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還充斥著刺鼻的膏藥味兒,睿雪被放緩的語氣迷惑住,抿了抿唇。
“那你呢?你在國外快活死了吧!
那雙眼睛盯著睿雪,他滿意地翹起唇角,給出臺階,“你可以問喬林。”
“我問喬林什么?問他你在國外過得多開心多快樂嗎?我有病還是你非要找觀眾?”睿雪背過身,“玩地不能自已還回過找觀眾真是辛苦你了,有譚婷漫還不夠是吧!
這次的呢喃倒是被賀逢年聽了個徹底,他擰起眉來,“這和她有什么關系?”
“怎么沒關系!”
睿雪轉過來,怒火再次燃燒,眼見又要吵起來一陣鈴聲打斷施法。
她看了眼備注又看了眼賀逢年,拿起手機往外面走。
門沒關嚴實,睿雪和電話里的聲音都被賀逢年聽了個七八。
“朋友邀請我去隔壁的農家樂,你不是說最近壓力大嗎?要不要一起去放松下,就在這個周末,來回一個小時的路程,我來開車。就我和幾個事務所的朋友,你要是覺得不自在,可以就我們兩個!
事無巨細地貼心安排讓睿雪一愣,她聽到是裴之禮的邀請就下意識想要拒絕,此刻面對他的周到,一時有些愧疚地不知道怎么開口。
余光瞥見床上的人往這邊看,睿雪又往門外挪了挪,輕聲道:“抱歉裴律師,我就不去了,你們玩得開心!
對這個回答沒有很意外,裴之禮點點頭:“這么快就要和我保持距離了?不是之前叫我名字的時候了?”
知道他說得在賀盛鵬面前她喊他名字那次,睿雪汗了汗,“能讓您裴律師不生氣,怎么調侃都隨你!
一聲笑,裴之禮又說了什么,睿雪抿著唇答道:“不是,是我朋友住院了,我走不開!
她眼皮低垂著,雖然知道賀逢年這里不需要她照顧,但還是下意識想為他做點什么,畢竟是因為她,他才會住院。
也確實如郗語所說,她不應該耽誤別的人,利用他在長輩面前演戲已經是錯的,必須要找時間和家里坦白。
透過門縫,賀逢年看見睿雪低著頭和電話那頭說著什么,醫院白亮的光落下的余光在她頭頂籠罩著,獨獨為她開啟一層濾鏡似的。
賀逢年瞇了瞇眼,瞧著她眼眸彎彎,唇邊噙著的笑意一時著迷。視線隨著她抬起的手移動,看到她將垂落下的青絲別至耳后,最后停留在她露出的白皙修長的脖子上,喉結一滾,移開眼。
沒過幾秒,他又看去,卻被睿雪被光點亮的笑灼地眼眶發酸。
明明從前他可以正面見她的笑顏,此刻卻像個偷窺狂似地,偷偷地從縫隙里窺視。
和那次看到照片后同樣的煩躁強迫賀逢年移開了眼,盯著某處出神,直到門口傳來響聲他才順著看去,正好瞧見了睿雪臉上未散的笑意。
攥著被子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啟唇,眼睛卻沒有看她,“誰打來的?”
“你爸!
賀逢年:?
“你說誰?”
“是誰你要干嘛?和你有什么關系。”
他蹙眉:“......你別告訴我,你最后別跟我說一個字,我才不想知道他是誰,跟我有半毛錢關系,你也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賭氣的話落在空擋的病房減弱了五分的怒意,倒是聽出不少別的意味。
覺得他這樣好玩,睿雪止住手里的動作瞧他,“本來還想著報答你今晚的救命之恩呢,既然你說沒關系的話......那是不是就不做數了?”
“你想不認賬?”
睿雪聳肩:“看你啊。你還要說啥一并說了,省得到時候弄得我像欠你的,趁早說完徹底和我沒關系!鳖Q┮惶掳停罢f啊,還有啥要求。”
“什么要求都行?”賀逢年挑眉。
睿雪雙手環胸,笑里藏刀,“你說。”
“咚咚!
兩人一齊看去,一位男醫生推門進來,瞧見睿雪的時候明顯一愣。
這么細小的瞬間被賀逢年捕捉到,他看向睿雪,后者卻沒什么反應。
“剛剛時機不對沒來得及說,同桌,好久不見!
看著摘下口罩的林卓,睿雪捂著嘴巴,“林卓?竟然是你,剛剛是你給賀逢年處理的?”
睿雪當時在門口和警察記筆錄就沒進去,只在門口瞥了眼那側臉,只覺得眼熟便罷了,沒曾想竟是高中和自己做了半個月同桌便轉學的林卓。
“嗯,好巧!绷肿啃Φ販仂,還是和高中時一樣的雅致,“這是你男朋友嗎?”
“當——唔!”
賀逢年肩上一痛,看向睿雪的眸子里蓄滿了水花。后者卻沒管他,示意他閉嘴。
“不!是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雷鋒同志!鳖Q┧土税粗R逢年肩上的五指,“他的傷嚴重嗎?”
“嗯......我沒拿片子,你要不和我去辦公室聊?”
“好。”
林卓對賀逢年輕一點頭便往外走,睿雪跟著他卻被賀逢年拉住。
“干嘛?”
“他是你什么同學?我怎么不記得?”
兩人青梅竹馬,從在襁褓里就沒分開過,幼兒園到大學更是家長動用關系讓他們一個學校一個班,可賀逢年確信自己從沒沒見過這個林卓。
睿雪還是笑瞇瞇的,纖細的兩指拎起他的袖口便扔到一邊,“你當然不記得!
在賀逢年疑惑的目光里,她表面的笑意消失,“因為他是你轉學那半個月里轉過來的,至于那半個月你去哪了,需要我幫你回憶回憶嗎?”
賀逢年避重就輕,問道:“只半個月你們為什么很熟的樣子?”
睿雪語氣平淡:“因為他離開的時候跟我表白了!
眼皮一顫,賀逢年正要伸手拉她卻連衣角都沒碰到。
隨著門關上的聲音,房間里安靜下來。
只是這次屋子里只有他一個人。
辦公室里,睿雪眉心擰在一起,面色凝重地聽著林卓指著ct片子說明賀逢年的情況。
“從片子來看,這里顯示骨折線比較模糊,這里也有明顯硬化的狀態,而這里,骨折線明顯清晰,斷裂處也有軟組織腫脹的情況,明顯是新傷疊舊傷,他這里以前骨折過!
“是的,在高中的時候骨折過,會很嚴重嗎?”
睿雪的快速肯定回答讓林卓一愣,隨即又指了指骨折線清晰的地方,“他第一次恢復的很好,片子上來看是這樣,平時他會有手臂脹痛,提不起重物的時候嗎?”
睿雪回憶著:“沒有!
“嗯,好在兩次創傷時間也隔了挺久,倒不存在兩次傷痛疊加的情況。”
睿雪還沒松口氣,又聽林卓道:
“但他這次骨組織損傷較重,被木棍擊打過,如果撞擊手臂的是根鐵棒,那他這只手臂就一定是粉碎性骨折,造成的創傷和后遺癥是不可逆的。”
“這......”心口又提了提,睿雪第一次覺得林卓說話大喘氣。
“他現在的情況只比粉碎性骨折要樂觀些,后續如何還要看他的自身恢復如何才能判斷,但恢復的過程中,骨折處一定會伴隨腫脹、疼痛,如果收受不了一定要來醫院就診,不要只吃止痛片,治標不治本!
睿雪雙手緊握不敢吱聲,生怕他還有什么話在等著自己。
“那他這個樣子需要住院嗎?他身上還有別的傷嗎?”
“不需要住院,身體各處也并無大礙,只是些皮外傷沒有傷及肺腑。”林卓又看了眼片子才道,“遵醫囑吃藥就行了,還可以搭配著維生素d和鈣物質,促進傷口的恢復。受傷的手臂盡量不要活動,防止再次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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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總,真的不用和賀先生報備嗎?”
一道冰冷的視線投來,喬林閉上嘴,繼續處理手上的事。
“您讓我查的譚小姐丈夫意外身亡的事,米國那邊的偵探給了回復!
“說。”
“朱先生出事那晚是要去加侖餐廳赴約的,走常山大道是最近的路,可他在行駛途中忽然在岔路口改變方向,走了山道才會造成人車摔下懸崖!
“根據當時的路段監控顯示,朱先生當時是接了一通電話才改變路線的,但根據警方調查和最后的資料來看,事故現場和車里都沒有找到朱先生的手機。
“然后呢?”
“目前只查到這些!
“再接著查吧!
“對了。譚小姐今天晚上給我打了一次電話!
“哦!
“我還是按照之前那樣,說您在開會,沒時間看手機。”
“嗯!
想著時間也不早了,賀逢年看了眼時間:“那你先回去吧,別跟老頭說我回來了,這幾天我住......”他頓了頓,指尖摩擦著袖口,“等我消息吧!
“好的,那我先走了賀總,祝您早日康復!
喬林出了門,繞過長廊忽地被一道力量拽地身體踉蹌,他還想掙扎卻看到那張熟悉的臉,緊繃的身體瞬間放松下來。
“睿雪小姐?是你?好久不見!
不明白喬林臉上的竊喜從何而來,睿雪開門見山,“我有事情要問你,要是被我知道你騙我,我就——”
“您放心,賀總之前就交代我,讓我待您就如圖待他一樣。”
來勢洶洶的氣勢減弱了些,睿雪松開環著胸的手,挑眉。
“他真這么說的?”
“千真萬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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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雪回到病房的時候賀逢年已經睡了,不想吵到他,躡手躡腳準備關燈離開,卻聽安靜的房間里兀地響起一聲呢喃。
“別走!
腳步一頓,身后的人似乎是醒了,被料摩擦得悉索聲更響,睿雪縮在角落里不敢亂動,生怕和賀逢年撞上。
直到一口倒吸涼氣在黑暗里響起,睿雪也顧不上隱藏,快步走過去,“動什么啊?”
略帶責怪的聲音響起,一陣靜謐后,才聽到賀逢年問:
“你去哪兒了?”
黑暗中,那雙黑耀般的眸子注視著她,他空著的作收抓著她的手臂,生怕她把他丟下的模樣。
靜謐的氛圍之下有空調正在運作,睿雪忽然想到自己小時候遇到的一只黑色小狗,當時也是這樣眼睛濕漉漉地望著她,希望她把它帶走。
到底是心軟,睿雪嘆息一聲,無奈道:“把你丟這兒,我自己遠走高飛!
聽出她是在玩笑,但賀逢年沒有片刻放松,將她又忘床邊拉了拉,“你不說我有什么要求隨便提嗎?”
睿雪眼皮狠狠一跳,不等她開口反悔,賀逢年便搶先一步。
“我要去你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