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大手精準(zhǔn)攬住她的腰將她帶離身后的恐懼,有些涼的手落在她的后腦,替她將凌亂的發(fā)絲歸位。
她不可置信地仰起頭,對上那張俊冷的臉。
起伏的胸膛和他急促的呼吸可以看出他一定是跑著過來的,額前已經(jīng)布滿汗珠,有一粒已經(jīng)順著他高挺的鼻梁落下。
平日里那雙慵懶繾綣的眸子此刻滿是擔(dān)憂,睿雪抬頭仔細(xì)瞧著他的臉,像是要把他深深印刻下,奈何他頭頂?shù)脑鹿馓粒蚴琴R逢年太白,她竟然瞧不真切,只能眼睜睜瞧著他變得模糊。
攥著他衣袖的手收緊,睿雪眼中的淚終于奪眶而出。
“真的是你賀逢年!真的是你!”
賀逢年一遍遍輕柔著她的后腦,想張嘴說些安慰的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后怕地指尖顫抖。
如果他今晚一直在她家樓下等,如果他沒有抱著億萬分之一的慶幸點開那定位軟件......今晚之后,又會是怎么樣的光景?
他不敢想。
總之,一切都來得及。
“別怕了,沒事了。”
似在呢喃,又像是安慰。
賀逢年將她臉頰的擦拭去,見她一直望著自己心里一空,看向她身后站著的男人眸色暗沉。
“他打你了?”
睿雪搖頭又點頭,眼淚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奶奶的,哪兒冒出來的人想英雄救美?”男人絲毫不怕,甚至抬腳往門口走,“識相的話趕緊滾!別一會兒打得你滿地找牙!”
“呵。”
一聲滿是不屑地輕嗤壓著冷冽的月光落下,似乎為周遭覆上一層冷霜。
“整個鵬城還沒人敢跟我說這話。”
他的聲音低沉有力,每個字猶如重錘朝著男人砸去,帶著無法忽視地壓迫。
“你挺拽的啊!”
一道聲音從身后傳來,睿雪最先轉(zhuǎn)過去,看清來人頓時傻了眼。
四五個男人從四面八方包過來,其中就有那個刀疤臉。他們不知何時已經(jīng)圈住了兩人,各個表情猥瑣得逞,似乎很有把握不會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
睿雪松開賀逢年,抱著他一頓亂摸。
“還有人呢。”
纖細(xì)的手腕被大手擒住,睿雪抬眼對上他戲謔的眸子,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狠狠瞪他,“都什么時候了?你手機(jī)呢?別告訴我你是一個人來的。”
賀逢年輕哼了聲,“就他們幾個瘦猴子,我分分鐘一拳三個。”
“......”
不再給睿雪說話的機(jī)會,幾個人已經(jīng)掄起拳頭朝這邊跑來,她被賀逢年擋在身后,只能看到他的側(cè)臉。
“就在我身后。”
話音剛落便是一記重錘,一聲悶聲后,又是拳拳到肉的驚心動魄。
睿雪怕他們打著自己不敢跟賀逢年太緊,又怕離遠(yuǎn)了自己再被擒住牽絆他,只能別扭地跟在他身后,卻也正巧看清了身前這個男人。
他迅速抓住一人的手臂,手腕一轉(zhuǎn)便有骨裂聲響起,賀逢年手上力道加重,很快嫌棄地將他甩開。
緊繃的下顎和眉心難掩戾氣,每一拳都劃過空氣留下風(fēng)聲,力道極重。
就在睿雪替那些人捏把汗的時候,忽然一道視線投射下來,她毫無防備地對上賀逢年忽然轉(zhuǎn)過來的目光腳下一頓,雙手環(huán)胸愣在原地,一時沒跟上去。
明明在前面打地那么狠,面對兩三個人一起上也絲毫不落下風(fēng),卻在空隙間轉(zhuǎn)頭查看她的情況,眉眼戾氣半分不見,比月光還柔情的一雙眼粘住了她的腳,讓她生生在原地發(fā)愣。
她似乎看到了十八歲那年,擋在自己身前的賀逢年。
那時候兩個人拌嘴吵架,賀逢年想看睿雪什么時候找自己就謊稱自己要輟學(xué),結(jié)果走后的第三天睿雪就被校園霸凌。
睿雪想著他們只是要錢沒做什么就給了,誰知他們越來越不滿足,說睿雪臉漂亮,身材也很好,想脫她的衣服觀摩觀摩。
睿雪當(dāng)即就扔了紙幣跑開,可她終究不是他們八九個人的對手,馬上在學(xué)校后山被人堵住。
領(lǐng)口被抓住,那人的手馬上就要用力扯她的校服,睿雪掙扎間卻不見對方動作,睜開眼便看到賀逢年騎著那人正在揍他......可終究寡不敵眾,眼見躲不開賀逢年便將睿雪撲倒在身下,護(hù)著她,沒讓她受一點傷。
少年炙熱的體溫落在她的手臂和頭頂,他將她完好保護(hù)在身下,自己卻被打地斷了兩根肋骨,鎖骨被縫了三針,手臂骨折。
睿雪躺在他身下清晰瞧見他額前的青筋暴起,冒密地汗珠順著他的前刺低落在她的臉頰,一向潔癖的睿雪也顧不上去擦,眼眶中的淚終于溢出流下。
“別哭啊,哭起來還是那么丑......唔。”賀逢年想抬手去擦卻被一陣鉆心蝕骨的痛牽扯,他無奈打消這個舉動,強(qiáng)顏歡笑著將疼痛咽下,“一般,都沒感覺。”
“......”
到現(xiàn)在睿雪都記得那天是個炎熱的盛夏傍晚,天空是霧蒙蒙的,可鼻尖是淡淡的梔子花香。
還有她震耳欲聾的心跳。
沒用多久,那些混混便都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一片哀嚎聲響徹寂靜的夜。
睿雪收回思緒,看向胸膛急劇起伏的男人。
他只穿著一件黑色襯衣,背著光雙手叉腰緩著氣,月光透過他的衣料透出剪影,勾勒出男人強(qiáng)勁的肌肉和寬肩窄腰。
“早說他們不是我的對手。”
賀逢年拾起扔在一邊的西裝外套朝她走來,手背一擦唇角的血,想說什么卻瞥見睿雪面上未消的驚慌恐懼,唇角一勾。
“一般,都沒感覺。”
耳邊的話和記憶重合,睿雪嗤笑,低罵了聲,“瘋子。”
她吸了吸鼻涕別開臉,卻又忍不住打量他的傷勢。
不等她看清賀逢年臉上的烏青,余光瞥見地上忽現(xiàn)的一處陰影,睿雪下意識看去卻被賀逢年先一步抬手護(hù)在她面前。
風(fēng)刃劃破空氣落在她的耳邊,一聲碰撞下的骨裂清晰可聞,睿雪掙扎著想動被他狠狠按住,直到聽到身前人刻意壓低的悶哼,睿雪僥幸的心終于狠狠下墜。
“賀逢年!”
...
高級vip休息室外,睿雪目送警察離開才轉(zhuǎn)身擰開房間門,她躡手躡腳進(jìn)去,卻和床上人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睿雪還保持著奇怪的姿勢,見狀她抬手將額前的發(fā)絲攬到耳后,聳聳肩,“想趁你睡著偷偷溜走來著,沒想到被你發(fā)現(xiàn)咯,那現(xiàn)在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走了。”
賀逢年挑眉,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好歹我救了你,這么著急走干什么?”
睿雪拿包的手一頓,又聽他道:“還是,你不敢見我?”
意有所指地意味蔓延,睿雪想起自己失控的晚上,面上滾燙,卻嘴上不服輸:“不敢見你?我為什么不敢?”
見她果然還是吃這套,賀逢年壓著預(yù)勾的唇角點了點頭,錯開她的視線。
“那你陪我呆一晚,敢不敢?”
“我......”
“不敢?”賀逢年搶先一步,“還有你睿雪不敢的事。”
“誰說我不敢!待就待唄。”
睿雪將包一扔,一屁股坐在賀逢年旁邊的沙發(fā)上。
屋子里一陣靜默。
“你——”
“那——”
異口同聲后,再次陷入安靜。
“你先說吧。”
賀逢年側(cè)頭賠了眼睿雪又收回目光,忽然地生疏讓兩人都局促起來。
“你今晚怎么會來?”
對上賀逢年理直氣壯地直白實現(xiàn),睿雪降下去那點燥熱再次騰升,只覺得這間房間的溫度太高了。
“什么時候把我從小黑屋放出來?”
這樣也不用靠定位器才能找到她。
或是心虛,又或是別的什么,睿雪也不想和他來回拉扯,掏出手機(jī)熟練地將他放出來,又遞給他看:
“好了吧。”
賀逢年睨她一眼,并不打算回答,只是目光哀怨到睿雪不忍再直視下他。
又坐了回去,她不自然地問:“你口渴嗎?”
“進(jìn)來這么久,你終于問了這么一句關(guān)心我的話。”
這話說地飽含委屈,睿雪卻不淡定了,“誰關(guān)心你了?我是讓你少說話,安靜些!”
話雖這么說,但睿雪還是重新站起來,取了紙杯接了水遞給他。
面前人卻不接,一雙眼睛緊望著她。
睿雪頰上一熱,稍稍捏緊了握著的紙杯。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來!”
賀逢年將自己纏著繃帶的右手往前送了送,言語曖昧,“先讓我喝口水再挖。”
“任你處置。”
“......誰要處置你,神經(jīng)。”
話是這么說,睿雪目光落在被白色繃帶纏地像個毛毛蟲的手臂上,到底還是將紙杯送到他唇邊,讓他能喝到。
睿雪沒好氣,“你說不說?”
眉心一跳,賀逢年扯了個最離譜的理由。
“路過。”
“……”
空氣中一呼一吸都充滿著僵硬,他心里惦記著小混混的事,不自然地開口打破沉默。
“警察怎么說的?”
警察是在賀逢年包扎傷口時來的,睿雪出去和他們做了筆錄后賀逢年直接被送到病房里。
因為怕和他不知道以什么身份相處,她刻意在病房外多磨蹭了會兒才進(jìn)去,聽屋子里沒了聲音還以為他睡著了,想著悄無聲息拿包走人,沒曾想被抓包不成還被激將法留下來。
睿雪嘆了口氣,興致不佳,“說他們常年在立山區(qū)平民戶徘徊,是當(dāng)?shù)赜忻挠问趾瞄e,都沒成年,有幾個十四歲以下,批評教育,有幾個十六七歲涉嫌猥褻、聚眾斗毆已經(jīng)被拘留了。”
“立山區(qū)的怎么會來玉園區(qū)?他們受了誰的指使?”
意外與賀逢年的敏銳,睿雪在他的注視下終究把心底的猜想咽了回去,搖搖頭,“不知道,警方說后面會再聯(lián)系我的。”
“讓他們直接聯(lián)系我吧,你怎么會處理這些事。”
“我怎么不能處理這些事?”
不知怎么點燃了睿雪的怒火,她又想起譚婷漫今天的挑釁,和他時不時出現(xiàn)打亂她的生活,不免語氣高了些。
“又覺得我什么都做不好,可這兩年我自己把我自己照顧的很好!這件事我自己會處理,用不著你。”
怒音回蕩在病房之中,兩人僵硬著身子誰都沒有下一步動作,像是默認(rèn)加入了誰先動就是誰輸了的游戲。
觸及未愈的傷疤,賀逢年喉結(jié)一滾,喉間干澀地冒著血腥。
他緩緩垂下頭,指尖微蜷,自嘲般地笑道。
“是。”
“沒有我,你這兩年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