跟他一條道兒走到黑吧!

    玄四拍著?沙靳肩頭,“有夫人給咱做主,老沙不氣啊!”

    沙靳還真聽了,那么高壯如塔一樣的漢子癟嘴看?過來,“夫人,那廝給我們山胡當什么了,你要給我們做主。”

    馮妙嫦晚上夢里都不踏實,早上起來心口?一簇一簇地往外竄火。

    楊茂又來這出,這不就是火上澆油么。

    馮妙嫦輕笑道,“立時攆多沒趣兒,等著?瞧吧,保你出氣!”

    沙靳和手底下的山胡兵現在都是一根筋地信大族長和夫人,夫人這樣說了,那準錯不了。

    一句都不帶多問的,他高興地拉著玄四往外走,“夫人你再喝些茶順順,我們先出去。”

    等出了帳子,沙靳薅住玄四問,“你覺不覺著?夫人和七爺說話時神氣都一樣?明明笑著?,說話也和氣,咱就一點不敢放肆?”

    玄四猛點頭,“老沙你也覺出來了?”

    開馬市的正日子,高陵城里守城的石奎的從弟

    石榮帶著?人過來了。

    西?嶺當初和石奎定好的賣給他一百匹馬,石榮這是過來交錢趕馬的。

    知道自家必保有馬,石榮到了正日子才不急不慌地過來。

    昨晚上,沙靳已帶著?人按著?數給馬匹分好了,這會兒只等給各家分派了。

    本來馮妙嫦是不在意的,賈大還有玄四都說得算個吉時開市。

    馮妙嫦就叫兩個商量著?來,還挺巧,柳八說裴老娘子會這個,賈大和柳八去煩著?她?給算了,才定下來的辰正開市。

    時辰一到,馮妙嫦站到搭起的木臺上敲了開市鼓,她?一聲“開肆”,賈大帶著?人放起爆竹,馬市開肆了。

    買家都是定好的,馬也都分好了,不過是走個過場。

    石奎又借地盤兒又行了不少?方?便的,馮妙嫦自要給他第一份兒的禮遇。

    “河西?軍一百五十匹,石將軍可以去領馬了。”

    石榮臉上就露了笑,朝馮妙嫦拱手,“多謝燕夫人。”

    幾?家軍鎮里,數河西?軍最弱最窮,那幾?家都不給河西?軍放在眼里,就連好說話的李通都沒正眼看?石榮。

    現在馮妙嫦這樣給他做臉,等于是給石榮找回了顏面,他心里免不了感激,覺著?這位燕夫人雖是女流,卻?比一般男子大氣。

    馮妙嫦回禮后,接著?往下。

    “靖西?軍一百八十匹,李校尉可以去趕馬了。”

    “寧遠軍一百八十匹……”

    “信威軍一百八十匹……”

    然后是三家南邊來的,兩家四十匹,一家五十匹的也都有了。

    最后是,“昭平軍一百八十匹……”

    沒想到跟來碰碰運氣,竟然也有份兒,那三家喜的一蹦三尺高,沒口?子地在那兒“多謝燕夫人”。

    昭平軍的人木偶一樣站那兒發懵,他們以為頂多和南邊兒那三家差不多的數兒,怎么就給了一百八十匹?

    怕是發癔癥,互相掐著?胳膊,疼得呲牙咧嘴的才信了。

    只是,怎么沒有武義?軍的?

    楊茂等了半天還沒聽念到武義?軍,正不耐地要問,邊上前兩日一直勸他的那位道,“楊校尉,我算了一千之數已滿了,沒咱的了!”

    楊茂聞言臉色鐵青地沖著?馮妙嫦道,“燕夫人,怎么沒有我們的?傳信兒說的不是只要保你們往洛安去的商隊通過,就有馬買的么?

    往洛安去,不是必經過我武義?軍的地盤么?”

    馮妙嫦忽地笑了,“我還是喜歡打昭平軍那里繞路過去洛安,如此就不麻煩武義?軍了。”

    昭平軍的人馬上接話,“我昭平軍一定保著?燕夫人的商隊平安經過,燕夫人還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就是。”

    左右兩個對?家都買到了馬,唯獨單漏下武義?軍。

    家里眼巴巴等著?這些馬呢,若是這樣空手回去了,就是親外甥,陳俶也要發作他,楊茂開始有些慌了。

    偏馮妙嫦還要笑著?說,“河套羊也不能賣你們了,賈管事退銀子給他!”

    李通老遠聽見,張臂喊道,“燕夫人,河套羊都賣我吧!”

    楊茂氣急敗壞道,“燕夫人你言而無信!”

    馮妙嫦輕蔑地看?著?他,“和一個到人家做客卻?要挖人墻角的我講的哪門子信用?回頭我得要七爺給陳都督問問呢!”

    楊茂就知道他去找沙靳的事兒人家都知道了。

    還要再辯,馮妙嫦直接攆人,“沙靳,送客!”

    見她?一點商量余地沒有,跟武義?軍鬧翻也不怕的架勢,武義?軍其他人就知再說也無益了。

    見楊茂張嘴要罵,總勸他那位先一步堵住他的嘴。

    “你要想燕七爺助著?靖西?軍攻過來你就罵,到時都督第一個饒不得你!”

    楊茂臉色灰敗,抿緊了嘴吧。

    他就是看?著?來的三百騎兵悍猛 ,才想著?給山胡兵收攏過去。

    這樣燕七爺失了一半的兵力,他們武義?軍兵強馬也壯了,他出了口?惡氣不說,擺到舅舅陳俶那里還是大功一件。

    現在弄成這般……卻?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了。

    見楊茂被夫人連著?打臉,里子面子全丟了,確實比上來就趕人痛快。

    沙靳只覺神清氣爽,早上憋的那股惡氣盡出了。

    他過來攆人,“楊校尉,記住往后離我們山胡人遠著?些!”

    結合剛燕夫人的話,武義?軍那幾?個才知道楊茂背后還干出了這樣的蠢事。

    連底細都沒弄清楚,就在人眼皮子底下拉人,還是給燕七爺養馬的山胡人,這不就是明著?搶人財路么?

    壞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下兩家的梁子結定了。

    這年月靠拳頭說話,人弱于你,搶就搶了。

    可現在哪是,燕七爺麾下可是有兩千鐵騎,燕夫人又用手里的馬給周圍的對?家都籠絡過去了,武義?軍被包裹在中間……幾?個人不敢往下想了。

    只一個念頭,得趕緊回去找都督想對?策。

    無心再留,更無心計較,在沙靳的監看?下狼狽離開了。

    第062章 接受

    六十?二章

    燕夫人就這么一點顏面不留地給?武義軍的人攆了, 在場的幾家軍鎮的都大受震動。

    燕夫人這兩日的行事擺在那里,同她的美貌和?年紀一點也不相符,燕夫人做事很有成算, 每一步都是謀定后?動, 很不可小?覷。

    燕七爺手底下得?用的玄字打頭的幾個,包含山胡人的那些騎兵,都恭敬地由?燕夫人調遣分派,都唯她馬首是瞻。

    這絕不一般!

    這表明燕夫人不止管著燕府的經濟買賣,還能插手燕七爺軍中的事,哪家的正頭夫人都沒這等本事。

    現見她自己就能做主攆了武義軍的人,知會都不用知會燕七爺,且燕七爺那班人馬眉都不皺一下,就知道這樣事不是一回了。

    在他們心里,燕夫人做的決定不容質疑。

    燕七爺到河西還沒兩個月,不但站穩了腳跟, 還打下了這么大的家業,足見他是個厲害角色,他能容燕夫人如此, 燕夫人怕不止眼前這點能耐!

    反過來?講, 這樣軍務都能參與?的燕夫人, 她這樣一點余地不留地攆武義軍的人,豈不是說明燕七爺的實力比面上看著的還要強勁,根本不怕和?武義軍對上?

    因著往河西少有走?動, 河西的事都不大知道, 脫出河西的更西邊兒的情形就更難打聽了。

    要不是燕七爺放出賣馬的消息, 這些人根本不知道孜羌山胡部歸附了他。

    看來?回去以后?要想法子往西邊探聽一下了。

    想起燕七爺的府地就設在定陽城里,他在西邊的事兒怎么也瞞不過石奎兄弟。

    就有想找石榮套話的, 卻哪找得?到人。

    石榮不想留這里難堪,交銀子領了馬后?就回高陵城了。

    付完了買馬的銀子,領了自家的馬,又鄭重和?馮妙嫦承諾了保她的商隊在各軍鎮的地界暢行無?阻,這些人才小?心翼翼地問下回馬市什么時候開?

    雖說不打算再賣馬了,馮妙嫦卻沒把話說死,說等定下來?會傳消息。

    不過河套羊可以一直出,若回去吃好了還想買,她可以接著在這里開羊市。

    李通手下的去打聽燕夫人的喜好,卻一無?所獲。

    無?論是賈大那幫,還是玄字沙靳幾個和?三百騎那里,尋常聊天時都很好說話,可若問到不該問的馬上就警覺起來?。

    尤其關于燕七爺和?燕夫人的事,一個字都不會往外漏。

    李通心驚之余,想到楊茂,也不敢在燕夫人眼皮底下有所舉動了。

    想著還得?從長計議,和?馮妙嫦說等著她的暖鍋鋪子在靖西軍的地盤上開起來?,李通和?那幾家一起趕著馬趕著羊打道回府了。

    搭的馬欄,羊欄,還有氈帳也沒叫拆,留了幾個人守著。

    讓玄一和?沙靳帶著三百騎兵護著銀子給?山胡部送去,馮妙嫦帶著玄四賈大這些仍回定陽城。

    回去時馮妙嫦坐的馬車,比來?時多花了兩天,七月三十?日才到的家。

    到這會兒,月事已經推了十?多日了,她再不能心存僥幸。

    回府后?第二日,忍冬提出找大夫來?看脈,馮妙嫦默許了。

    定陽城里最好的醫館都在大安坊里,忍冬和?茯苓常往自家的貨行和?暖鍋鋪子去,自是知道。

    這會兒又是這樣私密事兒,哪個都沒叫,茯苓自己跑去大安坊請了和?安堂的老大夫回來?。

    一個院子住著,根本瞞不過西嶺去,茯苓急慌慌往外走?的時候,西嶺就知有事。

    茯苓引著老大夫進了松風院,西嶺先迎了上來?,比劃著問是夫人不好么?

    茯苓只好胡亂點頭,“小?姐可能是這陣子累著了,想找大夫給?號下脈,沒什么要緊的,你就不用跟著了。”

    她這樣一說,西嶺更要跟著了。

    小?姐要是真懷了,還得?用到西嶺,茯苓也就由?著他了。

    到了后?寢,西嶺只候在直廊里,比劃著讓茯苓請了老大夫進去。

    茯苓瞧著他又順眼了些。

    馮妙嫦就在外間坐息的榻上等著,和?老大夫見禮后?,老大夫坐到她對面,讓她伸手到案上。

    老大夫先把了她右手脈,好一會兒后?,又讓她換了左手。

    又是一會兒后?,老大夫撫須笑道,“給?燕夫人道喜了!”

    馮妙嫦勉強擠出絲笑,“確準么?”

    從燕夫人來?了后?,帶著定陽城里人發?了兩回小?財,和?安堂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老大夫心里念好,所以他雖是個脾氣不好的,在馮妙嫦這里卻是頂好的脾氣。

    “老朽坐堂幾十?載,從未診錯過一例喜脈!”

    老大夫聲若洪鐘的,直廊里候著的西嶺都聽得真真的。

    跳起來挨個往東西南北方向拜了,嘴里不住嘀咕著,“夫人有孕了,七爺有后?了!”

    然后?飛奔著去了前邊兒,忍冬出來?送大夫的時候,他正好趕回來?,拿出一錠十?兩的銀子就往老大夫手里塞,又不住行禮。

    老大夫已接了忍冬給的五兩診金了。

    上回去吳家,給?石奎的小?妾診出喜脈時,吳家給?的三兩銀子的賞,燕夫人的可說是他拿過的頭一份了。

    西嶺又塞過來?的十?兩,老大夫不大敢接了。

    西嶺拉過忍冬比劃著,叫她給?老大夫說了收下。

    燕府的大管家西嶺,定陽城里誰不認得??

    幾日不見,他怎么說不得?話了?是不是病了,老大夫想著要不要給?把個脈瞧瞧。

    小?姐和?七爺成婚第二日就回了,回來?一個月,七爺統共就回來?一回,又只住了一晚走?了。

    定陽城里很多人都盯出不對了,這要西嶺被罰不能說話的事再傳出去,暖鍋鋪子和?貨行里又要一波一波關心問候的人了。

    也不知咋了,但凡小?姐有個風吹草動,這么些人都要跟著操心來?問。

    雖都是好心沒惡意,也不想這樣。

    家丑不可外揚,忍冬當即給?西嶺推開,“你去看夫人,老大夫有我送。”

    西嶺可是有八百個竅的,眼珠子一骨碌就知忍冬是怎么想的。

    他笑得?有些討好地給?銀子塞她手里,跟大夫拱了手,順勢進了內寢。

    外頭忍冬隨口扯了個由?頭,“他最近犯忌諱不能說話

    ,老大夫莫怪。”

    又給?十?兩銀子雙手遞過去,“剛那是夫人的,這是西嶺替七爺賞的,老大夫收下吧。”

    只看西嶺在忍冬面前低著姿態,就知燕七爺還是看重著燕夫人的。

    想也可知,和?離的又怎樣,那也是親表妹不是?燕七爺就算不喜歡也要尊重的。

    老大夫和?很多定陽城里人一樣,希望燕夫人在燕府的地位穩固,能一直帶著這些人發?些小?財。

    推拒不能后?,老大夫一再謝了,說有事隨時去叫,裝起銀子樂呵呵地走?了。

    內寢里,馮妙嫦這會兒已接受了現實。

    想到嫁給?裴三郎那會兒,兩個人房都沒圓,就要被徐夫人打發?去廣濟寺求子。

    那會兒她覺著很屈辱,根本不想有孩子。

    和?七爺雖沒那么不堪,可兩人是強扭的瓜,遲早要散伙的,她就沒想過生?孩子的事兒。

    這會兒真有了孩子,想到孩子是和?她血脈相連的,不管之前多不想要,她這會兒心里也是柔軟愛惜的,她舍不得?說不要。

    心境變了,這會兒再想她和?七爺,雖說七爺不喜她,脾氣也不好,可馮妙嫦也承認,只要不當七爺是夫君,她的日子不止是自在,而?是痛快!

    里外的銀錢都她把著,府里都她說了算,七爺的屬下也都隨她調遣,這是多少女人求不來?的日子,娘家父母也給?不了她這樣的日子。

    過慣了眼前這樣自由?出入的日子,她知道回去再過不來?過以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了。

    這一剎,她忽然就覺著有個孩子很不錯,將來?離了七爺,她帶著孩子跟外面說是守寡的,娘兩個置個大宅子住著誰都不能說三道四。

    一下豁然開朗,馮妙嫦臉上有了笑,也肯搭理西嶺了。

    西嶺受寵若驚,眼圈一下紅了,“夫人……嗚……真好……府里要有小?主人了……”

    茯苓扔了個帕子給?他,“別嚎了,該嚇到小?小?人兒了。”

    忍冬也擰眉瞪他,“你越發?不穩當了!”

    忍冬和?茯苓打心里想馮妙嫦有個孩子,這會兒見她接受了,那是一點都不掩飾地開始護著了。

    西嶺也差不多,趕緊就抹淚收聲了。

    “可不是,再不會了。”

    本有些難為情,被三個這樣一弄,馮妙嫦都被逗笑了。

    不過該說的還要說,她看著西嶺,“不許往那邊兒說起。”

    往哪邊兒?在場的都知道她指的是七爺。

    西嶺有些為難,可對上馮妙嫦堅決的眼神,那里包含的意思可多了。

    西嶺立時道,“夫人放心,我不說,也不叫玄四往外傳信兒。”

    馮妙嫦滿意了,“以后?有事不用叫大翠她們通報,該進進吧,只內寢你得?問一聲。”

    第二日,用過朝食,消食歇了會兒,到了辰正,馮妙嫦如常要往青玉院去理事。

    就聽管著前頭的來?吉跑到松風院門口找西嶺,西嶺叫守門的仆婦放人進來?。

    來?吉一頭汗地進來?,在門口就跟西嶺報著,“西管家,都督府的人送了位小?娘子過來?,我說西管事不在府里,那幾人不由?分說給?那位小?娘子撂門口,說是石都督使了來?伺候七爺的,沒的再領回去……”

    西嶺趕著聽趕著也冒了一頭汗,可又說不得?話,看到馮妙嫦出來?,給?他急得?直跺腳。

    飛速翻了紙筆出來?,寫了“我就去打發?了”給?馮妙嫦看了,拉著來?吉就要走?。

    卻被馮妙嫦喊住,“人是石都督送給?七爺的,你做不得?主,興許七爺見了就喜歡呢,還是找個院子好生?安置著,等七爺回來?再說吧。再說你怎知不是石都督和?七爺說好了的?”

    等馮妙嫦帶著忍冬茯苓慢悠悠出了院子,西嶺嘴里都急出了燎泡,這事兒大發?了!

    又是三日后?,聽到前頭報七爺回來?了,西嶺撒腿就往外跑,可回來?了,這幾日他是真知道度日如年是啥滋味了!

    第063章 打發了

    六十三章

    輕功都使出來, 西嶺總算在大門進來的穿堂處迎著了七爺。

    七爺看著清減了許多,面?上也不如以?前?白?皙細潤了。

    西嶺卻顧不得心疼,搶上去道, “七爺我有話?說!”

    七爺懶怠說話?, 只?停那兒?皺眉看著。

    西嶺忙道,“前?頭我都好好挨罰了,沒出院子,沒說話?,也沒吃肉,松風院里的人都是見證。”

    緩了口氣,他又道,“我知道一個月的罰還沒滿,回頭七爺再加罰我也成,奴婢保準沒二話?,實在是現有頂要緊的事兒?必得和七爺說!”

    七爺先?對跟后面?的玄三和玄六吩咐道, “你們去和賈大交割了吧”

    玄三和玄六一起應了,擦身?而過的時候,倆給西嶺比著嘴形, “成不了!”

    兩人覺著他這招以?退為進挑的時機不好, 想叫七爺心軟給后面?剩的罰抹了, 也得瞧七爺心情好的時候啊,反正他們這陣子就沒見七爺高興過。

    西嶺回了一個大白?眼,跟這倆腦殼不好的說不著。

    七爺越過他往后頭走, “回院子再說。”

    西嶺跨一大步攔住, 指著前?院待外客的敞廳, “不好回院子說,七爺去敞廳吧?”

    七爺這才正眼看他, 瞧他眼里的急切不似做偽,邁腳往敞廳去了。

    西嶺抹了把汗快步跟上。

    進了敞廳,七爺靠榻上坐了,“先?給爺上些點心茶水。”

    西嶺這才注意到七爺嘴上都干裂了,忙忙地開門喊了仆從上茶點。

    返回來忍不住念叨,“路上玄三他們沒給爺備水備點心?回頭我找他們說說!”

    七爺撇了下嘴角,“家就在眼前?,誰還咽得下那些。”

    “還以?七爺該適應了外面?粗糙的日子了,不然怎么不見回來?”西嶺小聲嘀咕道。

    七爺煩著了,“你要是為的說這些,還滾回去接著挨罰。”

    西嶺這回是真埋怨上七爺了,梗著脖子一點沒怕道,“我能不說么,七爺再不回來,我頭發都要愁白?了!”

    七爺絲毫不為所動,“去催催茶水點心。”

    擺明了要先?解了饑渴才有功夫聽他說話?。

    西嶺無奈,只?能往門口去催。

    不想門從外面?推開了,門口一俏生生嬌怯怯的美人提著精巧的食盒立那里,垂眸羞笑著,軟糯糯地惹人心憐。

    “西總管,我這里有好湯好點心,讓七爺先?墊墊呀?”

    西嶺服氣死了,這位吳家的六娘連著給夫人送了三日的點心,還當?她是想靠上夫人,感情是在這里等?著呢!

    西嶺擋住門,板起面?孔道,“我這里跟七爺回話?呢,吳小娘子回吧!”

    吳小娘子的淚說落就落,朦朧著淚眼朝里報著家門來歷,“七爺,妾是吳家的六娘,是石都督使妾來服侍七爺的。”

    那管聲音婉轉柔媚,語調又如泣如訴的,聽著就知道美人受了不小的委屈。

    鐵石心腸的都要杠不住出來呵護安慰一番了。

    可?惜她遇到的是心肝脾肺都冷透的七爺,西嶺有些同情地看著吳六娘。

    一息都沒過,一連串的叮咣咔嚓聲響起,瓷器的碎碴兒?都蹦到了門邊兒?。

    “西嶺,打發了!”無情無緒的語氣,可?就是帶著股殺氣,讓人打心底發悸。

    吳六娘已駭得花容失色,“西……西總管……”

    西嶺往左右示意,“吳小娘子要不想被架回去,就請回吧。”

    見著廊下候著的來吉帶著人要過來,吳六娘知道西嶺說真的。

    “西嶺,爺數到三……”誰都聽得出來,里面?的人已耐心盡失。

    這下吳六娘都不用西嶺攆了,顫著手扶住跟來的婢女,兩人跌跌撞撞地往后面?去了。

    正費神要如何說起呢,倒省事了。

    撣了下衣裳,接過一邊候著的仆從手里的茶點,西嶺端著又進去了。

    只?當?看不見滿地的碎碴兒?,西嶺給茶點擺到榻上的小幾上,倒了多半盞茶遞過去。

    “正好不燙了。”

    七爺接過一仰頭全?喝了,又抓起塊點心嚼了。

    “要說的是這個?”他眼神陰鷙迫人,“你皮緊了,怎么叫進門了?”

    西嶺卻沒怕,“我不是在院里挨罰呢么,石奎府上的給人撂大門口就走,我能怎么著。”

    七爺錯著牙道,“你是死的么?”

    西嶺這才說了實話?,“我要送回去來著,夫人沒讓。”

    就見七爺頓在那里,好一會兒?后,“夫人是如何想的?”

    西嶺給他學道,“ 夫人說了,人是石都督送七爺的,別?個沒法做主不收,且七爺沒準就喜歡呢,就叫給安置了院子……”

    見著七爺整個冰寒凜冽起來,一般他大開殺戒的時候才這樣?。

    西嶺心里有些發毛,說不下去了。

    就見七爺站起來走了兩步,幾次伸腳又收回去。

    “果然……當?爺什么人了!”

    西嶺松了氣,還好,屋里的椅榻幾案不用換了。

    這時候寧可?委屈七爺,也不能惹夫人不順暢。

    “她還說了什么?”那邊兒?七爺又問。

    西嶺小心商量道,“那你不行砸屋子。”

    七爺冷笑,“顯見是說了我不想聽的。”

    西嶺陪著笑,“那就不聽了唄?”

    七爺眼風掃過來,“說!”

    西嶺只?好說了,“夫人說……夫人說,怎知不是石都督和七爺說好了的……”

    西嶺屏氣等?著七爺發作,不想七爺竟笑了,笑得眉眼生輝,映的屋里亮堂堂的。

    這是氣極而笑了?

    “夫人見著了沒?”七爺語氣也和煦了。

    知道他確實沒氣,雖不明白?是為著啥,西嶺還是如實回道,“來了三日,每日差不多這時候就去給夫人送點心,不過夫人都沒見。”

    “不見就對了。”七爺抬手捏了下鼻梁,甩袖朝外走道,“回吧。”

    西嶺心累的,沒勁兒?再攔,擱后面?放了大招兒?,“夫人有孕了!”

    七爺一只?腳正邁過門檻兒?,跟著踢到門檻上,人晃了一下后在門那兒?化成了石像。

    西嶺三兩步趕過去扶住,“七爺你沒扭到吧?”

    卻被七爺一把薅著衣襟,“你才說的什么?夫人怎么了?”

    “五日前?保和堂的大夫診出來的喜脈,夫人有孕了。”西嶺大聲回道。

    七爺呆呆地重復著,“有孕了……就有孕了……”

    猛然想起來,責問道,“怎么沒給我傳信兒??”

    西嶺理直氣壯道,“夫人不讓!”

    剛升起來的氣焰啪一下就滅了,七爺掩飾一樣?轉了身?,邁過門檻接著朝外走。

    “耽擱這么些時候,趕緊著。”

    西嶺追上去,“七爺,奴婢討嫌也要說,你再不能和夫人置氣了,她這會兒?可?受不得氣。”

    七爺竟聽進了,“用你說,啰嗦。”

    西嶺還是不放心,“脾氣也得收收,小小人兒?可?經不得嚇呢。”

    七爺哼笑,“我可?是親爹!”

    西嶺這才喜滋滋笑了,“奴婢還沒給七爺道喜呢。”

    七爺點頭領了他的心意。

    很快到了松風院,將進門的時候,七爺轉頭道,“剛那個趕緊打發了。”

    西嶺看看日頭,商量道,“明兒?大早我就辦,我將才給夫人重新規置書房,還沒完活兒?呢。”

    剛豎起的眉毛就松了,七爺點頭允了,“別?拖過明兒?午間?。”

    進了院子,西嶺小聲道,“夫人在內寢,這兩日她有些嗜睡。”

    “不當?緊么?找大夫了么?”七爺擔心道。

    “找了,說是頭三個月都這樣?,想睡就多睡會兒?,不當?緊。”

    說著話?就穿過了前?廳,直廊里,大翠和四翠在守著。

    兩人忙上來行禮,“七爺安。”

    七爺擺手,“夫人呢?還睡著么?”

    “才醒了,只?還在寢間?床榻上歪著。”大翠回道。

    想想她又緊張地補了一句,“夫人沒去迎……她不知道七爺回來……”

    七爺卻似沒聽到,大步進了后面?。

    西嶺過來安撫道,“就知道也不能叫夫人迎啊。”

    寢間?里,馮妙嫦聽著腳步聲不對,揚聲問道,“哪個?是西嶺么?”

    “是我!”七爺推開了寢間?的門。

    四目相對,七爺不大自然地笑著,“還好么?”

    馮妙嫦擁被坐起來,恍惚著回了一笑,“你回來了?”

    七爺過去,小心翼翼地坐到床榻邊,“你還歪著吧?怎么自在怎么來。”

    馮妙嫦別?扭問道,“你知道了?”

    “嗯,西嶺才和我說的。”

    “哦……”

    沉默了一會兒?,七爺伸手握住了馮妙嫦的手,“孩子都來了,往后咱們好好過吧?”

    馮妙嫦這幾日雖沒很不舒服,可?聞著氣味兒?也不對,又老是昏昏沉沉的,就很沒有耐心。

    這會兒?聽他這樣?說,聽著咋那么刺耳,馮妙嫦一下給手掙出來,“誰不好好過了?”

    想到之前?種種,自己確實理虧著,七爺訕訕道,“我那不是第一回過兩個人的日子么?”

    這話?更戳到了馮妙嫦肺管子,“可?不是我這第二回的得讓著些,委屈了七爺。”

    七爺忙抓回她的手,“我不是……我哪有……”

    馮妙嫦木著張臉,“七爺叫下西嶺。”

    七爺直覺不好,“找他做什么?”

    “叫他去更衣間?給你的衣物都收拾前?頭去吧,大夫說了,這期間?不好一起住著。”

    七爺蹬了靴子就上了榻,“我不搬!”

    馮妙嫦緩了臉色,正經和他商量道,“不是氣話?,這個時候都要回避,哪家都是這樣?的。”

    七爺端坐不動,“我不管別?家,我不搬。”

    一回來就這德行,馮妙嫦瞅著他一下一下喘著氣。

    怕給她氣著了,七爺伸手在她后背順著。

    好言好語說給她聽,“真不能搬,我要搬了,人不得說我夫綱不振呢!”

    他夫綱不振?

    看著他說得似模似樣?的,馮妙嫦強忍著才沒呸到他臉上!

    第064章 不一樣了

    六十四章

    診出喜脈后, 馮妙嫦本想借著機會搬回枕霞軒的。

    不想就連忍冬和茯苓都幫著西嶺一起?來勸,說是孕期可不敢搬動,會妨礙到孩子。

    才幾日?, 她滿心里就都是孩子, 一聽對孩子不好?,搬回枕霞軒的事她想都不想了。

    既然她不好?挪動,那只好?七爺搬回前頭住了。

    前面七爺用的西三間?,一間?做了書房,一間?做了茶水間?,還有?一間?空著,正好?收拾出來做他?的寢間?。

    找來西嶺說了,孕期要分房,大戶人家都是這樣,西嶺二話沒有?就給?最西邊兒?那間?收拾成了寢間?。

    想到七爺那樣挑剔,他?的衣物就還放在?后頭, 準備等?他?回來過了眼再搬。

    規矩如此,包括西嶺在?內,一院子的人都沒想到七爺會不搬。

    且還拿出了“怕夫綱不振”這樣清奇的理?由!

    馮妙嫦運了好?幾回氣才平復下來。

    又?換了個方向說, “七爺你不知道?吧, 前兩日?石都督使了位吳家小娘子過來服侍你, 那位吳小娘子是難得的美人,花一樣嬌嫩,正該細心呵護的時候, 七爺住在?前面往她那里去也?方便些。”

    七爺饒有?興致道?, “你不是沒見么?怎么知道?這么詳細?”

    還真是啊, 就沒有?男人能過美人關的,什么不近女色, 連她都能下手了,可見是沒人張羅這事兒?,人顧著臉面不好?提罷了。

    如此,就由她做個好?人吧!

    “我這樣天天做個男人打扮,張口閉口生意經的,實不好?見人嬌滴滴的小娘子,別給?人嚇到就不好?了。

    雖沒見,她那里情形我都知道?,該有?的我也?都安排了,可沒怠慢呢。”

    “是么?”七爺是似笑非笑地,“我怎么聽著她有?不小的委屈似的?”

    這是還沒怎么就護上了?

    還真是有?了新人就給?舊人撇到一邊兒?了。

    雖然自己這個舊人是充數的,可這翻臉也?太?快了。

    馮妙嫦笑容未變,“那正好?七爺去多關心些,順便替我描補描補。

    我忙著生意

    ,府里的事多顧不上,不如還交給?西嶺管家吧,這樣吳小娘子想添置什么也?好?開口,我只管給?足銀子就好?。”

    七爺乜斜來一眼,“你那點心竅只長在?生意買賣上是吧?一到別的上頭還是馮木頭!

    還給?足銀子,咱家銀子大風刮來的么,你操多少心賺來的銀子,做什么要給?不相干的花?

    我和你說,咱府里可不養閑人,沒用的一概要攆出去!”

    “啊?”馮妙嫦被他?說的腦子都不轉彎了。

    “啊什么?西嶺明兒?大早就給?那個退回去。”七爺恨鐵不成鋼地,“燕夫人,往后你可長點心吧!”

    所以,他?拉拉雜雜扯半天,就是要給?人打發了?

    一有?事就說她馮木頭,有?八百遍了吧?

    可他?那句“你操多少心賺來的銀子”卻讓馮妙嫦很受用,加加減減的,她也?懶得計較了。

    現在?兩人是一條船上的,還是先顧正事吧,“吳小娘子是石奎府里的?送回去不會得罪他?吧?”

    七爺嗤之以鼻,“他?既做了初一,咱怎么就不能做十五了。”

    “定陽城畢竟是石奎的地盤。”

    “他?現在?就是包子里的餡兒?,被裹的難受呢,輕易不會樹敵,再說咱們也?不是吃素的。”

    馮妙嫦想到馬市上的情形,上下左右一串,通了,

    “靖西軍和昭平軍都想吞了他?吧?一旦松懈了,西邊兒?四族的也?不會消停,河西又?窮的快叮當響了,只靠著賦稅可養不了多少兵,他?若沒別的財路,又?四面楚歌的,日?子確實難過。”

    七爺真心實意夸道?,“我才說錯了,燕夫人不止在?做生意上頭開竅,在?軍務上也?見識不凡,是能做謀師的大才。”

    馮妙嫦只當耳旁風吹過。

    她也?明白了,這人繞了這么些,就是不想她再提搬前面的話呢。

    分房的事兒?只能從長計議了。

    事不遂心,馮妙嫦有?些沒了精神,“七爺回來住幾日??那邊兒?離得開么?”

    七爺擔心地問,“犯困了?才幾日?就這么折騰,后面可怎么好??”

    說她小孩兒?,馮妙嫦不樂意聽,“我一直好?吃好?喝好?睡的,都說就沒見這么乖的。”

    七爺伸手過來,又?停在?半道?兒?,“我能摸摸么?”

    想想這也?是他?的孩子,馮妙嫦大方扯開圍著的薄被,“大夫說這會兒?也?就豆粒大,摸不出來。”

    七爺伸手過來,輕的不能再輕的在她小肚子來回摩挲著,“爹回來了,說好?了,咱乖著點兒?,等?你出來爹帶你騎馬。”

    馮妙嫦心里一動,問道?,“七爺盼著是兒?子么?”

    七爺收回手,扯了被子給?她仔細圍好?,“兒子女兒我都喜歡。”

    馮妙嫦覺著他?沒說真話,西嶺和玄字的擱她面前都說了多少回“七爺至今無后”這樣的話了。

    七爺不錯眼的還盯著她的小肚子,顧自說著自己的,“是女兒?呢,可不能像你小時候一樣教,什么女則,女誡,女訓統統不能過她的眼,男孩兒?能做什么,她就能做什么,想騎馬就騎馬,想外頭逛著就逛著,想讀書就叫進學,想習武我親自教她。”

    沒想到他?是這樣想的,她的父兄夠愛護她了,也?做不到如此。

    “你就不怕那樣教出來女兒?嫁不出去么?”

    七爺掄起?拳頭,“只要這個夠硬,還不是可著咱女兒?挑么?”

    順著他?說的往下想,那樣孩子該是怎樣肆意無拘的地長大啊!一定很快活!

    馮妙嫦忽然就覺著孩子有?這樣一個爹很不錯。

    對之前的想法有?了些許動搖。

    或者?再看?看??

    這樣說著話,那股困勁兒?又?去了,馮妙嫦鼻子就好?使了,一點不能忍,她掀被子往遠坐了。

    七爺忙挨過去問,“怎么了?”

    馮妙嫦捂著鼻子,“你回來還沒換洗是吧?”

    七爺又?硬生生撤回身兒?,低頭吸著鼻子,“還成啊,我出來前換洗了,你知道?我不大愛出汗呢。”

    鬼的不愛出汗,那時候他?滿身的汗給?被子都打濕了……

    怎么想起?了這個?馮妙嫦搖頭給?那些晃開,沒好?氣道?,“反正我這會兒?就能聞著。”

    孕婦最大,七爺只好?穿鞋下榻,“那我先去洗了,你再瞇會兒?吧。”

    馮妙嫦卻越聞越不對,眉都擰一起?了,“不行?,我得叫大翠幾個換床被褥。”

    七爺有?些被打擊到了,“我有?那么臟么?出來前我特意換的一身兒?干凈的,靴子也?是沒上腳的……”

    說到這兒?他?才意識到自己說的什么,倒像他?為了回家怎么著似的。

    馮妙嫦注意的卻是別個,“不是我挑你,七爺你現在?真是沙匪的做派,沒回來前是不是幾天都不換一身的?”

    七爺松了肩膀,伸臉過來,朝她呲牙笑開,“瞧我臉也?黑了不是,那我也?是最俊最講究的沙匪。”

    馮妙嫦被他?的厚臉皮驚到了,“七爺,你怎變得如此……”

    七爺順手刮了下她的臉,“變啥樣你也?嫌不得了,安心做我的匪婆娘吧!”

    說完,七爺大笑著出了內寢,往更衣間?沐浴換洗去了。

    差不多一注香的時候,就見他?散著半濕的頭發,穿著家常的衣服又?進來。

    進來后挨過來,“這會兒?香了沒?我用你那個香澡豆擦了三回。”

    不知是不是錯覺,馮妙嫦覺著從剛他?摸了肚子,兩人又?說了兒?子女兒?如何的,這人就不大一樣了。

    就如揭開了隔著的那層紗,變得和她不那么客氣了。

    大翠過來說夕食備好?了?

    馮妙嫦擱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掀了被就要下榻。

    七爺按住她,“你別動了,放個小幾在?榻上用吧?”

    “弄一屋子味兒?可怎么睡?”馮妙嫦推開他?,穿上鞋子去了外間?。

    七爺跟后面出來,還不住念她,“就不叫我,你也?叫那幾些翠給?你穿鞋,再窩著呢?

    馮妙嫦這一會兒?真夠了,“一顆豆子能怎么窩著?”

    第065章 夫妻夜話

    六十五章

    馮妙嫦發?現, 和當初路上初遇時的處處講究挑剔想相?比,七爺真是?糙了很多?。

    用膳時也是?,雖還挑吃揀喝的, 卻不是?以前的細嚼慢咽了, 吃得?是?又快又急。

    不過倒不顯粗鄙就是?了。

    七爺用得?那個香,馮妙嫦不自覺也跟著多?添了半碗米。

    給邊上的西嶺忍冬三個欣慰的不行。

    診出喜脈后,馮妙嫦還是?吃喝如常,三人卻覺著她現在一人吃兩人補,該比平日多?用些。

    所以到馮妙嫦用膳的時候,三人跟商量好似的,開?始一起服侍她用膳。

    馮妙嫦就叫三人跟她一起用,結果三人又是?口徑一致和她說?,路上那會兒是?沒條件,開?宴時是?為著上下同歡,之外可?不能沒有尊卑之別, 不然傳出去人該說?這是?頂沒規矩的人家了。

    一個人哪能說?得?過三張嘴,馮妙嫦只能由著三個管著。

    見有七爺帶動著,馮妙嫦不用勸就添了飯。

    西嶺給兩人都盛了碗湯, 挨到七爺那邊兒, “七爺, 這回你擱家里能住幾日?”

    七爺兩口給湯喝了,笑著往馮妙嫦那兒睇

    來一眼,“我這是?成了香餑餑了么?都問我住幾日。”

    馮妙嫦依舊喝著湯, 這會兒又不是?她問的, 才不接話。

    西嶺只盯著馮妙嫦用飯了, “七爺用飯香,夫人跟著都能多?用些, 要不你就多?留

    幾日?”

    “還好我能給夫人當飯搭子?用,不然這個家里都沒我立腳的地兒了。”七爺說?道,“那我就多?留幾日,夫人可?得?給我些好臉。”

    馮妙嫦一口湯含在嘴里沒法張口,只能由著他?亂說?。

    七爺這是?頭?一回在外面和自家小姐說?笑逗趣,忍冬和茯苓看著很新奇。

    覺著他?待自家小姐終于?有點不一樣了。

    經?了剛那會兒的相?處,七爺又一副我守著婆娘孩子?天經?地義的做派,馮妙嫦也去了之前的拘謹。

    膳罷,沐浴更衣回到寢間,見七爺攤手攤腳地半躺在榻上看兵書,馮妙嫦也不會想拔腳走掉了。

    她手撫上小腹,覺著有孩子?真好,和七爺同房再不用擔心他?這樣那樣了。

    她很自然地走過去上了榻,從榻邊的案上拿過本賬冊看著。

    “正等著夫人呢!”里頭?七爺就撂了兵書,又整了下衣裳,正而八經?給她作揖道,“這廂謝過燕夫人,托夫人的福,我如今兵強馬壯,還得?了那么大個馬場,往后再不必受人掣肘了。”

    以為他?是?舊話重?提,馮妙嫦躲開?來,“多?會兒的事了,怎么還拿來說?。”

    七爺笑著拉她手,“我這回拉來了兩萬五千兩銀子?,已叫玄一兩個找賈大交割了,明兒該能報給你。”

    馮妙嫦眼睛一下亮了,“黑吃黑來的?”

    有這么些銀子?,她就敢弄大動作了。

    七爺好笑道,“蕃胡的商人過不來,山胡之前過的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別家也不比山胡強多?少,都是?緊巴巴過日子?,沙匪們?能搶來多?少?”

    想起他?前頭?攢好幾家黑吃黑的貨拉來,也不過賣了千多?兩銀子?,是?夠窮的。

    “山胡那邊兒拿回來的?你和人借銀子?了?你想和誰動兵,撒爾人還是?武義軍?”

    七爺手掌蓋到她肚子?上,“你娘越發?能耐了,往后可?了不得?了,爹別想有事能瞞住她了,想藏點私房銀子?都不成。”

    馮妙嫦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睡覺的點兒,你別吵著孩子?。”

    七爺拿開?手,順勢側躺下來,“別的你都說?對了,只銀子?不是?我借的,是?山胡那邊主動拿出來的。”

    馮妙嫦愣了下,“拿來做什么?不是?說?好了賣馬的銀子?都歸他?們?么?”

    七爺伸出左臂來,“你躺這兒我和你說?。”

    算上這回,兩人同寢也不過三回,說?說?話還好,這樣燭光明燦下和七爺有親膩之舉,雖知道他?做不了什么,馮妙嫦還是?放不開?,也做不到。

    “我還不困,想坐會兒呢。”

    七爺就道,“說?了要好好過日子?的,相?敬如賓的夫妻早晚要同床異夢。”

    怎么和她想的一樣,她就一直覺著相?敬如賓的夫妻必是?各懷心思的。

    可?兩人這樣搭伙的就該著這樣不是?么?

    七爺擱那兒嘆氣,“知道我怎么是?這個脾氣么,就是?胎里見多?了爹娘不是?一條心煩著了。”

    馮妙嫦噗嗤樂了,“你知道自己什么脾氣呀?”

    “貓狗都躲著我,還能不知道么?”

    馮妙嫦越想越樂,七爺再拉她,她順著就躺到了他?的胳膊上。

    兩人既長久不了,馮妙嫦就不想打聽?七爺家里。

    趕緊轉回剛才的話題,“那銀子究竟怎么回事?”

    七爺收攏手臂環住她,“是?你以誠待人換來的,應了他?們?賣馬不算,自己賣羊的生意也分他?們?一半兒,又給一千山胡兵和這邊的人一樣發?餉,這回賣馬賣羊的銀子?一天沒耽擱就送去了。

    沙靳和玄字幾個都交好,都是?一家人了,幾個說?話也沒避他?,叫他?知道了這會兒咱們手里也短銀子使。

    咱們?短銀子你也沒克扣他們一分一毫,山胡人對你再沒個挑,燕夫人,你現在比我這個大族長還得?他?們?的心呢!”

    馮妙嫦有些不好意思,“七爺不也會給山胡一千兵發?餉么。”

    七爺卻給她說?了實?話,“你沒捎來銀子?前,我猶豫來著。”

    馮妙嫦卻不信,“我知七爺是?個大方的,必不會虧待給你出力的人。”

    七爺湊過來在她臉上香了一記,“知我者夫人也!”

    馮妙嫦大窘,就要脫出他?的臂彎。

    “不鬧你了,說?正事。”七爺攏著她不放,“鐵單夫妻親自帶著兩萬五千兩銀子?過來找我,說?你領他?們?賣羊不是?對半兒分銀子?么,這回賣馬的銀子?你也必得?拿一半兒。

    送銀子?只是?其一,鐵單他?們?還想山胡部都歸到你這里,叫你帶著他?們?找營生做,加上一千兵還有餉銀領,他?們?相?信,你不會叫他?們?過差了。

    如此族里的馬就不賣了,都留給我做軍馬用。”

    “他?們?這樣……”馮妙嫦不知該說?什么,哪還躺得?住,“七爺咱坐起來說?。”

    知她心里的忐忑激動,七爺扶著她坐了起來,“他?們?一心想跟著你,要不是?我說?撒爾人最近調動頻繁,族里得?有人坐鎮,鐵單夫妻是?想自己過來找你說?的。”

    馮妙嫦還是?有些恍惚不定,“真就這么信我?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

    七爺正色道,“你值得?他?們?信任,往前沒人能為他?們?做到如此!”

    可?馮妙嫦還是?有些不明白,“山胡不就是?跟著咱們?的么?還要找我說?什么?”

    七爺看了她有一會兒,“你個憨的,這里的關竅大著呢!公的事外你也長點心眼子?吧,怪道能給西嶺那樣不靠譜的瞎話唬住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馮妙嫦拉了臉,“你不好好說?我就睡了,回頭?我自個兒去山胡找盂蘭問也一樣。”

    “我這就書歸正傳。”七爺忙拉她靠著自己坐了,“你這回馬市的動靜鬧的不小,西邊兒那些部族都知道你幫著山胡賣馬賣羊拉回去十多?萬兩銀子?,饞得?眼都綠了。

    玄六手底下的人出去打聽?,有幾個像山胡一樣戰力弱的部族也有了歸附我的意思。

    玄六能打聽?出來,山胡那邊只會知道的更多?。

    你想想,投靠我的多?了,山胡還怎么顯出來?

    我是?主上,大面上要一碗水端平,雖說?我念著山胡是?第一個歸附的,要更看重?他?們?些,卻也不能做得?太出格了。

    若是?山胡部跟了你就不一樣了,他?們?等于?是?闔族歸入你的私產,和那些再不一樣了。

    我的人馬是?你賺的銀子?養活著,那你的人我再怎么高看也不為過,哪個又敢攀比?”

    只是?帶著山胡人賺銀子?,馮妙嫦不覺著為難。

    她本來就計劃著給明年的馬留下來,這會兒不停腳的賺錢,就是?為了給賣馬出息的銀子?先賺出來。

    山胡人要把馬都留給七爺,她自不會讓山胡虧了,那些賺錢的營生算山胡一半兒就是?了。

    可?現在是?山胡舉族要做她的私產,這等于?榮辱系于?她一身,馮妙嫦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雖說?山胡也有私心,可?若沒有對她十足的信任,也不會做這樣的舉動。

    所以,馮妙嫦也不忍辜負。

    握著拳頭?,豪氣頓起,“那我就試試,我會盡力而為,希望他?們?不會后悔做此選擇。”

    七爺定定瞅著她,“你從不讓人后悔!”

    又笑,“往后我這個大族長就是?個虛名兒,你的大族長夫人才是?實?打實?的。”

    激動了一會兒,白日又睡多?了,馮妙嫦就走了困。

    兩人半靠著床榻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西嶺和我說?,周四娘和裴三成親了,他?怕你聽?了不痛快,就沒敢告訴你。”

    “那你就不怕我氣著了?”

    “我不是?想問你想怎么出氣,我好打發?人去做么。”

    “先前西嶺使人叫洛安城里都知道他?兩個的奸情了,我就挺解氣的。

    至于?別的,等徐夫人的生意都垮了,兩人的日子?也好過不了,我還能出回氣。

    反正慢慢來唄,總能一點一點還回去的。”

    “這一點點的多?不痛快!要不我派人直接給那周四咔嚓了吧?”

    馮妙嫦慌忙捂住肚子?,“當著孩子?你說?什么呢!”

    “這有什

    么,老鼠的孩子?會打洞,沙匪的孩子?還能怕了打打殺殺!早點知道弱肉強食,沒什么不好。”

    馮妙嫦竟覺著好有道理。

    想想她也不藏著掖著了,“我覺著鈍刀子?割肉最疼,與?其給周四娘一個痛快,我更樂意看她一點點失去所在乎的,最好日日長吁短嘆,以淚洗面。

    當然我現在還做不了那么些,不過時候還長著,我等得?起!’

    你就別提咔嚓了,一下惹上了裴家周家還有韓王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第066章 約定

    六十六章

    七爺輕蔑地“呵”了聲, “裴家,周家,韓王三家捆一塊兒?又能如何, 我想咔嚓個人, 事?后?能摸到影兒?我都算他們能。”

    馮妙嫦很怕他沒?個顧忌,忙道,“在?廣濟寺那回呢,不也有能追上你的??”

    七爺睞她一眼,“就那幫軟腳蝦,我不叫他們追上來,他們能么?”

    馮妙嫦就閉嘴了。

    確實,那會兒?七爺帶著西嶺和?玄五沒?用一柱香時候就給那些蒙面人殺退了,根本?就是壓倒式的?絞殺。

    不過七爺也沒?非要按著他的?想法?來。

    “鈍刀子割肉也不錯,只那幾樣還是和?風細雨了些,且時候也太?長了些。”七爺凝目看著她, “以三年為期,咱們去洛安給你找回場子怎么樣?”

    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提議,馮妙嫦一下就對他說的?場景向往起來。

    她也知現在?這樣的?做法?, 對周四娘和?裴家來說都不能傷筋動骨, 就算給徐夫人的?生意都毀了, 也只是讓他們銀錢上緊巴些,心里憋屈不暢快些,只要裴尚書和?周家不倒, 周四娘和?裴家的?日子怎么也要比大多數人家要好。

    她的?所謂慢慢來, 不過是和?他們耗著, 尋機攪得他們家宅不安,夫妻失和?, 子女不濟……

    有裴老娘子和?她一起,兩人計長,找回一點是一點。

    倘到最后?還不解氣的?話,再弄死周四娘也一樣。

    反正裴老娘子有得是陰私手段,后?宅里弄死周四娘反是諸般報復手段里最簡單的?了。

    可就這樣,跟她和?裴老娘子所受的?比起來,還是太?便宜周四娘和?裴家了。

    可勢不如人,這已是她們傾盡而?為了。

    這會兒?七爺這樣說,明知道前?路危險,馮妙嫦還是忍不住動心了。

    這年頭只要手里兵馬足夠,朝廷也奈何不得,還要給你匹配的?封賜,那樣就算不能打殺了裴家和?周家,也能明光正道的?找周四娘和?裴家的?不痛快。

    想到她站到周四娘和?裴家面前?,有不弱于他們的?勢力,面對這樣一個仇家,是誰都要寢食難安的?吧!

    她看向七爺,“這么些軍鎮換來換去難有長久的?,我不想咱們以后?沒?下場。”

    七爺眼神?柔和?地看著她的?肚子,傲然道,“為著孩子,咱們不會沒?下場。放心,再不濟也有西邊兒?給咱托底,回來接著做沙匪,誰又能奈何咱們。”

    被他的?霸氣帶動,馮妙嫦忽覺著要怯場了都對不起自個兒?。

    是啊,被逼到假死遠遁有家不能回,嫁了悍匪做了匪婆子,她還有什么不敢的?呢!

    馮妙嫦決定要跟著七爺往洛安走一遭。

    七爺說的?那句沙匪的?孩子不能怕了打打殺殺也觸動了她

    孩子從小在?西邊見慣了打殺,你再讓孩子藏起行跡過活,想也知道孩子得憋屈不痛快。

    散不散伙的?還是再看看吧,一切都要以孩子為重。

    想定了,“那我就等著那一天了!”

    七爺朝她伸出?手,馮妙嫦搭過去,算是達成了約定。

    說了這么些也乏了,馮妙嫦掩嘴打起了呵欠,“我困了,睡吧?”

    兩人重新?放好枕頭躺了下來。

    忍冬很貼心,知道七爺不肯分房后?,就給原來的?雙人被收了起來,換了兩條單人的?薄被。

    這會兒?自己蓋一條被子,馮妙嫦很自在?安心,抵擋不住困意,合上眼就要睡去。

    一只手從被子底下鉆過來,搭到她腰上,“怎么放的?這么小的?被子,怪不習慣的?,明兒?得換回來。”

    就兩晚的?同床共被,哪來的?不習慣?

    “為了孩子你將就下吧。”

    馮妙嫦也看出?來了,七爺對孩子的?愛重不比她少,為孩子,他會妥協很多。

    七爺果然不吱聲了。

    可他搭在?腰上的?手卻?沒?收回去,大熱天的?,他手掌熱烘烘的?蓋那兒?,讓人沒?法?忽略。

    馮妙嫦背過身去,想著他能收回去,不想等她躺穩了,他手掌又如影隨形地貼了過來。

    這還咋睡呢?

    “七爺你手擱那兒?我不大得勁兒?。”

    “怎么躺也不順溜是吧?”

    “嗯。”

    七爺忽然掀了被子躺過來,貼著她耳畔嘟囔道,“我也怎么躺都不對勁兒?。”

    馮妙嫦瑟縮著要躲開,耳垂卻?被含住, “你也想了吧?我真?有些耐不住了。”

    馮妙嫦顫著手想給他推開,“我沒?……”

    “和我有什么不能說的?,瞧我就不瞞著你。”

    濕乎乎的灼熱從耳垂滑下來,又落到頸子上,像餓了不知多少頓,反復啃咬吮吸著……

    心口如小鹿亂撞,身上的?力氣就跟抽走了一樣,就怎么也推不開人了。

    只能求道,“別,小心孩子。”

    “我不做什么,你讓我稍解下煎熬。”

    雙臂撐在?兩側,果真?避開了她的?肚子。

    馮妙嫦緩下眉尖,都沒?能喘口氣,唇瓣盡被吞下,她再沒?了說話的?機會。

    那雙大手也不老實,上下左右四處點著火……

    總算這人還知道輕重,在?緊要關頭停了。

    頹然翻過一邊兒?,苦悶嘆道,“明兒?我得找大夫問問。”

    馮妙嫦勻著氣息,也沒?顧上聽他說的?什么。

    坐起來理好衣裳,她又往外躺了些,又累又困的?,合上眼就睡了過去。

    第二日早上馮妙嫦起來時,七爺已經練了晨功回來了。

    昨日馮妙嫦的?感覺沒?錯,七爺這回確實不一樣了,不再跟她屋里屋外兩張臉。

    當著西嶺忍冬幾個還好些,只和?她玩笑多些。

    可跟前?要沒?了人,就不是他了,一點沒?了遮掩,什么話都往外冒,什么舉動都能做出?來。

    在?她跟前?脫換衣服,連去如廁都不避著她。

    這樣的?七爺太?讓人難以招架了,馮妙嫦就覺著還是那會兒?客客氣氣的?好些。

    可惜,那樣的?七爺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用了朝食,外面就來通稟,說有幾位東邊來的?人求見七爺。

    七爺就和?馮妙嫦道,“該是來投我的?,我去前?面。”

    他帶著來吉就往前?面去了。

    馮妙嫦也有自己一攤子事?,如常帶著忍冬和?茯苓去了青玉院。

    青玉院里,賈大那幫正等著她呢。

    賈大先給馮妙嫦說了那二萬五千兩銀子的?事?兒?,接著問有這么些本?錢了,是不是把賣羊的?買賣繼續做起來。

    想起七爺昨日說的?。

    要動兵馬,就得大把銀子開道,馮妙嫦吩咐道,“先拿出?一萬兩備糧草,這個著急,你先忙這個去。”

    賈大心里一緊,趕緊領命去了。

    馮妙嫦算著還要留一萬五千兩銀子以防萬一,這樣她手里能活動的?銀子還有六千八百兩,可以接著在?高陵開羊市了。

    馮妙嫦算著那幾家軍鎮趕回去的?河套羊肯定要往外打點送人情,能和?軍鎮有來往的?都是非富即貴的?,她的?河套羊買賣倒是不缺主顧了。

    喊來柳八,馮妙嫦準備和?他做伴一起去裴老娘子那坐會兒?,順便說說裴家的?事?。

    才走出?院子,就見前?面一美?人掩面嬌啼著往這兒?裊裊奔來。

    雖沒?照過面,兩人就知道是那位吳家的?六娘子。

    再見跟后?面有些氣急敗壞,卻?又不知從何處下手的?西嶺,馮妙嫦明白了,他這是沒?打發得了人家。

    只是吳六娘做什么往這邊兒?來,不該

    是去七爺那邊兒?哭訴么。

    馮妙嫦走神?的?功夫,吳六娘已來到眼前?,因著她一身男裝,不確定地問道,“是夫人么?”

    馮妙嫦已躲不得,只好承認道,“是我。”

    吳六娘噗通一聲就跪到她腳邊兒?,“夫人憐我,奴實不能回去,回去了家里必容不下我,到時一頂小轎就不知送到誰家去了……”

    馮妙嫦從沒?見過這陣仗,馮家和?裴家的?妾室通房都是正室做主納的?,就沒?有這樣外面送過來的?。

    還好西嶺兩步趕過來,這會兒?也顧不得了,伸手就要給吳六娘拽走。

    卻?被吳六娘哭喊著躲開,“夫人,我不求伴在?七爺身邊,只求夫人留下我,給夫人做牛做馬奴也愿意。”

    西嶺也是沒?經過這樣事?,做不來和?女人撕扯的?舉動,才叫吳六娘跑出?這老遠來。

    他不行,可柳八行啊。

    柳八上前?給西嶺扒拉開,“你不行,瞧我的?吧。”

    他上前?給吳六娘半拖半拽著拉起來,擋在?馮妙嫦面前?。

    “哎呦,好一個我見猶憐的?小娘子,是不該讓你重回火坑。

    只你也見了,夫人忙著外面的?事?,且顧不上內院里。

    這樣我也是夫人的?人,我給你找處地方,保準你喜歡呢。”

    吳六娘想掙出?來,只柳八說什么也不放。

    她這回是真?怕哭了,“我不去,我就想守著夫人。”

    柳八掐著腰,笑得那個風情萬種,“喲,你才不說要給夫人做牛做馬呢,感情是白說哄人的?呢?”

    吳六娘就知道遇上了厲害的?,沒?得應對,又開始嚶嚶哭起來。

    柳八也不勸,只和?馮妙嫦道,“就叫吳小娘子去給裴老娘子做伴兒?吧,她老人家最會挑理人的?,到時吳小娘子出?息了,咱們正好給她找個好去處?

    夫人,七爺手底下不少投來的?沙匪頭子,我瞧著找一個好的?配吳小娘子正合適,這樣七爺籠絡了人,吳小娘子又能做正頭娘子,多兩全其美?的?事?兒?呢!”

    吳小娘子再穩不住,慌手慌腳地躲到了西嶺身后?,“西管家,你還是送我回吳家吧!”

    西嶺也回過味來,“不是石都督派人送你來的?。”

    吳六娘難堪道,“是我姐姐托的?都督的?名兒?……”

    西嶺氣壞了,再不客氣,喊了人來,叫給吳六娘送到吳家。

    等吳六娘被拉走了,柳八惋惜地跟馮妙嫦小聲道,“是個好胚子,若是叫裴老娘子調教一下,可以到洛安裴三和?周四之間攪和?一下,肯定怪有趣兒?的?。”

    自知道裴老娘子和?馮妙嫦的?遭遇后?,柳八就當周四娘和?裴家是自己的?仇人一樣,心心念念要報復回去。

    第067章 兩頭忙

    六十八章

    真?是各人有?各人的長處, 在這樣?事上頭?,柳八就很有?招數。

    馮妙嫦不由對柳八刮目相看,“你怎么想?到的?我想?破頭?也想?不出這樣?的法子。”

    在柳八眼里, 馮掌柜是比多少男人都有?本事的, 跟著她,柳八無比安心?踏實。

    原先他覺著裴老娘子就夠厲害了?,可跟了?馮妙嫦后,他覺著裴老娘子還脫不出女子的框框,而馮妙嫦卻是能讓須眉遜色的存在。

    這會兒馮妙嫦一夸他,柳八感覺骨頭?都輕了?好幾兩。

    “掌柜的,我那就是歪門邪道看多了?,看多了?就會了?,沒什么。”

    就連賈大他們都改稱馮妙嫦為夫人了?,柳八卻堅持喊她“掌柜的”。

    柳八覺著他和賈大那些不一樣?。

    第一個,他可是馮妙嫦個人和他簽的契。

    第二個馮妙嫦是芙蓉花令主, 他這個海棠花牌的傳人必得無條件追隨的。

    所以,柳八給自己跟忍冬和茯苓看成一樣?,馮妙嫦在府里, 他就跟著在府里, 馮妙嫦要?離開, 他就跟著離開。

    他只認馮妙嫦,而不是燕夫人。

    見馮妙嫦也認可他的想?頭?,柳八笑得嫵媚, “從吳六娘來了?后, 我就打聽?了?吳家, 他家就是靠著送女兒做妾養家的,有?前?頭?出門的牽線, 才有?吳五娘進?了?石奎府上。

    吳家九個女兒里吳五娘和剛那個吳六娘最出挑,到了?石奎跟前?,吳五娘很快成了?他跟前?數得著的愛寵,吳家跟著也水漲船高,在定陽城里算得上富戶了?。

    估摸著就是跟著吳五娘嘗到了?甜頭?,現見七爺風頭?都要?蓋過石奎了?,吳家就想?靠上來,這樣?吳家往后又多了?層保障。”

    “那吳六娘沒瞎說,她回去會被?被?送到別家?”馮妙嫦問。

    “吳家還指吳六娘帶著家里更上一層呢,不會給她隨意送出去的。”柳八不放心?道,“掌柜的你可不能對她心?軟。”‘

    “她過好過歹都不是我帶來的,我心?軟個哪門子呢!”

    “這就對了?。”柳八還是沒忍住,“掌柜的,你是不是也覺著我剛的主意好?”

    “就找個人攪和周四娘和裴三的事兒?聽?著是不錯,可也得有?合適的人吧?”

    “干這樣?事兒的只能是風月場里的女子,裴三不是號稱玉樹么,得詩詞歌賦通些能給他紅袖添香的,風月場里那樣?的不好找。

    所以我才瞧著吳六娘好。”

    馮妙嫦這一刻就覺著世?上事很奇妙,她一個打小以《女訓》《女則》為準的女子,現今不但能如男子一樣?在外?行走,連聽?人談論風月場都能坦然自若了?。

    這會兒她無比確定,她再也不想?回到以前?那樣?了?!

    帶著柳八上了?馬車,兩人往裴老娘子府上去了?。

    車上,柳八給藏了?好幾日的話說了?,“西嶺畢竟是七爺的人,他再向著掌柜的也越不過七爺去。

    掌柜的,以后還有?吳娘子這樣?的事,你就都交給我打發吧。

    那些年?在吳郡學了?不少,什么妖精狐媚子我都能叫立時現形了?,保準不給掌柜的添堵。”

    竟連柳八都能看出來,往后給七爺送女人的不會少,想?幫她擋著。

    只是,這樣?事豈是堵得住擋得住的?

    不過柳八這樣?,還是讓她很窩心?。

    “往后喊我馮姐姐吧。在我這里,你現在肯定比不得忍冬和茯苓,但咱們時候長著不是么?””

    柳八先是不敢置信,確認她不是說假的后,“哎……”柳八激動?的嗓音都顫了?,“馮姐姐……我不敢和忍冬姐姐和茯苓姐姐比,這樣?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裴老娘子見兩人這會來了?,有?些詫異。

    整個定陽城里的人都關心?著燕府的動?向,所以昨日下晌燕七爺回來,沒多會兒城里就傳的都知曉了?。

    裴老娘子這里當然也就知道了?。

    裴老娘子是不輕信傳言之?人,可這回外?頭?關于馮妙嫦和七爺夫妻不恩愛的傳言,裴老娘子卻覺著是有?根有?據的。

    新婚時是一對夫妻最如膠似漆的時候,這倆成婚一個多月了?,卻只在一起了?兩個晚上,縱算是柳八說七爺和馮妙嫦都忙得不得了?,裴老娘子也只是聽?聽?。

    不過她很有?分寸,將芙蓉花令給了?馮妙嫦后,她就當柳八是馮妙嫦的人,她這個長輩也要?退后一步。

    除非馮妙嫦主動?和說起,別的,裴老娘子從不和柳八打聽?燕府里和馮妙嫦的事。

    柳八也一樣?,再親近裴老娘子,馮妙嫦那里不該說的事他都是一句不漏。

    因著洛安那邊兒的說法,有?孕頭三個月是不好往外說的。

    所以,馮妙嫦有?孕的事,七爺這邊只有西嶺和玄四知道,馮妙嫦這邊就是忍冬茯苓,四個翠,再就是總找忍冬和茯苓玩的柳八知道了。

    不過裴老娘子經的學的太多了,讓了?馮妙嫦和柳八進?來坐下,只這么會兒功夫,就叫她看出來了?。

    “老婆子給夫人道喜了?。”

    馮妙嫦也不瞞她,“才診出來沒兩天呢。”

    裴老娘子很為她高興,“有?了?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夫人往后都

    能進?退自如了?。”

    見裴老娘子這樣?說,也沒有?“早生貴子”這樣?的話,馮妙嫦對她又認可了?些。

    也沒瞞,給裴老娘子說了?對裴家的那些打算,也說了?七爺和她約定的三年?之?期。

    聽?到七爺應許了?三年?內要?帶馮妙嫦去洛安和裴家正面對上,很少情緒外?顯的裴老娘子拿帕子捂住了?臉。

    不過她向來剛強,很快拿開帕子,“老天有?眼,總算叫我等到了?這一日!”

    只這么兩個月瞧著,裴老娘子就知道七爺不是池中之?物,絕不是河西能圈住的。

    照現在這個勢頭?發展,三年?后七爺必會兵強馬壯成一方人物,他要?和裴家過不去,裴家怎么也會脫下一層厚皮,甚至可能動?搖經營多少代的根基。

    見裴老娘子對七爺這么有?信心?,裴老娘子的見識非常人可比,她都這樣?看好,馮妙嫦心?里又穩了?些。

    說是兩人聯手,可事都是馮妙嫦在做,除了?給了?一枚芙蓉花令,她這里連打下手都算不上。

    見馮妙嫦絲毫沒有?和她計較的想?法,裴老娘子反過來也想?為她多做些。

    叫貼身服侍她的孫嬤嬤去取了?一個錦囊過來,她接過遞給馮妙嫦。

    “里面有?三粒藥丸子,下到茶水和湯羹里一點也不顯,你那邊兒不有?厲害的人手么,拿去給那個周四娘下了?吧。

    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受的那些苦處,周四娘也該嘗嘗。

    還有?那個徐氏,不是一心?想?抱孫么,那就望眼欲穿地等著吧。”

    馮妙嫦接過來,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知道裴老娘子是想?為我出氣,可有?所為,有?所不為,若是周四娘已經懷上了?,孩子是無辜的,這事兒就算了?。”

    裴老娘子卻沒惱,笑得很是開懷,“燕夫人如此心?胸,老婆子服了?。”

    指著錦囊告訴她,“不算落胎的藥,是避孕的藥丸子,不過有?孕的用了?肯定有?妨礙。”

    “我省得了?。”馮妙嫦收好了?錦囊。

    見不牽扯無辜之?下,馮妙嫦并不會手軟,裴老娘子就更欣賞她了?。

    又閑話了?些家常,馮妙嫦帶著柳八告辭,知道七爺在府里,裴老娘子也不多留。

    給兩人送出了?院子,看著上了?馬車,裴老娘子才回轉。

    跟著的孫嬤嬤忍不住道,“燕夫人是個難得厚道的,她這會兒有?孕,身邊又沒個長輩提點,老娘子不如多幫著些,將來也有?個靠。”

    裴老娘子卻沒應,“咱們從那樣?地方出來的,還是別討嫌了?。”

    “柳八不也是教坊出身,燕夫人多護著他呢。”

    裴老娘子模棱道,“再看吧。”

    ————

    七爺接見了?閔先生紀先生一行人。

    別人還罷了?,閔先生和紀先生都是有?大才的,七爺這會兒急需這樣?的人輔佐。

    他手里能用的只有?玄字這幫殺將,眼前?這點地盤還行,等往東西擴出去了?,千頭?萬緒的事多了?,玄字那幫就支應不住了?。

    術業有?專攻,庶務人事這些還得幕僚文士們更在行。

    七爺難得收起了?狂放不羈,對幾人很是禮遇。

    閔先生和紀先生是受人所托才千里迢迢來了?河西。

    老實說,兩人是不看好這位燕七爺的。

    奈何欠了?大人情,且那人也說了?,若來了?相處不來,兩人可以隨時回中原,且也沒別人知道他們來這里,兩人才勉強應了?來幫一二年?。

    一路過來,越往西來越荒辟,兩個人心?里就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等進?了?河西,兩人心?都涼透了?,進?了?定陽城,看著雖比高陵城那些熱鬧有?人氣些,可對從江南富庶之?地來的兩人開來說,宛若云泥之?別。

    兩人悄悄說定了?,待十天半個月后,就借口水土不適告辭回去。

    欠的人情可以想?法子用別的還上,這樣?鳥不拉屎的地方真?沒個待下去。

    進?了?燕府,見到燕七爺后,兩人面上不顯,心?里卻很震驚。

    和傳聞和想?象的完全不同,燕七爺竟是這樣?胸有?丘壑,腹有?乾坤的人物,通身的氣勢,讓你在他面前?不由就低了?一截。

    這不就是他們這些人一直渴求的主上么?

    可河西之?地太過貧瘠,靠著這點地方起家太難了?,閔先生和紀先生一時舉棋不定起來。

    七爺當然看得出兩人的想?法,他也不急,來投的人都留不住,他還混的什么勁兒。

    叫來吉喊來西嶺帶著幾位先生下去安頓。

    “叫灶房多準備些好菜,午間我給幾位先生接風洗塵。”

    跟著又壓低聲音跟西嶺道,“和夫人說我晚些回去。”

    西嶺也小聲應了?,恭敬地引著閔先生幾位往后邊去了?。

    閔先生和紀先生心?下詫異,燕七爺哪來的夫人?

    納側不算什么,可要?稱夫人,就是亂了?規矩了?,將來必會遭來詬病。

    第068章 延期

    六十八章

    打發仆從去灶房叫錢來準備酒席, 西嶺引著幾人并沒有往前院的客院里走?,而?是帶著幾人去了后?面西路的一處院落。

    花木扶疏中掩著小荷塘,塘邊山石點綴, 三五間房舍錯落地隱在?花木中, 在?西邊見到這等江南園景,只覺眼前一亮。

    西嶺就問看是閔先生和紀先生誰要住這處。

    眾人才知?西嶺是要給閔先生和紀先生各安排一處院子,余者也是兩人住一院兒。

    這一處院子,這些人住已綽綽有余。

    別人還罷了,閔紀兩位先生卻知?,齊王韓王府上做幕僚,最得重視的也不過是前院客院里安排處僻靜的小院落。

    只論手筆,燕七爺確實不是一般大氣。

    閔先生覺著得問清楚,“西管家,我們住在?后?院合適么?于七爺的內眷……”

    西嶺回道,“先生安心住下就是, 跟著七爺從洛安出來的那些也都在?后?院住著,這宅子分?了三路,那些都住在?東路, 西路就給諸位先生住, 七爺和夫人住著中路, 還有那么些院子空著,且妨礙不著呢。”

    紀先生接過話頭,“我們必不會往中路去。”

    西嶺笑道, “先生們誤會了, 宅子里先生們想往哪里都不必拘束, 宅子里最好的景致在?中路后?面的園子里,先生們閑暇時可?常去逛逛, 很是怡人呢。”

    閔先生還是覺著不妥,“哪好委屈七爺的內眷不出院子。”

    “先生多慮了,我們夫人于別個不同,她手里掌著大宗的生意買賣,不比七爺少忙,前頭青玉院就是她的理?事院子。

    為著出門方便,她都是做男裝打扮的,先生們該會時常見到,見到了也不用?拘禮,七爺和夫人都不會介意。”

    閔先生和紀先生好一個驚訝,沒想到七爺這位側室是這么與眾不同的。

    只觀西嶺的態度,就知?他很敬重這位側室夫人。

    再想到將才,燕七爺還要特意叫和那位夫人說一聲要晚些回去。

    不知?道的,怕是都要以為這位側室夫人是七爺的正頭娘子了吧!

    她又陪七爺于微時,對著這樣的側室夫人,燕七爺將來的正室該要頭疼了。

    感概完,想想自己這些初來乍到的,還不定會待幾日呢,還是莫多問多管了。

    閔先生和紀先生都說就愛這處院子,不必看別的院子了,兩人要做伴住在?陶然?居里。

    余的幾人也不想離兩位先生遠了,就住到了旁邊的望月軒里。

    各自選了屋子進去,發現里面所需樣樣齊備,不用?多問一句。

    這樣的體貼入微,縱算沒有久留之意,閔先生和紀先生也決定呆著的時候不能吃白飯,得幫著燕七爺理?出些模樣才好提出要走?。

    仆役們很快送來熱水,都舒服地洗了個熱水澡,換了干凈的衣袍。

    眾人一路被塵沙吹得灰頭土臉的,心境都萎靡了,這會兒入目盡是好景致,屋里舒適整潔,有事都有仆役使喚,很快臉上都有了笑意。

    西嶺其間先去了趟青玉院,馮妙嫦和柳八才從裴老娘子那里回來,兩下里在?院子里遇上了。

    西嶺和馮妙嫦說了七爺那邊的事兒,問了是從江南來投的幕僚文士們,這些人可?怠慢不得。

    馮妙嫦就喊來忍冬,現擬了幾個菜單子,叫她在?小廚房做了給七爺那邊添菜。

    這兩個月,忍冬已給錢來帶了出來,尋常的菜錢來都能做了。

    不僅如此,山胡部那幾個想學廚藝的也都是錢來教著。

    所以忍冬大多都在?青玉院忙著,只馮妙嫦或是七爺想吃什么特別的,她才會下灶房。

    這陣子因為馮妙嫦有孕了,忍冬想她吃得順口?些,叫西嶺在?松風院收拾出了間小廚房,她又重接手了馮妙嫦的一日三餐。

    有忍冬出手,再吃多了江南美食的都要折服。

    西嶺忍不住和馮妙嫦說道,“就為這口?吃的,那幾位先生都要再想想咯!”

    馮妙嫦就問,“那幾位先生沒定下來要留?”

    西嶺嘚吧嘚吧都給她學了,“我瞧著都沒久留之意。”

    馮妙嫦想想也理?解,“江南那等繁華之地的人,能堅持來到數河西已是莫大的誠意了,幾位先生在?一日咱們就給款待好了,別的就隨緣吧。”

    西嶺點頭應道,“夫人說的很是,我回去就說給七爺聽。”

    馮妙嫦沒讓,“我就是和你隨便一說,不用?說給七爺。”

    “夫人我得接先生們去前頭了。”佯裝沒聽到,西嶺笑著跑出了青玉院。

    西嶺又去陶然?居請了閔先生紀先生等人去了前邊兒。

    西嶺先小聲和七爺稟告了去青玉院見夫人的情形。

    聽他說完,七爺低笑著嘆了句,“這上頭我不如你們夫人。”

    沒再說別的,七爺過去陪著幾位先生閑談了有半個時辰,就見灶房那邊錢來使人提來好幾個食盒。

    這邊西嶺親自帶著前院的仆從給酒菜擺上,七爺請了閔先生幾人入坐。

    見桌上的幾樣菜式,不只好看,那香味老遠聞著讓人食指大動。

    閔先生和紀先生曾是不少世家大戶人家的座上賓,各家的私房菜沒少吃,燕七爺府上的菜瞧著可?不比那些人家的遜色。

    何?家的根基不深,何?家的菜兩人也吃過,很是粗淺尋常,連眼前菜式的邊兒都摸不著。

    何?家之外?,燕七爺還有別的助力么?

    閔先生和紀先生看燕七爺又多了分?慎重。

    這邊才一坐好,忍冬也打發了松風院外?的幾個老媽子提了兩個食盒送來。

    西嶺這回也不用?別人,自己小心著打開?食盒,小心著將幾樣菜擺上桌。

    閔先生和紀先生更意外?了,后?來的幾樣菜明顯比之前幾樣還難得。

    刀功一流,做法?新巧別致,擺盤還有名目……

    香氣四溢中,什么菜譜不菜譜的都顧不上想了,只想快些品嘗眼前的菜式。

    七爺很知?道自家菜式的殺傷力,也不勸酒,讓道,“諸位先生,咱們多用?些菜,往后?想起來也可?說不虛此行了。”

    一路風餐露宿的,本就快熬不住了,眼前又是這樣勾人饞蟲的菜色,閔先生和紀先生都顧不得矜持,舉箸先嘗了口?燴羊肉。

    無法?形容的鮮香在?口?中炸裂,那樣入口?即化的嫩滑……兩人幾乎是同時問,“這不是尋常的羊肉吧?”

    “兩位先生嘗出來了?是河套羊肉。”西嶺過來給兩人斟上酒,“等晚間再給幾位先生上河套羊肉暖鍋子,又是另一絕的美味兒。”

    他這話這會兒沒誰會懷疑,燕七爺府上的菜,無論是食材還是菜式,都是尖兒中的尖兒,是閔先生和紀先生平生吃過的之最。

    后?面酒根本沒怎么動,幾位先生只沖著桌上的菜使勁兒。

    用?到一半時方解了饞,舉箸的速度少慢了下來。

    閔先生才想起七爺開?席時說的那番話,這會兒品著倒像他已瞧出來自己這些人不想留下呢。

    邊上紀先生也想到了。

    兩人都是智計百出之人,應付這樣的事不過信手拈來,可?得人這么好的菜款待,再耍心眼子就覺著不地道了。

    不想七爺似看出來一樣,沒叫兩人為難,先自己說了,“我之前確實想著無論如何?都要留下幾位先生,就在?將才我家夫人要西嶺給我說,‘幾位先生見慣了江南的繁華,能堅持來到河西已是莫大的誠意,幾位先生在?一日咱們就給款待好了,別的就隨緣吧。’

    我聽著很有些汗顏,論待人厚道我遠不如夫人。

    如此,幾位先生此行就當來此游歷了,好吃好喝將養好了,想什么時候走?吱一聲就好,不用?有所顧慮,到時我會派人護送幾位回去。”

    閔先生等人沉默良久,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他們沒想到燕七爺的那位側室夫人會是這樣的氣度,燕七爺又是這等拿得起放得下。

    不動容是不可?能的,閔先生和紀先生心里尤其熨帖受用?。

    同時又覺著一個女人都能如此大方,他們也不能遮掩小氣了。

    兩人開?誠布公地和七爺說了,他們可?以在?這里留三個月,這三個月內,力所能及的兩人都會盡力幫這邊做好。

    見燕七爺神?色未變,誠心誠意地和這些人致謝,確實是言行如一,并不是那等當面背后?各一套的。

    禮賢下士之下,將來燕七爺或可?一爭。

    如此,也不枉兩人多留兩個月了。

    散了宴,請幾位先生回去歇著,七爺帶著西嶺回了松風院。

    進了后?寢,見到在?外?間榻上半倚著的馮妙嫦,七爺給人一下抱起來,“我以后?要多聽夫人的話。”

    這人怎一回來就發癲?

    馮妙嫦拍他,“小心孩子,放我下來!”

    “我有數呢。”七爺越發抱緊了,又在?她臉上香了一記,“山胡那邊是,幾位先生這里也一樣,聽夫人的準沒錯呢!”

    第069章 試探

    六十?九章

    說不通, 馮妙嫦只好拿手捂著鼻子,“一股子飯味兒酒味兒,咱們好好坐著說話吧。”

    別的都?還好, 七爺受不得被?嫌棄身上?有味兒。

    給她放回榻上?, “要不我去換身衣裳?”

    見他真信了,馮妙嫦抿嘴忍住笑,“坐下喝兩甌茶就?散了,忙了那么會兒,你歇著吧。”

    七爺也就?隨口說說,他這會兒真懶怠動,順勢坐到了另一邊。

    “閔先生和紀先生應了幫咱們三個?月,后面該怎么讓他們愿意長久留下來?”

    就?知道他不會想放人走?了。

    七爺眼?界高得很,能叫七爺這么想留人,那幾位先生必有過人之能。

    不想強人所難,又不想放人走?, 那就?只能讓人心甘情愿地留下來!

    兩人現在是一條船上?的,她還等著跟七爺去洛安呢,確不好再置身事外了。

    “七爺知道在這樣事上?我是個?笨的, 有的也是笨法子。我是覺著人不管在哪兒, 只要呆得舒心暢意, 再沒有別的牽掛的,就?不會想著挪地方?。”

    “如何說?”

    “比如喜好吃的不能叫他短了嘴,喜好金石字畫的不能讓他少了把玩的, 喜好錢財的咱就?厚厚地給奉銀, 有牽掛的事, 咱就?想法子給他解了,有牽掛的人, 多遠咱也給他接來……”

    七爺若有所思,“山胡那邊你就?是這樣做的,他們愁生計,你就?想法子帶他們賺銀子,他們想族里少一輩兒的學些本事,你就?帶出來教著,走?哪兒都?帶著,從不給他們看外,你當初盟誓上?和他們說的日?久見人心,你都?扎扎實實做到了,人心換人心,如今山胡闔族一心跟著你,別個?很難給收買走?了。”

    事兒是這么回事,叫七爺一說,馮妙嫦卻有些難為情。

    “我只會這樣式兒的。”

    “你這才?是大巧若拙呢。”七爺又給她作揖,“我于這上?頭實在不行,還要夫人辛勞些幫我分憂。”

    馮妙嫦嗔他,“你再這樣我可不管了。”

    “也是,一個?炕頭睡著說兩家話多生分?”七爺笑得忒好看。

    見她要惱,忙轉了話頭,“咱家你一個?人厚道就?成了,咱這么一攤子也算惹人眼?紅,多少瞧不順眼?的,我得立在那兒叫他們知道,伸個?指頭我都?要給剁了。”

    馮妙嫦心說道,你就?說你睚眥必報得了,誰不知道誰呢,真不用繞這么多話。

    嘴上?卻是,“七

    爺說的是。”

    七爺戲謔道,“夫人言不由衷的時?候,眼?睛眨得頻些呢。”

    正眨眼?的馮妙嫦,“……”

    七爺啜了口茶,“我知若不是西嶺編瞎話哄你嫁我,你該找我說五年期的契書?了,說起來是我誤了你。”

    原來他早都?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說他一千六百個?心眼?都?是看低了,這就?是千年成精的男狐貍。

    既被?看破,馮妙嫦也是耿直太過,順著就?認了,“七爺什?么時?候看出來的?”

    “你家老仆來那會兒。”

    那豈不是她才?有想法的時?候?

    別的事呢?

    七爺看沒看出來她將來想帶著孩子跑路呢?

    馮妙嫦僵直地坐在那里笑不出來了,強忍著才?沒去扯手指。

    “嗯,那會兒我思念家人,還是想回去守著他們住。”

    七爺笑問,“這會兒就?不想了么?”

    這話怎么聽都?是意有所指,是點她呢吧?馮妙嫦有些心驚肉跳的。

    雖他從未對自己露出過狠厲的一面,馮妙嫦卻不會覺著自己就?特?殊了,做什?么事都?會被?寬宥。

    換哪個?男人能容忍家里娘子剛成婚就?計劃將來帶著孩子離開呢!

    何況是七爺!

    這人心眼?窄得要死,若妻兒一起跑了這樣的事落到頭上??

    馮妙嫦才?意識到她太想當然了。

    以為她也不是七爺心許喜歡的,七爺以后又有大把的女人給生孩子,她和她的孩子該是可有可無的。

    到時?好說好商量的,七爺會許她帶著孩子離開。

    卻忘了,以七爺的驕傲,怎么會容許自己的兒女流落在外,那真的是給他的臉打地上?狠狠踩了。

    怎么可能善了?

    她家里的底細七爺都?知道,她要真帶孩子走?了,那不是給家里招禍么?

    兵亂被?困時?,七爺一掌劈飛谷田城城門的壯觀場景忽就?在眼?前閃現……

    馮妙嫦趕緊打住,盡量笑得自然,“這會兒想也沒用了,只能等將來家里不忙了,抽空回去探望了。”

    到底經了這么些事,說說話她就?穩住了

    “往后得空了我就要帶孩子回娘家看看的,七爺可不能不許。”

    “只要你們倆記著回家就?成。”七爺切切看著她,“你說男人在外沖殺為的什?么,還不是想家里女人孩子有好日?子過,若缺了你們倆,我還忙活個?什?么勁兒呢!”

    前頭他可沒女人沒孩子,也沒見他少忙活呢!

    馮妙嫦真不想背這個?鍋,可對上?七爺的笑臉,“嗯,我和孩子都知七爺的心意。”

    七爺笑意更深,“那之前如何咱就?翻篇了,往后咱帶著孩子好好過吧?”

    他舊話重提,馮妙嫦卻是截然不用的心境,再不能玩笑以對。

    “我會顧好孩子,顧好家里的。”

    “夫妻說話,不用一板一眼?的。你瞧我哪不好,該說就?說,該瞪就?瞪,就?像昨兒那樣不挺好么?”七爺隔著小幾拉過她的手,“才?我不是說了,我以后會多聽夫人的話,就?和我厲害些也沒什?么。”

    從昨天回來到這會兒,他都?換幾張面皮了?一會兒一個?樣,雖說他不是皇帝,馮妙嫦卻覺著自己真實體會到伴君如伴虎的感覺了。

    可人家卻不覺著,一邊把玩著她的手指,一邊在那兒說,“我脾氣是有些躁,卻不會發到你和孩子這里。”

    那么些事兒在那兒擺著呢,他怎么就?空口白牙說得出口呢?

    也不對,那會兒還沒孩子呢?

    所以,七爺說的你和孩子,她只是充數的,孩子才?是關鍵。

    不說遠的,就?說上?回,西嶺編瞎話忽悠她許婚的事露餡了,明明該生氣委屈的是她,結果卻是七爺發了通脾氣走?了。

    一走?就?是多半個?月,昨日?回來,聯系今日?先生們上?門,就?知道不是為了看她。

    回院子后的種種低姿態,又主?動提出找裴家為她出頭這些,都?是因為有了孩子。

    那些親密更當不得什?么,不過是順便為之罷了。

    她這是母以子貴了,馮妙嫦明白了。

    難受嘛卻是不難受的,她自個?人不也成日?算著離開的日?子么?兩人是半斤對八兩了。

    知道七爺比想的還要看重孩子,馮妙嫦剛被?他敲打那一番后生出來的懼怕就?減了不少。

    看孩子面上?,只要她不做超出七爺容忍的事,七爺是不介意和她扮一對恩愛夫妻的。

    甚至,七爺還會給她不少好處。

    就?比如山胡闔族歸入她的私產的事兒,七爺有無數法子叫這事兒只是個?說法。

    不像現在這樣,山胡部真的歸她掌握了。

    對身邊的人,只要不犯到他的逆鱗,七爺還是很寬容的。

    七爺又還要用她,只拿捏好分寸,日?子還是照舊過。

    至于將來,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

    怎么說也是經了不少風浪的,理?清這些后,馮妙嫦很快恢復了常態。

    “那我可當真了,七爺要再和我小性兒,我可要找西嶺和玄字他們評理?的。”

    七爺立時?高興起來,竟承認道,“上?回走?是我小心眼?了,以后不會了。”停了一下,他又道,“這會兒我也想開了,很多事細究起來是過不成日?子的。”

    他想開的什?么,不細究的什?么,馮妙嫦不會問,也不想知道。

    兩人一起歇了晌,期間也是有說有笑的,比昨日?還自然了些,尋常恩愛夫妻的模樣。

    下午馮妙嫦還去了青玉院理?事,七爺去了前頭書?房。

    西嶺送了茶點過來,磨蹭著也不走?。

    七爺問,“有事?”

    西嶺趕忙過來,“咱們的底細還不和夫人說么?將來……”

    第070章 不想說

    七十章

    七爺直接給否了, “那個?破爛底細有什么可?說?的??還不夠添堵的?呢?”

    想到?七爺和周家女的?婚事,確實不好說?。

    可?要不說?,西嶺覺著?將來會是個?麻煩。

    “我瞧著?夫人雖好說?話, 可?有些事上她眼里?揉不得沙子。”

    七爺想起午間時的?情形, 沒了好聲氣,“爺眼里?也揉不得沙子呢。”

    才兩人不是一起歇晌了么?瞧著?和和美美的?沒見有什么不對呀?

    “七爺你又和夫人置氣了?”

    “她懷著?孩子呢,我能置得什么氣,沒見我和她連眉都不抬一下?么?”

    “那你話里?……”

    “夫人心里?眼里?只有她娘家人和孩子,我且要靠后呢。

    傻子都知道,嫡子不能成事,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你說?她要是知道我就是病秧子晉王,她會不會拔腳就跑回娘家去??

    當然你要是敢替夫人做保,爺就信你,回頭?就和她都說?了。”

    西嶺不敢保!

    東一頭?,西一點兒的?, 西嶺也拼湊出不對來,夫人對七爺沒到?生死追隨那份兒上。

    “那……那就不說?了?”

    “反正爺不想她跑了,爺也做不出來跑岳家門上討要婆娘孩子的?事兒。”

    想象一下?七爺跑去?馮家要人的?場景, 那是粗漢才做得出來的?。

    西嶺狠晃了幾下?腦袋, 那樣哪是金尊玉貴的?七爺能做的?事呢!

    “那爺還是等等再說?吧。”西嶺也歇了想法, ”

    “嗯,等咱們大事抵定了,我會好好和她說?的?。”

    七爺轉問起別的?, “那邊府里?不是有個?大夫?醫術怎么樣, 和給夫人診脈的?保和堂的?大夫比起來如何?”

    因著?那位明大夫是太醫署出來的?, 雖查了他哪方?的?人也不是,可?畢竟不知底細, 到?了河西后,只在府里?白養著?,誰都沒想起來用?。

    西嶺尋思道,“出來前我打聽過了,那位明大夫在太醫署不大顯,等閑沒人點他出診,只是我想著?醫術不好也進不了

    太醫署,再不行,也不會比河西這邊的?大夫差吧?”

    “那你回去?再瞧瞧,若是可?用?就帶回府里?,夫人這樣,府里?得有個?大夫看顧著?。只一條,一定要萬無一失才成,夫人有一點差錯……”

    “七爺放心,我把手段都用?上,藏著?什么鬼都瞞不過去?,有一絲不把握,我也不敢他到?夫人跟前來。”

    七爺又囑咐道,“保和堂那位老大夫也用?著?,到?時叫他們一起診脈,兩下?里?對著?保準些。”

    西嶺點頭?,“我省得了。”

    “那你這就去?吧,這個?明大夫不成,回來時就給保和堂的?大夫請來,我有話要問。”

    西嶺不敢耽擱就去?了。

    騎著?馬過街穿巷的?時候,他還沒想出所以然來。

    就找大夫這個?事,七爺心里?還是有夫人的?。

    只是到?底是為著?夫人肚里?的?孩子呢?還是只為著?夫人?西嶺一點也摸不準。

    隨即想到?夫人和孩子是一體,有什么可?分的?,自?己想這個?純屬閑的?。

    總算七爺和夫人有了踏實過日子的?樣子了,這就比什么都強。

    很快到?了晉王府,西嶺打后門進去?。

    外面看不出,府里?才能看出來,整個?府里?都被兵士嚴密地守著?,就連采買都是由兵士們排班出去?買回來。

    跟著?晉王車駕來的?宮女,太監,王府的?屬官等人一概都給圈在府里?不能出。

    開?始這些人還不肯老實,每日都鬧著?要出門。

    兵士們都是七爺直屬親衛,一直都是玄字們帶著?的?,只忠于七爺。

    路上就對這些跟來吃閑飯的?看不順眼了,現在吃著?閑飯還要鬧事,這還能留著?,那真的?是下?狠手啊。

    果然,幾次下?來就都老實了。

    老實是老實了,在府里?也真是閑出屁來了。

    這不,每回西嶺回來,府里?這幫瞧著?他都眼冒綠光了,就盼著?能入他的?眼,被帶出府去?給派個?差事。

    只是,這么久也沒見誰有這個?運氣,漸漸也死了心。

    又見上回西嶺回來分派府里?的?女紅好的?宮女做緙絲嫁衣,因為做得好,那幾個?宮女如今的?日子就好過多了,守門的?兵士采買的?時候還會給她們帶東西,講講外面的?事兒。

    要是能這樣也行啊,起碼能沾點兒外頭?的?新鮮氣。

    現在整個?府里?就是死水一樣,都快沒活氣兒了。

    還以為這回西嶺也是例行來瞧瞧,等見他找了明大夫說?話,一個?時辰后帶著?拎著?藥箱的?明大夫要出府,說?是七爺外頭的府里要用明大夫時,整個?府里?就跟燒開?的?水一樣沸了。

    明大夫這是行了什么大運?

    那他們這些是不是也有可?能了?

    都想找明大夫取取經,只是西嶺這個?煞星在,也只是想想了。

    直到?出了晉王府大門,坐到?了馬車上掀簾看著?外面,明大夫看著?經過的?行人和車馬,不過三?個?月卻恍如隔世。

    他再不想被關在晉王府里?不得出了,所以,一路上他都反復記背著?西嶺交代的?那些,不敢錯漏一點兒。

    到?了燕府,他不敢多瞅多看,只管跟著?西嶺往里?走。

    等被領到?七爺的?外書?房,聽西嶺和他說案后坐的是七爺后,要不是西嶺拽住他,明大夫腿軟地差點栽那里?。

    不止他,府里?這些跟著晉王車駕過來的,都沒見過七爺,就連那幾個?屬官也一樣。

    等到?了河西,晉王連府里?都沒進就給他們圈在里?頭?,這幫人就知道晉王不想人識得他的?真容,更不想他不在府里?的?事被傳出去?。

    后來府里?這些背后都說?,哪個?要見到?晉王了,那他死期也到?了。

    不知不覺中,這個?想法就在府里?人心里?扎根了,這不一見到?晉王,那些說?法一下?就冒出來了,全忘了他是過來給七爺外頭?娶的?夫人做孕期守護的?大夫的?,見七爺是早晚的?事兒。

    明大夫戰戰兢兢地給七爺行了禮。

    見明大夫年紀不像有三?十,還是這樣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七爺不大放心。

    “給有孕的?婦人看過診么?孕期會出現的?情形,你都有把握應對么?”

    明大夫大氣兒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回道,“不瞞七爺,小的?家里?母親就是專看女科的?,跟著?也上手治了不少女科病患,于女科上頭?還算擅長?。”

    這倒不錯,七爺點頭?,“女科外的?呢?也通么?”

    明大夫有一說?一道,“小的?什么都能看一些,也說?不上通,只這么些年出診沒出過差池。”

    “怎么沒見你在太醫署出頭??”

    明大夫耿直道,“那是因著?我沒給太醫令送好處,他就不給我排值。”

    七爺忽就笑了,跟西嶺道,“夫人就喜歡耿直老實人,正合適了。”

    西嶺湊趣道,“有夫人帶著?,咱府里?都不見偷奸耍滑的?事呢!”

    明大夫悄悄抹了把汗,這就成了吧?

    七爺再瞧明大夫的?眼神就和緩了許多。

    “婦人有孕行不得房么?”

    明大夫沒想到?七爺會問他這個?,在他想來,七爺這樣的?身邊還能缺了女人?這位有孕了,還有別個?伺候,怎么還用?關心有孕的?婦人行不行得房?

    還是西嶺擱邊上推了他一把,明大夫才知道回話。

    “頭?三?個?月要坐穩了胎,萬不可?行房。

    三?個?月后,到?臨產前兩個?月,只要小心注意些,倒是不妨事。”‘

    “要注意些什么,你和我說?說?。”

    七爺朝西嶺道,“你去?門口等著?。”

    西嶺也不敢聽啊,一聲沒吭就跑書?房門外站著?去?了。

    明大夫壓下?亂七八糟的?念頭?,開?始一條條細細給孕期房事要注意的?事項說?了。

    見七爺聽得認真,是真的?很著?緊。

    這樣的?七爺太出人意料,也讓人少了懼怕。

    明大夫漸漸大了膽子,又給家里?母親留下?來那些不外傳的?家底說?了,可?說?是傾囊相授了。

    記好了,七爺臉上更舒緩了,“明大夫留下?吧。”

    他又喊進來西嶺,“夫人回去?沒?”

    西嶺回道,“我問了來吉,夫人才回去?了。”

    七爺打案后走出來,“明大夫去?見下?夫人。”負手大步往外去?了。

    西嶺拉了下?明大夫,兩人快步跟上。

    前院出來沒幾步,就進了松風院。

    來燕府這會兒,明大夫腦子都不夠轉了,事事都和他想的?不一樣。

    七爺親自?過問大夫婦人孕期的?事項,又格外關心孕期行不行得房,這已夠人驚詫不好消化了。

    這會兒看到?那位有孕的?夫人竟住在后院七爺的?正房院子里?,院里?伺候的?竟好似都是那夫人的?婢女。

    這位夫人究竟什么來頭??

    見七爺進來,婢女忙稟道,“夫人在書?房里?。”

    就有東邊屋外守著?的?婢女進去?,跟著?一位著?輕便胡服極其美貌的?女子走了出來。

    這樣的?美人宮里?也少見,明大夫心里?已確定,這位就是那位夫人。

    就見七爺兩步迎上去?,“才忙回來,怎么又進了書?房,你這會兒不能勞累了。”

    和明大夫想的?不一樣,那位夫人丁點沒有婦人的?嬌弱之?態,說?話很是干脆,“在那邊也是坐著?,能累到?哪里?去?。看的?書?在正好書?房里?,就沒回后頭?。”

    七爺拉她的?手轉過來,“這是明大夫,往后就留在府里?看顧你生孩子。”

    明大夫趕緊上前見禮,“見過夫人。”

    馮妙嫦回了禮,“勞煩明大夫了。”

    她不大贊同地看向七爺,“診脈的?時候已經問詳細了,平日半個?月一個?月請大夫來診一回,等快生那兩個?月注意些就好,哪用?專請個?大夫在家里?,忒顯眼了些。”

    “怎么不用?,我又不

    能在家常陪著?,找個?大夫在家我也能少懸些心,你體諒下?我?”七爺扶著?她往里?走,“明大夫往后就不走了,后面孩子生出來也叫他看著?,省咱們多少心。”

    為孩子好的?事兒,馮妙嫦哪有不愿意的?。

    立時改了口,“我聽七爺的?。”

    第071章 大忽悠

    七十一章

    見到七爺和這位夫人是這樣相處的, 夫人在七爺面前一點都不會陪小心?,反是七爺總瞅著她高不高興。

    七爺的院子里,前面七間房, 整個東邊一半兒都歸這位夫人使。

    到了后面, 后寢里七爺的一應物事都在,顯見兩人還在一個屋一張榻上睡著。

    想想外書房里七爺的言行,明?大?夫再不通俗事的也瞧明?白了。

    七爺后院里就只這位夫人,七爺愛重到讓她和自己住一個院子,有孕了都不肯分房,姬妾通房一個都無?。

    這位夫人又生了七爺的第一個孩子,洛安的周家娘子嫁來恐也壓制不住,七爺后院里估計是兩位夫人分庭抗禮了。

    被關久關怕了,明?大?夫也長心?眼了。

    這一會兒就計量好了,他眼下想在燕府里立住腳,七爺和夫人之間, 他還更要緊著夫人才是。

    于?是給馮妙嫦診脈的時候,明?大?夫拿出平生所學,細致再細致地把了脈, 恭敬回道, “夫人脈相很好, 孩子長得也好,等滿三個月的時候就能?診出是男是女了,到時夫人可開始準備孩子的包被衣物這些了。”

    其實?是男是女, 明?大?夫這會兒已差不多有數了, 只是想等三個月的時候更確準了再說。

    他才來, 可不行出一點紕漏。

    只是,他自覺保守的話, 卻讓屋里人都不大?敢信。

    就是七爺不通婦人之事,也知道都是生出來那刻才知道是男是女的。

    因著是他帶回來的人,西嶺可不想明?大?夫瞎說一氣,自己跟著吃掛落。

    西嶺上前給圓著話,“明?大?夫,診脈就能?知道男女,宮里的太醫也不能?吧?你想是說岔了?”

    明?大?夫一點沒體會西嶺的苦心?,耿直道,“外頭?的大?夫少有診得出來的,太醫署里可不是,能?進太醫署的哪個沒點看家本事,年輕的火候不到可能?差點兒,一個喜脈而已,只要坐診十年往上的太醫哪個診不出來,不往外說不過是不想惹麻煩。”

    是啊,宮里和王公貴族府里最是藏污納垢的地兒,旮旮旯旯都是陰謀算計,太醫們地位卑微,不說才是明?智。

    七爺就對馮妙嫦道,“早上你不還說要準備男女兩份兒的包被小衣裳怕要忙不過來,這下能?省些力了。”

    “是呢。”馮妙嫦回的有些心?不在焉。

    經?了昨日后,她心?里更想生個女兒。

    馮家里,裴家里,她見多了有兒子的互相爭的烏眼雞似的丑陋樣子,她不想自己也變得那樣面目可憎。

    以前是想著一走?了之她根本沒想,可現在她不好走?了,這些就該想一想了。

    吳六娘的事給她提了個醒,隨著七爺的地盤擴大?,給他送女人的只會更多。

    總會有能?入七爺眼的,七爺的子女也會變多。

    到時后院里得爭成什么樣子?

    為著兵權為著地盤兒,拿命來博也不奇怪。

    靖西軍李琨那里的例子不就是現成的,那會兒他一倒,他幾個兒子不就爭得你死?我活的么。

    馮妙嫦不想那樣,可有兒子的話,很多事會身?不由己被推著走?,不爭也得爭。

    就比如晉王,他那病秧子身?體能?活著就不錯了,能?爭個什么,可誰都明?鏡著,一旦齊王登基,晉王就沒活路了。

    若是女兒就沒人惦記是個事兒了,母女兩個正好在自己院里安靜度日。

    當然她不會為他人做嫁衣裳,她自己那份兒家業絕不能?便宜別人,都要給女兒做嫁妝。

    她不信七爺將來只她一個女人,卻信她做的這些七爺不會抹煞,到時候不會叫她吃虧。

    現在明?大?夫說兩個月后就能?診出男女來,馮妙嫦這會兒就開始緊張起來。

    這么一會兒,都看出來明?大?夫是有什么說什么的實?誠人,說不來大?話,他的醫術該是比想的要高明?不少。

    七爺安心?不少,交待西嶺給明?大?夫安排離松風院近些的院子。

    這邊西嶺領著明?大?夫去?安頓了,給他說吃住和四季的衣裳外,先?照著太醫署里他的奉銀例給著,等給夫人照護好了還會給漲。

    明?大?夫差點兒又要拜倒了。

    太醫署里那些奉銀是要自己管著吃住穿車馬這些開銷的,現在一切都是公中的,再單拿那些銀子,一年下來他能?攢下好大?一注錢了。

    走?出晉王府已是大?幸,奉錢不奉錢的,明?大?夫根本沒敢想。

    這會兒不但主動給了,還是這樣厚著給,明?大?夫更知道了那位夫人和她肚里的孩子有多緊要。

    所以,他得拿出全副本事保著那娘倆平安!

    屋里只剩下七爺和馮妙嫦。

    七爺過來撫上馮妙嫦的肚子,“唉,兩個月也不好熬呢!”

    “七爺想快些知道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緊的,哪個我都喜歡。”

    “那七爺熬的什么?”

    “我問過明?大?夫了,孕期頭?三個月和后兩個月都行不得房,只滿三個月到八個月期間才成,還得小心?動作著,這不成那不成的……”

    馮妙嫦要瘋,揪住他衣襟,“七爺你和明大夫問這個了?”

    七爺為她揪著趁手,還往前靠了些,“這必得問的,明?大?夫給他家里不外傳的都說給我了,我聽?著受益匪淺呢……”

    馮妙嫦忍無?可忍,全忘了昨日她還忌憚得不行,一下站起來,覺著氣勢不夠,雙手掐到腰上,“燕七,你腦殼壞掉了,怎么能?和人說這個,還說得那么詳細,你……你……我不要用那個明?大?夫了……”

    七爺要拉她坐下,她氣勢洶洶地給拍開。

    七爺只好也站起來,一下一下撫著她的背給順著氣兒,“別氣,別氣,咱不氣啊,這有什么的,夫妻敦倫天經?地義,不然孩子咋來呢?誰能?笑話?

    問這樣事在明?大?夫那里再尋常不過了,說完了就完了,哪會過心?。

    他可是太醫署出來的,有這樣的大?夫在,多少安心?呢!”

    都說婦人生孩子就是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打小也聽?過見過生孩子去?了的,有個高明?的大?夫守著,關鍵時是能?救命的。

    知道這會兒不能?意氣用事,馮妙嫦雖氣堵,卻也說不出不用明?大?夫的話來。

    只瞪著七爺的眼神?還冒著火星子。

    七爺好聲好氣地扶著她又坐回來,

    馮妙嫦覺著不對,問道,“太醫署的大?夫怎么跑河西來的?”

    打發西嶺去?的時候,兩人已編好了話。

    百密也會有一疏,在一起處久了,很多話順口就說出來了。

    所以,真的假的摻合一起編出來的才不怕問。

    七爺面不改色道,“晉王府里挖出來的。”

    想到他肆意妄為的性子,還真是他能?干出來的事,馮妙嫦一點沒懷疑,只問,“不當緊的么?”

    “晉王早不在府里了,府里有甲衛守著,里面人出不來,外頭?都不知道。”

    “啊?”馮妙嫦有些吃驚,“那晉王去?哪兒了?”

    “想是怕在這里苦挨著丟了命,找活路去?了。”

    馮妙嫦在那兒唏噓著,“皇家里不爭也沒活路,尋常人都不如。”

    七爺可不想多說這些,想到西嶺回來說的,轉話道,“晉王府里面人都想出來謀出路,要不弄兩個女紅好的給你做好看衣裳?我瞧著那幾個翠不大?行。”

    馮妙嫦就忘了晉王那茬兒,有些動心?了,“男裝花哨了顯女氣,我用不上。

    不過孩子哪哪都嬌嫩,貼身?的衣賞要講究些,大?翠四個有些做不來,還得忍冬和茯苓來,可她倆又忙著……”

    “哪能?叫你愁這個,回頭?我就叫西嶺去?給你多弄幾個人回來。”七爺拍板定了。

    想著西嶺還得

    盯著人記好規矩,管好嘴巴,七爺才沒說明?兒就給人弄回來。

    見他這么把握,馮妙嫦也確實?需要人,就應了。

    七爺就和她商量,“要么你還穿回女裝吧?回頭?我給你多弄些好衣裳料子。”

    馮妙嫦穿慣了男裝,覺著方便利落得很,她才不想換回來。

    “不是七爺叫我扮男人的么?我都習慣了,這會兒又叫我改什么?”

    那句“扮男人白瞎了你的臉”滾在舌尖,七爺又給咽了回去?。

    想也知道,她會給懟回來。

    不過他想做成的,怎么迂回都能?達成。

    這不,“我是為著你好,等過兩個月顯懷了,你想想你穿著男主裝會是什么樣子?是不是不倫不類的?本來不瞅你的都要多瞅兩眼了。”

    馮妙嫦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確實?不能?直視。

    “可女人的衣裳太拖沓,做事時礙手礙腳的很不便利。”

    七爺給她出主意,“從?古至今的事,就沒有一成不變的,衣服樣式變了多少?現在的樣式不好,你就按著自己喜歡的改了,誰又能?管得了。”

    馮妙嫦大?受啟發,“是我不變通了,我知道該怎么改了。”

    七爺是什么樣人?

    馮妙嫦想到當初,那是和人說不兩句就要來脾氣的人。

    可這會兒,他陪著自己說著女人家在一起才說的話,又想著給自己找針線上精到的宮女來用,又關心?自己孕期中該穿什么衣服,還準備給自己尋么好衣裳料子,一點不見煩。

    家里的父兄是世?人眼里難得的好夫君,也絕不肯陪母親嫂子說這些。

    還有自己才又孕 ,沒哪里不舒服的,他就想法子請了大?夫回家。

    就算他是為著孩子做到這樣,也是難尋的好夫君了。

    多少夫妻又是兩情相悅,兩心?相許的?

    再說了,兩情相悅能?當銀子花,還是頂飯吃?

    不過是多情的才子佳人期許出來的,似鏡中花,水中月,一戳就破了。

    要她說,還是你體諒我,我周全你的踏實?過日子,才是夫妻長久之道。

    這么論的話,除了愛發個脾氣甩個臉,七爺做的很不錯了。

    第072章 交托

    七十二章

    在裴家時, 裴三郎那樣給自己沒臉,她不?還想著坐穩正妻的位置掙個賢名呢。

    做人夫君這件事上,裴三郎給七爺提鞋都不?配。

    馮妙嫦這會兒無比清醒地?認識到, 躲和避都有弊端, 她既已入了局,唯有往前,不?能后?退。

    既如此,七爺又想好好過日子,她實不?應為還沒發生的事權衡來?去的,該回應著和他一起給日子過起來?。

    若真的生了兒子,為著兒子,她就更不?能和七爺過僵了。

    她是七爺第一個女人,又掌著他的所有銀錢來?往,府里?也是她想怎么?來?都成。

    還有西嶺和玄字那些都是站她這頭的。

    這會兒七爺又明擺著要在她孕期守著她,沒有找別的女人的想法。

    她可說是握著一手穩贏的好牌面?, 要這還過不?出個樣子,給子女支不?出一片天來?,那她真不?配生孩子了。

    還是那句話, 她要遇山開山, 給自己和孩子開出一條敞亮的大路。

    她還就不?走了!

    她都不?走了, 那就是七爺欠著她了,那她還做什么?小媳婦狀?

    誰都甭想給她氣受了。

    馮妙嫦一下就神?情氣爽了!

    想法改了,心?境跟著就不?同了。

    再和七爺在一塊兒, 她也是想說就說,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絕不?憋著忍著,可不?會客氣了。

    七爺說話不?入耳, 她立時就會懟回去。

    有幾回,她懟得太狠了,七爺氣得臉直抽抽,馮妙嫦還以為七爺會像以前那樣甩臭臉或是直接走了。

    沒想到七爺硬生生給氣吞下了,等晚上的時候,還摟著她說,“這才是過日子呢,就沒有不?磕絆吵嘴的夫妻,吵完了還是一條心?,哪像以前……”

    兩?人都心?知肚明他未說出來?的是什么?意思?。

    馮妙嫦卻不?能讓他給鍋都扣到自己頭上,“一個巴掌拍不?響,倒像你自己做得多?好似的。”

    七爺又恨又稀罕,“一點?不?吃虧是吧?”

    給她拉懷里?又揉又捏的,末了頹然仰倒,“你別招我了……”

    往外挪了好些,這樣時候馮妙嫦也不?敢惹他。

    卻又被他拽過去,撐著手臂俯身,眼神?幽怨,“統共就兩?回,剛會了又要扔下了,你得賠我!”‘

    自己懷著孩子都沒叫苦,他憑什么?叫屈

    還賠他?

    “那誰賠我呢!”

    七爺悶笑著給頭埋到肩上,“我賠,我可不?像你三推四?阻的,到時你想怎樣就怎樣,榻上行得,浴間?也行得……”

    馮妙嫦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虎狼之詞,伸手死捂住他的嘴,“再說給你嘴縫上。”

    那幾日,可說是兩?人成婚以來?相處最融洽的日子。

    ——

    七爺回來?的第六日,馮妙嫦剛梳洗好出來?,就見他匆匆打外面?進來?,看著很是意氣風發的。

    馮妙嫦問,“是有什么?好事么??”

    七爺點?頭,“李琨那邊給了回信,同意和咱們聯手滅了武義軍,到時武義軍的地?盤兒歸他,整個懷蘭和會澤西邊兒的一半兒歸咱們,你不?是想在古田城做生意么?,到時想怎么?做都隨你。”

    馮妙嫦沒想到他這么?快就有動作了。

    “李琨在會澤和懷蘭經營了多?少年了,他怎么?舍得大半都歸你?不?會有詐吧?”

    七爺眼神?如出鞘的刀鋒,“他不?敢!

    上回亂那一場,李琨到現在還沒緩過來?,武義軍又緊咬著他不?放,不?是這回買回去的那些馬混著他原來?的弱馬叫他拼湊出一支八百人的騎兵頂了用,他連懷蘭都要叫武義軍占了大半了。

    只?是對著瘋狗一樣的武義軍,時候長了李琨守不?了多?久。

    守不?住的地?方咱給他留住了,又幫著他給武義軍的地?盤都搶過來?,他憑什么?不?給我,我這都已是要少了。”

    “李琨那幾個兒子還在內斗?”

    “嗯,不?是他幾個兒子斗得太狠,李琨不?至于如此不?濟事。

    這回李琨能這么?快答應,是那位來?馬市的李通說服他促成的,李琨的兒子里?難得有這么?一個清明的。”

    “李通是李琨的兒子?我以為是李琨的侄子,還是遠房的。”

    “李通是庶子,李琨看重正妻,眼里?也只?有幾個嫡子,之前李通在他跟前根本排不?上號,甚至連李琨的幾個侄子都比不?了。

    還是李琨那幾個嫡子鬧得太不?像了,給李通顯了出來?,這回李通又從咱們手里?買來?馬回去,李通能說得上話的地?方就多?了。”

    前幾日剛拿李琨家里的事警醒自己,她正聽不?得嫡子庶子爭斗這些,這會兒卻聽說了她印象還好的李通卻是李琨的庶子,馮妙嫦的心情有些復雜。

    七爺這會兒特特提起李通,無關的人事七爺從不?廢話。

    “你想交好李通?”

    “李通還不?值當我交好。”

    “那你是……”

    “靖西軍把著咱們東邊,這會兒沒什么?,等咱們和撒爾人對上的時候,東邊就不?能輕忽了,不?然被哪個從東邊抄襲過來?,咱們就是腹背受敵,如此靖西軍這里就要看住了。

    只?李琨老邁,他那幾個嫡子腦子里都是草,也就李通還能看清些形勢,我想給他扶持起來?。”

    馮妙嫦眼神?閃了一下,“七爺覺著李通行,那準錯不?了。”

    七爺看出她的異樣,問,“你不?喜這人?”

    馮妙嫦忽然就想看看七爺是什么?態度,“沒什么?不?喜的,只?是覺著李琨的夫人該不?是滋味了。”

    馮妙嫦點?到即止,和七爺這樣的用不?著多?說。

    七爺笑看著她,“跟著忙半天卻被摘了果子,是夠糟心?呢。算了,李琨那邊咱就不?摻合了,也不?是非靖西軍不?可。”

    馮妙嫦有些摸不?著他說的是真心?還是

    假意,不?過也不?重要了,她只?要分得清哪頭輕哪頭重就好。

    “別,我就是那么?一說,李通可用咱就用,別人再可憐,我也不?想舍了自家的安危去成全。”

    七爺笑得格外爽朗,過來?捧著她的臉,“誰家的夫人這樣賢良明理呢,我得好好瞧瞧。”

    他這樣一副憊賴樣子,你能和他計較什么??

    外間?西嶺幾個在擺飯,馮妙嫦推開他,“你不?是要忙?趕緊用膳。”

    七爺笑呵呵地?跟著過來?,“我聽夫人的。”

    用罷飯,七爺就匆忙去了前院兒,馮妙嫦也去了青玉院,找來?賈大問糧草備得如何。

    賈大辦事很利落,回稟說糧草已備了一半,實在是定陽城里?買不?出這么?些,剩下的他派人往別處去買了,再十日應該都齊了。

    本來?就是為防萬一往多?了備的,有一半的量也夠五千兵馬頂半年了,七爺這一趟咋也要不?了那么?久。

    想想,馮妙嫦讓賈大去銀庫支了能動的六千八百兩?銀子,叫他去找山胡部的人出去買羊。

    賈大道,“六萬只?羊,一時怕是買不?到。”

    馮妙嫦也知道,“能買多?少就買多?少,銀子你都拿上,多?備著準沒錯。”

    賈大就知道有大事要來?了,一刻都不?敢耽擱,點?齊了人就走了。

    才忙好這些,來?吉過來?請馮妙嫦,“七爺請夫人過去前邊兒。”

    馮妙嫦問,“說了是什么?事么??”

    來?吉回道,“七爺想請夫人見那幾位先生。”

    馮妙嫦喊來?茯苓,主仆兩?個隨著來?吉去了前院。

    剛進了院子,西嶺已聽到動靜奔出來?,走下臺階,虛扶著她往上走進了書房。

    書房里?人不?少,除了玄字的幾個,就是幾位文士打扮的人,應該就是那幾位先生了。

    七爺從案后?轉出來?,拉著她朝那幾位文士一一引見。

    “這是閔先生。”

    “這是紀先生。”

    ……

    雙方依次見了禮,七爺又拉她一起坐到大案后?面?。

    那里?,西嶺早知機地?又放了把椅子。

    只?留三個月,閔先生幾個都不?想多?涉入燕府的事,所以這幾日除了七爺的外書房,就是回陶然居,從不?往別處多?邁一步。

    只?是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閔先生幾個確實有些想知道這位馮娘子是何樣的人。

    這會兒一見之下,別的先不?說,只?這位出眾的美貌卻是在幾人的意料之中。

    因?著那日七爺轉述的,這位馮娘子勸誡七爺說的,要念著他們遠來?的誠意,不?要強求他們留下來?的話,閔先生幾個對馮妙嫦都沒了偏見。

    雖她只?是側室,也不?會看低她。

    見馮妙嫦和七爺站到一起,進退有度不?亢不?卑的一點?都不?落下風,閔先生和紀先生暗暗納罕。

    這位馮娘子年紀輕輕的,卻比世家里?掌家多?少年的夫人都強了多?少去。

    閔先生和紀先生了然,她能得七爺專房獨寵,靠的不?僅是美貌和解語,也信了西嶺那日所說的,馮娘子手里?掌著不?少買賣,應該能擔起七爺的一些花用。

    這邊七爺和馮妙嫦一起坐在案后?,跟她說道,“等咱們說完,我就帶著人走,閔先生丁先生和我一起走,紀先生幾位留下,你好好照應著,外頭有事可和他們商量定奪。”

    馮妙嫦點?頭,“我知曉了,七爺放心?。”

    七爺看向紀先生說道,“我內外的事夫人都清楚,紀先生想知道什么?都可問她,一切事也請都和夫人商量。”

    紀先生雖不?以為然,想想自己個呆不?得幾天的,看不?上的忍忍就得了。

    也點?頭應下。

    七爺對玄字幾個道,“玄三玄四?還有玄十都留下,我回頭給你們調來?五百兵,一定要守好夫人和府里?。”

    三個人大聲應道,“我們在,夫人就在,請七爺放心?。”

    七爺又道,“調動人馬也都聽夫人分派,我不?在,你們要視夫人如我。”

    三個又大聲回道,“七爺不?吩咐,我們也是如此想的。”

    七爺臉上就有了笑,“算我白囑咐你們。”

    閔先生紀先生幾個心?里?俱是大震,沒想到七爺會給后?方的事都交給馮娘子。

    七爺的得力下屬們也甘愿聽憑她調遣!

    第073章 吃人嘴軟

    七十三章

    外書?房里交待好了?, 七爺跟著馮妙嫦回到松風院。

    西嶺和忍冬帶著四個翠一陣忙,很快給七爺收拾出行囊。

    簡單用過了?哺食,七爺就準備出發了?。

    臨出門前, 他拉著馮妙嫦回里間一樣?一樣?叮囑著。

    “玄六手里的人一直盯著, 撒爾人那里一時還不會有舉動。

    只事有萬一,你也不要大意了?。

    若撒爾人是往山胡那邊去,我留了?玄二帶著五百山胡兵守在山胡那里,到時他自會帶著山胡部眾撤出河套先尋個地?方躲起來。

    你萬不可因為山胡部歸入你私產了?,就給他們的大小事都攬自個兒身上,到時由著玄二行事就好,你切不可輕舉妄動。

    還有定?陽城這邊也一樣?,有玄三西嶺幾個和五百騎兵,就算定?陽城破了?,他們也會護著你安全離開。

    你別?又想顧著什么裴老娘子這那的耽擱了?走……”

    七爺頓了?一下,自嘲笑道, “我從來不是什么好人,山胡也好,甚至幾位先生也好, 我在的時候我自會盡力保全, 現在嘛, 我只想你和孩子好好兒的,別?的都得靠后。

    我這樣?……你怕我么?”

    七爺這樣?給他陰暗涼薄的一面攤在自己面前,馮妙嫦有種?七爺從高處走下來, 沾了?煙火氣的感覺。

    她知道七爺這是待她更?近了?。

    雖沒有夫妻情深, 卻是拿她當不可或缺的家人待的。

    馮妙嫦心?里有些暖, 她還做不到待七爺若此,不過從這會兒開始她也要這樣?做了?。

    她上前給七爺身上的衣袍撫平, 柔聲道,“怕什么,人皆有私心?,我也一樣?,七爺這樣?我覺著很踏實呢。

    七爺說的我都記下了?,放心?吧。”

    七爺一下給她按到胸前,緊緊摟住,“你和孩子好好的,我在外面也踏實。”

    他很快松了?手臂,夫妻倆相攜出去。

    因著七爺一直是這樣?來去,這回在府里留的時間還久些,所以他帶著人走,定?陽城里人都沒以為有什么不同。

    其間,賈大買回了?二萬只羊。

    出定?陽城西門不遠,有一處依山傍水的莊子,剛來河西時,七爺就是在那里養兵練兵的。

    后面七爺越往西去,打下那么些沙匪的窩點,囤兵的地?方多?了?,這處莊子就一直空著。

    兩人成?婚后,七爺就給這處莊子交待給了?馮妙嫦,后面莊里的一應人事都是馮妙嫦派人管著。

    馮妙嫦想等七爺在東邊的戰事有眉目了?,再給羊市開起來。

    她就叫賈大給兩萬只羊趕到莊子里,莊子外面的河灘和莊子后的山坡上草木茂盛,多?了?不行,兩萬只羊還是能養出來的。

    府里,七爺還沒摸出幾位先生的喜好,就先帶著閔先生丁先生走了?。

    不能投其所好,那就先管好了?吃喝穿用。

    馮妙嫦每日都會親擬兩樣?菜單交給忍冬,忍冬在松風院小廚房做出來,再添兩道灶房錢來送過來的菜,合出四菜一羹,給陶然居和望月軒送去外,馮妙嫦的飯食也有了?。

    這樣?忍冬累不著,錢來也沒那么大壓力,兩廂都便宜。

    紀先生幾個對先前的一日三餐就已很滿意,一致認為走了?那么些地?方,數燕府給供的飯食最好。

    每一頓都是精心?打理的,就連紀先生都是吃完這頓盼下頓。

    不想好中?還有更?好,七爺走了?后,給供的飯食更?上心?美味了?。@無限好文,盡在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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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了?西嶺才?知道,是馮娘子小廚房給打理的。

    且府中?的菜譜都是出自馮娘子那里,灶房掌勺的錢來也是馮娘子身邊的婢女教?出來的。

    說是只要吃過的菜,馮娘子不但能一點不差地?整理出菜譜來,還能在那道菜的基礎上變換出無數花樣?來,味道上也比原來的菜更?勝一籌。

    聽?聞這些后,紀先生開始對馮娘子真正?好奇起來。

    能整出這么些菜式,還都是尋常人家見不到的,他都來了?這么些日子了?,菜式還是花樣?翻新不斷,那馮娘子該是品嘗過多?少菜呢?

    世家大戶里一年到頭地?擺宴赴宴,只有常出沒其間才?能見識到那么些菜式。

    馮娘子又是那樣?的氣度,掌著的買賣也不小的樣?子,不是世家大戶也養不出這樣?的女子。

    也不對,那樣?人家出身的女子,又怎么會嫁了?七爺。

    很多?事根本瞞不過紀先生這樣?的人,那日外書?房一見后,他就看出馮娘子還不知道七爺的真正?的身份底細。

    七爺和手底下的人又給她做臉,所以她該是認為自己就是正室夫人的。

    七爺這會示人的,好聽?點是未得封的小軍鎮勢力,難聽?點就是草莽悍匪。

    給這樣?的人做正?室夫人,就世家不得寵的庶女寧可出家做姑子都不可能會應。

    紀先生頭一回遇到這樣摸不準的情形·,心?里還挺不是事兒的。

    摸不準歸摸不準,好菜好飯吃下來,紀先生心里是記好的。

    他那里收到七爺在東邊兒的傳書?后,就算知道馮妙嫦這邊也會有一份兒,紀先生也都打發人給馮妙嫦通個氣。

    有大本事的人就在眼前,馮妙嫦哪能叫人閑著。

    她也不和紀先生客氣,就叫賈大給買來的糧草軍備都交待給紀先生,又送來五千兩銀子,讓紀先生看著往東邊兒給七爺調度,缺什么紀先生那里看著購入,就不必經她的手了?。

    馮妙嫦這樣?做法,紀先生又是一個沒想到。

    他才?來不過十日,在別?家還得反復核實你可靠不可靠的時候呢,錢糧軍備又是重中?之重的事,馮娘子就敢都交給他,這也太相信他了?。

    想想還是不妥,紀先生親自去了?青玉院,找馮妙嫦說了?,這樣?的戰事命脈不好交給他這樣?不知根底的,叫馮妙嫦還是自己管著最保險。

    送出去的活計怎么能收回來呢,馮妙嫦請了?紀先生上坐了?,好茶好點心?地?請他用了?。

    末了?她笑著說,“先生什么大世面沒見過,我們這點兒家底還能入先生的眼?

    七爺都和我說了?,幾位先生是卻不過請面,想著能幫扶一點是一點才?來的河西,我們心?里感激不盡,要是先生們再不可信,我們就沒能信的人了?。

    先生也看到了?,七爺身邊沒多?少可用的,好些事都塞到了?我這里。

    我一個后宅婦人于外頭的事實在生疏,很怕給七爺的事耽誤了?,先生就體恤一下七爺,給他擔起來吧?”

    紀先生明知不是這樣?,她連七爺的兵馬都能調度,七爺不在府里,西嶺玄字的有一個算一個都以她為尊。

    可馮妙嫦的話聽?著太順耳了?,加上吃人嘴軟,于是揣著馮妙嫦給的一包好茶,又提著一食盒熱騰騰的新巧好吃的江南點心?又回去了?。

    回去后,他就給糧草軍備的調度抓了?起來。

    紀先生出手,自不是賈大能比的,一眼能見的高明。

    馮妙嫦干脆給前院的事都丟給了?紀先生,一句“先生能者多?勞”,看著上下午準時送來的好吃得不能拒絕的點心?,紀先生只有又接了?下來。

    如?此前院的一應事體氣象一新。

    西嶺學的都是宮里用得上那些,先頭人馬少的時候還好。

    這會兒七爺麾下有了?五千兵馬,西邊兒還有從沙匪那里搶下來的大大小小的地?盤,要打理的事就多?了?,西嶺管起來就有些力不從心?。

    這會兒都交給了?紀先生,西嶺從里到外都覺著松快了?。

    私下和玄三幾個說,“還是夫人有招,活一上手還能撂下么?我覺著紀先生會最先扛不住。”

    玄三來的晚一些,雖也覺著夫人有本事,可還是和七爺沒法相提并論。

    他就道,“這回和七爺出去,閔先生就知道得遇明主了?,謀士們不是最看重這個么,說不定?這會兒閔先生就應了?留下呢。”

    兩人各持己見,于是找來玄四和玄十見證下打賭下了?注。

    第074章 夫人說

    七十四章

    七爺往東邊去走的是玄六帶人探出來的路, 多?少年無人走,河西這?邊人沒幾個記得了。

    七爺帶著五千兵馬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出了河西,石奎這?里都沒察覺到一點。

    所以, 等七爺帶著隊伍出現在時, 正壓著靖西軍打,眼看就就要突破過去,進一步占據懷蘭的武義軍一下懵了。

    這?樣的出其?不意下,七爺的兵馬又是以一當十的悍猛,潰散的靖西軍馬上又支愣起來,重新集結起來,配合著七爺反攻,很快武義軍就抵擋不住節節敗退。

    因著七爺要求,李琨給靖西軍的前?鋒交給了李通,李通又是全力配合七爺的調派。

    可說靖西軍都是聽從七爺的指揮。

    開始,李琨那幾個嫡子和親信的將領覺著李通這?樣是將靖西軍做了燕七爺的附庸, 靖西軍往后會被燕七爺壓制,吵著李琨要給李通調回來換下。

    正在想要用什?么理由才能不得罪七爺的時候,前?頭七爺帶著李通已經拿下了古田城, 會澤一半兒的地方回來了。

    會澤都丟了快三個月了, 靖西軍和武義軍來回殺了不知多?少回, 還?是在懷蘭原地踏步。

    現在人家?一來,才幾日的功夫,會澤就回來一半兒了。

    就是再厚臉皮的, 也說不出自家?出了一半兒的力。

    這?會兒不得不承認, 燕七爺麾下的五千兵馬只要放出去就是勢不可擋, 周邊這?幾家?有幾萬兵的,都沒有和他一戰之力。

    若不是他的根基在西邊兒, 暫時沒有東進的想法,還?需要信得過的把著東邊的門戶,哪有靖西軍什?么事兒,燕七爺只憑自己的五千兵馬就能給武義軍打出會澤。

    實力懸殊之下,能爭什?么?

    附庸就附庸吧,起碼這?一把后,周邊的幾家?軍鎮再也不敢往靖西軍這?邊搶地盤。

    靖西軍從上到下都老實了。

    這?一戰,燕七爺和他的五千兵馬確實給昭平軍幾家?都震懾了。

    武義軍散出大量的金銀財物向幾家?求助,養兵的哪有嫌錢多?的,這?要換往前?,幾家?早搶著往前?湊了,反正賺完銀子,也不耽誤回頭再趁火打劫占武義軍的地盤。

    誰家?都是這?么干的,只要你拳頭夠硬,再搶回去就是了。

    可這?回卻不是,武義軍快把家?底兒都掏出來了,那樣讓人眼紅的財富,也沒一家?敢伸手。

    燕七爺和他的五千兵太讓人膽寒了,都不想成?為?他下一個目標。

    昭平軍尤其?不安,武義軍外,和靖西軍最?不對?付的就是他們了,這?兩個月靖西軍和武義軍打的熱鬧,昭平軍沒少往靖西軍這?邊占便宜。

    你弱你就得任人踩,還?只能捏鼻子認下。

    這?會兒看李通的做法,好似往后要靠上燕七爺了。

    若是……

    昭平軍怕了,在燕七爺帶著李通往會澤東邊打的時候,他們也出兵了,從西南殺過來,配合著和靖西軍給武義軍打出了會澤,直逼慶平——武義軍的老窩。

    幾家?軍鎮里,武義軍起家?最?久,在慶平盤據了十幾年,和武義軍比起來,這?些都是后起之輩。

    比豐德好些有限,慶平一帶也是山勢連綿,武義軍借著地勢,給慶平經營得鐵桶似的,很是易守難攻。

    這?么些年,就沒哪一家?在慶平咬下塊肉過。

    如此,燕七爺也不急著進攻,叫就地駐扎下來,說是累了這?些天,先休整下再計劃進攻慶平的事。

    他讓人給這?些天從武義軍手里搶來的金銀財物一溜擺開,長鞭左右揮開,分出來三份。

    兩份兒四成?的,一份兒兩成?的,比稱量的還?準。

    燕

    七爺自己拿了一份四成?的后,讓靖西軍拿另一份四成?的,昭平軍拿最?少那份兒二成?的。

    一直是燕七爺的兵將沖殺在前?頭,所以武義軍的金銀財物打大多?都被他們收繳了。

    想著大頭都被拿走了,剩下點藏著也沒意思,,也是想和燕七爺示好,李通就給自己麾下得了那些也都交到了燕七爺那里。

    昭平軍本來就怕靖西軍更得燕七爺青睞,見李通這?樣,趙午咬牙罵了一通一頓后,也給昭平軍得來的那些財物交出去了。

    燕七爺也不見歡喜,只說后面他會拿出來三家?分。

    李通和趙午聽聽就算了,哪個吞進去的錢財還?會吐出來呀,何況燕七爺勢大,靖西軍和武義軍都要看他的臉色行事。

    如今他真的說到做到,還?分得這?樣公平,沒有以勢壓人拿大頭。

    說實話,若是三家?是實力相當,出力也相當,因著靖西軍和燕七爺一起打的全程兩家?都拿四成?,昭平軍只參加了后半程只拿兩成,這?樣分最?公道。

    可事實不是啊,都是燕七爺的兵馬沖殺在前?,出力也最?多?。

    燕七爺這?么分,明擺著是讓利給兩家了。

    李通和趙午意外后,都沒那個臉過去拿自己那份兒。

    李通會做人,搶先一步推卻道,“七爺幫我們收回會澤,再拿這?些就是忘恩負義了,我們那份兒七爺給帳下的部將們分了吧。”

    趙午暗罵李通奸滑,也上前?說,“我們也不拿了,都給七爺拿去賞人吧。”

    七爺還?是平素那樣沒情沒緒的表情,“不必如此,既是聯手,得來的東西理該平分,沒那么些說法。

    這?回你們昭平軍來的晚,拿的少些,等后面打慶平,咱三家?都拿一樣的份兒。”‘

    李通還?想再說,七爺擺手沒叫他說,臉上難得有了笑,“說來上回你們兩家?去馬市給我夫人捧場,她回去都給我學?了,從她那邊算起,咱們三家?也算有些交情了,有些事就不必很計較了。

    我夫人喜歡有錢大家?一起賺,說可不興好處都自己拿了,叫別?人白出力的,那樣難得長久呢。

    若是這?回想一錘子買賣……”

    一錘子買賣意味著什?么?

    兩人都不敢細想,李通和趙午趕忙叫手下給自家?那份兒財物抬了下去。

    和趙通在馬市那回一樣,趙午回自己帳子第一件事就是叫手下想法子打聽燕夫人的情形。

    趙通則在那里暗惱自己咋就給交好燕夫人的事先放下了。

    先前?燕七爺派人來說服父親出兵,他覺著是難得的機會,就極力促成?了此事。

    事成?后,燕七爺再有什?么事,都是派人來聯系的他。

    出兵會澤的時候,燕七爺又跟父親點名要求他來帶兵。

    他覺著已搭上燕七爺的線了,燕夫人能起的作用就不多?了,就想著等后面讓自己的夫人和燕夫人來往起來,對?燕夫人有個尊重就行了。

    現在才知大錯特錯了。

    燕七爺根本不好說話,他也根本不敢靠上前?去說多?余的。

    這?么多?天下來,燕七爺頭一回這?么多?話,話里話外也都是燕夫人,臉上還?有了笑。

    可想而知燕夫人多?得燕七爺看重,說的話在燕七爺這?里很管用,甚至會改變他的想法。

    與其?在燕七爺這?里不得寸進,他走通燕夫人那里,或者燕七爺還?能多?看他兩眼。

    而一路見了燕七爺所做所為?的閔先生?和丁先生?,現在見著燕七爺,眼里的熱忱壓都壓不住。

    這?樣能文能武,又能與人共財的,這?是百年不世出的明君之質啊!

    錯過了再上哪兒遇去?

    閔先生?和丁先生?每日忙得樂顛顛的,一點沒覺出行軍的苦來。

    ——

    七爺走了第十日開始,紀先生?和馮妙嫦那里陸續收到他的戰報。

    自打見識過七爺開山大斧劈飛城門后,馮妙嫦一直覺著除非絕對?優勢的重兵壓過來,七爺不會吃敗仗。

    所以,知道七爺從武義軍手里拿下了會澤,她仍舊很淡定,該忙自己的不耽誤。

    紀先生?幾位卻坐不住了,沒想到七爺見地不凡外,還?這?樣能打,這?才多?久,就從武義軍手里給會澤拿下了。

    武義軍可是這?一帶最?難啃的硬骨頭,若真能拿下慶平給靖西軍換回會澤和懷蘭,燕七爺真就有了一爭之力了。

    第075章 反省

    七十五章

    紀先生自激動他的, 馮妙嫦一點顧不上。

    七爺給她飛鴿傳來的戰報和?紀先生的是?兩回事,每回都?是?絮絮叨叨很長一篇。

    馮妙嫦很心疼那鴿子,和?西嶺說了好幾次, 叫給鴿子多?喂點兒, 這一趟趟的消耗太大?。

    七爺的戰報里,除了他在東邊的戰事,連他每日吃的什么,早上幾時起,晚上幾時睡,連軍備里的肉干有多?難吃,襪子穿兩日會有多?熏人都?詳細寫了。

    馮妙嫦無語得?不行,都?懷疑七爺不是?去打仗去了,不然咋有這么些閑功夫扯這一大?堆沒話找話的。

    七爺說完了自己?的事,就是?問她這邊如何,孩子如何, 每日的菜色都?要問。

    既說了也要當七爺家人一樣?待,馮妙嫦在回信里有樣?學?樣?,關心了七爺在外面的衣食住行后, 說了自己?和?肚里孩子每日好吃好睡的, 最近的菜式也給他報了一遍。

    她自覺做得?不錯, 開始有賢妻的樣?子了,還和?忍冬茯苓兩個夸了自己?幾句。

    茯苓還是?那么捧場,跟著附和?, “小姐一直以來都?是?賢妻, 這還用說么。”

    忍冬卻是?欲言又止的, 馮妙嫦就知道她有不同的看法,那會兒她不大?想?聽, 轉開頭只當瞧不見。

    忍冬無奈笑道,“忠言逆耳,小姐你不要被奸佞小人蒙蔽了。”

    茯苓叉腰問她,“誰是?奸佞小人?”

    主仆三個笑成一團,這個話題也就拋后面了。

    直到這日,玄九帶著一隊人護送著這回得?的那份兒金銀財物回來,和?馮妙嫦交割好后,玄九又從車里搬出個一尺見方?的,精美的嵌螺鈿紫檀匣子捧到她面前的案上,“夫人,這是?七爺單給你的。”

    賈大?領著幾個人還在另一頭盤點那幾大?箱財物,馮妙嫦也不好打開,只點頭說知道了。

    玄九卻給她說道,“里頭都?是?七爺一樣?樣?挑的,覺著不夠,他又拿別的和?李通和?趙午那里換了才填滿的這一匣子。”

    玄九這樣?說了,馮妙嫦順手給匣子打開,雖有所準備,還是?被閃到了眼。

    讓她意外的是?,這回不像上回那樣?,一匣子首飾就那么堆疊在匣子里,而是?分了層分了格。

    匣子可以拉開出三層,每層又分了九個小格子,一眼望去一目了然。

    雖有所準備,馮妙嫦還是?被閃到了眼。

    沙匪的那點兒家底兒和?武義軍差得?遠了,這一匣子全是?還沒鑲嵌的大?顆的各色寶石,尤其?中間一層的一格里的幾顆拇指蓋大?的祖母綠寶石,綠得?深濃碧透,很少?見到這樣?成色的祖母綠,是?祖母綠中的極品。

    最下?層的格子里鋪的全是?珍珠,由大?到小排了九格,最大?那格的珍珠足有龍眼大?小,最小的也有小拇指蓋那樣?大?,最難得?的是?每一格里都?是?一般大?小的,珠光瑩潤幾無瑕疵,只這一層珍珠就價值不菲了。

    “找來的匣子七爺都?不滿意,這是?李通聽說了給送來的。”玄九指著匣子,“七爺叫我和?夫人說,往后就用這些新制了首飾戴,上回那些怕是?有別人戴過的,怪隔應的,也不配夫人,叫夫人留著賞人。”

    能叫李通給送來匣子,七爺肯定整了不小的動靜。

    七爺帶兵在外還惦記給她弄這些,還記著上回給她的首飾有別人戴過的,珠寶再貴重,也不及他的心意難

    得?。

    馮妙嫦很難形容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些不能面對。

    對比之下?,她的那些回饋就太過敷衍了。

    忽地外面噔噔噔地腳步聲,很快柳八嬌喘吁吁地在門外喊道,“馮姐姐,掌柜的,來了……來了好幾位……接了芙蓉花令來的,才將找到了裴老?娘子門上。”

    馮妙嫦忙喊人進來,問,“真是?接了花令來的?有幾家?”

    “五家……不是?……是?五位郎君和?娘子,都?是?好容貌。說是?聚著結著伴過來的,他們大?多?都?在江南一帶,聽說花令的事,一刻都?沒耽擱就集到了一起。

    前頭路上還好,到了會澤趕上打仗過不來,遭了那老?些罪也沒一個想?著退回去呢……”

    說到這里,柳八眼圈紅了,語聲也哽咽起來。

    馮妙嫦心里本就激蕩起伏的,這下?也跟著濕了眼角。

    她沒想?到,一個傳了好幾代的花令牌能令這么些人義無反顧地應諾而來,遇上戰亂都?不能讓他們退卻。

    當年約定的人該是?何等的驚才絕艷,隔了這么久,他們的后人還能按著他們留下?的遺言一絲不茍地執行。

    真的是?,“芙蓉令一出,上天入地莫敢不從!”

    這些花令的后人如此可敬可愛,她自也要誠摯無偽地相待。

    “可不能慢待了他們,那邊兒缺什么用什么你趕緊找茯苓說,先收拾了送過去,我弄完這些立時就過去。”

    邊上玄九不禁問道,“那五個江南教坊來的男女是來找夫人的?”

    馮妙嫦看向?他,“你見過他們?”

    玄九就笑了,“他們都?是?跟著我回來的,會澤那邊停了不少?因著打仗過不來河西這邊的人,我回來時,七爺就叫我給這些人都?捎上了。

    那五個男女長的都?格外好看,我想?不記住都?難。”

    柳八笑著拍起自己?的頭,“明三郎還和?我說,得?找時候謝過這邊護送的軍爺,我還想?石奎不敢出河西往東去呀,哪來的軍爺,沒想?到是?咱自己?家的。

    既是?自家人就不用客氣了,那回頭我得?和?他們說不用謝了啊。”

    知道馮妙嫦待柳八不同,拿他當自家兄弟一樣?看,西嶺玄字的也都?待他親厚著。

    玄九笑嘻嘻回道,“咱們誰跟誰,那還用著說么?”

    柳八也不和?他客氣,接著給他分派道,“玄九哥,后面陸續還有要來的,你回去幫著留心些,遇到了你再指點他們過來。”

    玄九點頭道,“我記著了,回頭我和?兄弟們都?說了,指定漏不了人。到時還找人給護送回來,放心吧。”

    知道是?夫人找來的人,玄九更?要上心。

    柳八知道馮妙嫦這會兒忙得?脫不開身,對馮妙嫦道,“掌柜的,來了這么些人,匆忙之間裴老?娘子那里湊不起來那么些東西,我找茯苓姐姐想?法子去了。”

    柳八越來越有樣?了,人前從不喊馮妙嫦姐姐,還是?馮掌柜喊著。

    忍冬都?夸他進益了,什么事也能交給他了。

    “那你快去,一定要給他們備齊全些。”馮妙嫦囑咐道。

    柳八應了就出去了。

    馮妙嫦這又問起玄九,“不當緊的話,你住一晚明兒再走吧。”

    玄九回道,“夫人要沒什么事,我是?想?著就走的。”

    “有事呢。”馮妙嫦說道,“我想?著叫忍冬做些肉醬給七爺帶著,肉干肉脯來不及了,等我做得?了,后面紀先生調運軍需的時候再給捎過去。”

    玄九一聽高興道,“那我就等一晚,從出去,七爺胃口就不開,用什么都?是?沾幾筷子,我們都?愁不行了。

    家里的肉醬肉干佐飯最佳,這下?七爺能多?用些了。

    還是?夫人有法子,我們一點想?不到這些。”

    叫玄九這樣?一說,馮妙嫦心里愈發不好受了。

    比起七爺,她做得?太不像樣?了。

    后面可不能這樣?了。

    讓玄九下?去歇著,又給紀先生幾個說了七爺那邊的事,忙完了府里這邊,馮妙嫦帶了忍冬和?柳八茯苓會合了,拉了一車東西去了裴老?娘子那里。

    在裴老?娘子待客的正廳里見到了應令而來的五位花牌的主人。

    來的卻是?梅花牌主明三郎,石榴花牌主虞大?娘,蘭花牌主白七郎,桃花牌主奚十五郎,菊花牌主姜五娘,真的都?是?男俊女美,各有美姿儀。

    果然如裴老?娘子所說,花令后人家學?淵源,只要還在教坊就不可能是?無名?之輩。

    五人俱都?是?江南各大?州郡教坊里闖出名?號的,說起來,在都?城洛安都?有聽聞。

    如今竟全拋了,只拿了教坊里的行走游歷牌就來了河西。

    這可是?河西,說是?還歸大?熙治下?,朝廷根本往這伸不得?手了。

    中原那邊的人,談起河西都?要面色大?變的,先不提往這邊來路途漫長,只路上盜匪無數,很可能到不了河西,就給命先送了。

    五人這樣?的傾力以赴,馮妙嫦又怎能不傾心以待。

    忍冬和?茯苓給車里東西都?拿出來,匆忙之間,茯苓也給所需的各樣?都?揀上好的備齊了。

    馮妙嫦想?著是?她接了芙蓉花令的主人,這些人的一應事都?該她擔著才是?。

    她就想?接了五人回燕府去住,裴老?娘子卻勸住了她。

    “你那里不是?來了幾位先生么,那些先生們最是?清高重規矩,別又再不喜,七爺正要用著人,咱們這邊就別去添亂了,就住在我這里吧。

    老?婆子一個人也寂寞,這么些好孩子正好給我做伴兒。”

    接觸了一陣子,馮妙嫦卻覺著紀先生幾個都?不是?那樣?的人。

    不過想?到府里這陣子人來人往的亂著,后院里也都?是?男子住著,怕虞元娘和?姜五娘住著不便,倒不如先在裴老?娘子這里清靜幾日。”

    于是?道,“那就先叨擾老?娘子幾日,回頭定好了在哪里開歌舞樓,我就在那里置處好宅子,保準不會怠慢了。”

    說完,她打發柳八去暖鍋鋪子叫河套羊暖鍋來,給五人接風洗塵,一直談宴到申正,留下?柳八幫著裴老?娘子待客,馮妙嫦帶著忍冬和?茯苓回了燕府。

    回到府里,馮妙嫦先去庫里挑了合適的料子,回了松風院后寢,她就埋頭做起了針線。

    忍冬過來看她縫的是?男子式樣?的襪子,“小姐這是?給七爺做襪子么?我早想?提醒你,你一直不接我茬,要給我愁死了。”

    拿過針線也要幫著做。

    馮妙嫦給奪過來,“誰都?不用,我自己?做。”

    第076章 安心

    七十六章

    馮妙嫦覺著自己心太大了, 換她是七爺,該都不想理她了。

    七爺就差在戰報里直說了,想吃家里做的肉干, 帶去的襪子不夠穿, 然后?她就一直不往那里想。

    所以七爺總叫她馮木頭,馮妙嫦這會兒?覺著自己真就是塊雕不出來的朽木。

    馮妙嫦都能想象七爺的心累。

    今兒?收到七爺給她的那匣子珍珠寶石后?,想著該如何回應七爺的這番心意時,她忽然就懂了之前戰報里七爺寫那些?為的是什么。

    越想越覺著自己理虧差勁兒?,所以吩咐忍冬去準備肉醬后?,她想自己給七爺做幾雙襪子。

    不這樣?,她心里著實下不去了。

    見馮妙嫦要自己做襪子,忍冬就拉著茯苓過來,兩人做著月子孩兒?的里衣陪著她。

    打馮妙嫦懷了后?,忍冬和茯苓只要一得?空,就要縫小孩子的各樣?物事。

    兩人白日都不得?閑, 晚上回來再做針線就太累了,馮妙嫦不舍得?兩人這樣?辛勞。

    這會兒?也是,她攆兩人回去歇了, “別做了, 西嶺不是說了, 他在晉王府已尋摸好了四個宮女,這兩日就能給人領回來,那四個都是針線刺繡上的好手, 以后?針線上的活計都交給她們就成。”

    忍冬和茯苓兩兒?嘴上說著知道了, 卻都不挪地方。

    馮妙嫦知兩個是想陪著她, 也就由著了。

    想想還是問?了,“忍冬你有什么話別憋著了, 這會兒?我能聽進去了。”

    忍冬捂嘴笑著,“小姐那我可真說了?”

    “你說。”

    “我是想著小姐這都有孩子了,七爺這回也變了不少,瞧著是想和小姐好好過日子的,小姐你也別擰著了唄?

    孩子還是有爹有娘著長起來才好,你想想老?宅子里的十八郎是不是這么回事?打小沒爹的孩子底氣不足呢!”

    想到堂弟十八郎的怯懦樣?子,馮妙嫦癟了癟嘴,她先頭想帶孩子一走了之的想法確實欠妥當。

    “我沒擰著了,沒見我這兒?給他做襪子呢么?”

    忍冬又怕她累到,“別家的主母也不總做針線,小姐又那么些?事兒?,有個意思?就行了。”

    “你呀!”馮妙嫦拍著忍冬的手,說了實話,“這回是七爺說了沒襪子穿我沒往那兒?想,覺著不大好,想將功補過才自己做幾雙的。”

    這下就連茯苓都和忍冬一個表情,“啊?”

    這也太不走心了?

    馮妙嫦不想兩個一起念叨她,“我后?面?會改的。”給兩人的話堵住了。

    懷著孩子,馮妙嫦也不敢熬太晚,做好六雙襪子就停了針線。

    從更衣間里找出七爺沒帶走的襪子一起裝上,看到還有幾間里衣,也一遭兒?給打包袱里。

    馮妙嫦想想還是叫茯苓拿過紙筆,她在外間的案上給七爺寫了封短信。

    平日就那么點事,寫來寫去也沒什么可說的了。

    想想就簡短寫了芙蓉花令的事,說等古田城歸了自家后?,她想給歌舞樓開到古田城去。

    寫完這些?,最后?她又和七爺說給他拿的襪子里,沒有繡花的素襪是她做的,實在是時候倉促只能先這樣?了,叫他對付穿著……

    第二日一大早,給幾罐肉醬和一包里衣襪子交給玄九帶著走了。

    ——

    和柳八一樣?,明?三朗五人都是打小給家里阿祖阿婆發了毒誓才承了衣缽的。

    長年累月之下,腦子里根深蒂固就是,見了芙蓉花令要放下一且追隨左右。

    所以聽說芙蓉花令的招喚帖現身后?,五人連猶豫都無就動?身了。

    可陌生?之人,陌生?之地,還是不毛之地一樣?的河西,其?間又在會澤真正親歷了爭戰,都有些?被嚇到了。

    這才覺著自己只憑著芙蓉花令就來了,著實沖動?了,從會澤往河西來時候,五人心里都忐忑之極,心里很?不落底。

    及至見到了裴老?娘子,見她雖看著端嚴,卻是面?冷心熱的。

    等聽裴阿婆說了來歷,知道她也是出自教坊的,報出名來,竟是二十多年前聞名江南的琴娘子!

    同為教坊出身,又是老?一輩的,總不會害他們,五個人心里稍安了些?心。

    等馮妙嫦前來,見她雪膚花貌風采煥然,雖一身的胡服,頭上身上也不見什么貴重首飾,卻讓人覺著華貴不可直視。

    如今見了馮妙嫦才知道,世上真有這樣?于之站一處就被比到塵埃里的人。

    五人常在江南富貴場中出入,識人的眼力還是有的。

    馮娘子一看就是世家貴女,她這樣?的人怎么會拿著芙蓉花令,又會為著什么招他們這些?人來?

    才安定沒多久的心里又惴惴起來。

    隨后?見馮妙嫦并不因他們出自教坊就有丁點輕視之態。

    和裴阿婆也是親近尊重的,對他們這些?的吃用住更是上心安排著。

    等河套羊暖鍋送過來,只在傳說中聽過的河套羊肉可著你敞開了吃。

    還以為河西這邊河套羊便宜,卻聽柳八說,河西這邊也輕易弄不到河套羊的,所以價格是尋常羊的兩倍。

    五人就不好意思?下筷了,尋思?著主人客氣,可這么貴的羊肉,他們也不能這樣?不見外。

    馮妙嫦卻很?快察覺了他們的想法,笑道,“別的地兒?沒有,我這里河套羊肉管夠吃。

    喜歡吃暖鍋,打發人去叫就送來了,不值當什么。

    怕你們剛來到西邊兒?水土不適,這幾日就多來點湯湯水水的,等過兩日再給你們上烤全羊,那個也很?香。”

    她待這些?人這樣?真誠厚意,五人心里是暖熱熨帖的,心里終于稍踏實下來。

    送走馮妙嫦后?,翻開看馮妙嫦帶過來的那些?物事,只要他們想著用的里面?一樣?都不缺,都是上好的,比他們平日用的還要精細些?。

    裴阿婆待幾人也周到,給虞元娘和姜五娘安排和她住在前院兒?,明?三郎三個住到后?一進的院子,每人一間屋子,屋子里陳設擺置很?,榻上的被褥都是剛洗過曬過的,很?家常安逸的感覺。

    這一切,讓長途奔波而來的五人又散去了不少擔憂和不安。

    和柳八閑聊時,才記起馮妙嫦是梳婦人頭的,忙問?柳八她嫁的是何樣?人家,她這樣?出門這么久才回轉,又教坊出身的人在外頭叫席面?吃的,婆家和夫君那里不妨礙么?

    還是河西這邊民風豪放,女人都能這樣?隨意在外面?出入,也不拘你和誰來往?

    柳八給幾人說道,“河西這邊對女人管束是少些?,可富貴人家的女子想要像馮姐姐這樣?隨意出入,哪里都去得?,卻是不能夠呢。

    沒有馮姐姐這等本事,想也是白想。”

    虞元娘喜道,“果然馮姐姐家里不一般,她又得?夫家看重,這樣?我們就不怕被人欺到頭上了。”

    “虞姐姐說的不錯。”柳八順著她說道,繼而賣起了關子,“你道馮姐姐嫁的是何樣?人?”

    明?三郎幾個早就想問?了,齊問?,“是河西數得?著的人家么?”

    柳八不由挺直了身板,“你們不是還想找護送你們回來的軍爺致謝么?卻是用不著了。”

    明?三郎幾個忙問?,“為何?”

    柳八與有榮焉道,“那個領頭的是玄九,我們不知多熟呢。

    你們也打聽過了吧,河西都督是石奎,聽著很?威風是吧?

    那我說,石奎也就在河西這一畝三分?地有些?臉面?,而我們七爺可是在河西東邊西邊兒?都叫得?響的人物,他要在河西跺跺腳,石奎一樣?也得?低頭!”

    說到興起,柳八蘭花指掐腰成茶注狀,“出了定陽城往西,除了撒爾,烏戎,契金,孜羌四族占的地兒?外,就數我們七爺地盤大了。

    這回七爺帶兵馬往東去了,很?快懷蘭和會澤的一半兒?就歸我們七爺了,這樣?東西給河西夾起來,石奎會是什么想法?我們七爺在河西會是什么排面?兒??”

    總往松風院跑,聽多了見多了,柳八很?不少知道。

    指點起河西的局面?來很?是頭頭是道。

    明?五郎幾個卻是又驚又喜的,“馮姐姐嫁的是這位七爺?”

    柳八揚著臉傲嬌道,“昂,就是這位燕七爺!”

    一直坐那里聽著的白七郎忽道,“現在占著古田城的人馬扯的就是繡著燕字的大旗,護送咱的軍爺他們打的也是燕字旗。”

    奚十五郎打斷倒,“這不明?擺著么,柳八才不是說了護送咱的軍爺他熟著。”

    白七郎摸摸腦門子笑了,“是呢,我咋沒想到?”

    知道馮妙嫦的夫君是這樣?梟雄似的人物,明?五郎幾個剩下那點不安忐忑也去了。

    所以,等馮妙嫦送走玄九后?,過來說要往古田城開歌舞樓時,明?五郎幾個都很?痛快地應了下來。

    馮妙嫦還想著他們要考慮幾日呢。

    江南繁華之地的教坊名優伶們,來到這樣?偏遠貧瘠的西部駐演歌舞樓,不是該失落惆悵么,咋瞧著還挺樂呵呢?

    卻不知教坊出身的就算成了名優伶,也常會遇到仗著身份行狎侮之事的,若沒人庇護,你就只能忍氣吞聲受著。

    這還只是輕的,像柳八遇到的,能撿條命已是萬幸了。

    縱算那樣?驚才絕艷的十二花牌先祖們也一樣?躲不開這些?,為避禍都各有悲涼。

    雖也托庇到了大戶門下,可人上有人,不是每回都能給事化解了,幾人早都身心俱疲了。

    所以,五個人應芙蓉花令而來,固然是誓言絕不可違,未嘗沒有厭倦了教坊司里討生?活的日子,想借機換個活法的想法在。

    現在馮妙嫦提出開歌舞樓,應許了給他們這些?拿著花牌的十一人都拿利金,歌舞樓算是大家伙的。

    馮妙嫦又是燕夫人,古田城就是人家的地盤兒?,除了王公

    卿貴,哪個敢在她的歌舞樓放肆呢?

    這就比在教坊司里強多少了。

    現在既應了先祖的約定,又有了不必受氣的新營生?,自然都想試試的。

    第077章 撤出

    七十七章

    不?來則已, 一來都是接著?串兒的。

    五日后,紀先?生派出去送軍需的那隊人回來,另五位花牌的傳人也著?過來了。

    這?樣, 十二花牌全集齊了, 一個都不?少。

    這?回來的是杏花牌主湯二郎,桂花牌主羅十娘,曇花牌主儷八娘,芍藥花牌主邊九郎,梨花牌主艾十三?娘。

    同明三?郎他們不?同,幾?個人是從北地各府郡各自過來的。

    他們被阻在慶平和會澤交界的梁縣過不?來,雇的護從也跑了,想出了慶平繞路也不?成,武義軍把?住關卡不?準進出,往哪里?都走不?成。

    多虧五個人在梁縣得以相?認,一起做著?伴兒才熬過了那幾?日的艱難。

    后面七爺率著?三?家大軍打下了梁縣, 被堵在梁縣的人才得以離開。

    離開前還有燕字旗下的軍爺專門來告訴,會澤和懷蘭往河西這?一路已暢通,盜匪們都躲了起來, 可以放心往前走。

    半信半疑中?五人雇了輛馬車過來了, 沒想到真是一路順遂, 沒見盜匪,關卡上也沒見軍爺索要財物。

    看著?五人蠟黃消瘦到脫相?的小臉,雖他們只大略說了, 也能想象五人經歷了怎樣的艱難跋涉。

    馮妙嫦每日河套羊暖鍋烤全羊這?些?換著?樣給送過來, 務求在最短的日子給這?些?人養回來。

    她又給十個人一人發下十兩銀子, 叫這?些?人安心花用著?,花完了她這?里?還有。

    馮妙嫦如此的行事做派, 這?些?人都覺著?芙蓉花令主名副其?實。

    新一代十二花仙齊聚,年?歲最大的是年?二十一的湯二郎,最小的是十六歲的奚十五郎。

    說到各自家里?,從承了樂籍后,這?些?人已經是被排除在家族之?外了。

    都是自個兒卷個包袱,走哪里?就是一個家。

    想到那些?年?的孤苦,再比對這?幾?個月有人關心惦記的滋潤日子,柳八提議說,當年?十二花仙聚到一起就是另排的行,如今他們這?些?新一輩兒的十二花令是不?是也該學起來,沒有家和家人,他們就自成一個家。

    被他說的心里?酸澀不?已,這?些?人齊聲道好。

    于是重新排了序齒,依次從大到小排下去就是,湯二郎,虞元娘,明三?郎,姜五娘,白七郎,儷八娘,邊九郎,羅十娘,柳八郎,艾十三?娘,奚十五郎。

    這?些?人沒給馮妙嫦排里?頭?。

    雖說她是芙蓉花令主,可誰也不?會真當她和自己這?幫教坊優伶一樣。

    她是燕七爺的夫人,雖沒有朝廷的封賜,可燕七爺在這?一帶的地位不?容置疑。

    定?陽城往西,整個河西,還有懷蘭和會澤那邊,說起她哪個都要恭敬地稱“燕夫人”的。

    柳八和馮妙嫦那樣親近,人前也都是喊她“夫人”的。

    他們又怎比得柳八,所以,就算馮妙嫦看著?性子寬容好說話,這?些?人也不?敢心生冒犯,也都是“燕夫人”稱呼著?。

    裴老?娘子教十一人心里?知道馮妙嫦是自己人就好,外面就該著?這?樣維護燕夫人的威嚴。

    她代表的是燕府,一舉一動都受人矚目,確不?能由著?人隨意稱呼,馮妙嫦也就由著?了。

    算著?柳八,十一人都是所屬州郡教坊里?有名號的優伶,這?樣的人能得一二就可撐起豪門大宴,這?一下就是十一個,公主王孫家的宴上都集不?起這?樣大的陣仗。

    歌舞樓開起來,該有多少人慕名而來?

    那將是何等的盛況?馮妙嫦還沒怎么,這?十一人已經開始期盼起來。

    人齊了后,只又休整了一日,這?些?人就自己張羅著?排練開來。

    馮妙嫦勸不?住,只能趕緊著?手給歌舞樓開起來。

    來河西前,在古田城邊銷貨邊等家里?人的時候,馮妙嫦已給古田城轉了個遍,所以她這?幾?日已瞄好了要在哪里?開歌舞樓。

    古田城的宣意坊,那里?是古田城里?最熱鬧處,是有錢人扎堆去的地方,城里?最大的酒樓,金鋪這?些?都開在那里?。

    知道她的打算后,裴老?娘子就畫了張圖給她,上頭?給歌舞樓要如何布置擺設畫得清楚明了,

    熟識后,馮妙嫦才知裴老?娘子比她想的還要不?凡,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外,還是飽讀詩書學富五車的,若生成男人怕是早科舉出仕了。

    這?樣的人干什么都是拔尖兒的。

    買好鋪子,再有這?么一張圖,坐等歌舞樓開張就好了。

    她趕緊打發賈大帶著?買羊沒花了的四千八百兩銀子去古田城宣意坊買鋪子,再照著?裴老?娘子給畫的樣式布置起來。

    賈大才走,這?一日早上,她還在用膳的時候,西嶺匆匆打外頭?進來。

    見他不似平日那樣一臉笑,馮妙嫦忙問,“有事了?”

    西嶺還道,“夫人先?用膳,也不是很急。”

    馮妙嫦就知不是小事,推開碗箸道,“我已用好了,你快說。”

    西嶺這?才抹了把?額頭?回道,“夫人,我才收到玄六往北邊兒派的探馬給我傳的信兒,撒爾人集結了兩萬兵馬往西邊兒來了,估算著?不?出三?日就等到了。”

    馮妙嫦心里?一凜,“是趁著?七爺不?在,想打一個措手不?及么?”

    西嶺點頭?,“該著?是,得叫山胡那邊趕緊撤了,撒爾人記仇得緊,過來第一件事必是先?找山胡那邊報前仇。”

    傳信的鴿子都派出去了,剛回來那只是帶著?傷回來的,一時半會兒飛不?得了。

    探馬的報信發出來好幾?日了,也是因著?信鴿受傷飛不?快給耽誤到這?會兒的。

    馮妙嫦一陣后怕,若是再晚兩日,山胡那邊就危了。

    馮妙嫦立時帶西嶺去了書房,叫人喊來玄十,指派他快馬往山胡那邊報信兒。

    想到只那么些?的馬和牛羊轉移走就夠耗費人力了,很多家當怕是都要撇下了。

    到時撒爾兵撲了空,放火泄憤是一定?了。

    山胡人窮慣了,平日一針一線都會仔細收著?,這?要他們舍下那么多家當……

    馮妙嫦給玄十說了一番,教他去了說給山胡部眾們,玄十領命去了。

    玄十快馬出城,趕在已正時分到了山胡部那里?。

    找了玄二,兩人一去和鐵單等主事的說了。

    鐵單哪還敢拖,忙給駐在議事大帳這?邊的族人聚集起來,商議撤走的事兒。

    要撤去的地方倒不?遠,是七爺先?前從最大的一窩沙匪那里?搶來的地盤兒。

    沙匪們能在四族角力中?生存,靠的就是地形的優勢。

    他們一般占的都是易守難攻的地方,這?一處是筆直陡峭的山壁圍拱出的一片地兒,進出只有一條小路。

    若不?是遇上七爺和他手底下的玄字們輕功了得再陡的絕壁都上得,換了別個是攻不?下來這?里?的。

    這?里?堪稱一塊寶地,四面環山中?是一片平地,因有溪流經過,草木葳蕤繁盛,很是宜居。

    除了地盤不?夠大,沒別的不?好。

    不?過也夠山胡這?些?部眾帶著?馬牛羊在里?面擠上十天半個月了,有這?么些?天,足夠七爺從東邊趕回來了。

    鐵單上去一說,撤是都同意撤,卻和馮妙嫦料的一樣,不?想撇下那么些?家當,要收拾了都帶走。

    這?要都收拾了,兩天都撤不?出去。

    這?還是議事大帳這?邊兒,往遠了的族人就需要更久了。

    鐵單和盂蘭輪番上去喊話,可下邊兒就是不?肯,說撒爾人不?是還有三?日才來么,有這?么三?日足夠搬了。

    可哪是這?么回事呢!

    事有萬一,緊可著?時候,撒爾人再來個急行軍,他們很可能就被堵了端窩了。

    鐵單幾?個急得不?行,正無計可施時,玄十上前道,“大族長夫人有話交待,我來說吧。”

    玄十走到了最前頭?,他運起內力,聲音傳出去老?遠,“我是大族長夫人派來的玄十,她有話交待。

    大族長夫人說,叫咱們只管安心撤走,丟了那些?家當過后她都給補上,她手里?還有沒動的一萬五千兩銀子,還有多備下的糧草,咱們就是什么都帶不?出去,她也能養活這?么些?人。

    她在,她的族人們就沒有后顧之?憂!”

    玄十話落,底下都是熱淚盈眶的,喊著?“我們聽夫人的”,按著?鐵單的分派行動開來。

    第078章 突變

    七十八章

    玄十走了后, 馮妙嫦又?和西嶺去了前?院兒,和紀先生幾位說?了撒爾兩萬人?馬往西來的事兒。

    馮妙嫦問道,“紀先生, 撒爾人?在山胡那里撲了空, 會馬上過來攻打定陽城嗎?”

    現在湯二郎這些十一花牌主千里迢迢都找了來,她怎么也不能?叫他們給命搭在這里。

    所?以,馮妙嫦想著若是定陽城危險,她是不是趁著還有時候,帶著這些人?及早撤出定陽城。

    紀先生思?量了一會兒,回道,“撒爾人?這回就是沖著七爺來的,在山胡那邊撲空后,應該會往定陽城來。

    不過夫人?不必擔心,他們頂多?就是圍幾日城,虛張聲勢示個威就該撤了。”

    從吃人?嘴軟被?馮妙嫦派了一堆活計, 兩下里來往多?了后,紀先生早給什么正室側室這些丟過一邊兒了,人?前?人?后都開始稱馮妙嫦是“夫人?”了。

    他這樣, 那幾位先生自然也跟著如此了。

    馮妙嫦也想到了, “定陽城有石奎的二萬人?馬, 城墻又?堅固,只守不出能?堅持很長?時候。

    而七爺不出十日就能?調動人?馬會來,到時和石奎聯手, 撒爾人?是抵擋不住的。”

    “夫人?看到點子上了, 就是這么回事。”紀先生和另幾位先生都很意?外, 才明白七爺走時為什么一再?說?有事要找夫人?商議了。

    夫人?竟是連軍務上都是通的,朝中的好多?大臣們都沒這等見?識呢!

    馮妙嫦分析道, “撒爾人?此來倒像倉促成行的。”‘

    紀先生也是這樣想的,“該是突然聽說?了七爺往東去了,臨時集了兩萬人?馬來的,想趁亂截了七爺后路給山胡收入囊中。

    這樣七爺就回來,沒了山胡的戰馬,撒爾二萬兵馬對?上七爺的五千人?馬也是壓倒的勝算,這樣正可以給七爺堵在定陽城再?不能?往西去。

    等后面撒爾再?緩出手增兵過來,那時才是定陽城危急的時候。”

    “聽先生這樣一說?,我心里就安定了,山胡那邊玄二手里還有飛鴿,玄十這會人?估計已給七爺傳信兒了,七爺知道自會有法子叫撒爾人?好看。”

    和馮妙嫦一樣,紀先生現在對?七爺在戰事上的能?力也是信得不行。

    區區兩萬撒爾人?馬,紀先生覺著七爺反手就給殺退了。

    且這回往東邊去,七爺肯定又?擴充了不少兵力,所?以就是撒爾后續會往西邊增兵,紀先生也沒多?少擔心。

    西嶺往石奎府上去說?了這事兒,看著石奎往各城門又?調了重?兵,吩咐緊閉城門不準進出。

    至于告之城里百姓的事兒,石奎說?撒爾人?也可能?不來,提前?說?了反而動搖民心,等撒爾人?真的兵臨城下了再?說?也不遲。

    西嶺聽著都很妥當,和石奎說?了到時燕府里的五百兵也會幫著守城,忙到午間他才回了府里。

    都是心大膽大的,這些人?又?該忙什么還忙什么去了。

    第二日玄十回來,說?他派人?出去探了,以撒爾兩萬兵馬現在的行進速度,還得差不多?兩日才能?到。

    而山胡部眾已經全撤到了不過嶺里面,隨便撒爾人?哪日來都不要緊了。

    撒爾人?來的越晚,等不了幾日七爺就殺回來了,這些人?也越發?不怕了。

    府里的人?該吃該睡不耽誤,聽柳八說?了,就連裴老娘子和湯二郎這十一人?都沒當回事。

    第三日天還沒亮,馮妙嫦正睡的熟的時候,被?忍冬進來喊醒。

    她穿好衣裳出來外間,就見?西嶺臉色凝重?地在那里等著。

    見?她出來,上前?道,“夫人?收拾下咱們要趕緊離開定陽城,石奎昨晚帶著他的人?馬撤出定陽城了。”

    馮妙嫦心里大跳,“那現在定陽城就沒人?守了?”

    西嶺沉重?點頭,“是,他只留了守城的那些城門衛,他府里都空了,城外大營里也都空了。”

    馮妙嫦壓住心慌,問道,“不是都說?好了么?又?不是守不住,石奎跑的什么,就這么給定陽城拱手送給撒爾人?,他不怕得來千古罵名?”

    西嶺卻無心顧這些了,“先管不了那么些,夫人?趕緊收拾走吧。”

    這會兒幾個翠也都醒了,馮妙嫦叫忍冬帶著幾人?給最緊要的收拾出來。

    她跟西嶺道,“那趕緊給紀先生他們喊起來,還有府里的人?也得都喊起來。”

    她又?跟茯苓道,“你趕緊去找柳八,讓他去裴老娘子那里叫大伙兒趕緊準備跟著走……”

    嘴里應著好,茯苓撒腿就往外跑。

    看著茯苓走了,馮妙嫦停了下來,轉向西嶺,艱澀地問,“那定陽城這些人?呢?該怎么盡快叫他們知道?不能?給他們扔下吧?”

    西嶺朝她搖頭,“就是叫著他們一起走了,他們也走不多?遠,撒爾騎兵橫掃下……”

    是啊,人?怎么能跑過馬呢?就是馬車也不行。

    那樣,府里的人?,還有裴老娘子,剛聚來的十一花仙們,不也都跑不掉么?

    十一花仙可是應她的招令而來的。

    危機時候,就是忍冬和茯苓都不一定保全得下來。

    還有紀先生他們也是。

    西嶺和玄字他們必是早得了七爺的令,兼顧不了的時候他們只會保著自己一個人?離開。

    馮妙嫦摸著自己肚子,從懷了孩子,她一切以孩子為重?,甚至可以舍下自己的命。

    可這樣的時候,她真能?看著那么些人?死在眼前?,而只顧著自己和孩子么?

    活下來后,往后想起這些,想起這些熟悉的人?倒在自己面前?的情形,她該怎么度過余生?

    想到這里,她心口就開始抽搐,只想想就不能?承受。

    她也不想她的孩子背負這么些人?命!

    棄城而走,撒爾人?的鐵騎很快就會追上來,絕大多?數人?都是死路一條。

    若是守著定陽城,只要堅持到七爺回來,這些人?都可以活下去。

    算著這會兒飛鴿應該已經到了,七爺的四?千騎配的可是最優良的戰馬,一路疾馳四?日就能?到。

    只要守住四?日,且她手里還有五百兵,都是七爺挑出來最精良的兵,是他最早帶出來的那一批,是能?以一當十幾二十的。

    她堅定地看著西嶺,“咱們不走,叫玄三玄四?招集五百兵到前?院。”

    不等西嶺回答,她喊大翠,“去叫紀先生他們到前?院來。”

    大翠放下手里正收拾的東西飛跑出去。

    又?叫忍冬道,“去庫里拿五十兩金子來。”

    馮妙嫦也跟著往外走。

    西嶺堵住她,張口結舌道,“夫人?……你不能?這樣意?氣用事,七爺走的時候說?的……”‘

    馮妙嫦盯著他道,“我肯定是不走的,要走你自己走吧!

    帶兵的不常說?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么?七爺不也沒料到石奎會棄城跑了么,咱們因事制宜沒什么不對?。”

    西嶺一跺腳跟上來,“夫人?不走我能?走么?只是留下來……到時七爺不得罰我半年不能?吃肉說?話出門呢?”

    馮妙嫦笑著等他跟上來,“不怕,到時我給你說?情,一日都不叫他罰。”

    西嶺也笑了,“那就沒說?的了。”

    前?院里玄三玄四?和玄十已招

    集好全副戰甲的五百兵,正等著他們來呢。

    到了沒多?會兒,忍冬先捧了金子過來。

    很快紀先生幾個也小跑著過來了。

    匆忙之間頭發?都沒梳好,鞋子也是半拖著的。

    馮妙嫦三言兩語說?明了情況,從忍冬手里拿過裝金子的匣子推到紀先生面前?,道,“幾位先生幫我和七爺良多?,本想多?留先生們幾日,只是撒爾人?很快就去要兵臨城下,只好先送先生們回去,等以后尋得良機再?請先生們過來做客。”

    紀先生伸手打開面前?的匣子,看到里面的五十金,他笑了,“夫人?果真是最大方的,我等才來了幾日,事都沒做幾件,就有五十金送我們。

    只是……”紀先生看過來,“我老紀是個貪的,這點金子可不夠,我還等著在七爺和夫人?這里賺出養老的銀子呢,這會兒可打發?不走我!”

    第079章 出乎意料

    七十九章

    紀先生說不走, 另幾?個先生也都說他們是跟著紀先生一起來的,走也是一起走。

    馮妙嫦見?幾?人都很堅定,她朝幾?人深揖道, “幾?位先生的深情厚意, 我和七爺定不會忘。”

    紀先生帶著幾?人回禮,笑道,“那我等?往后就跟著七爺夫人發財了。”

    兵臨城下,紀先生還能這樣輕松說笑,前院緊繃的氣?氛一下就散了。

    定陽城之所以能成為邊城,當年孜羌人契金人脫出去,同撒爾人烏戎人刮分了定陽城西邊的地方,多年來也沒?能東進占了整個河西,不是四族不想,而是沒?有強勁的實力很難做到。

    卻是蒼云山南北橫亙這里,給原來的河西一分為二, 想要東西行走只?有找山勢低些的谷口?或是斷崖處的豁口?通行。

    而定陽城就是背靠茂云山最大的豁口?而建,由此成了東西通行的必經之處。

    想要突破這里,要付出的代價可想而知, 這也是為什么四族角力多年, 河西又沒?多少兵力駐守, 四族卻沒?誰往定陽城先打主意的原因?。

    一個不好被拖在定陽城這里,后面老家很可能被另三族趁墟而入了,沒?有十足的把握也只?能眼?饞干看著。

    正是因?為知道這些, 又有石奎的二萬兵在, 守幾?日七爺幾?日就能殺回來, 先前連紀先生都覺著高枕無憂。

    恨只?恨石奎,怎么就敢跑了。

    這和給定陽城城門大開, 直接叫撒爾人長驅直入沒?什么兩樣。

    就算撒爾人本?來只?是來走個過場叫下板,對著一個沒?人守的城池,等?于給飯送到嘴邊了,你?說他會不吞么?

    不說撒爾人,就是換了弱勢的孜羌和契金人也不會放過。

    占了定陽城可說是進退自如,東進有了門戶,西退可以阻斷追敵,好處多不勝數,誰都想收歸己有。

    到這會兒定下心來,馮妙嫦才想到這些關節,對大熙來說定陽城不容有失。

    撒爾人本?就早有北下東進的心,這回若得了定陽城,后果不堪設想。

    雖說七爺走的時候說了,丟掉的地盤他都能給奪回來,可那要付出的代價得多大?七爺好不容易攢下的家底兒得折損多少?

    沒?時候閑話,馮妙嫦和紀先生幾?個商量后,叫玄三,玄四,玄十各領一百五十兵去守定陽城的西門,北門,和南門。

    馮妙嫦和紀先生幾?個設想了一切可能,即便可能性很小,可萬一呢?

    為防著撒爾人翻越蒼云山從東門突破,東門也派一位隊正領著五十兵守著進出。

    除了這五百騎,燕府里還有原先護院的一百兵,這些兵雖不如跟著七爺在外?的那些善戰,也要比一般人能打。

    這會兒都要用?起來。

    不說這一百兵,就是府里的男仆雜役們也要用?起來,一個都不能閑置。

    想到城外?莊子里養的兩萬只?羊,馮妙嫦叫過玄十,“莊子里還有兩萬只?羊,不能留著給撒爾兵做口?糧,你?帶些人快馬過去,趕不回來就一把火燒了。”

    給玄三玄四心疼的不行,“夫人,莊子又不遠,撒爾兵不有一會兒才能到么,多帶幾?個人都趕過來吧?

    馮妙嫦不容商量道,“這是撒爾人行進的慢,若是他們加急行進了呢?你?們趕出來的羊不等?于送到了他們手邊兒?

    我不想撒爾兵吃撐了咱的羊肉,更有力氣?攻城呢!”

    玄三玄四趕緊認了錯,各帶著一百五十兵守城門去了。

    玄十也點了二十騎走了。

    紀先生撫須看著,看馮妙嫦這么一會兒就分派得當,兩萬只?羊說舍就舍了,真的是好魄力和好決斷。

    今日馮妙嫦的種種所為,叫紀先生更高看了。

    對著這樣的危境,多少男人都要退縮,她竟能站出來要守城。

    正要留人的時候,她卻能奉上黃金放手讓自己這些人走,這氣?度,這胸襟,別人他不知道,紀先生是真被折服了。

    這樣的女人,齊王韓王這些妻室捆一起都不如啊!

    紀先生原還想七爺少了高門岳家的助力會艱難些,現在看,只?一位燕夫人就抵過了。

    這會兒再看,那些高門岳家反是掣肘,不要也罷。

    燕七爺有燕夫人這樣的賢內助給頂起后方,該能走出很遠!

    紀先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見?證。

    西嶺則帶著一百護院兵和府里的男仆出去,在定陽城里走街穿巷地告之,“大家伙聽好了,我們是燕七爺府上的,撒爾兵馬上就要攻過來了,石奎已經棄城逃了。

    我們夫人知道一旦咱們都開東門跑了,撒爾騎兵很快會追上來,到時咱這一城的人都要倒在撒爾兵的鐵蹄下。

    我們夫人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如此她要帶著七爺留給她的兵留下守城,于一城的百姓共存亡。

    如此各家里的成丁都去城頭搭把手啊!”

    馮妙嫦也想過開東門,放不愿留下的定陽城人東去。

    紀先生勸住了她,“夫人三思,百姓們沒?多少見?識,想不到那么些,一旦開了東城門,怕是都要傾城而出了。

    沒?了守城的,咱們又能堅持多久?撒爾人破城后那些跑出去的還是免不了一死?,那夫人留下的意義?何在?

    慈不掌兵,夫人品一品這意思?”

    馮妙嫦一點就通,謝道,“多虧紀先生教我。”

    西嶺帶人喊話的內容,也是紀先生教的。

    他不讓咬文嚼字地說,說是平頭百姓家沒?多少識字的,這個時候越是通俗易懂才好。

    馮妙嫦還覺著不用?給她舉出來,紀先生又說這個時候一定得有個人立在那里定民心。

    七爺的兵馬和實力擺在那里,這會兒能解定陽城之危的只?有七爺。

    她做為七爺的夫人站出來,定陽城的人才會覺著有盼頭,也才能定下心來守城。

    馮妙嫦這會兒真知道為什么上位者會想方設法請謀士了,一個好的謀士能給你?想不到的都補上,能做的太多了。

    想著這樣關緊東門不讓離開,定陽城的人必會有不滿,會出來鬧事要說法。

    馮妙嫦和紀先生幾?個一直等?在前院,準備一會兒門前聚起了人,就出去盡力說服。

    知道不能離開,撒爾兵又到了城下,別無選擇下自然會有人去守城。

    只?要有一半的男丁去,守住的把握就大了。

    果然,西嶺他們出去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燕府大門前就不斷有人過來。

    只?是,和想的不一樣,外?頭有驚惶的詢問聲?,卻不見?有人鬧起來,也沒?人上來拍門。

    又等?了半個時辰,守門的仆從來稟報,門口?已聚起好些人,一直堵到外?頭街口?了。

    紀先生對馮妙嫦道,“這回就看夫人的了!”

    馮妙嫦深吸口?氣?,又整了下衣裳,挺直了腰背往外?走去。

    將出門的時候看到紀先生幾?個也跟了出來,她回頭道,“外?頭亂著,紀先生就別跟著了。”

    紀先生笑道,“我等?自要和夫人共進退,不這樣哪配做謀士呢!”

    馮妙嫦被他逗笑,知紀先生是想叫自己知曉還有這么些人站在身后。

    沒?再多說,她打頭帶著紀先生幾?人站到了燕府大門前。

    “燕夫人出來了!”

    “是夫人!”

    “燕夫人真在!”

    ……

    烏泱泱的人群里到到處都在說起燕夫人。

    馮妙嫦站在大門口?的高階上,聚氣?高

    聲?道,“是我,我在這兒呢!”

    底下就有人問,“燕夫人,撒爾兵真會來么?我們剛去瞧了,石奎府確都空了。”

    卻不用?她回,人群里很快有人接上,“何止啊,我們去東城門樓上瞧了,石奎駐兵的營地也空了,除了城門衛都走了!撒爾兵必是要來了!”

    人群中一陣驚喊后,所有的目光都聚到了高階上的馮妙嫦這里。

    馮妙嫦揮手示意大家安靜,“二萬撒爾兵差不多午間的時候就能到城外?,我已派府里的五百兵去駐守城門了,可這點人遠不夠。

    還望諸位在這樣艱難的時候和我同心協力守城,除家里獨子外?,成丁都往各城門去吧,我在此謝過了。”

    說完,馮妙嫦和紀先生幾?個都等?這些人爆發,等?著被質問為何不開城門。

    卻沒?有,只?見?幾?位白?發老者越眾而出,其中就有和安堂的那位老大夫。

    和安堂的老大夫在定陽城醫治了不知多少病患,可說是德高望重。

    他站出來,別人都不和他爭了,推著他站到了最前頭。

    老大夫也不客氣?,站那里高聲?道,“從夫人來了河西,給城里帶了多少好,這陣子好些人和我說比以前好賺錢了。

    我們雖都是沒?見?識的布衣草民,卻是知好念好的,夫人明明可以走了過自己的好日子,這會兒卻留下來守城,還不是想護住這一城的人,我們信夫人,我們跟著夫人守城,夫人不退,我們也絕不退!”

    說完他向后一招手,呼啦站出來一排十幾?位男子,從四十許的到十五六歲的都有,都認出來是老大夫的兒孫輩們。

    老大夫對自己的兒孫們道,“都去給我守城去,誰退一步,就別做我李家的子孫了。”

    那一排男子齊聲?喊著,“我們必不會給李家抹黑,誰退誰是孬種!”

    齊刷刷氣?勢昂揚地朝老大夫施了大禮后,又給馮妙嫦行了禮,一行人義?無反顧地穿過人群往外?走。

    人群里自覺讓出一條路,看著李家的子弟往城門方向去了。

    很快,人群里陸續有男丁排出來,和馮妙嫦行禮報了家門,也往四處的城門去了。

    “多些諸位!”馮妙嫦一次次地深躬回禮,早已潸然淚下。

    她身后,紀先生幾?個和府里的這些人也都一樣,淚水很快打濕了衣襟!

    紀先生喃喃自語著,“這就是人心所向了!”

    第080章 援軍

    八十章

    等府門前的人散得只剩下老弱婦孺們時, 才看到?人群后面,裴老娘子被柳八攙扶著站在?那里,湯二郎十一人簇擁在?她身邊。

    看到?門前的人少了, 裴老娘子一行人往馮妙嫦這邊緩緩走來。

    就近了才看見, 這些人的眼圈也都是?紅的。

    馮妙嫦迎上前去,對湯二郎十一人作揖道,“對不住了,我不能放你們出城,若真……下輩子我做牛做馬回報。”

    湯二郎十一人卻一起搖頭,“夫人是?為了一城之人,我們只有佩服的。

    夫人待我等至誠,我等無以為報,這時候唯愿追隨夫人左右,夫人不必自責。”

    裴老娘子,“老婆子是?自私之人, 從來都是?自掃門前雪的,這回卻做不到?坐視,夫人有什么需要老婆子做的只管吩咐, 在?定?陽城安居這么些年, 這樣唇亡齒寒的時候, 老婆子也想為這里盡些綿薄之力。”

    馮妙嫦抬手抹著眼角,“好?,很多事都需要人, 我不會客氣了。”

    還未散去的那些人聽了, 也都靠過來, “我等也能幫忙,隨夫人怎樣分派都行呢!”

    馮妙嫦也一一點頭應著, 叫忍冬和茯苓帶著府里人按著所?住的街坊劃分登記了,到?時也好?分派。

    湯元郎等十一人都是?識字的,柳八這幾個月也多識了不少字,都上前幫著登記起來。

    裴老娘子很快明?白馮妙嫦為何要這樣登記,同一街坊的,她又領著詳細分出男女老少來,這樣到?時需要什么樣人,只按著名單點人就行了。

    馮妙嫦就請裴老娘子幫著調度這些事,她帶著紀先生幾個往西城門處去了。

    守城用的石頭滾木以派人收集去了,不夠的馮妙嫦發話叫去拆石奎府里的。

    石奎府夠大,很能支持一陣子呢!

    別的還好?說,現在?愁的是?沒那么些兵器弓弩給守城的人配上。

    府里是?有些富余,也只夠裝配起五百左右人的,遠遠不夠。

    沒有對敵的家伙事兒,還是?沒有對敵經驗的城民守城,撒爾人一旦攻城,只怕抵擋不了幾個回合。

    紀先生道,“不行只能各家里的利器都拿出來用了,夫人剛鼓出了如紅的氣勢,心氣兒不倒,怎也能頂上幾日。”

    也沒別的法子了,馮妙嫦道,“到?時我站在?城頭。”

    紀先生有些不贊同,“夫人不可如此,你已做的足夠了。”

    馮妙嫦搖頭,“先生也看到?了,那么些人因著信我,給家里的男丁都打發到?去守城去了,我不能戰,也要叫他們看到?我在?。”

    紀先生想想笑了,“罷了,到?時我陪著夫人一起。”

    “紀先生……”

    “謀士……”

    馮妙嫦知道后面又是?那些謀士說,她是?沒本事說服了,無奈笑道,“那先生就一起吧!”

    馬城行到?一半兒,被策馬過來的西嶺喊了停。

    車還沒停穩,西嶺縱下馬奔過來掀開車簾,激動道,“夫人,紀先生,我剛帶人去了石奎東門外?的大營里,那里留了不少兵器弓弩和相?應的箭矢,總算石奎沒黑心到?底!”

    馮妙嫦和紀先生幾個都來了精神?,“能裝配多少人?”

    西嶺道,“兩?千來人是?夠了。”

    紀先生拍窗嘆道,“要再能裝配出一千人,三千人,又有咱們的六百兵帶著,該是?能守到?七爺回來。”

    馮妙嫦卻很知足,“才咱們什么都沒呢,不也得想盡法子守城,這會兒有了這么些家伙事兒,已經足夠好?了。”

    紀先生一想也是?,笑道,“夫人說的對,是?我不知足了。”

    重新發動馬車,一行人到?了西城門。

    守西城門的是?玄三,是?他和玄四劃拳贏來的,玄四只好?去守了北門,玄十沒得挑,回來只能守南門了。

    說起玄十,馮妙嫦有些擔心起來,“玄十怎還沒回來,不會有什么事吧?”

    西嶺幾個卻一點不擔心,“放心吧夫人,就算遇上撒爾兵,玄十那輕功怎么也跑得脫。”

    忽然城頭上的守兵喊道,“你看,那邊好?大的煙,是?撒爾兵來了吧?”

    撒爾兵怎么這么快就來了?

    往西看去,果然遠處煙塵滾滾,似有大隊的人馬往這邊來。

    雖做足了準備,真面對的時候,所?有人的心口還是?突突大跳起來。

    城頭上守城的百姓們臉上一個比一個青白。

    玄三卻看出不對,“騎兵卷起的煙塵沒這么低?”

    他話剛落,煙塵后面的隊伍也現了形。

    西嶺脫口喊道,“是?羊群!”

    還真是?羊群,兩?萬只羊被趕著狂奔帶出的氣勢也很驚人,黃塵滾滾中,很有些鋪天蓋地?的威勢。

    馮妙嫦無奈地?看著,還以為玄十是?個老實的,沒想到也會來陽奉陰違這一招兒。

    只是?趕都趕來了,當然要給羊群收入城中,反正是?不能留給撒爾人。

    往后遠望,沒見到?撒爾兵馬,穩妥起見,還是?決定?等羊群走近些,就撒爾兵來了也沖不過來的距離開城門。

    瞇眼看著前方,馮妙嫦決定?了,不管玄十有什么理由,她這會也要罰人。

    這樣真是?太托大了。

    咦?她再細看,怎么后頭趕羊的人那么多?

    玄十不就帶了二十個人走么?

    不會是?撒爾人想用羊群沖城門吧?

    紀先生也想到?了,和馮妙嫦道,“不能開城門!”

    那邊跟著來幫忙守城的山胡少年興奮地?跑過來道,“是?鐵單族長他們,夫人,是?咱們山胡人來了!”

    玄三和西嶺也認出來了,“夫人,玄二,玄十也在?。”

    這會兒馮妙嫦也看清了,真的是?鐵單和玄二玄十帶著一隊人馬正策馬趕著羊群過來。

    紀先生已經數好?了,激動地?道,“夫人,來了有一千多人馬,有這么些人,定?陽城一定?能守住!”

    聽夫人喊先生的人這樣說,城頭上的定?陽城百姓一下就定?了心,信心大增下,臉上的懼意減了不少。

    馮妙嫦眼里又有了淚意,山胡來了這么些人,玄二也來了,不過嶺那邊該怎么辦呢?

    羊群越來越近,她朝玄三下令,“開城門,迎鐵單族長他們進?城!”

    兩?萬只羊咩咩叫著奔進?城中,從沒見羊跑的這么快過,是?真被追馬嚇破了膽。

    羊太多,足用了半個時辰,才全部入了城。

    鐵單和玄二還有玄十率領一千人馬跟在?后面,人人都是?一頭一臉的汗,身上的衣裳已被汗水打濕了,可見將才是?下了死力在?趕羊。

    這邊一千人馬還沒進?城,就聽城樓上有人大喊,“撒爾兵來了!”

    望過去,直沖天際的塵煙比剛才羊群帶起的壯闊多了,奔騰著往前傾蓋過來,似要給阻路的一切都吞噬掉。

    兩?萬騎兵擺出的陣勢,果然不是?步卒能比擬的。

    上回七爺一百騎和九百步卒殺退了三千撒爾騎兵,撒爾人果真給他當成了勁敵。

    算上不過嶺和府里留下的各五百騎,七爺才有四千騎,撒爾人也派出了二萬精騎兵。

    要知道那回的三千撒爾兵只能說是?散兵游勇,都是?撒爾人在?西邊兒的部族臨時拉起來的,平時放牧,有戰事時才聚起來,和撒爾王庭拉出來的鐵騎根本沒得比。

    照紀先生說的,這還只是?先鋒,撒爾必是?增兵后才會和七爺真正對上。

    足見撒爾人對七爺是?多么忌憚。

    想到?這些,對著席卷過來的撒爾騎兵,馮妙嫦忽然就沒了怕,反是?打心底里驕傲起來。

    她站在?城頭昂然俯視過去,不過是?一群欺軟怕硬的,她只要堅持到?七爺回來,就叫這些撒爾兵見識下落到?殺神?手里是?個什么凄慘滋味兒!

    下頭,鐵單和玄四玄十已帶著一千人馬全部進?了城門,城門衛關了城門。

    也不知是?剛被奔羊嚇了一回有準備了,還是?看到?有援軍來了底氣足了,過來守城的百姓們這會兒并沒被逼壓過來的撒爾兵嚇到?,一個個都精神?抖擻的,哪還見剛才的懼怕。

    有兵器攻弩的就按著玄三指派的在?城頭上蓄勢以待,沒家伙事兒的就搬石頭,壘石頭,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

    紀先生微微點頭,和馮妙嫦下去迎接鐵單一眾。

    見到?馮妙嫦,鐵單帶著山胡眾朝她行禮。

    “見過夫人!”

    馮妙嫦回禮后急問,“你們怎么過來了?不過嶺那邊怎么辦?”

    又問玄二,“你怎么也跟著了,七爺不是?叫你守著不過嶺么?”

    鐵單攔住要上前回稟的玄二,“夫人,玄二是?被我們逼的,你可不能怪他。”

    人都來了,外?面撒爾兵圍城也攆不走了,馮妙嫦只有苦笑。

    “你們這樣,若是?族里有事,我……”

    鐵單忙道,“夫人,真不怕,不過嶺那邊比定?陽城穩妥多了,只要守著不出來,撒爾人一點辦法也沒有。”

    玄二總算擠了過來,“夫人放心,前陣子鐵單族長抽了兩?千部眾出來叫我帶,這會兒已有些樣子了,這邊帶出來一千,另一千合著我留下的三百騎守著不過嶺,護得鐵筒似的,撒爾兵別想攻進?去。”

    玄二看了看鐵單等山胡人,回頭又道,“夫人,到?了不過嶺后,我們一直派懂撒爾語的探馬出去探,今晨天還沒亮的時候探馬回來報,說撒爾人忽就不打算往山胡部所?在?的河套去了,而是?要直取定?陽城。”

    說到?這里,玄二和馮妙嫦訴起了苦,“知道夫人這邊危急,族里急的什么似的,都要往這邊來援夫人。

    還要兩?千人合著我的五百騎都帶過來,說族里老少婦孺們也都能騎能射的,盂蘭夫人帶著一樣能守住不過嶺。

    要不是?我說死了不行,這會兒來的可不止一千人。”

    馮妙嫦百感?交集地?看著來的山胡一千兵,“族里我為如此,我真無以為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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