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蓮藕排骨湯 你們哪天要是死了,一定是……
包恒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飯館里既然有那么多假客人, 那還有什么是真的?看著是香噴噴的肉,吃到了肚子里變成硬邦邦的石頭,這死法就太慘了。
于是一眾人爬上車, 向著遠(yuǎn)離南來飯館的方向駛?cè)ァ?br />
大約開出半個鐘頭, 車子才停下來。
現(xiàn)在應(yīng)該脫離那個飯館能夠影響的范圍了。
齊玉樹迫不及待地奪過包恒手里的打包盒, 一個個拆開。
盒子里的肉透著深邃誘人的醬紅色, 表面泛著晶瑩的油光,看著就十分酥爛, 更要命的是還有一股獨特的香味,似乎是香料與肉香混合起來的味道,悠遠(yuǎn)彌長。
吃, 還是不吃?
沒有猶豫上三秒鐘,幾人已經(jīng)掏出了餅子, 躍躍欲試。
這種餅子是所有傭兵在前往安金沙漠前會準(zhǔn)備的,為了能在沙漠里長時間儲存而不變質(zhì),餅子里的水分很少,如果有機(jī)會生火做飯, 那么還能掰成小塊兒丟進(jìn)鍋里熬成糊糊, 一旦時間緊迫或條件不允許, 就只能就著水干嚼, 再配上異獸肉干,一頓飯吃完, 感覺嗓子眼都要變成磨砂的了。
辛歡也想到他們會配著餅子吃, 所以這些臘汁肉都是切好的。
制作完成的臘汁肉非常的軟爛, 甚至不用切開,用刀背輕輕一壓,肉就順著紋理分開了, 再隨手剁上幾刀,把里面的肥肉剁碎一點,夾雜在瘦肉里,不管是做面條和蓋飯的澆頭還是用做肉夾饃的肉餡都相當(dāng)完美。
兩個干面餅中間夾上滿滿的臘汁肉絲,幾個人像比賽似的,一個比一個想辦法夾得餡料多。
等肉絲滿的要溢出來,這才心滿意足的遞到嘴邊,啊嗚!
咬開堅韌有嚼勁的餅皮,舌尖終于嘗到了臘汁肉的味道。經(jīng)過長時間的燉煮,肉已經(jīng)變得酥軟多汁,咸香撲鼻。每一口都能感覺到肉質(zhì)在口中緩緩化開的迷人口感,濃郁中帶著微甜的回甘,越品滋味越濃。
臘汁肉里是有肥肉的,而且非要有肥肉不可,否則就不是正宗的臘汁肉。但這肥肉不僅一點不膩口,反而噴香軟爛,或者說,完全吃不出來肥肉和瘦肉的分別,只有交融在一起完美的臘汁肉。
更何況肥瘦對飲食檔次已經(jīng)降到現(xiàn)在這種程度的傭兵們又有什么重要的?他們巴不得吃上一口肥瘦相間、香噴噴又滋潤的五花肉,異獸肉干倒是大塊的精瘦肉,它好吃嗎?
高又晴一邊狼吞虎咽一邊想,薇姐真是好人,有這種好事不忘了告訴他們。他們還差點嘲笑人家出現(xiàn)了幻覺,真是罪過。
轉(zhuǎn)眼間,一個手工制作的臘汁肉夾餅吃完了。高又晴毫不猶豫的又掏出一張面餅,對折后捏住兩邊,讓面餅作口袋狀,并且塞得滿滿的才罷休,定睛一看看見一旁的打包盒已經(jīng)空了四個了。
制作完成的臘汁肉夾餅?zāi)迷谑稚蠒r,面餅間略一擠壓,臘汁肉里豐盈的汁水就爭先恐后的流出來,浸潤了餅皮,粗白色的內(nèi)芯瞬間被染成了深褐色,干巴巴的面餅也沾染上了臘汁的香氣,粗糙的口感竟然也沒那么扎嘴了。
高又晴小心翼翼地不讓任何一滴臘汁流到地上。浪費哪怕一滴他都會心痛的!
如果說干面餅只是維持生理特征的應(yīng)急物資,里面夾著的臘汁肉就是奢華和美味的代名詞,二者一綜合,竟然也將干面餅拉高了一個檔次。
唯一的遺憾就是也拉低了臘汁肉的檔次,可是不這么吃,臘汁肉根本就不夠多,到頭來還是得吃肉干和面餅。
然而,雖然臘汁肉好吃,但包恒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徹底沉溺于美味,他還保持著一絲警戒心,掃視四周。
于是他發(fā)現(xiàn)幾人中竟然出了一個叛徒。
他大聲喝到:“齊玉樹,你在吃什么!”
大家啃得都是干面餅,齊玉樹手里那個一看就外殼酥脆,內(nèi)里柔軟細(xì)膩的圓面餅是哪來的?
齊玉樹像是偷雞被當(dāng)場抓獲的黃鼠狼一樣縮了縮脖子,猛地把手最后一點肉夾饃塞進(jìn)嘴里,才含糊道:“辛歡送我的,她說這個和臘汁肉更配,你們也不要嫉妒,畢竟我們有同一個地方長大的交情……”
幾道飽含著怒火的眼光都射了過來。
“有這種好東西
,你竟然偷偷躲起來吃?還把不把我當(dāng)朋友了。”
“好哇,難怪你拖拖拉拉最后一個才出來,我還為你擔(dān)心,原來是拿了獨食吃。”
齊玉樹無恥一笑:“饃少人多,又分不過來,我怕大家爭搶起來影響團(tuán)結(jié),只能我多承擔(dān)一點了。嘿嘿,嗝!”
這話說著真氣人,幾個人一擁而上,把齊玉樹按倒在地上撓癢癢,逼他交出剩下的饃來。
“沒有了沒有了!”
“哈哈哈哈癢!”
“哈哈給你們……還哈哈剩一個……”
齊玉樹從懷里的紙袋里掏出一個有點扁了的白吉饃,被大家一把搶走。
這兩片兒饃中心空空,邊緣合在一起雖然能對齊,中間卻有很大空間,像兩個淺淺的碟子合在一起似的,一看就是專門為了夾臘汁肉制作的。
干面餅夾臘汁肉已經(jīng)夠美味了,如果用這種量身定制的白吉饃得好吃成什么樣?
有人動作很快的把還有臘汁肉的飯盒拿過來,滿滿的塞進(jìn)兩片饃之間。
平日里最為穩(wěn)重的包恒得到了大家的信任,被推舉為分饃人,他頂著壓力取出一把干凈的小刀切開肉夾饃,務(wù)必要使分成的五份大小均勻。
幾道視線同時聚集到包恒的手上。
刀尖抵到肉夾饃的外殼上,微微用力,輕微的咔嚓聲跳躍進(jìn)在上每一個人的耳朵里,短暫的停留后,刀尖觸及柔軟的面胚,順利分來。
一起一落,圓圓的肉夾饃被分成了五等分,肉汁流淌到了臨時用作菜板的打包盒蓋上,讓人一陣可惜。
包恒宣布自己分配完畢,眾人對各份的大小沒有意見,于是齊齊伸手,拿了屬于自己的那一塊。
肉香混雜著純正的小麥香滾滾而來,正如刀尖切開饃身時給眾人的感覺,這白吉饃表皮焦香酥脆,饃瓤綿軟可口,略帶一些嚼勁,卻不是干面餅?zāi)欠N純粹的堅硬。臘汁肉的濃郁鮮美,正與白吉饃的樸實筋道相得益彰,辛歡果然沒有騙人,這才是最完美的搭配!
幾人咬下一口,然后……沒有然后了。
就那么一小塊。吃完了。
這種感覺真讓人抓心撓腮,不爽極了。如果不是整個團(tuán)隊出動,并且有任務(wù)在身,恨不得現(xiàn)在就駕車返回南來飯館,痛痛快快的吃一場。
不就是晶核嗎,拿去!
————
今天南來飯館的臘汁肉很受歡迎。
臘汁肉不是臘肉,也不是鹵肉。臘肉是風(fēng)干或熏制而成的,鹵肉是鹵水鹵制。
臘汁肉有自己獨特的做法,用近二十種香料及中草藥與肉同煮,做法并不難,因此是很風(fēng)靡的小吃,正宗肉夾饃里的肉,就該是這種臘汁肉。
南荼選的是肥三瘦七的五花肉,質(zhì)地柔軟,這樣肥肉不會太油膩,瘦肉也不容易發(fā)柴。豬大骨和雞架熬出來的高湯,加入各色香料和中草藥的藥包,加肉一起小火緩慢燉煮,讓肉充分入色入味。
煮到只需用筷子輕輕一戳,肉就能扎穿,臘汁肉就煮好了。不過剛煮出來的臘汁肉還不夠入味,必須要繼續(xù)在臘汁里浸泡上一個小時以上才行。
齊玉樹一行人出現(xiàn)在飯館時,南荼見到辛歡神情有異。加上這幾個人未免也太過緊張,南荼靈機(jī)一動,想了個主意。
“你認(rèn)識那個人?”
辛歡道:“嗯,也不算太熟吧,以前在一個孤兒院的,不過他比我大兩歲,所以做傭兵早,其實也好久沒見了。”
南荼附耳過去:“你這樣……”
辛歡詫異:“真的要送東西?這有什么好處嗎?”
南荼淡定道:“好處就是他們會很快回來。”
僧多肉少的時候,肉會格外好吃。意猶未盡給人的吸引力比酒足飯飽大多了。
“等他們回來的時候,有個消息你可以透露出去……”
————
南荼沒有猜錯。這種意猶未盡帶來的渴望在包恒一隊人又啃了兩頓干糧后到達(dá)了巔峰。
高又晴拿著地圖說:“我們這次行動的目的之一是為了探查解薇說的這個飯館,因此沒做深入安金沙漠的準(zhǔn)備,這幾天也一直在附近活動,沒走出多遠(yuǎn)。所以我想……”
她止住了話頭,去看其他人的反應(yīng)。
梁玥很快領(lǐng)會到她的意思,沖她擠了擠眼睛。
齊玉樹則興沖沖的挑明大家的想法:“這干糧我真啃不下去了,咱們回南來飯館吃飯吧!這回你們自己點自己的,千萬不要來搶我的東西吃!”
“我同意!”
“我也……”
包恒氣哼哼道:“一個兩個的,你們哪天要是死了,一定是饞死的!”
好在不是所有同伴都被美食迷得失了智,另一個隊友雖然心動,卻有些猶豫:“那個飯館里各種異象,我們就當(dāng)沒看見?這不是掩耳盜鈴嗎。”
梁玥搶著說到:“管他什么異象不異象的,對我們沒壞處就行了。我想起看過的那些志怪小說,妖怪化作人形結(jié)識人類,喜結(jié)連理,相安無事好多年,也稱得上一句幸福美滿。可是偏要有什么老和尚老道士橫插一腳,讓丈夫?qū)ζ拮由鲆尚模詈篝[起來,結(jié)局就沒有美滿的,一定有一方受到傷害。要是稀里糊涂的,一輩子也就這么過去了,不也挺好。”
他們現(xiàn)在就該做那個揣著明白裝糊涂的人。
“我們已經(jīng)試驗過了,遵守規(guī)則,就沒有問題。”高又晴說的是另一種角度,“拋開東西好不好吃的事不談,沙漠里補(bǔ)給的重要性大家都知道,不出問題還好,只要出了問題就是大事,隊伍減員乃至全軍覆沒都有可能。”
“有人想過行進(jìn)路線上出現(xiàn)補(bǔ)給點的重要性嗎?這代表著南來飯館遲早能救我們一命,不早點弄清楚,加以利用,反而遠(yuǎn)遠(yuǎn)避開,這簡直太蠢了。”
“而且我們只要能平安回到天陵城,無論出于什么目的,都得讓更多人的人知道南來飯館才行。南來飯館出現(xiàn)在這里的意義,比我們想的要重要的多。”
這話叫人無可反駁,于是大家簡單討論后,全票通過了天黑之前回到南來飯館吃晚飯的提議。
明明這次沒多少晶核入賬,一隊人心情卻比滿載而歸時還喜悅,路上甚至哼起了小曲。
突然,一陣低沉的轟鳴聲傳來,地面竟也微微顫動起來。眾人迅速警惕起來。
“說不定是鳴沙……”
“不是鳴沙,是異獸——!”
梁玥的話音剛落,前方的沙地中突然揚(yáng)起大團(tuán)的飛沙,疾馳的車輛來不及閃躲,直直闖進(jìn)沙霧里,小隊中的人應(yīng)付這種突然襲擊已經(jīng)駕輕就熟,護(hù)目鏡向下一拉,手中的武器依然堅定地指向可能出現(xiàn)敵人的方向。
開車的齊玉樹猛打方向盤,遠(yuǎn)離原本的方向。
一擊不成,一個龐大的身影猛然躍出,那是一只鐵尾蜥蜴,皮膚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在陽光下更顯猙獰。巨大的尾巴每一次甩動,都能讓父親的地面微微震顫。
“這么大的鐵尾蜥蜴,只怕要有五級!”包恒提醒道。
他迅速做出了判斷:“甩掉它!”
傭兵在數(shù)年的交戰(zhàn)中熟悉異獸的弱點,異獸也不是對傭兵們?nèi)珶o了解。比如鐵尾蜥蜴曾經(jīng)以為越野車這個龐然大物才是自己的敵人,只會用強(qiáng)壯的尾巴瘋狂攻擊車體,效率不高,也容易被傭兵們抓住機(jī)會反殺。
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jìn)化到知曉操縱車子的才是真正的對手,耍起了陰招,在傭兵可能出現(xiàn)的路線上提前疏松沙土,制造一個看似平坦實則極其細(xì)膩松軟的流沙池。
傭兵們開的越野車雖然經(jīng)過特殊改裝,不會輕易陷入沙子里,可遇到莫測的流沙或者特殊地形,一樣也要陷進(jìn)去的。
不知道多少傭兵中了這一招,埋骨沙漠。
幸好齊玉樹反應(yīng)夠快,果斷改換方向。
幾人一路駕車狂奔,這只鐵尾蜥蜴很有毅力,竟然窮追不舍,眼看著屬于南來飯館的小房子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遠(yuǎn)處了,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繼續(xù)前
行甩開鐵尾蜥蜴,還是在這附近兜上幾個圈子。
“我們把異獸引到這附近,南來飯館的主人會不會生氣啊。”梁玥擔(dān)憂道。
包恒想了想,道:“她如果覺得這是個麻煩,也不會在這里開飯館了。”
梁玥這段話倒是提醒了包恒,他連忙對齊玉樹說:“開車?yán)@著南來飯館試試。”
有建筑物做掩護(hù),鐵尾蜥蜴能退去最好。如果鐵尾蜥蜴選擇了攻擊南來飯館,包恒相信飯館主人不會坐視不理。
這樣他們既解決了鐵尾蜥蜴這個小尾巴,又能探出飯館主人的虛實。
越野車直奔南來飯館而去。鐵尾蜥蜴沒有半點猶豫的追上,甚至還趁著車子轉(zhuǎn)向放慢速度,猛的發(fā)力躍起,半個身子砸在車尾,巨力讓車頭微微翹起,差點翻車。
幾乎同時,子彈和火光從小隊眾人手中的武器中噴薄而出,在轟鳴聲中將鐵尾蜥蜴擊退。
受傷的異獸性情更加狂暴,冰冷的豎瞳閃著仇恨的光芒。看到這一幕的高又晴心道不妙,鐵尾蜥蜴長這么大個子,心眼竟然這么小,怕是要不死不休,再沒法甩開它了。
不遠(yuǎn)處,南來飯館已經(jīng)近在咫尺,越野車沒有絲毫停頓,直直奔向南來飯館,鐵尾蜥蜴卻一改攻勢,站在遠(yuǎn)處先是放慢了動作,又豎起脖頸和頭顱,似乎是忌憚,似乎又有幾分迷茫。
包恒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是鐵尾蜥蜴知難而退,及時收手,還是南來飯館有什么神通。不過后者明顯更有可能。
他們一直等到鐵尾蜥蜴的身影消失不見,周邊風(fēng)平浪靜,確定沒有危險才下車,又留下一個人在外面看守警戒,這才推門進(jìn)了南來飯館。
南荼姐猜的真準(zhǔn),這些人這么快就成了回頭客。辛歡面帶微笑地上前,見幾人有點狼狽,主動問道:“這是遇到異獸了?”
齊玉樹答話:“一只五級鐵尾蜥蜴,像個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
這次小隊踏進(jìn)南來飯館,明顯鎮(zhèn)定了許多,不知道也有沒有南荼暫時沒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緣故。
包恒清了清嗓子,齊玉樹收到他的暗示,裝作不經(jīng)意的打探道:“不知道異獸會不會襲擊南來飯館。這里只有你一個服務(wù)生,遇到危險怎么辦?”
辛歡自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是什么,也不準(zhǔn)備藏著掖著,底氣十足地說道:“你的擔(dān)心多余了,我們老板在的地方,方圓五十米內(nèi)沒有異獸敢接近。”
齊玉樹等人:!!!
難怪鐵尾蜥蜴落荒而逃!?竟然不需要飯館的主人出手,只是她的存在就能震懾周邊嗎?
有這種本事的人,難怪能在安金沙漠里開飯館!
辛歡說起這話一點也不心虛的。“飯館所在方圓五十米內(nèi),不會有異獸出現(xiàn)”——這個消息是南荼主動告訴辛歡,并且授意她傳出去的。
南來飯館周圍越安全,未來聚集過來的傭兵就會越多,帶來更多的晶核收益,既讓系統(tǒng)有機(jī)會積攢能量,也能給南荼帶來財富和屬性點。
不過辛歡自作主張,把這句話的主語改了一下。
南荼是南來飯館的老板,她和飯館本來不就是一體的嗎?而且南荼說了,她忙得很,不打算離開飯館去安金沙漠里亂逛,那就更沒有區(qū)別了。
想到這里,辛歡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聰明了。
小隊眾人眼中還殘留著震驚,包恒心中更是如同驚濤駭浪一般,這件事對在安金沙漠摸爬滾打的傭兵的意義實在是太大了,甚至不只是傭兵,天陵城知道這個消息,也不會坐視不理。
“吃點什么吧,打異獸那么消耗體力。”辛歡放下菜單,“這次有時間坐在店里吃了嗎?”
這個震撼性的消息以后還有時間留給他們消化,眼下他們還是得吃飯。
聽到辛歡的話,想起自己上次來飯館時只差沒有同手同腳的緊張表現(xiàn),幾人臉都有點發(fā)熱。
高又晴看向菜單。
昨天來的時候坐立難安,根本沒仔細(xì)看清楚菜單上有什么,這次可要仔細(xì)看看。
生焗筍殼魚、糖醋芝麻小排、蒜蓉白菜肚絲螺、酒香草頭、八寶豬手……
高又晴光是眼巴巴地看著,就感覺有一桌豪華大餐擺在面前,應(yīng)接不暇,口水咽個不停,不知道該吃哪道才好了。
但就在這時,辛歡突然把菜單一抽,抱歉道:“不好意思,這是原來的菜單,現(xiàn)在好多都售罄了,點不了,你們看這張吧。”
她遞上一張許多菜名都被涂黑的菜單。
售罄了?售給誰?
高又晴心里嘀咕,又不至于為這種事抱怨什么,只繼續(xù)看下去。
視線捕捉到一個字眼,高又晴眼睛一亮。茭白,有茭白吃?
茭白不是什么珍貴的食材,味道也不是多么驚艷絕倫,可卻是高又晴童年時經(jīng)常吃的蔬菜。
盡管她已經(jīng)十年沒吃過茭白了,卻仍記得茭白清爽的口感和淡淡的清香。
茭白是水生蔬菜,天陵城不產(chǎn)茭白,從前就沒有,發(fā)生大災(zāi)變之后更不可能有了。高又晴對這個食材念念不忘,只因她不是天陵城本地人,她只是在十年前和家人來旅游,結(jié)果就再也沒能回去家鄉(xiāng)。
人類不止有天陵城一個基地,但各區(qū)域之間被面積廣袤,環(huán)境惡劣的沙漠、沼澤、原始森林等地形隔開,幾乎斷絕聯(lián)系。人類在夾縫中生存,還要面臨異獸的步步緊逼,自身的生存都成問題,更沒有余力去聯(lián)合距離遙遠(yuǎn)的其他基地。
高又晴回不去家鄉(xiāng),也不必回去了,曾經(jīng)家鄉(xiāng)所在的地方,極有可能已經(jīng)面目全非。
只有關(guān)于家鄉(xiāng)山巒輕裹薄霧,滿山桃花競相綻放,綠油油的茭草鋪展幾十里一望無際的記憶,是誰也奪不走的。
她忍下鼻酸,語氣輕松:“天天被沙漠這樣干巴巴的熱氣蒸著,我感覺自己都快成干尸了,吃點水靈靈的東西吧。我點一個雞油菌炒茭白。”
梁玥想了想,覺得高又晴說的很有道理,于是要了一份排骨蓮藕湯。
她本來想點另一種湯——川貝母陳皮燉豬展的,因為從來沒喝過,甚至都不知道豬展是什么東西。但是就在手指挪到菜單上時,辛歡告訴她,最后一盅剛剛被人點走了。
梁玥小心地看了看旁邊幾桌衣著清涼隨意的客人:不是,這些假客人,他們還真吃飯啊。
好浪費哦。
那就蓮藕排骨湯吧。
她點完以后,辛歡把這道菜也劃掉了。南荼把砂鍋買回來以后,南來飯館每天會上一批湯,數(shù)量不多。湯要燉,而且不是一時半會就燉好的,動輒好幾個小時,所以數(shù)量有限,沒了就沒了。
其他人又要了兩道菜。
這里的菜品雖然美味,價格卻也不便宜。雖然很想每一道菜都嘗嘗,錢包卻不答應(yīng)。當(dāng)然,這是針對他們平日里的消費水平而言的。單論在沙漠里賣這些東西,這個價格簡直是做慈善了。
點完菜以后,包恒就對大家說:“明天我們就出發(fā)回天陵城。”
齊玉樹奇怪道:“我們的食物和汽油還夠活動好幾天,這次也沒抓到什么像樣的獵物,就這么回去不是太虧了?”
包恒沉靜道:“我想盡快通知天陵城,南來飯館附近不會出現(xiàn)異獸的事。”
這和天陵城有什么關(guān)系?是想通過官方渠道,通知大家缺少補(bǔ)給的時候可以來南來飯館吃飯嗎?
包恒給幾人講述了一件往事。
“你們還記得天陵城想在安金沙漠里建造營地的事情嗎?”
那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時候齊玉樹幾個人還沒成年,更不是傭兵,對這件事的關(guān)注很少,只有高又晴還有點印象。
“好像有這么一件事,最后不是失敗了嗎。”這個結(jié)果是顯而易見的,現(xiàn)在的安金沙漠里根本沒有人類的營地,不管是想補(bǔ)充資源、接受治療還是修理武器,傭兵只能回天陵城。
“幾年前,天陵城對建造補(bǔ)給營地這件事相當(dāng)重視。那時候人
類對抗異獸的經(jīng)驗還不夠豐富,傭兵傷亡率慘不忍睹,天陵城人口數(shù)量急劇下降。為了減少有生力量的損耗,官方?jīng)Q定在安金沙漠里建造補(bǔ)給營地。”
“在各方面的全力支持下,營地很快就建造了一大半,可這個時候,異獸群發(fā)現(xiàn)了未完工的營地,前仆后繼地瘋狂攻擊,工人們和負(fù)責(zé)保護(hù)營地的守衛(wèi)幾乎全軍覆沒。”
“因為這個營地的戰(zhàn)略性實在是太重要了,九個月后,天陵城重啟了這個計劃,選擇了異獸最不活躍的冬季進(jìn)行建設(shè)活動,又吸取了教訓(xùn),加大巡邏和守衛(wèi)的人手。但悲劇再次發(fā)生,前來攻擊的異獸數(shù)量幾乎翻倍,很多本該冬眠的異獸提前醒來,因為饑餓更加兇殘,所以結(jié)果……”
包恒沉默了片刻,后來的事情大家都猜到了。
過了一會,梁玥才試探性地說道:“其實人類數(shù)量才是吸引異獸的關(guān)鍵吧。”
所以第二次建造營地時,盡管增加了武裝力量,卻也引來了更多異獸襲擊。
沖擊天陵城的獸潮的出現(xiàn),也是因為城市人口大量聚集對異獸的吸引,甚至能讓它們跨越廣袤的安金沙漠而來。
只是那時候,大家還不懂得這個道理。
這是天陵城用血積累的教訓(xùn)。一開始傭兵外出行動,也是抱著人越多越安全的想法。但總是遇到異獸圍攻,后來才知道其中的關(guān)竅,才有了現(xiàn)在人數(shù)基本維持在6-8人左右的小隊,既保持了戰(zhàn)斗力又不至于引來過于強(qiáng)大的異獸。
不過這個經(jīng)驗對于營地建設(shè)來說是無解的。不允許人員聚集,那誰來維護(hù)營地運作,傭兵們不能集體進(jìn)入營地獲得治療和休息,建造營地的意義何在?
眾人又想起包恒最初說的話,要把南來飯館的存在告知天陵城官方。
飯館主人所在的方圓五十米內(nèi),沒有異獸敢踏入……!!
他們猛地抬頭,這么看來,這件事可太重要了!
可是,飯館的主人會同意嗎?
“這只不是我一個小小傭兵該考慮的了。喏,上菜了,快吃吧,吃飽了明天才有力氣啟程。”包恒招呼大家吃飯。
————
辛歡拿著空托盤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聽到隔壁桌的客人在小聲討論。“他們在說什么,天陵城,還有異獸什么的?”
另一個人很自然的說:“哪個電影或者游戲吧。我跟你說,我那個倒霉領(lǐng)導(dǎo)今天又作妖……”
辛歡的嘴角不自覺的向上翹了翹。
想起她還曾經(jīng)擔(dān)憂地問南荼,雖然對傭兵們做了一些約束,可總不能讓他們都閉緊嘴巴,一句話不許說,如果其他客人聽見了傭兵們的交談,難道不會害怕嗎?
畢竟常常掛在大家嘴邊的,都是打打殺殺的事。
她還記得南荼的回答是:“那你太小看我們這里的原住民了。他們的見識很豐富,這種小事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
————
包恒招呼眾人開動。
其實不用他說,大家握住筷子的手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
雞油菌炒茭白,看著普普通通一道家常菜,只是顏色亮眼了點,鮮嫩的金黃色配清凌凌的茭白,清新簡單。
高又晴迫不及待的夾了一筷子送進(jìn)嘴里,閉上眼睛,期待熟悉的味道將她卷入家鄉(xiāng)的回憶中去。
嗯
下一秒,高又晴詫異的睜開眼。
按道理來說,記憶中久違的味道不該是被大大美化過才對嗎,為什么她覺得,自己現(xiàn)在吃的這道炒茭白,比小時候美味多了?
她覺得奇怪,再次伸筷,這次不僅有茭白,也帶上了雞油菌,滿滿一大口覆蓋在米飯上,再滿足地扒進(jìn)嘴巴里。
雞油菌爽滑,茭白柔嫩,二者搭配起來,雞油菌貢獻(xiàn)出了獨特的鮮美,茭白爽脆的口感讓這道菜更有層次。更驚艷的是,不止是用了什么烹飪方法,這茭白入味極了,簡直鮮甜四溢。仿佛這不是一道素菜小炒,而是悄悄用上了什么珍奇食材,達(dá)到了點石成金的效果。
饒是高又晴回憶中的一切在種種加成下已神圣不可侵犯,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道雞油菌炒茭白好像更好吃一點。
其實新鮮茭白水分含量多,很難入味,很多人烹飪茭白,吃的只是脆嫩清爽的口感,如果強(qiáng)求入味,那只能炒到茭白軟爛,失去原本的特色,反而不美。
不過誰說,魚與熊掌不能兼得?
南荼用的是濕炒的方法,分三次少量加入雞湯,每次加過雞湯,就耐心地用中小火慢慢炒干水分,再添進(jìn)去下一次雞湯。這樣一來,雞湯的滋味完全被食材吸收,菌子鮮、雞湯鮮、茭白鮮,鮮掉眉毛不說,茭白還能入味至深。
齊玉樹見高又晴卯足了勁兒吃茭白,提醒道:“你也嘗嘗別的菜啊,這個醉雞超級好吃,冰冰涼涼還有酒香,鹵汁都滲到雞肉里頭了。”
高又晴:“可是這個茭白真的好吃。”
梁玥奇怪道:“你剛才才告訴我,茭白沒有什么味道的啊?”
梁玥別說吃過茭白了,見都沒見過,看見高又晴點了這道菜,興致勃勃的問她茭白是什么味道的。
高又晴自己想吃,卻不能昧著良心把茭白吹得天花亂墜,于是實話實說,茭白只是水嫩了一點,還有一點很淡很淡的甜味,此外就沒什么滋味了。
“本來是這樣的……”高又晴有些哭笑不得,“是老板做的好吃了,添了不一樣的風(fēng)味。”
大家紛紛嘗試,吃完都贊不絕口:“感覺自己不是在吃素,是在吃肉,可是味道已經(jīng)這么濃郁了,口感還有素菜脆脆的感覺,我喜歡!”
————
飯館里眾人大快朵頤,飯館外等待的常天磊心急如焚。
他就是被抽到今天在外面看守行李和負(fù)責(zé)警戒的倒霉蛋。平時就算了,偏偏這次是其他人都去南來飯館吃飯,他留在荒涼的安金沙漠里,連點香味都聞不到,凄凄慘慘。
其實聞到香味可能就是另一種折磨了。
不過進(jìn)門前大家都答應(yīng)給他帶打包的菜品,還算有良心,常天磊焦灼的等待著,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南來飯館的大門,期盼門下一秒就從里面推開。
眼睛都盯得又干又澀,在腦海里幻想了數(shù)次的場景終于出現(xiàn)。常天磊一躍而起,跳到眾人面前。
“答應(yīng)給我?guī)У娘埐四兀坎粫䴖]給我?guī)О桑粫刹粫桑浚 ?br />
這種事要是忘了,以后該怎么做朋友?
“當(dāng)然沒忘了。”
包恒把幾個摞在一起的打包盒遞給常天磊。常天磊歡天喜地的走到一邊,席地坐下,一個個打開。
有滿滿一大盒米飯,還有醉雞、雞油菌炒茭白等菜品拼在一起的,都是大家動筷之前就分出來的。
最下面的盒子里好像有湯水,常天磊小心翼翼的打開,一股氣勢磅礴的香味直沖云霄。
“我的天,這是什么呀,這也太香了。”
包恒等人在旁邊竊笑,這算什么呀。還記得辛歡戴著厚重的手套,小心翼翼的把砂鍋端上桌,緩緩揭開還灼燙的砂鍋蓋子,那才叫震撼呢。蒸汽和香氣瞬間騰起,簡直像火山瞬間噴發(fā)出內(nèi)里積蓄的力量一樣,不僅奪走了包恒幾人的注意,連附近的幾桌客人都一個勁的往這邊瞧。
等水汽散去,砂鍋里的東西露出真容,原來是蓮藕排骨湯。
真是奇怪,也不算多神奇的食材,放在從前,也只是道家常湯品,可是怎么聞著就這么香呢。帶著這樣的疑惑,常天磊湊過去喝了一口。
只是一口,就讓他如遭雷擊。排骨的咸香,蓮藕的清甜,還有難以分辨卻存在感強(qiáng)烈的鮮美滋味一起涌上來,微燙的溫度刺激著舌頭,讓常天磊被異獸肉干荼毒到自閉的味蕾全活過來了,歡欣雀躍地接受著這湯水溫柔的滋潤。
這樣一方清潤鮮甜的藕湯,在天陵城可以賣上天價,是因為天陵城找不到蓮藕嗎?當(dāng)然不是了!是天陵城就沒有能做出這種神仙滋
味的廚子!
即使放在這么簡陋的包裝盒里,也不影響它在常天磊眼中散發(fā)著七彩光芒。
他一連喝了三大口湯,身上微微出汗,這次嘗出點什么來了,鮮甜的湯汁里似乎帶著微微的火腿咸香,也怪常天磊好多年沒吃過火腿了,一時間竟然反應(yīng)不過來。
又啜飲了一口,咂巴咂巴嘴巴,想方設(shè)法地讓那股鮮味流失的慢一點,常天磊仍然覺得意猶未盡,想一口氣把湯喝光,又不想讓剩下的蓮藕排骨干巴巴的沒有湯汁,這才忍住欲.望,拿起筷子。
湯汁鮮美,里面的材料也沒變成貢獻(xiàn)出精華的“藥渣”,而是讓各種滋味有來有往,相得益彰。
蓮藕粉糯極了,越嚼越能嚼出甜味,在湯里燉透了,讓湯汁甜潤的同時,自己也吸收了湯汁的精華。煮得粉白的排骨,一口下去簡直有潺潺汁水流出,鮮香入肉入骨。經(jīng)過數(shù)個小時的煨燉,恰到好處地只爛不垮。
“我是不是太久沒吃到排骨了,怎么這么好吃!”常天磊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在心里嘀咕。
他百思不得其解,卻不影響他風(fēng)卷殘云一般,把同伴帶給他的食物掃蕩一空,連顆飯粒恨不得都不要剩下。
常天磊打了個飽嗝。掃過南來飯館緊閉的大門,別說那么幾條規(guī)矩了,就算再加上十條、二十條,這頓飯他也非吃不可!
第17章 八寶豬手 栗子、火腿、香菇丁還是口蘑……
包恒一行人迷醉在排骨蓮藕湯火山般噴發(fā)的香氣時, 余香也波及周邊。
一個食客吸了吸鼻子,猛地抬頭:“什么味道?”
“那是排骨蓮藕湯?怎么那么香?”
“不知道,不過飯館里賣的, 價格我也在菜單上看見了, 還不便宜, 肯定不能跟自己家做的一個味。”
立刻有人叫來辛歡。“那個蓮藕排骨湯還有嗎?給我也來一份。”
辛歡搖頭道:“已經(jīng)售罄了, 燉湯時間久,今天就只有這么幾份。”
客人們一臉遺憾, 也只能接受現(xiàn)實,不過依然戀戀不忘:“真是怪了,光是聞著就覺得香死了, 嘗一口那還了得。”
蓮藕排骨湯確實沒有什么花哨的地方,主要食材也只是蓮藕和排骨而已, 不過排骨用的是新鮮直排和臘排骨一起煨燉。
臘排骨肉質(zhì)緊實,紋理清晰,帶著恰到好處的油脂和煙熏的香氣,最適合用來燉湯。
臘味制作時間久, 準(zhǔn)備推出這道湯品時現(xiàn)做可來不及。飯館里現(xiàn)在用的臘排骨是南荼聯(lián)系了曾經(jīng)給南來飯館供過貨的專做臘味的人家。
這家人做的臘味是經(jīng)過南元海多年檢驗過的, 只要用到臘味, 南來飯館就只有這么一個選擇。這次南荼也提前嘗過樣品, 品出這么多年那股味道分毫未改,這才下了訂單的。
他們家的臘排骨用的是跑山的土豬排骨, 先在大鐵鍋里混著花椒和鹽一起慢炒, 炒上幾個小時都是有的, 等晾涼了再用秘方進(jìn)行腌制,價格貴還出品少,不是南家和他們有交情, 今年還勻不出這些賣給南荼呢。
對于南荼這樣的廚子來說,這家的臘排骨有一個明顯的好處——鹽度低,卻又格外的香。臘味有一個缺點,就是在腌制時經(jīng)過調(diào)味,味道還很重,一旦拿捏不好咸度,加到菜里就破壞了原本的平衡。
現(xiàn)在看來,這臘排骨加得是恰到好處。
“南荼姐,”包恒幾人走后,辛歡一溜煙地小跑過來,“好幾個客人都想要蓮藕排骨湯,聽到今天售罄很遺憾,讓我來問問改天能不能預(yù)定。”
南荼想了想道:“可以預(yù)定,不過不要選在明天,明天閉店一天。”
南荼決定休息一天。
搞餐飲店很累,最近生意比較好,錢是賺的多了,人也怪累的。給自己放一天假放松一下。
這么一想,她就在朋友圈宣布了這個消息。
現(xiàn)在有不少常來的食客主動要加南荼的好友,一是方便預(yù)定菜品,二是因為南荼經(jīng)常調(diào)整菜單,她是自己到菜市場買菜,會根據(jù)每天遇到食材的新鮮度選材料,出菜單,有些老客人想吃的菜品當(dāng)天未必會上。南荼定下菜單后發(fā)在朋友圈里,也免得客人白跑一趟。
這個朋友圈一發(fā),原本預(yù)備到南來飯館吃飯的客人一片哀嚎。
“明天不開門嗎……我現(xiàn)在每天的動力就是去南來飯館吃飯。嗚嗚……”
“+1,白天上班賺的窩囊費就是為了晚上能吃到老板做的菜,感覺自己這才是活著。算了,明天先死一死。”
更多人表示理解:“老板好好休息!”
“南老板又不是鐵打的,休息好才有精力研發(fā)新菜。”
挑選幾條留言回復(fù)后,南荼單獨找上喬大爺。他早幾天訂了明天要到店里吃八寶豬手,現(xiàn)在飯館不太方便,南荼打算問他是取消訂單還是推遲。
“取消干嘛?我一個退休老頭一天到晚也沒有什么正事做,多長時間我都等得起,更別說推遲一天了。南荼啊,你休息一天夠嗎,多放幾天假沒事,可別累壞了身體。”
喬大爺深知竭澤而漁的道理,南荼可千萬別累倒了。
南荼:“不會的,喬爺爺,那您后天中午到店里吧,我給您做八寶豬手。”
喬大爺樂呵呵道:“那我可是有口福了。你爺爺那時候就不愛做八寶豬手,三催四請也不答應(yīng),得虧他把廚藝傳給了你,我才能吃上這一口。”
南荼想起這個也不禁失笑:“八寶豬手要把整只骨頭拆出來,釀入各種配料,先蒸再紅燒,工序復(fù)雜,原材料又不貴,我爺爺覺得都是鄰里街坊,不愿意賣高價,再說賣了高價也沒有多少客人買賬,當(dāng)然不愿意做了。”
不過有人點名要吃,又能接受南荼開出的價格,她還是愿意做給客人吃。
有些菜長久不做,就算菜譜還記得,有些關(guān)鍵步驟的小技巧也要忘光了,南來飯館里的菜品經(jīng)常推陳出新,也不是沒有這個考慮。
喬大爺覺得南荼很是通情達(dá)理。
他知道有人點菜吃,盤子一端上來就數(shù)著里面的材料算價錢。合計完就說這道菜原材料價值幾何,賣價又是幾何,店家大賺多少多少。也不想想自己做有沒有這樣的風(fēng)味,又看不到廚子費了多少工夫。
手藝菜賣不上價,自然沒人愿意做。
所以現(xiàn)在才有各種堆砌名貴食材的大餐,考驗廚子本身技巧的菜品卻越來越少了。
為了以后還有機(jī)會吃上這一類美食,他贊許道:“你只管標(biāo)價,識貨的人自然會買賬,不識貨的只能說沒有這個口福。標(biāo)個不相稱的低價,這才是糟踐你的手藝。”
喬大爺還給南荼講了一段他的親身經(jīng)歷。
好幾年前,喬大爺?shù)男念^好是一家小餐廳的魚頭豆腐,做的那叫一個焦香味美,店面雖小,平日也是座無虛席。可喬大爺吃過一次再去,卻被老板告知魚頭豆腐這道菜就此下架不做。
后來才知道,有一次店里來了七個人,只點了這么一道菜,拼了兩張桌子,連魚頭豆腐里的湯汁都一滴沒剩,全拌進(jìn)米飯里吃了個精光。
老板一算賬,這是要賠本啊!店里也不差這一道暢銷菜,于是趕緊把菜下架了。
喬大爺苦口婆心,勸說老板既然是出于成本原因,不如提價再上架,老板不肯,不想讓客人以為他是為了漲價才下架這道菜,平白壞了名聲。
老板還對喬大爺說,客人吃飯付了錢,當(dāng)然是沒錯,一家老小生計在這,他作為老板必須把控成本,所以也不能怨他。那就只能怪這道魚頭豆腐實在太下飯,既然是菜的錯,從此下架就行了。
只剩下喬大爺為魚頭豆腐喊冤,合著太好吃還有錯了,他還想吃啊,有沒有人來管管他!
所以看見南荼店里的定價比其他飯館高,喬大爺一直都是支持的,有些人的手藝就值得高價。殊不知他去什么
幾顆星的餐廳,一小塊魚肉,幾棵草也能賣四位數(shù),南荼怎么就不能定價高點了?
————
說休息就真的只是休息。
南荼在家里躺了一天,除了吃飯和上廁所就沒下過床。美好的一天一眨眼就過去了。
她不由得感嘆奮斗果然是反人類的,躺平才是永恒的追求。
可惜第二天還得早早起床。
到了店里,發(fā)現(xiàn)辛歡利用這一天時間給店里來了個大掃除,里里外外干干凈凈,連桌子都锃亮反光。
“說好了咱們兩個都趁這個機(jī)會休息一下的。”南荼無奈道,“平日里你就夠忙了,現(xiàn)在飯館里這個工作量,也就你還愿意幫我。我在想要不要再招幾個人。”
辛歡聽到南荼要招人,先是心里一慌。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南荼并不是不要她了,而是覺得現(xiàn)在飯館里生意太好,想給兩個人都減輕點負(fù)擔(dān)。
“我倒是不累,在這里工作比殺異獸輕松多了,而且沒有危險。”還有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美食吃。員工福利拉滿了好不好,傻子才會嫌棄這份工作不好。
招人這件事還真的要提上日程了,南荼思索起來。辛歡剛來飯館的時候條件特殊,南荼手里一枚晶核都沒有,工資這碼事就略過了,只說食宿全包。
后來漸漸有了傭兵到店里吃飯,貢獻(xiàn)了不少晶核,南荼拿出其中一部分讓系統(tǒng)兌換成了錢,剩下的是要給辛歡發(fā)工資的。
可是她剛提這事,辛歡就反應(yīng)激烈地拒絕了,直言南荼救過她一命,還提供這么好食宿條件,不需要再給多余的東西了。
南荼當(dāng)然不會這么想。誰會不需要錢財傍身?辛歡當(dāng)時手里要是有積蓄,就不會迫于生計匆匆加入一個不靠譜的傭兵隊,最后被拋棄在沙漠里。辛歡現(xiàn)在覺得晶核不重要,是因為她的生活圍繞著南來飯館轉(zhuǎn),晶核花不出去,自然沒有價值。
所以盡管辛歡堅決不要晶核作為工資,南荼也悄悄替她攢著,等有一天辛歡要離開,她就把一直以來的工資一股腦給她。
現(xiàn)在又回到了招人這個問題。飯館這個情況,肯定是在末世位面招人更方便,至于合適的人選,南荼暫時還沒有頭緒。
————
中午的時候,客人漸漸多了起來。喬大爺也興沖沖的來吃他心心念念的八寶豬手,不過身后還跟著一個小尾巴。
是喬大爺女兒的朋友,杜小楓,一位美食專欄作家。
這個組合本來是有些奇怪的,不過考慮到杜小楓的職業(yè),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杜小楓這次來江姚市,就是想體會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外加給自己的美食專欄找些素材。
于是她立刻想到了朋友喬儷,喬儷曾經(jīng)玩笑著說她父親簡直是個民間美食家,江姚大大小小的餐館沒有他沒去過的,等杜小楓來江姚,直接找喬大爺推薦餐館就行。
于是杜小楓真的來了,見喬大爺確實見解獨到,甚至連民間美食的發(fā)展都如數(shù)家珍,還準(zhǔn)備給喬大爺寫一篇訪談。
正談起有哪些餐館值得推薦,喬儷突然走過來,單刀直入:“爸,你中午去吃八寶豬手?”
喬大爺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含糊道:“是、是嗎?好像是訂的今天的位置,我跟你提過這事嗎?”
喬儷見真的套出話來,得意道:“不是你說的,是聽你的寶貝鸚鵡說的。要不是你一直對著它念叨,它能學(xué)會?”
喬大爺臉上閃過一絲懊悔。小寶貝太聰明也不是好事,瞧瞧,今天這不就壞了他的事嗎?
他佯裝鎮(zhèn)定道:“錢都付了,菜也做了,我不去吃,難道要讓人家倒掉?這么浪費糧食我晚上都睡不著覺。”
父女倆之所以你來我往暗自交鋒,問題還是出在今天這道八寶豬手上。
聽聽,八寶豬手,又是豬手、又是糯米,一邊是油膩一邊是不好消化,樣樣都不適合喬大爺這樣的老年人吃。淺嘗輒止就算了,可是喬儷心里清楚,遇到心儀的美食,喬大爺不小心吃撐是常有的事。
可是自己一會兒還有事,沒法監(jiān)督父親少吃,該怎么辦呢?
她視線轉(zhuǎn)向好友杜小楓,靈機(jī)一動:“小楓也特別喜歡吃八寶豬手,爸,你帶她去吃飯吧,正好你們邊吃邊聊,更有氛圍。”
杜小楓遠(yuǎn)來是客,喬大爺總不能自己吃獨食吧,一個人吃太多,兩個人吃就正好。
一旁的杜小楓張口結(jié)舌。她對吃豬手只是平平,嫌油膩。
喬儷把她拉到一邊低聲道:“這個餐館就是我爸最近的心頭好,味道肯定差不了,正好你去品鑒一下。我還有個事要托付你,別讓我爸吃的太多,尤其是那道八寶豬手。”
好友這樣說,杜小楓這才同意:“行,豬手吃不完我讓人打包。”反正不讓喬大爺全吃不就行了。
來的一路上,連杜小楓都能感受到喬大爺?shù)哪枪扇杠S,簡直就和家長帶著去買糖的孩子一樣。
“喬叔叔,這家飯館就這么好吃?”
喬大爺眉飛色舞:“那是,十多年前我就是這家飯館的常客,中間有一些波折,幾年都沒吃到,還好店又重新開起來了。”
十多年前啊。杜小楓心道,那可是個老店了,她腦海中立刻浮現(xiàn)出一個充滿刻板印象的餐館主廚形象。中年男人,腦門油亮,身材矮胖,毛發(fā)稀少——這是她多年美食專欄作家的經(jīng)驗之談,好些廚師常年在灶上煙熏火燎,身上連汗毛都不長。
喬大爺心中也不自覺地將曾經(jīng)的南來飯館與現(xiàn)在的對比,在經(jīng)驗上,南荼比起她爺爺是差了一截,這是沒辦法的事。但這孩子有巧思,自己也愿意琢磨,手藝和天賦甚至有趕超南元海的趨勢,彌補(bǔ)經(jīng)驗這點短板是遲早的事。
喬大爺來的準(zhǔn)時,八寶豬手剛剛做好。為了配這道豬手,喬大爺又另外要了一份涼菜,一份例湯,也很快上桌。
八寶豬手看起來平平無奇,濃油赤醬的一盤,為了方便夾取切成了一小段一小段,只是依舊是整只豬蹄的形狀,叫人看不出內(nèi)有乾坤。
喬大爺不愧是老饕,訂了八寶豬手,配的菜也恰到好處。
一道蔬菜魚片湯,先用魚片燒個清湯,再用肉丸提鮮增味,最后加蔬菜汆涮,清凌凌的一碗。一碟涼菜拌雙脆,海蜇皮和白蘿卜切絲,爽口清脆,還沒吃就覺得清涼。
杜小楓對豬手沒太多興趣,正斟酌著要不要再多點道菜。喬大爺已經(jīng)熱情邀請她來嘗嘗這道八寶豬手。
“好,我嘗嘗。”她勉強(qiáng)露出笑容,暗想如果吃了一嘴糊嗓子的肥油,該想個什么借口謝絕喬大爺?shù)臒崆橥扑]呢,說自己在減肥?還是吃藥有忌口?
腦筋活動著,筷子已經(jīng)遞到了嘴邊,杜小楓張嘴咬下,略一咀嚼,臉上的表情稱得上五彩繽紛,當(dāng)即向桌上這盤八寶豬手投向了詫異的眼光,這真的是她印象里的豬手嗎?
所有的骨頭都小心剝離,不只是幾根主干,細(xì)枝末節(jié)都填塞的滿滿,讓軟爛的豬手仍舊成型。
填進(jìn)去的是以糯米為主料的八寶餡,筍干、火腿、栗子,還有些杜小楓辨認(rèn)不出來的食材,都切成細(xì)碎的小丁。吃上一口,外面那層皮肉仿佛肉凍似的入口既化。油潤已經(jīng)滲進(jìn)八寶糯米餡中,呈現(xiàn)出一種剔透的蜜褐色,卻一點也不膩。
感覺氣氛有點不對,抬頭一看,喬大爺筷子根本就沒動過,端正的坐著把杜小楓變化的表情都收入眼底,這是早就看出杜小楓小看了這道菜,等著看她被震住的一幕呢!
杜小楓假裝惱道:“喬叔叔!你是不是早等著看我笑話?”早看出她小瞧這道八寶豬手,卻故意不提醒她,還好她沒有出言貶損什么,否則現(xiàn)在不知道要丟多大的人。
喬大爺卻說:“這個經(jīng)歷好,可以寫進(jìn)你的文章里。”
他這才美美品鑒起來,還饒有興趣的去分辨八寶里的食材。“栗子、火腿、香菇丁還是口蘑丁?不對,都沒有這種鮮味……”
有一味食材怎么也嘗不出來,勾的喬大爺抓心撓肝。而杜小楓早已經(jīng)忘了剛才出的糗,拿筷子的時候就沒停過。吃幾塊豬手,再喝一口清鮮的魚湯,夾一筷子
拌雙脆清口。
她這是奉了喬儷的“圣旨”而來,和喬大爺搶起八寶豬手理直氣壯。
邊吃還邊有感想,難怪喬大爺喜歡八寶豬手,因為口感軟糯毫不費牙,最適合老年人了。其實不止是老人,做菜做成這種滋味,哪個年輕人能拒絕?愛美食之心,人皆有之。
喬大爺還在琢磨到底是香菇丁還是口蘑丁。一個身影悄然出現(xiàn)在他身后,揭曉謎底。
“是牛肝菌。選肥厚的柄切成丁,口感最好。”八寶到底是什么其實沒有定論,有加青豆、豬肚、干貝的,也有加蝦仁和海參丁的。有時還會按照季節(jié)加一些時令的東西,比如南荼這次就加了芡實和牛肝菌。
“原來如此!”喬大爺恍然大悟。
八寶豬手和八寶鴨、炮豚有些類似,用的都是封閉調(diào)香的方法,而且是用原料包裹其他原料,這種方法能豐富菜肴層次,調(diào)和味感,同時還一定程度上密閉了香氣。
也就是為了吃起來方便,上桌前就切好了,否則剛破開豬手的時候,不知道香味要怎么四溢開來呢。
這倒是個遺憾,喬大爺就說:“下次再訂八寶豬手,只管整個端到桌上,我自己來切。”
南荼鐵面無私:“短時間是別想了,您血脂還好嗎?”
喬大爺表情訕訕,可還記得杜小楓在一旁,向她介紹道:“這是南來飯館的老板,也是當(dāng)家主廚,南荼。”
杜小楓一晃神,從進(jìn)入這家飯館起,讓她驚訝的事就一件接著一件。這是今天這道菜的主廚?太年輕了吧!
她心里覺得荒謬,難道網(wǎng)上那個應(yīng)屆畢業(yè)生,但有十年工作經(jīng)驗的笑話成真了?
看出她的想法,喬大爺補(bǔ)充:“原來的南來飯館是南荼爺爺開的,我也沒說主廚沒換人啊!”這才對嘛,原來是代代傳承,杜小楓再看南荼,杜小楓帶上一絲敬意,果真是年少有為啊。
素材再+1。
又想了想,杜小楓明白了,喬大爺雖然讓她在八寶豬手上栽了個跟頭,卻也沒故意讓她掉另一個坑。要是在杜小楓還沒嘗過南荼的手藝時就向她引薦,估計杜小楓除了要犯下以名取菜這個錯誤,還要再擔(dān)一個以貌取人!
為了多收集素材,杜小楓特意等到中午的客人都散了,南荼閑下來,才詢問能不能將南來飯館兩代人經(jīng)營的故事寫到她的美食專欄里。
南荼想了想,才說:“當(dāng)然可以,但請務(wù)必在從前的南來飯館上多多著墨,至于現(xiàn)在的南來飯館,不必提到具體位置。”
杜小楓奇怪:“這不也是為飯館宣傳嗎?我怎么說也是有點小名氣的……”
“就是這個考慮,”南荼解釋道,“您看,我們飯館地方就這么大,借著您的影響力突然來了一大批新客人,老客人就沒處可去,再說現(xiàn)在店里的人手也不夠,招待不了太多客人。”
名人的宣傳確實會帶來肉眼可見的效益,后續(xù)的影響卻說不上是好還是不好。如果店里總是大排長龍,陪伴南來飯館一路從艱難走過來的老客人吃不上飯,久而久之就不來了。新客人又是一時興起,雖然有一些能轉(zhuǎn)化成常客,更多的卻都散了。
到時候老客人走了,新客人又不來,南來飯館豈不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而且新客人爆滿,南荼更沒法接待位面客人,系統(tǒng)又要鬧了。
杜小楓一臉贊賞地看著南荼,年紀(jì)輕輕能對飯館的前景看的這么清楚,不迷失在眼前的利益中,難怪能把飯館打理的紅紅火火。而且在她看來,南荼未來的成就應(yīng)該遠(yuǎn)遠(yuǎn)不止這一家飯館。
那她只好犧牲下自己的臉面,多多寫些自己在南來飯館種種“真香”的經(jīng)歷了。
第18章 紅豆酥 竟然成了一把救命稻草。……
關(guān)于包恒小隊提供的信息, 天陵城官方很重視。
不過為了確定信息的真實性,一方面,有專門的隊伍前往安金沙漠, 尋找南來飯館。另一邊, 包恒小隊因為數(shù)次進(jìn)入南來飯館, 也受到了官方的邀請, 有幾個重要問題要了解。
訪談是單獨進(jìn)行的。
第一個進(jìn)入辦公室的是包恒。
長桌附近坐滿了人,俱是氣度威嚴(yán), 包恒認(rèn)出來其中的一個,是他平日里能接觸到的最有權(quán)力的人——傭兵公會的負(fù)責(zé)人之一,不過他現(xiàn)在坐在邊角里。
天陵城調(diào)查起來就是有效率, 因為南來飯館在沙漠中的位置靠近傭兵的一條既定線路,只要詢問足夠多的傭兵, 就能拼湊出南來飯館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約在二十三天前到二十五天之間。
沒有人看見它的建造過程,就好像南來飯館完全是憑空出現(xiàn)的。飯館的主人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每天大量的食材和凈水都從哪來?能驅(qū)趕異獸的根源在哪里?飯館的主人是否對傭兵們有敵意?
包恒作為見過飯館主人的傭兵之一,被認(rèn)為有可能接觸到這些問題的答案。
但他的回答注定讓人失望。“我不知道。”
包恒直言不諱地補(bǔ)充道:“我也不覺得我們能得到答案。只有最后一個問題,我可以說, 就我的經(jīng)歷而言, 沒有感受到對方的敵意, 甚至偏向友好的。”尤其是對那些吃飯吃的香的傭兵, 南來飯館主人的態(tài)度會明顯和緩不少。
在這樣一個嚴(yán)肅的場合,最后這句話他當(dāng)然沒有說出來。
“什么有價值的信息都沒有。就憑一個虛無縹緲的友善, 諸位就坐不住了嗎?”一個臉頰瘦削的中年人冷冷道。“它能這樣憑空出現(xiàn), 也能憑空消失?到時候我們爭先恐后做的這些事, 豈不是都成了笑話?”
“陳會長,我們這不就在想辦法獲取信息嗎?我看你才是坐不住的那個吧。”另一個人針鋒相對。
“總之,有些事不能這么不清不楚的。”中年人再次申明。
包恒搶先說道:“我倒不這么想, 打個不恰當(dāng)?shù)谋确剑浵佉膊欢祟悶槭裁匆獞c祝生日,它只要知道自己可以把甜甜的蛋糕殘渣搬回窩里就行了。”
包恒說完這句話,小心地打量著眾人,他知道自己說的這句話把天陵城的地位放的太卑微了,對眼前這些位高權(quán)重的領(lǐng)導(dǎo)者來說簡直是十足冒犯。
可他太希望安金沙漠里不止有亂舞的黃沙,吞噬人的流沙,灼熱的陽光,殺不盡滅不完的異獸,還想有一個能安心閉上眼睛,小睡一會的憩所,想有一個能緊急處理傷勢的醫(yī)務(wù)室,哪怕只有方寸地界,就能拯救不知多少個傭兵的性命。
非要對一切刨根問底,萬一惹怒了南來飯館的神秘主人,讓她帶著南來飯館像突然出現(xiàn)那樣瞬間消失,那時候才是追悔莫及。
好在他說出這句話后,有幾個人狠狠皺了皺眉,卻還沒有出言斥責(zé)包恒。
“我們會權(quán)衡的,你先回去吧,辛苦了。”一位鬢邊花白,頭發(fā)整整齊齊地梳起來的女士對包恒說道。
————
梁玥進(jìn)來了。
先前的幾個問題與包恒聽到的大同小異,答案當(dāng)然也只有如出一轍的“不知道”。
那位花白頭發(fā)的女士抽出了一張紙:“這份規(guī)定是你們幾個共同回憶出來的版本,對此你有什么理解嗎?”
梁玥還真有想法,而且面前的人她一個也不認(rèn)識,心里絲毫不慌。
她倒豆子一樣說道:“各位領(lǐng)導(dǎo)是不是覺得,如果一個人真有這樣的能力,為什么不去做符合身份的事,反而要做出這么古怪的事,在沙漠里開一家飯館?但是我覺得,真正強(qiáng)大的人,她就是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是要一群人來陪她過家家,大家也不是心甘情愿地配合嗎?”
她說到興頭上,還反問面前的諸位:“不知道大家小時候有沒有玩過經(jīng)營小游戲?”
一眾人沉默地看著她。
梁玥有些尷尬:“呃……我玩過,還很沉迷。于是我就想,如果現(xiàn)實中也有一個可以經(jīng)營的莊園/餐廳/游樂場就好了。但是我本事不夠大,只是想想就算了。有的人足夠厲害,就能把想象變成現(xiàn)實。”
她把寫著飯館
規(guī)則的紙條擺到桌子中間,一條條指著說道:“所以,這上面的規(guī)定,完全可以用另一種角度解讀。
1、進(jìn)入飯館購買食物并付款者,即是本店的客人——成為客人,也就是陪飯館主人南小姐玩這個大型真人經(jīng)營游戲,就能得到庇護(hù),不會被異獸襲擊。
2、推不開門即代表非營業(yè)時間——南小姐不想玩游戲的時候就不要打擾她。
還有剩下的這幾條,都在說一件事,扮演客人就要扮的像,一切要向飯館里的那些假客人看齊,身上血淋淋的像什么話?帶著武器招搖是真心來吃飯的嗎?鬼鬼祟祟的當(dāng)然也不行。”
“而且我們才是得到好處最多的那一方,為什么不配合這個規(guī)則?”梁玥反問道。
把自己看做經(jīng)營游戲的NPC客人雖然談不上多值得驕傲,不過比被當(dāng)做螞蟻舒服多了。
梁玥一席話說完,一眾領(lǐng)導(dǎo)竟然松了口氣。
最后一個接受訪談的是齊玉樹,他因為認(rèn)識在飯館里做服務(wù)生的辛歡,被寄予眾望,大家都希望能從他這里得到確鑿的信息。
但被問起時,齊玉樹只透露出一點:“我也覺得奇怪,飯館的主人有這樣的本事,為什么會選擇開飯館,還親自準(zhǔn)備食物給我們吃。辛歡只說了一句話‘大佬都有怪癖。’我想可能就是這個原因吧。”
除了包恒小隊,曾經(jīng)去過南來飯館的紀(jì)項明一眾人也被喊來了解情況,可惜他們給出的信息也少的可憐。不過透露出一點,至少大家都平安歸來,甚至可以說是受到了款待,養(yǎng)精蓄銳后回來的。
被派出去接觸南來飯館的探索小隊也回來了。
他們在南來飯館附近做了一系列測試,包括把不同的異獸引到南來飯館附近,就為了查證最重要的“方圓五十米沒有異獸敢踏入”的說法是不是準(zhǔn)確的。
事實證明,不管是被挑釁激怒的異獸,還是受傷后更加狂暴的,甚至還有被探索小隊偷了蛋后狂性大發(fā)的異獸,都在飯館附近表現(xiàn)出莫名的恐懼,不敢隨意靠近。
甚至對方向無比靈敏,在幾乎沒有什么地標(biāo)物的安金沙漠中也能精準(zhǔn)掌握方向的異獸們,在南來飯館附近,竟然短暫的出現(xiàn)了迷失方向感、東倒西歪的情況。
探索小隊還找到一只弱小的子午沙鼠,硬拖進(jìn)南來飯館五十米范圍內(nèi),結(jié)果這只沙鼠瑟瑟地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即便放開對它的控制,沙鼠也恍若不知,連逃跑都忘記了,就像被什么神秘的力量壓制了一樣。
基本可以確定,傳言為真。放眼整個安金沙漠,如果有哪個地方可以被稱為安全區(qū),那就只有南來飯館附近。
最后,探索小隊仔細(xì)閱讀了貼在門外的進(jìn)店注意事項,確定沒有違反任何一條后推開了大門。
“后來盧誠被丟出去了。”
隊長心有余悸地報告道,“他小聲說了句‘這里的東西你們不會真打算吃吧?’,結(jié)果被南來飯館的老板聽見了。”
“是怎么丟出來的?”大家都很關(guān)心這一點。這應(yīng)該是南荼第一次出手吧?
隊長額角流下冷汗。“我們什么也沒看到,盧誠……就不見了。老板看了我們一眼,說‘既然沒有用餐需求就不要在店里停留。’我趕緊跑出去,看見盧誠躺在飯館門外的地上,暈過去了。”
“把盧誠叫醒后,他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有種被黑洞吞噬的恐懼,身體還出現(xiàn)了好幾天的眩暈和惡心的癥狀。”這可是盧誠的原話,雖然隊長覺得他是嚇傻了在胡言亂語,還是原樣轉(zhuǎn)述出來。
這……幾位領(lǐng)導(dǎo)者交換了一個眼色。他們想知道的已經(jīng)證實了,這位南小姐確實掌握著莫測的能力,庇護(hù)周邊也不是假的。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天陵城又能拿什么去交換這種庇護(hù)呢?他們咬牙才能拿出來的條件,在對方眼里會不會毫無價值?
“事在人為。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是派遣一個有誠意的人去南來飯館與南小姐面談。不論對方提出什么條件,只要合理,我們都要盡力兌現(xiàn)。”坐在正中間的花白頭發(fā)的女士拍板決定。
她強(qiáng)調(diào)道:“一個沒有異獸入侵的地方,諸位,想想第一營地和第二營地。”
一陣沉默,眾人倒不是反對這個提議,不過都不愿意做這個出面談條件的人,付出的代價太多,讓天陵城傷筋動骨,談妥了也算不上什么功臣。反過來,談判者斤斤計較,不小心談崩了,那就是天陵城的罪人。
“讓我去吧。”會議室里看著最年輕的青年站了出來。
————
林高岑臨出發(fā)前,城主特意囑咐他:“現(xiàn)在是我們有求于對方,姿態(tài)不妨放低一點。我相信你也明白補(bǔ)給營地的重要性,薪火不滅,未來才有希望。”
傭兵的死傷率太高了,比起十年前,天陵城的人口已經(jīng)大幅下降。不派出傭兵清理異獸又不現(xiàn)實,放任異獸繁殖還有獸潮這個威脅像個無時無刻都會引爆的炸彈。兩難之際,南來飯館的出現(xiàn)竟然成了一把救命稻草。
“我明白。”林高岑點頭。
————
一番風(fēng)塵仆仆,林高岑推開了南來飯館的大門。
已經(jīng)過了飯點,店里還有兩三個客人。
南荼似乎在廚房忙碌,出來接待他的是辛歡。
他沒有自大到覺得自己的事優(yōu)先級更高,不敢貿(mào)然打擾南荼,于是默默坐到了一張空桌邊等待。
辛歡有些奇怪地看著他。只因林高岑的做派和打扮不太像傭兵,而且是一個人進(jìn)門的。安金沙漠的傭兵都是成隊行動,如果不是不慎落單或者被拋棄,不會孤身出現(xiàn)在飯館里。如果是被同伴驅(qū)逐的,林高岑看著又太體面了。
她只猜對了一半,林高岑當(dāng)然不是傭兵,與林高岑同行的人此刻都在飯館外,人數(shù)太多會隱隱顯露出以勢欺人的姿態(tài),不利于溝通交流。更何況這里做得了主的本來也只有林高岑一個。
“客人吃點什么?”辛歡遞上菜單。
林高岑本不打算在與南荼的正式會面之前吃飯,怕影響儀表,顯得不真誠。又想起之前被南荼丟出去的盧誠,于是從善如流地指著菜單說:“麻煩來一份紅豆酥。”
很有眼光嘛。辛歡又多看他一眼。今天的紅豆酥本來是她和南荼的餐后小食,結(jié)果辛歡把紅豆泡多了,這才上了菜單。這會有一爐正烤著,很快就要出爐了。
不消片刻,紅豆酥還沒有顯露真容,一股糕點特有的誘人香味先飄了過來。
林高岑看向擺放在盤子里的紅豆酥,總計六個,摞成一個三層的小塔,棕黃色的酥皮層層,淡淡的甜香傳到鼻尖,喚起了塵封的記憶。
童年上學(xué)時,母親總帶著買來的小吃在校門口等他放學(xué),有時候是一袋生煎包,有時候又是一盒炒粉干。
不過每次林高岑都只能淺嘗一口,大半美味都進(jìn)了母親的肚子里。她總是邊吃邊念念有詞:“你爸做好了飯在家里等咱們兩個,你胃口那么小,吃飽了還怎么吃飯?你爸會傷心難過的,剩下的我替你吃了。”
林高岑雖然嘴饞,也覺得母親說的有道理。
直到有一天,林母早早來到學(xué)校,買了一盒剛出爐的紅豆酥,實在忍不住那股香甜的誘惑,在林高岑放學(xué)之前就吃光了。結(jié)果當(dāng)然是吃撐了,晚飯吃不下去。
“每天放學(xué)都帶著孩子吃小吃,我看不是岑岑想吃,是你想吃吧?”飯桌上,林父一語道破真相。
“怎么可能呢。”林母理直氣壯,“今天的紅豆酥就是岑岑要買的,小孩子心性,買了又不想吃,我為了不浪費才吃光的。”
一口大黑鍋從天而降,罩住了小小的林高岑。
林父的眉頭皺起來,嚴(yán)厲的眼神看向林高岑。
林母迅速把林高岑護(hù)在懷里:“你想干嘛?知不知道吃飯的時候不能訓(xùn)孩子。”
林父哭笑不得地嘆了口氣:“不讓我訓(xùn)孩子,那你為什么要捂住他的嘴巴,而不是捂著他的耳朵呢?”
林母心虛地四處看。
被捏住嘴巴的林高岑在心里高呼:青天大老爺!
想到這里,林高岑的嘴角微微揚(yáng)起,伸手拿了一塊本來不打算吃的紅豆酥。
剛出爐的紅豆酥還是熱乎乎的,牙齒咬開層層的酥皮,舌尖觸到柔軟甜蜜的豆沙,甜味如流水一樣緩緩漫開。除了細(xì)膩軟糯的紅豆沙,偶有大顆的紅豆粒躍然出現(xiàn),又被利落地一口咬破。
林高岑緊繃的脊背慢慢放松了些,紅豆酥用甜軟這個叫人提不起抵抗心的武器橫掃一切,讓他覺得懶洋洋的,好像回到了那個總是飄著各種香味的校門口,回到了母親的懷抱里。
吃完一塊,他望著盤子里剩下的紅豆酥出神,又想到這次的任務(wù)。他很清楚,如果他不主動站出來,與南來飯館接觸的事不知道又要拖到什么時候。
誰也不愿意代表天陵城來南來飯館,除了不想擔(dān)責(zé)任,也有習(xí)慣了發(fā)號施令,就不想再體會低頭彎腰滋味的原因。
好像一個個都認(rèn)準(zhǔn)了南荼性格高傲,他們會在南來飯館遭受羞辱似的。
其實林高岑覺得,煙火浸透,人情烘烤,一個能做出這樣溫暖的紅豆酥的人,不會是個無情的人。
其他客人都陸陸續(xù)續(xù)離開了。
南荼擦干凈手,走過來坐在林高岑對面。辛歡給兩人倒了茶。
剛才辛歡對她說起林高岑的古怪之處,獨自前來,只點一道菜,吃了一塊就停手云云,南荼就有預(yù)感,這應(yīng)該是天陵城派來與她交涉的人。
前有解薇,后有包恒,南荼估計南來飯館的存在已經(jīng)被天陵城知道,而且還派人來試探過。
她倒是很好奇天陵城是什么樣的態(tài)度,覺得她是妖孽?還是捧上神壇,指望她橫掃異獸,還他們一個安全無憂的生存環(huán)境?
“這位客人,你好像不是為了吃飯來我的飯館的吧?”南荼看向林高岑面前只少了一塊的紅豆酥。
林高岑挺直脊背說:“南小姐,冒昧來訪,其實我是代表天陵城而來。”
“那天陵城想對我這個開小飯館的廚子說什么?”
誰敢把南荼真的看作開小飯館的廚子啊。
南荼看起來不喜歡那些拐彎抹角的表面功夫,于是林高岑直言道:“我們想詢問您的意見……天陵城有意在安金沙漠建造一個供傭兵補(bǔ)給休憩的營地。”
南荼有點奇怪:“為什么要來咨詢我的意見?安金沙漠又不是我的。”
“這個營地,我們希望能建造在您庇護(hù)的區(qū)域下。曾經(jīng)的兩個營地都在還未建成時遭受異獸的猛烈沖擊,前功盡棄了。”林高岑說到這里時,面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沉痛。
“我庇護(hù)的區(qū)域……建在我的飯館附近。”南荼明白了。
她垂眸做思考狀,實則是在與系統(tǒng)交流。
“我記得飯館每次只能連接一個位面吧?”
系統(tǒng):【沒錯,受系統(tǒng)目前的能量限制,目前能連接的只是屬于低等位面的末世位面,以后收集到更多能量,就能開啟更高等級的位面。】
系統(tǒng)的話外之音,南荼遲早是把南來飯館開到其他高等位面的。
“那我關(guān)閉通往末世位面的空間之門,這邊震懾異獸的效果是不是就消失了?”
【并非如此,這里有我們留下的空間錨點,即便以后連通其他位面,效果也是不變的。】
飯館只是不能同時連通好幾個位面,已連通的位面是可以再次開啟的,總不能去別的地方做了幾個月生意,回來發(fā)現(xiàn)原來飯館的位置就成了異獸的老巢,那這個系統(tǒng)做的也太沒有面子了。
這就簡單了,南荼抬頭直視面前的青年。
林高岑微微傾身,眼神里帶著一絲緊張,隨時等待著南荼開口。心里已經(jīng)做了最壞的打算,哪怕一口拒絕也無妨,至少還有條件可談。但千萬不要把他丟出去,那就談都沒法談了。
南荼轉(zhuǎn)動著手里的茶杯,忽而道:“好啊。”
“您不同意也沒……”
“我說好、可以、沒問題。”南荼用重音強(qiáng)調(diào)。
林高岑偏了偏頭,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沒有拒絕,也沒有提條件,就這樣一口答應(yīng)了?
“建營地是好事,”南荼看了一眼辛歡說道,“這是我在沙漠里撿到的員工,如果沒有拼著最后一口氣爬進(jìn)南來飯館,恐怕她就死了。不過以后有傭兵營地了,和她一樣的人應(yīng)該就能活下來。”
在一旁走來走去的辛歡猛地停住了腳步。她假裝擦擦這個,掃掃那里,就是聽了林高岑關(guān)于補(bǔ)給營地的只言片語,想知道結(jié)果。
一個安金沙漠里的營地!這對傭兵是多么重要,能挽救多少人的性命!可是她現(xiàn)在是南來飯館的員工,不能吃里扒外地站在對方的立場上勸南荼同意,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禱有個好結(jié)局。
可是南荼提到了她,是因為她的經(jīng)歷,或者說許許多多和她一樣的傭兵的經(jīng)歷,讓南荼一口同意了這件事。
辛歡的眼淚奪眶而出。她連忙背過身去。
“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要影響南來飯館的經(jīng)營就行。比如用什么建筑垃圾堵著大門。”
“當(dāng)然不會。一切會以南來飯館為先。”
這一切來的太容易,林高岑依然有些恍惚。
南荼不覺得自己付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南來飯館庇護(hù)了周邊,天陵城在這里建造傭兵營地,以后不就有更多傭兵到她的飯館里吃飯了嗎?
省得還要每天盼著有傭兵迷路到飯館門口才有營業(yè)額。
既然已經(jīng)打定主意,南荼也不想故意刁難面前的青年。
她又不是沒上過班,一群更加位高權(quán)重的領(lǐng)導(dǎo)們不見蹤影,倒派個資歷最淺、年紀(jì)最輕的人來回跑腿,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清楚。
愿意站出來承擔(dān)責(zé)任的人就該受最大的功勞。這個天大的功勞今天她偏要讓林高岑接住了。
“我代表天陵城感謝您做出的一切。”林高岑誠懇地說道。
“以后多來照顧我的生意就行了。對了,記得好好建設(shè)營地,我不想再看到瀕死的傭兵爬進(jìn)南來飯館了,會嚇到其他客人。”
“我會的。”林高岑認(rèn)真承諾。
畢竟,這也是他主持了第二次營地建設(shè)的父母的遺愿。
“剩下的紅豆酥麻煩幫我打包。”離開前,林高岑對辛歡說道。
第19章 羊肉串 招工啟示很快就掛出來了。……
壞了, 真成偷蛋糕屑的螞蟻了。
什么結(jié)果都設(shè)想過,卻沒想到能在沒有任何要求的前提下獲得許可。
很多人下意識地想到包恒之前說的話。
試想一只小小的螞蟻祈求拿走掉在地上的蛋糕渣,有哪個人類不會一口答應(yīng)?還會讓螞蟻拿出什么條件來交換嗎?
這恰好證明了他們和飯館主人之間的力量差距懸殊。
惹不起, 惹不起。
因為暗自腦補(bǔ)了很多, 或是出于不想和南荼打交道, 或是林高岑這次確實是立下了大功的緣故, 林高岑順利的接下了督建第三營地的任務(wù),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后續(xù)這個營地的管理也是由他來負(fù)責(zé)。
第三營地規(guī)模雖然不大,但五臟俱全,醫(yī)療所、研究所、后勤部門、物資倉庫、傭兵公會分會都在其中, 現(xiàn)在歸林高岑管理,相當(dāng)于從各方手里都搶下一塊肉了。比起他之前空有名頭卻沒權(quán)力的尷尬地位, 已經(jīng)是個極好的起點了。
負(fù)責(zé)測繪和定位的專業(yè)人員已經(jīng)出發(fā)了,等他們成功返回,傭兵手里的新地圖就會出現(xiàn)一個[南來飯館/第三營地]的新坐標(biāo)。傭兵在安金沙漠中再也不是孤立無援,還有這樣一個地方能夠松一口氣。
第三營地這個名字是林高岑執(zhí)意留下的, 盡管有部分人反對, 卻拗不過林高岑憑借本次貢獻(xiàn)獲得的話語權(quán)。
當(dāng)不知道那段歷史的傭兵好奇地問起安金沙漠明明只有一個營地, 為什么卻叫第三營地時, 他就會知道有許多人為了在這片殘酷的沙漠中艱難立足付出過什么。
這個名字是一座矗立在安金沙漠的無形的豐碑,銘記的從來不是失敗, 是在無數(shù)次跌倒和爬起中, 天陵城的人絕不輕言放棄。
————
“南荼姐, 他們已經(jīng)開始動工了,外面好多車子、建材還有建筑工人。”到外面看過熱鬧的辛歡回來說。
南荼只對工人們感興趣:“他們會來飯館里吃飯嗎?”
辛歡猶豫了一下,有些為難道:“營地會管飯, 而且工人手頭應(yīng)該不怎么寬裕,比不上傭兵。”
當(dāng)傭兵雖然危險,卻是實實在在的高收益,而且傭兵們花錢爽快,誰知道吃了這一頓還有沒有下一頓,先享受了再說。
南荼有不同的想法:“賺的多有賺得多的生意做,賺的少有賺得少的生意做。”
下午兩點鐘,南來飯館里已經(jīng)沒什么客人。飯館外的第三營地,或者現(xiàn)在叫第三工地更合適,正熱火朝天的進(jìn)行著建設(shè)工作。
沙漠還是一如既往的炎熱,走在沙地上就像踩著滾燙的鐵板似的,工人們汗如雨下。
他們心里攢著一股勁兒,沙漠里又熱又曬,得加錢,生命可能受異獸威脅,更得加錢,想想自己干一天抵得上在天陵城干上一個星期還要多,這才能咬牙堅持下去。
之前建造的兩個營地出過那樣的事,大家心里害怕,一聽到是招募營地建設(shè)工人就打退堂鼓。可這次提出的報酬確實很誘人,重金之下才勉強(qiáng)招齊了人。負(fù)責(zé)整個營地建設(shè)的林高岑更是從第一天起就沒離開過營地,沒辦法,他不在,底下的人就心慌。
上頭說只要待在工地里就是安全的,實打?qū)嵪嘈诺墓と似鋵崨]幾個。為啥啊?就因為旁邊有個飯館,附近就安全了?這是什么道理?
這飯館老板是挺有本事的,都把店開到安金沙漠里來了。但還是很難讓人信服她有這樣的神通,能護(hù)得住這么多人。
“各單位——休息十五分鐘!”有聲音通過擴(kuò)音器傳來。
這是既要趕進(jìn)度,又怕工人們大規(guī)模中暑,所以隔一會兒就有一段休息時間。
不過在工人陳弘偉看來,還不如一股勁地干完,還少受點折磨。
只因休息的時候也不好受,這里是安金沙漠,沒什么有效的降溫方式,往身上潑水倒是挺舒服,但沒人這么做,那可是沙漠里的水,喝都要省著。
休息的命令一下,工人們一哄而散,都跑去附近的遮陽網(wǎng)底下坐下,拿出水壺小口小口珍惜地喝水。
陳弘偉也拖著步子走過去,還沒等坐下,他突然聳了聳鼻子,問旁邊的人:“你聞沒聞到什么味道?”
他不是唯一一個聞到這味道的人。
好幾個工人都交頭接耳起來:“好香,什么東西這么香?”“這是肉香,誰在烤肉?”“香味就是從這邊傳來的,過去看看?”
有人提議并且率先站起了身,包括陳弘偉在內(nèi)的好幾個人都忍不住抬腳跟上。
誰也不想離開舒適的陰涼地方,可是這香味實在太銷魂,尤其是對因為資源緊缺長久沒吃過什么好東西的一眾工人來說,光是聞著就感覺自己賺了。
追著香味走出去不遠(yuǎn),南來飯館的招牌映入眼簾。陳弘偉恍然大悟,旁邊就有個飯館,有食物的香味傳來不是順理成章?
飯館大門搭起了個烤架,南荼正一邊翻轉(zhuǎn)羊肉串一邊撒上調(diào)味料,火舌一卷,燃燒的木炭、油脂、香料共同組成的馥郁香氣更是猛地爆發(fā)出來。一邊有個風(fēng)扇正在猛吹,看似是在給烤爐前忙活的人送去清涼,實則把烤串的香味吹得遠(yuǎn)遠(yuǎn)的,難怪大家都被吸引來了。
走到近前,一眾人反而放慢了腳步,猶豫起來。有人小聲說:“工頭兒囑咐過好幾次了,不許冒犯南來飯館的人,還說什么后果自負(fù),說得怪嚇人。”
有人反駁道:“可這確實是個飯館,我們吃東西付錢,又不是搶東西吃,怎么也不能叫冒犯吧。”
這話很有道理。別管飯館主人的能量有多大,飯館開著就是賣食物的!大家齊齊看向烤架,上面的烤串已經(jīng)到了快要出爐的火候。全是大小適中、肥瘦相間的羊肉串,被火焰催成了焦褐色,細(xì)小的油點滴落進(jìn)炭火里,發(fā)出“滋滋”的聲響。
忍不了了!
陳弘偉大步上前,帶著一種視死如歸般的堅毅問道:“羊肉串多少錢一串?”
辛歡拎出一瓶冰啤酒說:“一號套餐,一瓶冰啤酒,五串羊肉串,一共兩個一級晶核。”
冰啤酒?!他沒聽錯吧!陳弘偉盯著瓶身凝結(jié)出細(xì)密水珠的冰啤酒,眼睛都直了。
他生怕別人跟他搶似的,迅速從兜里掏出兩個一級晶核塞到辛歡手里:“我要,給我來一份這個套餐!”
等冰啤酒攥在手里,手心里的涼氣提醒著他,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他竟然在沙漠里,買到了一瓶冰啤酒!才兩個一級晶核!
“你就是這個飯館的老板?”他小心地問辛歡。
辛歡指了指南荼:“這是老板,我只是員工。”
陳弘偉看向南荼的眼神肅然起敬。之前關(guān)于她的傳言大家都不信,但就憑她能把啤酒和肉串兒以這個大家都能買得起的價格賣給他們,此刻的南荼在他眼里就是神!
他還想說什么,后面浪一樣涌上來的人群把他擠到了一邊。
“我要一份套餐!”“這是四枚一級晶核,給我兩瓶冰啤酒!”
“不許擁擠,先排隊!”負(fù)責(zé)收錢和配餐的辛歡忙個不停。“一次限購一份套餐,還想買的重新排隊!”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就是有好處,別人還在翹首以盼,一旁的陳弘偉已經(jīng)把啤酒貼在臉上,被冰得一激靈卻舍不得放下來,反而貼得更緊了。他又看向手里的羊肉串,小心翼翼地湊到嘴邊咬了一口,頓時美的瞇起了眼睛。
指肚那么大一塊羊肉,邊緣被烤得焦香,咬下去的瞬間,齒間好像能迸出肉汁來,軟嫩無比。
太好吃了!陳弘偉惡狠狠地撕下一塊肉,大嚼特嚼,硬是不舍得咽下去。
等一串吃完,他大咧咧地用牙齒撬開啤酒瓶蓋,仰頭暢飲起來。
只一瞬間,冰涼的液體席卷整個口腔,直通五臟六腑,唇齒間麥芽和啤酒花的香氣如此迷人,帶來一種讓人想要吼叫的清爽感,一掃身上的燥熱和疲憊。
陳弘偉簡直忘了思考,吃一口肉串,喝一口啤酒,覺得這簡直是神仙一樣的享受。等最后一口帶著泡沫的液體從瓶口落下,手里也只剩幾支肉串簽子,重新開工的鈴聲也響了。
這些吃過肉串、喝過冰啤酒的工人回到崗位上,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精神煥發(fā)、神采奕奕,干活都有勁了。
旁邊的工友頂著被太陽曬得油亮的腦門,有氣無力地問:“都是休息,怎么你就跟打了興奮劑一樣,我就感覺還沒休息夠。”
陳弘偉壓低聲音,卻藏不住語氣里的得意:“剛才休息時,我們在南來飯館門口買到了冰啤酒和烤肉串!”
工友半信半疑地看了陳弘偉一眼,想要確認(rèn)他是不是在耍自己,卻看見陳弘偉兩眼發(fā)光,嘴角不自覺上揚(yáng),那種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來的興奮和期待簡直藏不住。
“下回休息還有多久?”陳弘偉在嘴里念叨著。“我得再買點,誰知道以后還賣不賣了。啤酒……肉串……嘿嘿……”
這表現(xiàn)也太像真的了,就算陳弘偉準(zhǔn)備騙人,總不至于把自己也騙了吧。順著他的說法想象一下,旁邊的工人好像都感受到了冰涼的啤酒順著喉嚨流下去的爽快,根本沒法抵擋這種誘惑,他趕忙說:“那下次休息我跟你一起過去。”
等待的時間顯得格外漫長,終于熬到了休息的指令發(fā)出,兩個人瞬間竄了出去。
南來飯館門前已經(jīng)排起了長隊,一傳十,十傳百,比剛才熱鬧多了。
每次辛歡拿取冰啤酒,或者南荼從食材箱里拿出一把新肉串烤上,大家都緊張極了,生怕突然宣布食材售罄,收攤打烊。
不過南荼的準(zhǔn)備明顯足夠充分,阻擋工人們吃上啤酒肉串套餐的,只有重新開工的鈴聲。
后面沒吃上的人垂頭喪氣,悔恨自己怎么就沒有跑快一點。
“誰讓你不信我說的,磨磨蹭蹭。”旁邊的同伴邊往工地走邊咬著肉串。時間緊急,他見同伴腳步依舊不急不
緩,一狠心拋下了他,好在沒耽誤自己買到套餐。
“這太難以置信了,我一下沒法相信也不奇怪吧。要是假消息,這么熱的天跑來跑去出一身汗,那不也不值嗎。”沒買到套餐的人小聲為自己辯解。
“有什么難以置信的?大家都說,因為南來飯館的老板在這里,異獸才不敢靠近。開工幾天了,你看見異獸襲擊人了嗎?連異獸的影子都沒看見!她有這種本事,拿出冰啤酒有什么奇怪的。”
他把剩下的一串羊肉串遞過去:“喏,嘗嘗吧。下次你買到了記得還我。”
同伴趕緊接過去,沒有絲毫猶豫就往嘴里送,順著簽子把肉塊捋下來,舌頭先嘗到了咸鮮中帶著一絲辣意,那是香料在熱氣的作用下已經(jīng)滲透進(jìn)羊肉的每一絲紋理中,然后是飽滿的肉塊被咀嚼時散發(fā)的醇厚肉香,膘香肉嫩。
還沒吃過癮,牙齒一空,才發(fā)現(xiàn)簽子上已經(jīng)干干凈凈,連肉絲都沒剩下。
“我下次絕對要搶到套餐!”他仰天長嘆道。
————
生意火熱,系統(tǒng)很高興:【進(jìn)度條漲的很快,照這樣下去,馬上就能得到一個新的屬性點了!】
南荼在心里問道:“來買套餐的人雖然多,但是客單價都不高,進(jìn)度怎么漲得這么快?”平時接待傭兵們,每個人付的錢都比工人們要多上好幾倍,也沒見系統(tǒng)這么提醒她。
【顧客數(shù)量也在考量指標(biāo)里。】
原來如此。
工人們都回去上工了,南荼和辛歡已經(jīng)摸清楚了他們休息的規(guī)律,這會兒正準(zhǔn)備到飯館里乘涼,順便把拿出來的啤酒重新放回去冷藏。
就在這時,林高岑和幾個手下人走過來。
“南老板,還有冰啤酒嗎?”他是來給手底下的人買啤酒的,南來飯館有啤酒和烤串賣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工地,大家都饞瘋了。索性林高岑一起買了,帶回去給大家分分。
南荼把剩下的兩箱啤酒和一百多串烤串都賣給了他,收到了兩個亮晶晶的三級晶核,一千兩百塊入賬。
她感嘆林高岑來的巧,自己正有事要和他商量。這時林高岑先說話了:“南老板明天還賣這些嗎?”
林高岑也想過了,既然以后要經(jīng)常和南荼打交道,干脆就順著南荼的想法,把她只看作南來飯館的老板來相處,大家都自在一些。
“賣。”南荼不假思索道,“生意很好。工人們的消費力也不差。”
“是你的套餐讓人沒法拒絕。”燒烤的那股香味兒實在太霸道了,工人們體力消耗又大,光是聞到味道就覺得自己饑腸轆轆,更別提還有在沙漠里和瓊漿玉液沒有什么區(qū)別的冰啤酒。
這樣的一份套餐才賣兩個一級晶核,工人們看看自己這會兒的高工資,也舍得買來享受一把。人一輩子辛辛苦苦為了什么?就是一口吃的。吃就是天大的事,愛人會離開,朋友會背叛,吃就是吃,吃到嘴里就是賺到了。
林高岑說了自己的安排:“以后我讓他們安排工人錯開時間休息,這樣不至于一窩蜂的跑來排隊。”
排在后面的工人們白跑一趟,頂著烈日排隊也沒休息好,南荼看到面前排起長隊,壓力也大,錯開兩邊都方便。
“這樣安排挺好。”林高岑想的周到,南荼反倒不好意思說自己的打算了。飯館越來越忙,她想招工。
平時能接觸到的末世位面的人太少了,南荼一直沒有遇到合適的人選。現(xiàn)在附近一窩蜂的來了這么多工人,保不準(zhǔn)里面就有適合的。錯過了這次機(jī)會,下次還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所以南荼不想再等。
但仔細(xì)一想,這簡直是光明正大地撬林高岑的墻角。他用高薪好不容易把人從天陵城引到安金沙漠,轉(zhuǎn)頭就被南荼挖走了。
南荼硬著頭皮和林高岑講了這件事。
林高岑當(dāng)然一口答應(yīng)了,這本來就不是什么大事。就憑南荼對第三營地的貢獻(xiàn),她一聲令下,他送二十個人來飯館幫忙都沒問題。就是南荼看起來想自己選人,那他還是不插手為好。
“當(dāng)然沒問題。沒有南老板就沒有第三營地,天陵城永遠(yuǎn)記得這一點。”想了想,林高岑補(bǔ)充道,“如果有合適的人選,營地這邊會給他保留宿舍,不管是營地建設(shè)完成前還是完成后。”
這又幫了南荼一個大忙。她正發(fā)愁新招到的伙計要住在哪里。如果是異性,當(dāng)然不能和辛歡一起住在飯館樓上,即便是同性,南荼也更偏心辛歡這個和她相處最多的員工,希望她能有自己的獨立空間,不和人擠在一起。
現(xiàn)在住宿問題能這么順利解決就太好了。
招工啟示很快就掛出來了。
來購買套餐的工人都聚在一起看墻上的招工啟事。
“‘招聘飯館服務(wù)員,待遇優(yōu)厚,食宿全包’,你說在這里工作,羊肉串是不是隨便吃啊?”
“看你這點出息,啤酒肯定也能隨便喝。”
“不可能,喝得醉醺醺的怎么當(dāng)服務(wù)員。”
“‘有廚藝經(jīng)驗者優(yōu)先’,每天自己做飯給自己吃算不算有經(jīng)驗?”
不少人動了心思,南來飯館老板的手藝他們也嘗到了,隨手烤個羊肉串都香的人迷糊,做別的菜肴豈不是更美味?天陵城資源緊張,這些年誰吃過什么好東西?也就不至于餓死而已。
如果能留在南來飯館工作,薪水先放到一邊,光吃飯也不虧。
不過這就代表要一直留在安金沙漠,和這次出來建營地不一樣。拖家?guī)Э诘娜讼氲竭@就開始遲疑。從南來飯館到天陵城,往返一次不容易,一旦被選上,基本就別想關(guān)照家人了。
一些沒什么牽掛的工人就沒有這么多顧慮,不少都當(dāng)場填了報名表。
兩天時間,南荼收到了四十幾個報名信息。
這四十幾個人一個個面試,南荼沒有這么多的時間不說,報名的工人那邊也不方便。起碼到現(xiàn)在為止,他們還是受雇建設(shè)營地的工人,不可能隨叫隨到。
光看報名表上的信息不大能判斷一個人的能力和人品。不過南荼有作弊器。
“系統(tǒng),這些都是即將在飯館工作的員工預(yù)備役。如果招進(jìn)來好吃懶做、人品不佳的,生意也要受影響,要不你幫我篩選一下?”
系統(tǒng)猶豫了一下,覺得南荼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好吧,有什么要求?】
南荼:“男女不限,要人品端正,手腳勤快,不愛嚼舌根的。”
系統(tǒng)一通篩選,最后給南荼留下五個人。
南荼驚訝道:“就剩五個了?”她的要求也說不上苛刻吧。
系統(tǒng)用古井無波的聲音說道:【有人人品不錯,卻笨手笨腳,有人手腳勤快,背地里卻喜歡說人閑話。更別說這里至少一半的人,是沖著無限量吃羊肉串來的,態(tài)度都不端正,怎么做員工?能剩下五個已經(jīng)不錯了。】
話這樣說也沒錯,寧可招不到人,也不能要些不靠譜的人。南荼把這五個人的名字過了一遍,準(zhǔn)備第二天找林高岑討人來面試。
這里就有以后她要共事的同事嗎?辛歡也湊上來看名單。
她看著一個名字撓了撓頭:“寧釗,這名字好耳熟,我好像在哪兒聽過,讓我想想……”
南荼轉(zhuǎn)頭看她,又是辛歡認(rèn)識的人嗎?南荼把寧釗的信息掃了一遍,這人別的信息沒什么出奇的,技能一欄寫著:擅長殺……殺字很快被劃掉了,改成了分割,隨即分割也被劃掉了,改成了擅長刀工。
細(xì)想還有點滲人。
就在這時,辛歡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不過不應(yīng)該啊,是不是重名了……”這個名字也不那么容易重名來著。
“什么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的?”看她自己嘀咕著,南荼輕彈了她一個腦瓜崩。
“這人名聲很差嗎?”
“不是不是,”辛歡滿腹狐疑道,“是好名聲。我記得有一個傭兵隊的隊長叫這個名字,他們小隊返程時遭遇好幾只強(qiáng)大的異獸伏擊,幾乎全軍覆沒。是他背著唯一一個還活著的昏迷隊員一直往天陵城的方向走,遇到別的傭兵小隊才獲救的。”
辛歡努力回憶:“好像這中間還有什么事,這個叫寧釗的傭兵還獲得了
天陵城的表彰。不過具體細(xì)節(jié)我實在想不起來了。那時候我還沒到能做傭兵的年紀(jì),成天光聽到哪個小隊又減員了,哪個小隊死傷慘重,一想起未來我也要做傭兵,就特別抗拒這些消息。如果不是很多人都在討論,我肯定連這個名字都記不住。”
雖然對這個寧釗的過去有些好奇,但南荼還是決定把關(guān)注重點放在幾個候選員工當(dāng)前的表現(xiàn)上。
但愿她能順利招到合適的員工,給她和辛歡兩個都減輕點負(fù)擔(dān)。
第20章 仙草凍 連呼氣都覺得冰爽。
面試當(dāng)天只來了四個人。剩下的那一個雖然被系統(tǒng)篩選留下, 可是回去以后又后悔報名,所以干脆沒有出現(xiàn)。
南荼問了幾個常見的問題,系統(tǒng)已經(jīng)把過一次關(guān), 這次面試主要是看大家的氣場合不合, 有沒有脾氣古怪實在難以相處的。
南荼對其中一個叫洪蘭芝的女工人比較滿意, 她四十幾歲的年紀(jì), 能當(dāng)建筑工人,自然是有一把子力氣。工地灰塵大, 這里又是沙漠,洪蘭芝也把自己打理得整潔清爽,而且透過身上的一些小細(xì)節(jié)能看出, 她不只是為了這場面試才臨時做的表面功夫。
在飯館里做事,整潔確實是加分項。
面對南荼的問題, 洪蘭芝應(yīng)對得體,不像前兩個人那么緊張,看得出是見過世面的。這樣的人不容易被南來飯館里的種種異象嚇到。畢竟在聯(lián)通位面的飯館工作這種事,還是得膽大嘴嚴(yán)的人才能勝任。
至于為什么到南來飯館應(yīng)聘, 當(dāng)然不是為了什么羊肉串。洪蘭芝有自己的想法。
第三營地建成后當(dāng)然要擔(dān)負(fù)起庇護(hù)傭兵的責(zé)任, 各種人員都會配備, 洪蘭芝的女兒在天陵城的醫(yī)院工作, 已經(jīng)定下來后續(xù)要調(diào)到這邊的醫(yī)療所里。
洪蘭芝只有這么一個孩子,過去多災(zāi)多難的年節(jié), 有多少骨肉分離她都看在眼里。怎么敢放女兒去危險的安金沙漠?
可是女兒很堅持, 調(diào)令也下來了, 沒有回頭的余地。洪蘭芝只好想了個主意,自己先到第三營地看看。
要是和過去一樣,營地在建設(shè)時會遭受異獸攻擊, 無論最后營地能不能建成,哪怕用自己的生命做代價,洪蘭芝都要阻止女兒踏進(jìn)安金沙漠一步。
不過這些天下來,營地建設(shè)一切順利。又碰巧看到南來飯館招工的信息,洪蘭芝就想到,女兒到這里工作怕是勢在必行了,自己要是能留在第三營地,母女不是又團(tuán)聚了嗎?茫茫沙漠中,兩人也有個照應(yīng)。
她這才報名應(yīng)聘南來飯館的員工。
還剩一個面試者。
寧釗還很年輕,不到三十歲的年紀(jì),眉目英挺中透著一絲疲憊,這有點出乎南荼的意料,她以為這種隱退的傭兵都是上了年紀(jì)的。
他話不多,回答問題都簡短有力。
“你曾經(jīng)做過傭兵?”
“是。”似乎也不奇怪南荼知道這一點,沒等南荼追問,他就主動說道,“最后一次出任務(wù),隊友死了,傷了腿,就不干了。”
南荼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寧釗的腿,想起他走過來的時候確實有一點不明顯的跛。
原來當(dāng)年是拖著傷腿背著隊友求生的嗎。
寧釗坦誠道:“走路沒問題,只是不能高強(qiáng)度戰(zhàn)斗。”
想了想,他又補(bǔ)了一句:“工作也沒問題。”
南荼倒沒是質(zhì)疑這一點,真的到了影響勞動能力的程度,他也不會被招做建筑工人出現(xiàn)在這里。建筑工人的勞動量可比在飯館打雜大多了。
她拿出那張被涂抹過的報名表,確認(rèn)道:“擅長刀工這個特長,是在異獸身上練出來的?”
寧釗難得臉有點紅:“我希望能成功應(yīng)聘,又沒有什么特長,看到有廚藝經(jīng)驗者優(yōu)先,才寫了這些。”
因為一時半會兒沒有調(diào)整過來思維,鬧了笑話。
綜合四位面試者的表現(xiàn),南荼決定留下洪蘭芝和寧釗,難得招一次人,合適的都留下,省得將來又缺人,還要為招新員工苦惱。至于另外兩個面試者,南荼也沒讓他們白跑一趟,裝了些點心讓他們帶回去。那兩個人雖然沒應(yīng)聘成功,也興高采烈的拿著東西走了。
人選定下來,南荼直接告訴林高岑這兩個人他要了,林高岑還特意了解了下這兩人,生怕有品行不端的人給南荼添堵。
調(diào)查清楚后,他對南荼說:“洪蘭芝勤快本分,在工友間風(fēng)評很不錯。至于寧釗,其實他是天陵城的功臣,當(dāng)年他在危險度很低的區(qū)域遭遇了數(shù)只五級異獸突然襲擊,那其實是獸潮來臨的前兆,要不是他拼死把消息傳出來,那年天陵城的損失會相當(dāng)慘重。他的人品你也可以信任。”
南荼嘀咕道:“人家是功臣,因傷不能再做傭兵,天陵城不會連保障他的生活都做不到吧?”如果南荼沒記錯的話,在報名應(yīng)聘南來飯館的工作時,寧釗是參與營地建設(shè)的工人之一。
林高岑慚愧道:“當(dāng)時盡了最好的醫(yī)療條件,也沒有讓寧釗的腿恢復(fù)如初,他收到官方補(bǔ)助,又全都分給遇難隊友還活著的親人了。我總不能攔著他賺錢養(yǎng)活自己。而且我覺得,他也是想親眼看到第三營地建設(shè)起來的。”
那是她錯怪天陵城了。
至于寧釗為什么又來應(yīng)聘南來飯館的工作,南荼猜測,也許他做了太久的傭兵,即便傷退,對普通人的生活也已經(jīng)不適應(yīng)了。留在第三營地,至少能離他過去熟悉的生活近一些,工人這個職業(yè)畢竟不是長期需求,在南來飯館工作就不一樣了。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反正南荼包食宿,又開工資,不會讓寧釗餓死的。
————
辛歡這個老員工給大家進(jìn)行了簡單的培訓(xùn)。重中之重就是讓兩個人能辨認(rèn)出不同位面的客人,收取正確的飯錢。
洪蘭芝捂住嘴巴,變調(diào)的聲音依然從手掌下傳了出來:“別的世界的客人?”她知道飯館老板有本事,但沒想過是這么大的本事啊?!
寧釗冷靜的面具上也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慌什么,不管來的是哪里的人,我們招待就行了。”辛歡儼然一副元老員工的姿態(tài),“客人們只是來吃飯的,多余的話不要對他們說,如果客人問你們聽不懂的問題,先來找我,不行再找老板。”
她又補(bǔ)充了許多需要注意的細(xì)節(jié),都是自己的經(jīng)驗之談。洪蘭芝和寧釗在頭腦被剛才的爆炸性消息震得迷迷糊糊的情況下,仍努力記憶著辛歡的話。
選好員工以后,把飯館聯(lián)通位面的秘密告知員工是辦法避免的。所以在挑選員工的時候,南荼就格外注意他們的品行。
出于謹(jǐn)慎考慮,南荼只在末世位面挑選員工,也是因為那里的人沒法對自己產(chǎn)生威脅,真的有人生出壞心思,干脆末世位面的生意不做了,位面之門一關(guān),誰也沒法妨害到南荼,南荼一樣有本世界的生意做。
拋開這些不說,人手多了就是輕松不少,南荼也有余裕做別的事了。
比如招到員工的第二天,擺在南來飯館外的小吃攤就上新了二號套餐。
“二號套餐?”
南荼解釋:“一份燒仙草,五串羊肉串,價格也是兩個一級晶核。”
新套餐的出現(xiàn)讓人驚喜,尤其是對那些酒量不好的人。冰啤酒固然清涼又解渴,但畢竟是酒。南來飯館的套餐出現(xiàn)以后,工頭再三強(qiáng)調(diào)過,不許喝的醉醺醺的上工,發(fā)現(xiàn)了立即遣送回天陵城去,造成了壞影響還要扣工錢。
工人們聽了都不以為意,倒不是工頭的話沒有力度,而是搶到一次套餐就夠難的了,一份套餐里只有一瓶啤酒,能把自己喝到醉醺醺的程度,那得排多少次隊?
不過還是有人酒量差到連一瓶啤酒都要醉,趙豐就是其中一個。他腦子還算清楚,知道冰啤酒雖好,喝醉了要丟工作的,丟了工作就沒法繼續(xù)買肉串和啤酒喝,實在是不劃算中的不劃
算。所以他每次都控制著自己只喝了小半瓶,剩下的下工以后再喝。
這次排隊,本以為又只能喝上幾口酒解暑,沒想到多了一種選擇。
“燒仙草是涼的嗎?”他確認(rèn)道。
辛歡立即說:“都是冰鎮(zhèn)過的,清涼降火,降溫解暑!”
洪蘭芝大聲道:“不止呢,還給加蜂蜜和薄荷水,甜滋滋,涼絲絲的,好吃的很!”
在出攤前,南荼給他們嘗過仙草凍,也吃了烤串。洪蘭芝不好意思,覺得自己還沒開始干活就吃上了,想要拒絕。南荼卻說你不知道東西有多好吃,客人問起味道來的時候難道要現(xiàn)編嗎?再說這本來就是飯館的福利之一。
兩個新員工這才聽話吃掉了。邊吃還邊感嘆真好吃,果真應(yīng)了南荼招工時大家說的那句話,在南來飯館工作,就算沒工錢拿,光吃飯就不虧。
洪蘭芝這么一說,后面排隊的都有些騷動起來,張望著想看一眼這清涼解暑的仙草凍。
耽誤了太久,后面已經(jīng)有人催促他快點兒了,趙豐趕緊說:“那我要一份二號套餐!”
一碗仙草凍被塞到他手里,緊接著是一把烤串,出餐速度快到驚人。收了錢的辛歡頭也不抬道:“下一個!”
“我也來一份二號套餐。”
“一號……算了,二號套餐!”這人剛把套餐拿到手,轉(zhuǎn)頭就到隊尾去排隊了,看來還是對一號套餐念念不忘。
此時的趙豐已經(jīng)走到遠(yuǎn)處,低頭看著手里的仙草凍。黑亮亮方正的一塊塊,明晃晃的泛著水光,手上輕輕搖晃,就能看見仙草凍跟隨著微微顫動,更有蜂蜜的香味若隱若現(xiàn)。
趙豐毫不猶豫地舀起一勺丟進(jìn)嘴里,頓時蜂蜜的甜香與仙草凍的草木清新彌漫出來,緊接著是薄荷極有滲透力的清涼感。嘴巴一抿,喉嚨一動,一塊仙草凍就順暢地滑進(jìn)肚子里。留下嘴巴和喉嚨里都涼颼颼的,連呼氣都覺得冰爽。
爽!
這一口下去,好像整個人都躺進(jìn)了山間的溪水里,被流水從里到外地洗禮了一遍,帶走了所有的燥熱與疲憊。
趙豐吃的很快,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手里只剩下一串肉串和碗底兩三塊仙草凍,他舔了舔嘴唇,這會知道珍惜了,張了張嘴,用從未有過的文雅姿態(tài)咬下肉串頂端的一小塊肉,細(xì)細(xì)地咀嚼。
每一串都烤的外焦里嫩,油香豐足。孜然的香氣濃郁,微辣的辣椒粉恰到好處的刺激著味蕾,融化的鹽粒則巧妙地提升了肉串的鮮美,讓趙豐只想感嘆一句完美。
等仙草凍和羊肉串都下了肚,他拍了拍肚皮自言自語道:“胃啊,跟著我你也沒少吃苦,眼下也是苦盡甘來了。你放心,明天我還買給你吃。”
每天要不是指著下午南來飯館出來擺攤,這辛苦又酷熱的日子還真不好過。看還在排隊的人臉上焦急的神情,一個個就像災(zāi)民等著朝廷開倉賑糧一樣迫切。
不過已經(jīng)如愿以償買到套餐的趙豐可不在此列,他心滿意足地起身,腳步輕快地往工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