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回家。
“小霧, 你在嗎？”郝淑芹見對面遲遲沒有回話，又問了一遍。
“在的。”林霧定了定神后道，“我明天回深海。”
“市里面周日有個煙花秀表演, 你王叔叔從西北回來了，我們過幾天一起去看。”郝淑芹在另一頭開心道。
“好。”三分鐘后, 兩人掛斷電話。
林霧靜坐了一會兒，接著起身自己的行李箱。他的行李箱里除了必備物品, 還有一雙灰色手套，這是羅曉蓉上個月給他織的。
他好后來到了洗手鏡前。此時鏡子里是一個陌生的自己, 鏡中自己穿著一件淺米色的睡衣, 臉頰有些肉肉的, 皮膚很白，看起來比前三個結局胖了五斤。
林霧捏了捏自己的臉頰, 正準備洗手, 發現鏡子上多了一段陌生的文字——
【時間是一條無法逆流的河，直到這天, 時間之河逆流向前。逆流之河終會到達終點, 終點后一切將是定局。】
這段話跟‘是一條新的路’一樣, 出現后又緩緩消失。
林霧在鏡子前洗完手，接著回到床上。第二天一早，他買了直達深海的機票，經過三小時飛行, 終于在下午三點到了深海機場。
“林霧哥！”林霧剛到機場出口, 就見一個穿著熱褲短袖的女生熱情揮手, 女生活潑漂亮，身邊站著一個陽光帥氣的男生。
林霧不自覺的笑了，拉著行李箱走了過去。
“林霧哥, 我媽和羅阿姨正在家里包包子，咱們回去就可以直接吃了！”王佳慧熱情的攬住林霧的胳膊，她現在三十多了，但兩人的關系還像小時候一樣。
“林霧哥，我幫你拿行李。”男生名為李航，和王嘉慧一個舞蹈學院的，兩人大三時在一起了，感情穩定，現在合開了一家舞蹈機構，打算年底結婚。
“謝謝。”林霧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將一個較輕的電腦包遞給對方后問：“你們幾點來的？”
“兩點半，我們也剛剛到。”三人有說有笑的來到機場停車場。
李航開的是一輛大型越野車，三人上車后，李航在前面開車，林霧和王嘉慧坐在外面。
“林霧哥，你這次回來住幾天？會不會呆幾天又要走了？”上車后，王嘉慧叭叭叭的說個不停，她感覺大家都在深海，林霧非要去江河工作，大家想見一面都挺困難的。
林霧笑了笑，“現在手上沒項目了，可以休息兩個月。”
“好啊，咱們可以一起周邊游了！”王嘉慧非常開心。
林霧笑著聽著，隨后看向了窗外。他們是2004年來深海的，因為來的早，加上開店后賺了不少錢，經過幾次賣房買房后，現在各住一個二百平的大平層，小區環境和設施都非常不錯。
四點二十，越野車駛進小區。
林家和王家在一棟樓里，林家十五樓，王家十六樓。三人進電梯后，林霧先把行李放到家里，換了身衣服后來到王家。
王家大門是開著的，林霧一下電梯就看到了郝淑芹。
郝淑芹穿著圍裙，剛燙了一個梨花大卷，看到林霧后非常開心：“剛蒸上包子，一會兒就能吃了！”
這時羅曉蓉聽到動靜后從廚房出來：“霧霧！”她因太激動，顯的有些手舞足蹈。
“媽！”林霧上前抱住羅曉蓉。
羅曉蓉今年六十，他前年請了一個住家阿姨照顧羅曉蓉的生活起居，對方很負責，加上郝淑芹的關注把關，羅曉蓉雖然智力不好，但這些年的生活狀態非常好。
“王叔叔。”林霧抱完后，對著客廳里的王滿山招呼。
“小霧啊，我剛泡了一壺普洱，這些茶葉是我從盤城特意帶回來的，你快來嘗嘗。”王滿山這幾年過的順風順水，衣服打扮也從不修邊幅變成了襯衣馬甲，鼻梁上掛著一副眼鏡，看起來挺像文化人的。
“什么盤城不盤城的，整的像是你能喝出來一樣。”郝淑芹在一旁打趣。
“這你就不懂了吧，盤城的普洱是我國十大名茶，味道甘醇濃厚，經過長期陳化帶著一絲淡淡的甜味兒……”王滿山十分嚴謹的講解起來。
“你看看他，都成一個茶葉專家了！”郝淑芹表示無奈。
林霧、王嘉慧李航三人哈哈大笑。
雖然刷新了新的記憶，但林霧感覺有二十年沒見過羅曉蓉了，下午喝完茶后都一直粘著羅曉蓉。
六點五十，大家聚在一起吃飯。
“徐湖房子處的怎么樣了？”王滿山關心起徐湖拆遷。
“還差一個補充合同，年底前應該能弄完。”林霧道。
“不著急，我們那個房子前后弄了半年，之前問要補償款還是拆遷房，我們選了補償款，現在想想，有二十年沒在那里生活過了……”王滿山有些回憶道。
“咱們現在多好，回去干什么？”郝淑芹用筷子敲了下他的筷子。
“也是！”王滿山對現在的生活非常滿意。
林霧在一旁認真吃飯，七點整，王嘉慧打開《新聞聯播》。
“尊敬的觀眾朋友們大家晚上好，今是九月二十日星期四，我是主持人趙峰，我是楊婷……”
電視機里是主持人抑揚頓挫的聲音，電視機外是大家的歡聲笑語，屋外皎皎月光，這是一個非常平淡又溫馨的家庭聚餐。
………
就在大家聚餐的同時，2004年晚自習課間，林霧再次撥打秦衛東的電話。
“叮，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后再撥……”電話里傳來熟悉的語音提示。
林霧知道秦衛東沒在學校后，今天一有時間就給對方打電話，只是無論早上還是中午，對方一直無人接聽。
“還是沒人接……”林霧微微蹙眉。他想聯系到對方，一方面是想知道新的結局，另一方面感覺，對方生病應該跟自己有關，他挺內疚的。
林霧見無人接聽后，又不死心的打了一個。要是再打不通，他打算放學后去立德宿舍問問。就在這思考中，里面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喂？”
“您好！”林霧聽到后先是一愣，接著連忙道：“我是林霧，想找一下秦衛東。”
……
“秦哥，有人找你。”中心醫院的高級病房，胡偉捂著話筒對病床上的人道——此時秦衛東穿著藍白病服躺在床上，他的臉色慘白，手上插著輸液管子，看起來非常虛弱。
前天夜里，秦衛東從家屬院回來后就開始發燒了。他平常壯的跟個小牛一樣，就算有感冒發燒吃兩片藥就好了。誰知道這次吃藥不管用，他燒的非常嚴重，后半夜一陣冷一陣熱的。他秉著求生本能，哆哆嗦嗦的打給家里司機。
凌晨五點，家里來人了，他再次住院。他送醫時燒到了三十九度七，秦建章在南方談項目，聽到情況后立馬飛回來了。他這兩天又是打針又是輸液，直到現在才稍微好點兒。
他這兩天病的太厲害，不知道手機沒電關機了，直到剛才才讓胡偉幫忙充電，剛充上就來電話了。
“誰？”秦衛東腦袋還有點暈，他慢半拍的問。
“林霧，對方說你認識。”
“林霧……”秦衛東反應了三秒，接著像想起什么的拿過手機，翻開聊天記錄。
昨天九月十九，他沒給陌生號碼發短信，陌生號碼也沒給他發，兩人短信記錄還截止在十七號——
【‘盡快’是多長時間？】
【最多五天。】
………
十八號的聊天記錄是林霧聊的，對方刪了。
秦衛東面色扭曲。2004年還不流行工具人說法，如果再過二十年，他能清楚的意識到，他現在的作用就是一個工具人！
“秦衛東？”電話另一頭，林霧聽到了秦衛東的呼吸聲。
“中心醫院，609病房。”秦衛東知道林霧的目的，直接報上病房號。
“誰啊？”掛斷電話后，胡偉一臉八卦——他跟秦衛東形影不離，從不知道對方什么時候認識一個叫林霧的。
“你不認識。”秦衛東不想說。
“……哦。”胡偉話是這么說，腦袋還是瘋狂的想來想去，但實在想不出是誰。
秦衛東剛輸完液，身體好一些了，他睡不著，靠在床頭玩起了推箱子。
九點，病房門開了。
胡偉正坐在沙發上打游戲，一抬頭便見到一個高中男生。男生十七左右，穿著一中校服，瘦瘦的，五官挺帥。此時對方拎著一個果籃，可能剛爬完樓梯，臉紅紅的，胸口喘著氣。
“林霧？”胡偉好奇打量。
“你好。”林霧見病房還有個陌生人，調整呼吸后，來到秦衛東床邊。
“身體好些了嗎？”他把果籃放在床頭柜上問。
“還行。”秦衛東剛輸完一局游戲，他不想玩了，放下手機后看向林霧。
此時林霧臉頰還是紅撲撲的，像是果籃子里的紅蘋果。
“沒坐電梯？”秦衛東皺眉問。
“這里有電梯？”林霧一愣。
“就在樓道口后面。”
“沒注意……”他以前去的是鋼廠醫院，沒來過中心醫院，這個醫院大的跟迷宮一樣，他看到步梯就直接爬上來了。
“這么高的樓，應該問問的。”秦衛東感覺林霧挺笨的，隨后決定不扯這個了：“奶茶呢？”他知道林霧找自己的目的，這句話也默認了，只要有奶茶，對方可以用他的手機。
“你現在生病了，奶茶里面都是奶茶粉，感覺對身體不好。我在學校附近找了家粥店，買了一份牛奶燕麥粥。”林霧說著抱歉的看了看胡偉，要是知道對方在這兒，他就買兩份了。
“沒事，我不用的。”胡偉瞬間明白對方的意思，對林霧的初印象好感直線飆升。
“喝粥也行。”秦衛東聽到對方不是故意不買后，心情不錯，同時看到了果籃后面的塑封杯子。
“現在喝嗎？”林霧問，這份粥現在還挺熱的。
“喝吧。”秦衛東起身準備拿杯子，林霧見他行動不便，直接插上吸管遞給了他：“還有點燙。”
“謝謝……”
這是一間三十平的房間，進門右手邊是洗手間，接著是病床，沙發，電視，書桌，書桌椅，這間房子的面積很大，這些東西擺在一起并不擁擠。
林霧過來前給郝淑芹打過電話，現在離十點十二還有段時間，他想了想，把書包放在書桌上準備做會兒練習題。
書桌跟沙發挨著，胡偉見他掏出一大堆練習冊，好奇的湊上前：“你是一中的？”
“嗯。”
“你跟秦哥是怎么認識的？以前沒見過你啊。”胡偉開始八卦。
“專心學習，不用他。”秦衛東對林霧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用什么都答。
林霧笑了笑，“秦衛東同學之前幫了我一個忙，我們就認識了。”
“這樣啊，你別看秦哥長的兇，平常挺喜歡助人為樂的……”胡偉說著就打算說一些秦衛東的助人事跡。
“沒完了是吧？”秦衛東直接用枕頭砸了他一下。
“有完有完！”胡偉立馬閉嘴不問了。
林霧笑了笑，開始做題。胡偉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看不懂，學秦衛東玩起了推箱子。
兩人都把手機設置成了靜音，房間里只剩林霧刷刷的落筆聲。
“你們不用管我的。”林霧有些不好意思道。
“沒事，我們上課的時候經常靜音打游戲。”胡偉大手一揮，示意林霧不用在意。
林霧感覺自己有沒有聲音都能做題，不過他能感受到兩人的善意，感覺再說下去就矯情了，只能道：“謝謝。”
十點十分，秦衛東把手機扔給林霧，對胡偉道：“你過來坐。”
“怎么了？”胡偉正玩的上癮。
“我想看你打游戲。”秦衛東道。
胡偉：？？？
秦衛東打的比他好，他有什么好看的？
胡偉想是這么想，還是屁顛屁顛的坐了過去。
林霧打開短信界面。
短信記錄截止到17號，18號的聊天被他刪了，19號沒有記錄。
十點十二，林霧準時發送：【豆漿，茶葉蛋。】這是他今天的早餐。
對方回：【西紅柿炒蛋，饅頭。】這是他的午餐。
兩人暗號對上了，林霧開門見山：“結局怎么樣了？”
他問的是19號延伸出來的結局。
2024年，深海小區的簡約書房里，三十七歲的林霧穿著一套淺灰色睡衣，戴著一副金絲眼鏡，冷靜的看著對面信息。
【結局怎么樣了？】
現在的結局非常好，王嘉慧沒有出事，王滿山和郝淑芹沒有自殺，羅曉蓉沒有死，大家的人生都非常的幸福美滿。
林霧想直接回復，目光卻看向了桌子上的報紙——
孫雅麗，趙柔，常小娟……這些是他從05年收集的報紙，上面全是徐湖殺人案的被害者，這里有五個人是不應該出現的。
林霧認真看著短信界面，最終回：【抱歉，我有些不舒服，明天再聊。】
時間是一條無法逆流的河，逆流之河終會到達終點，終點后一切將是定局。
他不知道‘這條河流’什么時候到達終點，也在思考，是否把現在的結局畫為終點。
……
【？？？】2004年的中心醫院，林霧皺眉看著這條信息。
他和未來有著二十年的時間差，但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有變化就是有變化，沒有就是沒有。現在對方以為‘不舒服’終止聊天，顯然是那邊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林霧發完問號后，對方沒有回復。
他無意識的敲著桌面，不知道那邊出了什么事。
三分鐘后，林霧刪除聊天記錄，把手機還給秦衛東：“謝謝了。”
“嗯。”秦衛東看也沒看接過手機——他知道聊天記錄都被刪了，自己想看也沒有。
“你明天還在醫院嗎？”林霧問。
“在。”
“那我明天放學了過來看你？”
“行。”
現在十點三十五，林霧看了看時間道：“那我先回去了。”
這里到鋼廠家屬院十公里，到家估計十一點多了。
秦衛東用膝蓋頂了頂胡偉。胡偉正在推箱子，突然被頂了下，有些疑惑的看向秦衛東，接著明白對方的意思，對林霧道：“我送你吧！”
“不用的。”
“沒事，我正好下樓遛遛彎。”胡偉說著就穿外套。
“鋼廠路那里有家24小時生煎，味道挺好的，你給帶點。”這時秦衛東道。
“李師傅那家？味道確實不錯，挺香的。”秦衛東說的那家生煎店味道很好，就是快到郊區了。他被對方一說，有點饞了，接著像是想起什么的問向林霧：“你家在哪兒？”
“鋼廠家屬院。”
“呦，離的不遠啊，我先把你送過去，再去買生煎。”
“不用了吧？”林霧有些意外，接著看了看秦衛東。
“沒事的，都是順路，我路上也想找人說會兒話。”胡偉說著就拉著林霧下樓。
林霧沒再拒絕。
到家屬院門口后，林霧準備結賬，胡偉直接攔著他：“我還沒到，到了一塊結。”
“不用的，這里打表了。”現在出租車表價28元，林霧從錢包里拿出三十，準備給胡偉，想了想，把其中一個十塊拿回來，換了個一個五塊和三個一塊，塞到對方手里：“你能陪我路上說話就已經很開心了，不管有沒有你，我都需要付這些錢的。”
他不知道秦衛東是想吃生煎，還是讓胡偉故意送他的，也不是心疼兩塊錢，只是感覺這樣清清楚楚的比較好。
“誒！”胡偉本想把錢給他，林霧直接一關車門的離開了。
十點五十，胡偉買完生煎回到醫院。
“回去了？”秦衛東夾了個生煎后問。
“回去了，他們小區還挺偏的。”胡偉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里掏出二十八元，“他到了后非要給我錢，不等我說什么就走了。”
“他付的賬？”秦衛東看著這些錢一愣。
“嗯，醫院到家屬院那邊是他付的，打表價二十八，非要一分不少的付了。”
“哦。”秦衛東感冒，胃口不太好，他吃了兩個感覺吃不下了，“你都吃了吧。”
“還有十六個！”胡偉震驚了，這家店的生煎好吃實惠，他這次買了二十個！
“你瘦的都成麻桿了，趕緊多吃點！”秦衛東一臉嫌棄道。
胡偉：……
胡偉再怎么貪吃也吃不完十六個了，他只能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打算明天早上熱熱了再吃。
晚上，秦衛東躺在床上開始思考。他讓胡偉送林霧的原因很簡單：跟上次一樣，對方那里黑燈瞎火，他擔心出事了給自己惹麻煩。但沒想到對方邊界感這么強，這種邊界感不知道是禮貌還是不近人情。
……
2024年。
“小霧，你跟你媽收拾好了沒有？”第二天一早，郝淑芹收拾好后就給林霧打電話。昨天大家聊的開心，聊著聊著，郝淑芹說該買換季衣服了，想讓大家明天陪她逛街一起參謀。
“媽，我舞蹈教室有事，明天得去舞蹈教室。”王嘉慧立即表態。
“我廠子里有個會，得過去開會……”王滿山跟著表態。
他們不是不愿意陪郝淑芹逛街，只是郝淑芹做生意時精明能干，買東西時磨磨唧唧，用她的話說，這就是逛街的樂趣，他們實在不愿意陪她從早逛到晚。
最終，陪逛街的重任就交到了林霧身上。
“收拾好了，我們直接到地下停車場。”林霧給羅曉蓉搭配好一身輕便的衣服后道。
“行！”郝淑芹開心下樓。
三分鐘后，三人在地下停車場集合。
林霧的車是一輛十萬左右的國產車，上次跑長途后沒有加油，只剩兩升油了，郝淑芹的是一輛黑色MINI，前天剛加的油。最后三人決定開郝淑芹的車，林霧在前面當司機。
“我一說逛街就沒人搭，小霧啊，還是你最貼心了……”上車后，郝淑芹吐槽起老公和閨女不靠譜。
“他們就是工作忙，忙完這段時間就好了。”林霧笑著道。
半小時后，三人來到了購物廣場。林霧給羅曉蓉買了套卡其色風衣，一個白色毛絨帽子，自己買了一件襯衣，一條領帶。郝淑琴買了一套衣服，也給王嘉慧和王滿山各買了兩件外套，除此，還給王嘉慧買了一副金手鐲，打算典禮的時候給王嘉慧戴上。
三人逛了一天，玩的非常開心，等吃完飯后才回到小區。
回家后，林霧感覺自己像皮球一樣突然泄氣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泄氣，但心里總是揮之不去的煩躁。
他在書房里呆了半小時，突然間電話響了。
這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林霧點擊接聽。
“林先生嗎？非常抱歉，我們要檢修一下小區電表箱，您的車位正好在電表箱前面前，可以麻煩您移一下嗎？非常抱歉了！”
“可以。”林霧車子已經有半年沒動過了，他聽完后拿著車鑰匙下樓。
……
“我給你買了個香水，記得放里面了，怎么找不到了……”十六樓的臥室，郝淑芹把今天買的東西倒在了臥室床上，她今天買了很多東西，除了衣服金手鐲，還有一些發卡，香水，身體乳……
她說的香水是一款男士香水，給王滿山開會用的。
王滿山正在外面看報紙，聽到后不滿的嘟囔：“我都這么大年紀了，噴什么香水啊。”
郝淑芹白了他一眼，“現在流行男士香水，你要多噴點，要不臭烘烘的太招人煩了。”
“應該放曉蓉袋子里了，我下去問問。”郝淑芹說完就往樓下走。
王滿山聞了聞身上：“不臭啊？凈瞎說。”
郝淑芹哼著小曲來到林霧家。
“郝姐！”住家阿姨正在拖地，見到郝淑芹后放下手上的工作道。
“曉蓉呢？”郝淑芹問。
“在房間里。”
郝淑芹來到羅曉蓉房間，羅曉蓉正在聽黃梅戲，她聽不懂，但感覺咿咿呀呀的聲音好聽。
“我下午買了瓶香水，找不到了，是不是不小心放你這兒了？”
“包、包里找。”
羅曉蓉有一定的解能力，但聽不太懂，她示意郝淑芹自己找。
郝淑芹翻了翻，沒找到。她認真回想。想到三人是買完領帶后買香水的，可能放到林霧的領帶袋子里了。
她朝外喊了喊：“小芳啊，林先生呢？”
“剛才物業打電話，下樓移車了。”
“林先生回來的時候掂了個藍袋子，你有沒有看到他放哪兒了？”
“好像書房吧。”
郝淑芹經常來林霧家串門，也進過林霧書房。她聽到后沒有多想，來了林霧書房，接著在書房的小沙發上找到了藍色袋子。
“真的在啊。”郝淑芹打開袋子，一下子就看到香水。
林霧書房跟他給人的感覺一樣干凈整潔，她拿完香水后準備離開，只是剛走了兩步頓住了。此時林霧書桌上是一沓厚厚的報紙，旁白的書柜開著，這些報紙是從是書柜里剛搬出來的。
她看向報紙標題：《驚！徐湖連環殺手！》《2005年3月12，徐湖驚現第四名連環受害者……》《徐湖連環殺人案解析》……
這里有三十張徐湖報紙，還有兩沓打印出的A4紙資料，報紙和資料的內容都跟徐湖殺人案件有關。
郝淑芹移開報紙，她看到一張A4紙，紙上寫著2004.9.5，2004.9.9這些數字。
上面的筆跡還沒有全干，看樣子是剛寫下不久。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石榴。
“林先生, 太麻煩您了，感謝您的配合！”九點二十，物業檢修完電表箱后對林霧感謝道。
“沒事, 應該的。”林霧剛才移完車后沒有立即離開，他把把車子移回原位, 和物業聊了兩句后上樓。
“家里買了大蝦排骨，明天上來吃啊。”林霧剛到門口, 就見郝淑芹拿著一個盒子從家里出來。
“郝阿姨？”林霧有些意外。
“我香水不小心放錯袋子了，剛在你領帶袋里找到, 你王叔買了大蝦排骨, 明天和你媽一起過來啊。”郝淑芹氣血足, 說的十分爽朗。
“我明天有事，要出去一趟。”林霧無奈道。
“那算了, 后天也行, 后天有煙花秀，咱們一起發過去看看。”郝淑芹說了兩句后哼著小曲上樓。
林霧在外面吹了會兒風, 起身回屋。羅曉蓉年紀大了, 嗜睡, 他跟羅曉蓉聊了幾句后，對方就困的睡著了。林霧換了件衣服后回到書房，書房里的領帶袋子打開了，他沒在意, 將領帶袋隨手放進抽屜后, 看向桌子上的報紙。
今天2024年, 離徐湖第一起案件過去了二十年，最后一起過去了十七年。時間和人生都是向前走的，過去的一切都應該是過去了。
林霧用最性的思維想著, 這時手機亮了。
陌生號碼：【油餅，胡辣湯。】
林霧已經知道陌生號碼是一個叫秦衛東的高中生，但基于習慣，他還是把對方備注成了陌生號碼。
現在十二點十二，林霧沉默了半晌回：【拉面，雞蛋。】
說完后不等對方回復，發送了和昨天一樣的信息：【抱歉，我有些不舒服，明天再聊。】
他現在腦袋亂亂的，不知道怎么面對十七歲時的自己。
……
“我看會兒電視，一會兒聊完了叫我。”徐湖中心醫院，秦衛東把手機交給林霧后準備看會電視，這時林霧起身，把手機還給了他：“謝謝。”
“怎么了？”秦衛東一愣，接著反應過來問：“沒聯系上？”現在十點十五，以前兩人剛剛聊天。
“聯系上了，對方現在不方便發短信。”林霧繃著嘴角道——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他不知道未來是什么情況，但對方拒絕溝通，他感覺有些不合常。
秦衛東見林霧已經背起了書包，問：“明天還過來嗎？”
“過來。”林霧停下來問：“你有沒有想吃的？我給你帶。”
他今天來時帶了兩杯燕麥粥，兩份甜點。到了之后發現胡偉沒在，聽秦衛東說，對方這兩天逃課被班主任逮到了，在學校里寫檢查，這幾天都不能過來，秦衛東是病人，他擔心對方生活飲食上不方便，打算過來時多照顧一些。
“一份餛飩，一份小籠包。”秦衛東毫不客氣的點餐，說完后準備給林霧錢。
“不用了，用不了多少錢。”林霧拒絕。
“那就不給你了，這個抵明天的奶茶。”04年的物價相對較低，一份奶茶的價格跟包子和餛飩加一起的差不多。
“行。”林霧點頭同意了。他準備離開，秦衛東喊住他：“等等。”
“怎么了？”
“這個你先用著，到家了打個電話。”秦衛東扔給林霧一部手機，這是他前段時間買的新手機，今天中午讓胡偉幫買了一張電話卡，還能用。
“太貴重了！”林霧第一反應就是拒絕。這部手機跟秦衛東現在的用的一樣，他前兩天路過營業廳看過價格，市場價六千七。
“又不是送你的，你先用兩天，等我出院了還給我，要不然你從醫院離開出事了，我還得擔責！”秦衛東仿佛十分討厭出事-擔責這件事。
“不行。”林霧還是不想拿。
“就是讓你先用兩天，我下個星期就出院了，別磨磨唧唧了！”秦衛東已經退燒了，但和上次一樣，秦建章讓他住滿一個星期才能出院。
“好吧……”林霧感覺挺燙手的，他將手機放在書包外口袋里，拉緊拉鏈，努力保證手機不會出現丟失、被盜等意外情況。
秦衛東滿意了。
十分鐘后，林霧坐上了出租車，車窗外的景色不斷閃過，他腦袋里一直想著未來自己的事情，等回神時，車子已經到了小區門口。
“二十八。”出租車司機指了指計價器上的價格道。
“好。”林霧付完錢后下車。他一個月生活費兩百，這段時間花的有些超標，不過他平常會攢一些小金庫用作不時之需，現在不至于動用家里存款。
林霧下車后走到小區門口，接著像想起什么，拿出秦衛東的手機編輯發送：【我到了】。
這個手機上已經存了秦衛東的手機號，他不用回憶，直接一摁就能發送。
叮叮，叮叮叮——
林霧發完后準備收起手機，這時手機連環響了。
這道聲音在夜色里非常響亮，林霧先是嚇了一跳，見來電人是秦衛東后連忙點擊接聽。
“怎么了？”林霧連忙問。
“到了？”醫院里，秦衛東一邊用遙控換臺，一邊隨口問。
“到了。”
“怎么不打電話？我又不確定發短信的是不是你，萬一是什么危險分子，你出事了我還得擔責任。”秦衛東確定是林霧后，開始耍貧道。
林霧感覺自己不會有事，不過還是省事道：“抱歉，我沒注意。”
秦衛東對林霧的態度非常滿意，問：“到哪兒？”
“快到樓下了。”林霧已經能看到自家的灰樓了。
“到樓下了給我拍個照片，你，你家樓都拍上。”
“不用吧？”林霧皺眉。
“用啊，我得確認你到了沒有。”
林霧感覺對方在安全方面太謹慎了，最終道：“好。”
病房里，秦衛東本來蔫蔫的，聽到這句話后立馬來了興致——他先用自己手機試了一下，他手機三十萬像素，配置不錯，拍人還是挺好看的。
秦衛東期待的等著，三十秒后，對面發來一張彩信：夜光下，率先入境的是一只骨節分明，非常白皙修長的右手，這只手拿著一張A5草稿紙，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數學公式，看著像是隨手撕下來的一樣。
此時這些公式上用粗頭中性筆畫了圈，圈里寫著‘9月21日十一點五十二，林霧’，草稿紙后面是一個路燈，路燈后面是林霧家樓下。
右手，草稿紙，簽名，樓下。能證明林霧身份東西都有了。
“我不是讓你發照片，你怎么發草稿紙了？”秦衛東看著照片里的手，總感覺有些口干舌燥。
“能證明是我自己就行。”林霧踏踏的往上走，到家門前后壓著聲音道：“我到家了，先不聊了，晚安了。”
“……晚安了。”秦衛東掛斷電話，感覺林霧最后那聲‘晚安’太輕了。他翻出剛才的彩信，用自己的手比了一下，同樣都是手，怎么對方的那么白啊？
他看了一會兒，直接氣氣的保存圖片。
………
2024年。
第二天一早，林霧先是陪羅曉蓉吃完早餐，接著開車來到一家農貿市場。這是一家位于城中村附近的老舊市場，現在過了早高峰時間，里面的顧客不多，林霧進來后，輕車熟路的走進一家小吃店。
“要吃什么？”小吃店老板剛送走一波客人，見到林霧后熱情招呼。
“一碗豆漿。”林霧選了個對馬路的位置，一抬頭就能看到馬路和馬路對面的水果攤。
攤老板是一對結婚四十年的夫妻，此時老兩口一個在搭太陽傘，一個擺著下面的柚子，看起來非常熟練。
小吃店老板三十多歲，現在店里面沒什么人，又見林霧一直看著柚子，坐在他旁邊嘮嗑：“想吃柚子啊？現在柚子剛上市，我昨天在他家買了一個，他們家的柚子挺好吃，也從不缺斤少兩……”
店老板說著就給水果攤拉起了生意。
“瞎說什么呢。”老板娘見他越說越來勁兒，用腿碰了他一下，示意他現在的話太多了。
店老板反應過來：“哎呀，我不是托，我經常在他家買東西，東西確實不錯。他們家挺可憐的，聽說是從北方那邊過來的，四十的時候生了一個女兒，后來死了……”
水果攤夫妻七十多歲，兩人佝著腰，看樣子風燭殘年。
林霧用勺子攪了攪豆漿，睫毛在聽到女兒時顫了一下：“嗯，我知道的。”
“感謝解，我真不是托！”店老板松了口氣。
“嗯，你不是托。”林霧看向馬路對面。
他知道店老板不是托，也知道水果攤夫妻的女兒真的死了——兩人女兒名為徐思彤，徐湖殺人案的第七名受害者。2005年后，他一直關注受害者家庭的后續報道。
徐思彤和父母都是深海人，老兩口奶年輕時因生計原因在徐湖賣菜。徐思彤是兩人的獨生女，從小學三年級起就跟著兩人一起在徐湖上學。他們三人的人生軌跡和很多外地務工的人一樣，沒錢，但一家三口生活的幸福溫馨。
2006年9月，徐思彤放學未歸，警方在一家廢棄垃圾場找到了對方尸體。徐思彤死前沒有被性.侵，但有虐待的痕跡，死因割喉。這也是林霧不愿意回憶的地方——
在第一第二結局里，因兇手作案時間短，王嘉慧和羅曉蓉沒有受虐待。但兩人死于人工湖的結局中，王嘉慧和羅曉蓉身上同時有被虐待的痕跡，血腥，暴力，殘忍。
這是林霧不愿意回憶第二遍的結局。
徐思彤慘死后，老兩口一下子失去了精神支柱，每天都會舉著牌子請求警方盡快破案。就這樣過了一年又一年，老兩口知道這個案子破不了了，又有落葉歸根的心思，終于在前年回到了深海市。
現在深海已經大變樣，他們就像找不到鳥巢的雛鳥，最后在當地政府安排下住在了城中村，開起了這家水果攤。
林霧喝完豆漿后來到水果攤。
“買東西啊。”老兩口見到林霧后非常熱情。
“嗯。”林霧在老舊但不顯雜亂的攤前挑挑揀揀，最后選了兩個榴蓮，十斤山竹，十斤藍莓，都是攤子上比較值錢的水果。
“用不用多套一個袋子？我怕一個袋子掂不住。”兩人見林霧一下子買了這么多東西，有些開心的問。
“不用，車子就在前面。”林霧指了指馬路斜對面的車，掃碼付賬后準備離開。
“等等啊。”老大爺連忙攔住他，從攤子上拿了兩個石榴，塞進林霧的袋子里：“剛進的石榴，挺甜的，你回去嘗嘗！”
“不用的，這個多少錢，我掃給你們？”現在深海的石榴不便宜，林霧說著就打算再給對方掃碼。
“沒事，你這兩年經常照顧我們生意，應該的。”老大爺攔著道。
林霧準備掃碼的手頓住了：“你認識我？”
“認識啊，這里有徐湖口音的不多，你第一次來的時候就記住了，每次過來都買很多東西，買的都不便宜。”老大爺說著感覺兩個石榴不夠，打算再給他添一個桃子。
“真不用了！”林霧立馬攔著，接著不顧兩人阻攔，多掃了五十塊錢后離開。
現在十一點二十，林霧不想回家，他在附近商場轉了轉，接著一個人吃了頓火鍋，看了場三小時的超長電影，又去電玩城玩了一圈。
晚上七點，他拎著石榴坐在海邊，海邊風大，但阻止不了大家出門玩耍的心情，現在海邊有不少情侶和帶孩子的家長們，還有一些準備明天煙花秀的工作人員，這里燈光璀璨看著非常熱鬧。
林霧用小刀在石榴上拉了個十字口，戴上一次性手套開始剝著吃。他一粒粒的剝，石榴籽扔到隨身攜帶的袋子里，也不知剝了多久，他把兩個石榴都吃完了。
他看了看手機，八點十五，遠處傳來三個小女孩兒的打鬧聲，林霧看過去，這時三個小女孩好奇的看過，林霧對對方笑了笑，對方對林霧比了個超大愛心。
林霧回了個愛心，雙方一來二去后，林霧撥打了一個猶豫一天的電話。
電話是打給郝淑芹的，三秒后，有人接了：“小霧啊，怎么了？”
“郝阿姨，我有一些事情想跟你和王叔叔談談。”
林霧說的比較正式，他原以為對方會意外震驚，但沒有。郝淑芹說，“可以！我們也有一些事情想問問你。”
半小時后，三人來到小區附近的咖啡廳，這是一家非常安靜優雅的咖啡廳。三人坐在一個沒人的角落里，林霧一邊，王滿山和郝淑芹坐另一邊。
“王叔叔郝阿姨，對不起。”林霧看著兩人，聲音無能為力中又帶了某種決定。
兩人沒問為什么對不起，是郝淑芹率先開口：“小霧，我和你王叔叔這些年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她說到這里和王滿山對視了一眼，繼續問：“二十年前，你說了你媽和慧慧的三個結局，那么在那三個結局里面，我和你王叔叔怎么樣了？”
我和你王叔叔怎么樣了。
這個問題他們二十年前就想問了，但兩人因不想面對一直沒問，他們感覺現在應該問了。
………
“你這是哪家的包子啊，還挺好吃的！”就在郝淑芹開口詢問的同時，2004年中心醫院，秦衛東咬著包子，湊到林霧跟前問。
現在九點十七，林霧跟昨天一樣，一進來就在書桌前開始寫作業。秦衛東在床上的小餐桌上吃飯，可能一個人吃的太安靜了，直接坐到林霧旁的沙發上。
“我們學校門口那家，叫鄭記小籠包。”林霧低著頭做題，但聲音非常誠懇。
“挺好吃的，你明天再給我帶一籠。”秦衛東道。
“行。”
秦衛東吃了半籠包子，見林霧在做一份化學卷子，上面的筆記工工整整的，他又有些好奇了：“你都能看懂？”
“還行。”
“謙虛了，我聽其他人說，你在你們學校考第一。”
“聽誰說的？”
“羅……”秦衛東剛想說羅良，想到林霧跟對方不對盤，話到嘴邊拐了個彎：“啰里啰嗦的，問那么多干什么？！”
林霧不開心了，放下筆看他：“我哪里啰里啰嗦了？是你在這一直問的。”
“行行行，是我啰里啰嗦，是我問的多了。”
秦衛東見林霧拿起筆繼續做題，剛才驟起的緊張才悄悄落下。
他又在旁邊問了些沒營養的廢話，比如‘你一天做多少張卷子’‘這字怎么練的’之類，林霧有的回，有的感覺太沒營養了就沒回，秦衛東倒也沒追問。
兩人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會兒，一名護士進來敲了敲門。
“怎么了？”秦衛東抬頭問。
“你晚上還要輸一瓶，值班的護士不夠，有沒有家屬？跟我下去拿點藥，藥房十二點就關門了。”
“這么麻煩啊。”秦衛東不情愿的起身，他感覺自己靜養兩天就好，但醫院還要再連輸三天。
他準備穿個外套跟著下去，林霧站了起來了。
“我下去吧。”
“你去？”秦衛東有些意外。
“藥房在西區，你現在感冒剛好，最好別出去吹風了。”從這里到西區要經過一條通風的連廊，林霧感謝對方現在應該不適合吹風。
“那謝謝了……”秦衛東確實還沒好利索，他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林霧放下筆后跟著護士出去。
高級病房里只剩秦衛東一個人了，他現在不想打游戲，在病房轉了一圈后，將目光放在林霧的卷子上。他剛才不是沒話找話林霧的字確實寫的不錯，化學公式寫的跟教科書印上去的一樣。
他欣賞的看了看，接著又看向桌上的其他書，語文，數學，物，英語……林霧每天放學，帶的書還挺多啊。
他隨意翻了翻，在翻到高三英語書時突然頓住了。
這本書跟其他書一樣，都是高三書籍，但又有不一樣的地方——
他在這本書里發現了五張彩票，這五張有一張單獨放在一頁，其他四張夾著放在一頁。看起來單獨這張比較重要，其他幾張都像這張的陪襯。
秦衛東拿起單獨張，看向上面的數字。
【02.21.25.13.19.09.15】
這張彩票放的非常工整，開獎時間是明天。
呦。
秦衛東樂了。
林霧看著挺冷淡的，沒想到喜歡買彩票啊。
“今天輸兩瓶就行，護士十一點過來。”九點五十，林霧抱著兩瓶輸液瓶氣喘吁吁的進門。
“沒坐電梯？”秦衛東皺眉，他都說過有電梯了！
“電梯檢修，其他電梯太麻煩了。”林霧在學習上條分明，但在這種小事上，不介意爬樓。
他把輸液瓶放好，十點十分，秦衛東玩完一局推箱子后，把手機給他。
林霧熟練的接過手機，等著十點十二的到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偷來的人生。
【小米粥, 包子。】十點十二，十七歲的林霧準時發送早餐。
對面很快回復了午餐：【土豆絲蓋飯，雞蛋。】
雙方對上暗號后, 林霧直接問：【結局怎么樣了？我有權利知道真相！】
他聊天時很少使用感嘆號這樣的強調性符號，現在加上感嘆號, 表示他非常想要知道結局。
林霧發完，緊張的看著短信界面。
就在他以為對面又會借口推脫時, 對方這次沒有逃避：【有新結局了。】
【什么樣的結局？】
【2004年9月23日，你告訴王叔叔和郝阿姨前三個結局, 他們不信, 后來彩票開獎相信了。一個月后, 大家搬到了深海，王叔叔在深海鋼廠工作, 郝阿姨在當地當老師, 你和慧慧轉到了當地高中。之后，你考上江河大學, 慧慧考到了深海舞蹈學院, 大家生活的很好, 郝阿姨辭職后和媽媽合開了一家包子店，現在店面經營的很大，有兩千平……】
2024年的咖啡廳里，林霧認真回憶現在的點點滴滴。
【挺好的。】2004年的醫院病房, 林霧看到這一串信息后笑了, 只是三分鐘后笑不出來了——
【2004年12月28日, 徐湖高二女生放學被害，這是徐湖連環殺人案的第三名受害者。05年1月11日，第四名受害者, 3月2日，第五名受害者……】
林霧用最精準的文字，把徐湖殺人案的受害者一一羅列出來。
徐湖病房，十七歲的林霧感覺這些文字像刀子一樣扎進了胸口，他迷茫問：【不是有四名受害者嗎？】
【慧慧和媽媽逃脫后，可能產生了一些蝴蝶效應。】
【受害者和前三個結局有重疊嗎？】
【四名受害者沒變，多了五名新的受害者。】
……
這條信息發完后，雙方同時沉默。
十七歲的林霧握著手機編輯了又刪，不自覺的咬緊嘴唇，這時收件箱亮了：【是小霧嗎？】
林霧看到后先是一愣，接著試探回：【……郝阿姨？】
“嗯嗯！”
深海小區的咖啡廳里，郝淑芹流淚看著這條信息。
昨天傍晚，她在林霧書房看到三組數字，一組是徐湖殺人案的案發時間，一組是羅曉蓉王嘉慧三個結局的被害時間。
還有一組寫的2004.9.5（1），2004.9.9（2），2004.9.17（3），2004.9.19（4），2004.9.23。
2004.9.23下面有一個用紅筆圈起來的2024.9.23。
她不知道這組數字的意思，但知道2004年9月23日是林霧彩票開獎的日子，19日為彩票打印的日子。
她越想越感覺不對勁兒，晚上跟王滿山說了起來。
“小霧這些年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王滿山問。
其實不僅這些年，他們搬到深海后，林霧剛開始幾個月挺輕松的。后來有一段時間突然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之后每次寒暑假都會回徐湖待一段時間。他們問過林霧，林霧只是說想徐湖了，但他們感覺那里沒有什么值得想的。
“滿山，你說殺慧慧的會不會和連環殺人案是同一個人？”郝淑芹突然想到林霧桌子上的報紙——他們搬家后曾聽說過徐湖殺人案，也想過殺人兇手會不會跟林霧夢里面的是同一個人。
只是林霧說的123結局里，受害者加上的慧慧和羅曉蓉是六人，實際生活中是九個人。
夢境不等于現實，他們之前沒有多想，現在將所有事情串一遍后突然恐慌：是不是注定的受害人是六人，他們搬走了，才會影響兇手的目標選擇？
“快，快給我拿點降血壓的藥！”郝淑芹感覺呼吸不上來了。
王滿山趕緊給她找藥，“全是沒發生的事，我們別瞎想。”
他話是這多說，但神色越來越嚴肅，兩人分析了一天，決定打電話問問林霧，恰巧林霧聯系了他們。
“小霧，那三個結局里面，我跟你王叔叔怎么樣了？你就按夢里的說就行了。”一小時前的咖啡廳里，郝淑芹鼓勵道。
“第一個結局，慧慧當了二十年的植物人，慧慧去世后，你在2024年的8月18日跳樓自殺了，王叔叔處完你的葬禮也自殺了。”
“第二個結局，你們在慧慧死后堅持了兩年，07年的時候自殺了。”
“第三個結局，你們堅持了兩年……”
……
林霧感覺自己說的像一把刀子，郝淑芹和王滿山的表情從忐忑變的逐漸慘白。
“這三個結局的其他受害者呢？”郝淑芹問起困擾一天的問題。
“除了慧慧和我媽，其他四個人沒有變化。”
“跟現實一樣嗎？”
“現實多了五名受害者。”
“你可能上輩子做了好事，老天爺給你托夢提醒我們……”
要是其他人知道自己躲過一劫后會慶幸，郝淑芹之前確實慶幸，但知道現實中受害者有四個人跟林霧夢里的一樣后，她的聲音快哭了，“小霧，你告訴阿姨，你說的不是夢，是不是會發生的事情？就像現在的重生電影，你重生了，知道慧慧和你媽會死，所以我們躲過去了，也是因為連鎖反應，兇手目標變成了其他人……”
郝淑芹的眼神非常脆弱，閃著淚花，林霧第一次見對方這種表情，他痛苦的說：“不是重生，不過之前的結局都是原本發生的。”
在接下來的半小時里，林霧打開短信，詳細說了從拿到手機到現在的所有經過。
“連接過去的手機嗎……”郝淑芹和王滿山出來前曾大膽猜測林霧是不是重生了，沒想到不是重生，但比重生還要神奇。
他們感覺腦袋亂亂的，全炸開了。
恍惚中，手機里出現了一條新短信：【小米粥，包子】。
他們知道，這是來自2004年的短信。
今天2024年9月22號，對面是2004年9月22號。郝淑芹捂著嘴哭了，2004年的9月22還沒有中獎，她在三十二中教書，王滿山在鋼廠工作，兩人都要應付討厭的人際關系，一切都是原本的生活軌跡。
【是小霧嗎？】郝淑芹拿著手機問。
【……郝阿姨？】那邊回。
郝淑芹握著手機痛哭了，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直到十點二十七時空通道關閉。
……
“怎么了？”2004年的徐湖醫院，秦衛東從林霧笑容消失后就一直關注著對方情緒，他看到林霧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接著唇角緊繃，神色越來越嚴肅。
他中間有幾次想問對方怎么了，但林霧的表情太嚴肅了，他忍了又忍才沒開口。
“沒事……”此時林霧像前幾次那樣刪除短信，把短信還給秦衛東。
“太晚了，我先回去了。”他說完就背著書包準備往外走。
“喂！”秦衛東條件反射的拉住他。
林霧低頭看來。
“你真沒事？”秦衛東不是啰嗦，而是林霧的臉色太白了，什么表情也沒有，看著像是突然失了魂。
“沒事的。”林霧努力的扯了扯嘴角。
“沒事就行……”秦衛東漸漸松手，道：“一會兒到家了給我打電話。”
“好。”
“再發張照片！”
“好。”
秦衛東還是不放心：“你今天有點奇怪啊，我送送你吧！”他說著就準備穿外套穿鞋。
“我想自己走走。”林霧按住了他，他雖努力跟平常一樣，但思緒混亂，完全不想跟任何人交流。
秦衛東看出來，“那你回去的時候小心點。”
“嗯。”林霧背著書包離開，出租車上，他想著‘自己’說的第四結局：慧慧和羅曉蓉還活著，王叔叔和郝阿姨事業有成，慧慧年底就要結婚了……這一切都太好了，但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
十一點十分，車子到達小區門口。
叮叮——
可能卡著時間，他一到小區門口，秦衛東的電話就打來了。
“喂。”林霧接聽。
“到了沒有？”秦衛東問。
“剛結賬下車。”
“那你回去吧，我聽會兒聲音，確定你上樓到家了就行。”
“好。”
林霧拿著手機往家走，秦衛東這邊能聽到沙沙的風聲，接著是踏踏踏的上樓聲，不一會兒是鑰匙開門的聲音。
“我到了。”林霧道。
“照片。”秦衛東提醒。
“嗯。”林霧回到家，寫下現在的日期時間，接著對著窗戶樓下拍了張照片發送過去。
“收到了，晚安。”秦衛東收到照片后回。
“晚安。”
林霧洗漱后，先去了羅曉蓉房間，羅曉蓉已經睡著了，睡的非常安靜。林霧看了一會兒，接著回到房間，躺在床上看向天花板。他雖說了晚安，但一點也睡不著。
“現在走嗎？”鋼廠家屬院門口，司機見秦衛東收起手機后問——半小時前，他在醫院門口等著拉人，就見前面的出租車上了一高中生。他還沒來得及感慨前面車子的運氣好，自己車子的車門也被拉開了。
“跟著前面那輛車。”乘客指了指前面的車子道。
“出什么事了？”司機一邊啟動車子一邊從后視鏡打量對方。
乘客仿佛十分有經驗，“抓奸。”說完后就閉目養神了。
司機一肚子好奇，見對方穿著病服，不像找事的樣子，心里嘀咕了一下開車跟上了。
車子到達門口后，前面高中生下車。他們車子相距十米，后排乘客透過窗戶看著對方，他也跟著看，他看到高中生付款下車，仿佛一臉心事的低頭回家。
再然后，后排乘客打電話，發短信……他在門口等了十分鐘，車子一直是計價走的，現在對方發完短信了。
“走吧。”秦衛東聽完，收起了手機。
“去哪兒？”司機啟動車子問。
“醫院。”
“剛才的醫院？”
“對。”秦衛東心煩意亂的不想說話。
“好嘞……”司機感覺對方大老遠的過來又回去挺奇怪的，不過醫院到這里的距離遠，他想著是個大單，又開心了。
司機一邊開著，一邊想著明早去哪家店里吃早點。同一時間，十七歲林霧，三十七歲林霧，王滿山郝淑芹……大家都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夜沒睡好，或者說一夜沒睡。
……
2024年9月23日，天色剛亮，林霧家的門鈴響了。
住家阿姨昨天有事請假了，林霧聽到鈴聲后打開房門。
此時郝淑芹、王滿山、王嘉慧三人站在門外，王嘉慧眼睛紅紅的，顯然已經從郝淑芹那里知道了當年搬走的原因。她看到林霧，聲音有些沙啞問：“林霧哥，我爸我媽說的是真的嗎？”
“嗯。”
“在原有的命運里，我和羅阿姨被殺了，我們搬走了，所以受害者變成了其他人，比以前多了五個人嗎？”
“是的。”
“我們要是不搬走，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五個人了？”
“按照最初的命運線，是的……”
王嘉慧想讓自己冷靜，但發現冷靜不了，她止不住的哭了，“林霧哥，所以是我們偷走了她們的人生，對嗎。”
林霧的眼睛跟著紅了，他沒有回答，用手指擦了擦王嘉慧的眼淚。
“林霧哥，你如果能改變結局，帶著羅阿姨離開吧，不要告訴我會死的事情，也不要告訴爸爸媽媽。兇手要殺的是我，我死了她們就不會死，是我連累了所有人，你帶著羅阿姨離開，離開的越遠越好。不要再連累其他人了，把她們的人生還回去吧，把我偷來的人生還回去吧，幫我好好照顧爸爸媽媽，不要讓他們自殺了……”
一天前，王嘉慧還是期待年底結婚的準新娘，而此時，她感覺自己是偷走五個女生人生的劊子手。她不知道兇手為什么要殺她，但在之前結局里，她死了，五個女生活了。現在自己活了，五個女生死了。那是不是說只要自己死了，五個女生就會活著。
她想說服自己兇手殺人不關她的事，但她說服不了，她決定把偷來的人生還回去，接受原本的命運審判。
王嘉慧感覺自己是劊子手，林霧同樣感覺自己是一個劊子手。
【時間是一條無法逆流的河，逆流之河終會到達終點，終點后一切將是定局。】這是時空手機的提示。
這句話告訴他，他可以用手機不斷的修改命運，同時，這個能力是有終點的。他現在可以畫上句號，但就像王嘉慧三人認為的那樣，他們的完美人生是建立在多出的五名受害人身上——他們不是兇手，但五人是因他們更改了選擇線死亡的。
他想要羅曉蓉活，但……
林霧閉眼，他想到了水果攤的老兩口，兩人二十年里一直期待著兇手能夠落網，其他人受害者家人也期待他們的女兒和親人能夠復活，他不能踩著其他人的命運活著。
“對不起……”林霧看向郝淑芹三人，他感覺自己太殘忍了——他可以不告訴三人真相，但又想，如果自己真的做了選擇，對方有權知道自己的人生。
林霧感覺自己殺死了五個人：王滿山，郝淑芹，王嘉慧，羅曉蓉，十七歲的自己。
他是一個跟兇手一樣殘忍的劊子手。
“對不起……”他感覺自己太壞了，真的好壞啊。
這一刻，林霧感覺自己拿著一把刀站在了山崖上，刀尖上淌著鮮血，腳下是鮮血匯成的紅河。
他失去了所有力氣，恍惚間，感受到了一個擁抱，郝淑芹抱住了他：“小霧，不要對不起，感謝你為我們編織了一場二十年的夢，我們的人生是偷來的，應要還給她們，還給那些本應該活下來的人。我們也許會有新的結局，就算沒有也沒關系，不要自責。”
昨天林霧沒有說他的選擇，只在剛見面時說了一句對不起，他們知道對方還在糾結怎么開口，因此告訴王嘉慧真相后，他們一起找到了林霧。
他們想說，不要自責，不要背負太多，如果有人為這場人生畫上句號，那么由他們自己吧，這一切本就不是對方一個人該承受的。
小霧啊，千萬不要自責，你沒有錯的。
“小霧，要好好活著。”郝淑芹抱著對方道。
不管要沒有改變命運，都要好好活著。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原點。
第二天一早, 林霧背著書包來到教室，第一節英語課，他拿出英語書背了會兒單詞, 接著出神的看向窗外。他們教室六樓，他坐的是靠窗位置, 從他這個方向正好能看到窗邊梧桐樹的樹冠。現在立秋了，梧桐樹的葉子還是綠綠的, 看著還沒受季節影響變黃。
“誒、誒。”走神中，林霧胳膊被人戳了戳。
“怎么了？”林霧扭頭, 發現是同桌李靜在用筆帽戳他。
“老師要做隨堂測驗, 讓我們把桌子上的書都收起來。”李靜小聲道。
林霧環顧四周, 這才發現其他同學正在窸窸窣窣的往書桌里面收書，課代表正在發英語卷子, 大家都在準備接下來的隨堂測驗。
“謝謝。”林霧愣了一下開始收拾桌子。
下課后, 李靜主動找他聊天，“你怎么了？”她感覺林霧從上課星期就開始有點不對勁兒, 經常上課走神。
“可能高三了, 還沒調整過來。”林霧隨便說了個由。
“就剩一年了, 我們一起加油！”李靜挺喜歡向好學生看齊的，對林霧比了個加油手勢。
林霧笑了笑，“一起加油。”
今天周日，學校三點放學。他放學后沒有立即離開教室, 而是等所有人走后打開英語書, 這里面夾了五張彩票, 一張中獎彩票，四張隨機彩票。今天是彩票開獎的日子，他看著這幾張彩票有些發呆。
這時書包里的手機振了一下。
林霧打開——
秦衛東：【放學了嗎？】
【放了。】林霧回。
【今天過來嗎？想吃你們學校門口的鄭記小籠包了。】徐湖中心醫院, 秦衛東躺在床上編輯著短信。
【一份小籠包，一碗餛飩？】林霧頓了下問。
【嗯嗯！】
【好。】
林霧發完后背著書包走出教室。
中心醫院里，秦衛東聽到林霧給他帶飯后瞬間來精神了。
他感覺自己雖然借了手機，但一條短信費一毛，林霧一晚上撐死用五塊——他之前查過，他跟陌生號碼的溝通沒有計入到短信資費，也就是說，林霧除了占用他手機時間和微弱的手機電量，沒有給他帶來實質性的經濟損失。
“有點不地道啊……”秦衛東感覺對方經常給他帶奶茶包子，他只是借一下手機，經濟上林霧吃大虧了。
“咱們市里哪家店的蛋糕好吃？”秦衛東不喜歡占便宜，他想通后開心的打給胡偉。
“有人過生日了？”胡偉今天回家了，正癱在家里看電視。
“我自己想吃了，你幫我查一下市里面哪家蛋糕店賣的好，要最好吃的！”
“你不是不喜歡吃甜點？”胡偉迷迷糊糊問。
“現在喜歡吃了，口味都會變的！”秦衛東干咳了一聲道。
“好……”胡偉雖然疑惑，還是非常有效率的發來電話。
秦衛東打通電話，訂了一些熱銷甜品。他已經計劃好，等林霧來了就說自己吃不完，讓對方帶一些回去，甜點熱量高，吃了會長胖，他感覺林霧長的不錯，就是有點瘦，胖一點可能更好，只是蛋糕的糖分高，也不能天天吃……
半小時后，蛋糕店的甜點送來了，他把袋子打開，偽裝成自己剛吃過的。接著算著時間等對方過來。
五點四十，門口有人敲門——
“您好，請問是609病房的秦先生嗎？”
“你是？”秦衛東走到門口。
“我是鄭記包子的，這是您的包子，餛飩，雞蛋，鹵雞腿。”
秦衛東看著配送員手里的東西，沉默三秒后接過，“謝謝。”
“不客氣，這是我們的訂餐電話，五公里內免費配送。”配送員遞上一張名片。
秦衛東把名片和餐品放到桌子上，想了又想，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喂？”林霧很快接通了。
“你今天不過來了？”秦衛東佯裝隨意問。
“不過去了。”前往徐湖鋼廠額的公交車上，林霧扶著扶手問。
“晚上不發短信了？”
“今天不發了。”
“……哦。”
林霧感覺秦衛東話里有話，想了想問：“包子和餛飩收到了嗎？”
“收到了，還有雞蛋雞腿。”
“現在吃飯太早了，晚上容易餓，多買了一些。”
“嗯。”秦衛東裝作不經意的問：“明天過來嗎？”
“過去。”林霧以為他擔心自己拿著手機跑路，又補充了一句：“明天把手機還你。”秦衛東后天出院，他拿著手機也沒用了。
“這個明天再說。”秦衛東知道對方明天還來后，心情舒暢了些。
這時徐湖鋼廠到了，林霧道：“我到站了，那先再見？”
“好吧……”秦衛東其實還挺想聊天會兒的。
……
半分鐘后，林霧跟其他人一起在徐湖鋼廠站下車。現在五點五十，離鋼廠下班還有十分鐘，他跟門崗說了聲，輕車熟路的來到第二食堂。
邱雁娥正在外面接水，感覺林霧有點眼熟，“有事嗎？”
“邱主管，我來接我媽下班。”林霧禮貌道。
“找曉蓉啊，你媽在里面，先進去坐吧，我們這兒六點才能下班。”邱雁娥想起來是誰了。
林霧沒有立即進去，他見對方費力的接水，主動問：“用不用我幫您？”
“不用，你進去就行。”邱雁娥不管對方是不是真心想幫，但林霧禮貌又眼里有活兒，她的印象很不錯。
“好的。”
林霧背著書包進屋了。二食堂負責整個園區的饅頭包子，高峰時間是下午四點到五點，現在各食堂的饅頭包子已經配送完，員工們已經換好衣服坐在凳子上等著下班。
林霧一進門就見到羅曉蓉。
羅曉蓉一個人坐在凳子上，正一眨不眨的盯著墻上的掛鐘，見到林霧后十分驚喜，接著用力揮手，“小、霧、霧——”她在激動在的情況下有些口吃。
“媽。”林霧笑著坐到羅曉蓉身邊。
其他人好奇的打量過來：大家之前有的見過林霧，有的沒有，都對羅曉蓉兒子十分好奇。
林霧禮貌的回以微笑，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七分鐘后，下班鈴響了，大家熟練的打卡下班。林霧陪羅曉蓉打卡，準備離開時邱雁娥給了他一個袋子：“今天蒸多的，一人一袋。”袋子里是一些饅頭花卷，這都是鋼廠允許帶回的員工福利，羅曉蓉之前也往家帶過幾次。
“謝謝！”林霧感謝的接過。
“沒事，監控還沒關，你要不要看一看監控？”之前鋼廠領導交代過，林霧想查監控了可以隨時查。
“會不會不方便？”林霧今天過來確實是想看看羅曉蓉的工作日常。
“沒事，曉蓉在這里工作挺好的，包子包的好，也沒人欺負她。”邱雁娥大大方方的打開監控。
林霧沒有拒絕。
在接下來的十分鐘里，他認真看了羅曉蓉的工作日常。就像邱雁娥說的那樣，羅曉蓉下午兩點上班，到了就和面包包子，她跟其他人沒什么交流，其他人跟她也沒什么交流。羅曉蓉對外界鈍感力強，她不感覺孤獨，其他要是找她說話，她反而會手足無措。
十分鐘后，林霧將監控看完后起身，“麻煩您了。”
“沒事，這樣你也安心了。”邱雁娥挺喜歡羅曉蓉工作效率的，知道兩人相依為命后，也喜歡在這些工作上多配合一些。
六點二十，兩人離開二食堂。
王滿山今天休息，羅曉蓉下個星期開始排班休息，以后就跟王滿山一樣一個月休息四天。
現在最近的班車已經開走了，林霧拉著羅曉蓉在站牌等公交，他今天一天都挺堵的。
他想讓羅曉蓉和王嘉慧都活著，只要兌了彩票搬走就能活，但想到第四結局的其他人，他感覺自己下不了手。
“對不起。”林霧看著羅曉蓉的黑發，感覺自己非常不稱職。
“霧、霧……”羅曉蓉戳了戳他，林霧感覺衣服口袋塞進了什么東西。
他伸手掏了掏，這是兩個大棗。
“吃、你吃——”羅曉蓉咯咯的笑著。這是邱雁娥帶過來泡水的，中午給了她兩顆，她沒有吃，現在塞到了林霧口袋里。
林霧摸著口袋里的紅棗，突然想起小時候，羅曉蓉只要有好吃的都會賽給自己，這個習慣已經保持了十七年。
九點三十，林霧看完彩票開獎，來到王嘉慧樓下。
王嘉慧跟同學逛商場了，回來后見林霧在自己樓下站著，有些意外，“林霧哥，你怎么不上去啊。”王嘉慧一米六五，圓臉，跟郝淑芹一樣非常親切可愛。
“你找我爸媽嗎？他們應該在樓上。”她以為林霧找郝淑芹他們，說著就拉著林霧上樓。
“我剛才路過，就站在樓下看看。”林霧盡可能的正常道——他剛才在家看了開獎結果，七個數字除了最后一個全中，對方說的是真的，他最后一絲僥幸也沒有了。
“這里有什么好看的啊。”王嘉慧順著林霧角度看了看，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慧慧。”林霧喊了聲。
“怎么了？”王嘉慧看向他。
林霧有很多話，但不知道怎么開口，最終道：“我可能會做一些傷害你的事情，對不起。”落子難悔，他現在不能告訴王嘉慧自己會死，不然一切都亂套了。
王嘉慧瞪大眼睛：“你傷害我什么了？”
“我可能會有一些對你不太好的選擇……”
“什么選擇？”
“……不太好形容。”林霧邏輯性強，但此時很難精準表達。
“林霧哥，你很奇怪啊。”
王嘉慧比林霧小兩歲，小時候長的瘦小，一直是院里其他人的欺負對象。那時候林霧爸媽還沒有受欺負，但林霧會偷偷幫他報復欺負過自己的小孩兒，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她非常粘著林霧。
王嘉慧雖然疑惑，還是笑著挽起對方胳膊：“林霧哥，就算所有人都傷害我，你也不會傷害我的。就算無意間傷害了我，也絕不是故意的。好吧，我代表以后的自己說，你以后要真的無意傷害了我，我原諒你了！提前原諒你啦！代價嘛，我要一個甜筒！”
噗嗤！
在王嘉慧說到甜筒時，林霧和王嘉慧都笑了。他們想到了王嘉慧小時候蛀牙，王滿山和郝淑芹不讓她吃甜食，王嘉慧都會偷偷拿著零花錢找到林霧——
“林霧哥，我請你吃甜筒，你能不能去超市悄悄的買兩個，再悄悄的給我……”
林霧當時沒給她買，只是后來對方蛀牙好了，兩人經常一塊買甜筒吃。
林霧揉了揉王嘉慧的腦袋說，“好。”
同時告訴自己：還有時間，一定還會有其他完美結局。
……
2024年的海灘便利店，店老板見林霧站在冰柜前面站著，后面又有顧客等著買東西，敲了敲冰柜問：“你要買哪個？選好了嗎？”
“好了，這個紅色甜筒，再拿五瓶礦泉水。”林霧回神后反應過來道——
今天早上，他和郝淑芹三人聊完后，四人決定不去想時空手機的事情，打算晚上一起熱熱鬧鬧的看完煙花秀。這場煙花秀是深海政府為吸引外地游客準備的，舉辦地點為深海第三浴場，政府預估人數到場人數可達三萬人次以上。
煙花秀十點開始，四人商量后決定在晚九點三十在第三浴場的標志物前集合。
林霧知道，大家雖說不去想時空手機，但還想做一些個人事情。他今天沒在家呆著，帶著羅曉蓉去深海歡樂谷玩了一圈，羅曉蓉玩的非常開心，他不打算告訴羅曉蓉真相，因為就算說了對方也不懂，他只想記下羅曉蓉六十歲時開心的樣子。
晚上九點，他帶著羅曉蓉擠到了集合地點。
“慧慧剛才打電話說路上堵車，可能要晚一會兒。”郝淑芹和王滿山提前到了，兩人穿著西裝和蠶絲旗袍，看著非常精致大氣。
“是不是太隆重了？”郝淑芹見林霧看向自己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的拉了拉。
“沒有，非常漂亮！”林霧真心夸贊。
現在離煙花秀還有一段時間，他看了看四周，將羅曉蓉交給二人：“你們先幫我看一下我媽，我去買點水。”
“去吧去吧！”郝淑芹拉住羅曉蓉道。
林霧今天穿著一件駝色風衣，內搭一件淺色襯衫，他說完后就走向最近的便利店。便利店人多，他擠了一會兒，買水時看到了甜筒。
這個甜筒的包裝和王嘉慧小時候吃的一樣，只是小時候五毛，現在市場價五塊，像今天這樣的熱門景點賣到了十五。
“還要不要別的？”店老板拿出來后問。
“不用了。”林霧掃碼付賬。
他出來后看到旁邊有賣熒光發箍的，這些發箍是熊貓形象非常可愛，他買了五個，又買了一個半人高的玩具熊，打算一會兒送給王嘉慧。
他一下子買的東西太多了，只能抱著玩具熊，拎著袋子往回擠。現在臨近煙花秀，第三浴場的人越來越多，他在上臺階時不小心被人推了一下。
身子慣性的趔趄向前，身后多了一雙大手，拉住了他。
“謝謝……”林霧想轉身感謝，但他抱著熊不方便。這時王嘉慧趕到了第三浴場，在前面較高的臺子上看到了他，“林霧哥！”
林霧揮了揮手，表示自己看到了。這時身邊稍微松散了些，他轉身準備感謝拉他的人，只是身后已經沒人了，對方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
十分鐘后，林霧來到了看臺上，王嘉慧已經和羅曉蓉三人匯合了。
林霧把玩具熊塞給王嘉慧，接著一人給了一瓶水，一個熒光發箍。
“哇！是送我的嗎？”王嘉慧夸張的用臉蹭了蹭玩具熊，她最喜歡這種毛絨絨的玩具了！
“還有甜筒。”林霧把甜筒遞給她。
“嗚嗚嗚，林霧哥，你還記得我喜歡這個，你太好了！”王嘉慧開心的接過甜筒。
林霧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李航呢？”
“咱們幾個聚會，叫他干嘛！”王嘉慧狠狠的咬了一口。
“嗯。”林霧沒有說話。
他們來的晚，但這排的視野不錯。林霧坐中間，左手邊是羅曉蓉，右手邊郝淑芹，再往右是王嘉慧和王滿山。
十點整，現場響起了音樂，接著是絢麗的煙花。這場煙花秀會持續十五分鐘，五個人都抬頭看著煙花，大家仿佛和周圍拍照的游客們一樣開心。
煙花過程中，林霧將羅曉蓉用力的攬在懷里，羅曉蓉抬頭看了他，接著繼續看向煙花。
郝淑芹也看著煙花，她看著煙花一層層的綻放，聲音縹緲的問：“小霧，今天是不是都結束了？”
林霧發出一個鼻音：“嗯。”
他昨天只是告訴十七歲自己的結局，沒有讓對方做選擇。但他了解十七歲的自己——他們是世界上最同頻的。
林霧看著煙花，看著看著，眼里面像是進了什么東西，哭了。
她感到一雙細膩又溫暖的大手。
林霧低頭，發現羅曉蓉在抬頭看他，“不、哭。”說完塞給他一顆水果糖，這是她從家里帶過來的，以前的習慣保持到了現在。
新一波的煙花綻起，郝淑芹慈祥的轉向他，“小霧啊，昨天沒有時間說，你下次聯系十七歲的小霧時告訴他，讓他不要自責，即使結局很糟糕，也要是開心一些。”
“嗯。”林霧閉眼。
十點十二，腦中的鐘聲響了。林霧看著羅曉蓉四人就像是童話故事里的人魚公主一樣緩緩消失，四周的場景不斷轉換，就像電影里的蒙太奇手法，他麻木的看著。
仿佛一瞬間，他又回到了徐湖酒店。
林霧打開電腦，現在深海的煙花秀節目正在進行現場直播，他看到無人機掃過海面，海灘，浴場，掃過他們剛才坐過的看臺。
他們剛才的位置上變成了快樂的一家三口，仿佛他們五個人不曾去過。
林霧來到洗手池前，他看到自己的駝色風衣變成了深咖色睡衣，同時也知道十七歲的自己選擇了哪個結局——
一切的原點：王嘉慧遭到重創后成為了植物人，羅曉蓉車禍，郝淑芹夫妻在二十年后自殺。
因為回到了原點，所以他們沒有去過深海，沒有觀看今晚的煙花秀，自己還在徐湖的酒店里……
一切都回到了第一個結局。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冷酷無情。
現在回到了原點, 但又不是完全意義上的原點。
林霧看了看身上的睡衣，他最開始時穿的淺咖色睡衣，現在變成了深咖色——現在一切回到了原點, 但這次的選擇是從2004年9月23號開始，因此十七歲到現在的人生里, 擁有了遇到秦衛東，收到時空短信, 購買彩票這一系列記憶，他的事業線沒有變化, 一些旁枝末節上出現了細微變化。
林霧想了想, 現在應該屬于結局5, 但他沒有干預王嘉慧和羅曉蓉的人生，因此還是歸類到了結局1。
十點二十, 外面下起了小雨, 林霧剛結束了第四結局，身心疲憊, 他洗漱完后關上電腦, 打算明天再去梳其他思路。
他關掉大燈后躺在床上, 突然感覺自己忘記了什么。他拿起舊手機，發現上面有一連串未讀消息——
【你是誰？】
【你和林霧是什么關系？】
【請回信息！】
【回信息！！！】
……
林霧：……
他剛才刷新了記憶，知道自己今天沒去醫院，因此沒去想短信的事情, 2004年的時空里, 手機在秦衛東手里。
“我……”林霧準備編輯, 但這兩天經歷的事情太多，一時不知道說些什么。
咚咚——
這時有人敲門。
他透過安全鎖看了下后，打開房門。
“您好, 現在天氣轉涼了，我們酒店為入住客人準備了秋梨湯，您需要一碗嗎？”酒店服務員推著餐車熱情問，車上是新鮮現熬的秋梨湯，上面還冒著熱氣，看著非常暖胃。
“謝謝。”今天下雨，林霧確實想喝點熱乎的東西。
“您要是有其他需求了可以隨時呼叫前臺。”服務員熱情的放到桌子上。
“好的，麻煩您了。”林霧送走服務員后，已經十點二十八了，現在發不出短信，他把手機關上后坐到了桌子前。秋梨湯是用一級秋梨熬的，清淡微甜，要比想象中的好喝，他不知不覺的喝了一碗。
林霧不是自怨自艾的性格，第二天一早，他重新坐在電腦前。
現在王嘉慧和羅曉蓉共經歷了四個結局，第四個結局像一場美夢，但也側面證明兩人搬走會引發兇手的一些殺人變化。這種變化一般為外因和內因兩個方面，他不自覺的按動著圓珠筆，現在搬走不管用了，他必須盡快的找一個新結局。
………
2004年的教室里，十七歲的林霧同樣按動圓珠筆，他現在把所有事情撥回到了原點，一切都是新的開始，一切都會有新的結局。
一天匆匆過去。
晚上八點半，林霧給秦衛東發消息：【在醫院嗎？】
【嗯。】
【我去找你？】
【隨便。】
林霧有些疑惑，他感覺秦衛東的情緒不太對，想了想問：【有什么想吃的嗎？我給你帶。】
【沒有，吃過飯了。】對面發完后又補充了一句：【不想喝奶茶，不想吃蛋糕，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也不用買。】
【好。】
林霧猜想，他跟秦衛東雖然不熟，但這段時間天天去醫院，也算面熟了，自己昨天沒去，對方可能生病有些脆弱，生氣了。
林霧答應了什么都不帶，但出門后還是買了五斤香蕉，接著坐車前往醫院。他到醫院后，病房燈關著，秦衛東靠在床上玩推箱子。
“怎么不開燈？”林霧把香蕉放到桌子上問。
“你開吧。”秦衛東冷淡回。
林霧開燈，又開了點窗戶通風，他見秦衛東不說話，率先道歉：“抱歉，昨天本想過來的，家里有些事情，臨時回去了。”他感覺自己沒必要道歉，不過自己要借手機，不介意說一些軟話。
“我一會兒打游戲，不能借給你手機了。”秦衛東直接挑明。
“怎么了？”林霧看出來了，秦衛東確實情緒不對，但不是自己沒來醫院，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
秦衛東本想再冷淡一些，但收不住脾氣，他犀利的看向林霧：“你為什么會提前知道中獎號碼？”
“什么號碼？”林霧一愣。
“昨晚福利彩票的開獎號碼！”秦衛東盯著林霧，十分認真的道。
秦衛東昨晚知道林霧不來后，一個人吃完了包子餛飩，又生氣的吃完雞腿雞蛋。一個人呆著太無聊了，他突然想起林霧英語書里的五張彩票。
“不知道能不能中獎……”秦衛東打開電視，打算看一下開獎結果，然后給林霧打電話，說自己看到了對方的彩票，問他中沒中，再順勢問一下對方幾點過來。
他越想越滿意，一邊吃著蘋果一邊等開獎。
九點十五，彩票開獎。
第一個數字：02。
“呦，一樣了。”秦衛東感覺運氣不錯。他當時看到了五張號碼，一張單獨放的，四張一起放的。這個存放的方式有些奇怪，他把單獨的那張看了兩遍，上面總共七個數字，記住了。
現在第一個數字跟林霧買的一樣，他調整了坐姿，感覺林霧的運氣還挺好。
三秒后，第二個數字：21。第三個數字：25……
………
秦衛東吃著蘋果，吃著吃著就吃不下去了，他的表情也從開心變的逐漸嚴肅。
秦衛東從未感覺自己記性這么好過，隨著最后一個數字落下，他確定林霧七個數字中了六個，前六個數字全中，就連位置也沒有任何變化！
他連忙查看彩票規則，林霧中的是二等獎，中獎金額五十萬元。
“中了？”秦衛東眉頭緊鎖，他不是眼紅五十萬元，也不是認為林霧不能中獎。而是五張彩票只有中獎號碼單獨放出來，仿佛對方早就料到這張彩票會中獎一樣。
恍然間，他想到了陌生號碼。他跟陌生號碼是因為一場火災預言開始，對方神神秘秘，仿佛真的有一些預知能力，林霧這段時間經常跟他聊天……難道陌生號碼真的預知了，告訴了林霧中獎號碼？
秦衛東想到林霧前天離開時的表情，那不是知道即將中獎的喜悅，而是像受到重大打擊一樣。
他想到了去年的熱播電視劇。電視劇里的主人公們典當了自己的愛情健康個人能力等珍貴財富去換取他們想要的物質或其他財富。
“靠！”他突然想，林霧不會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跟陌生號碼交易了一些寶貴東西，換取了五十萬元？
“！！！”秦衛東生氣了，他之前就感覺陌生號碼不懷好意，沒想到真的不懷好意！就算不是電視劇里的那種個人典當，以林霧前天的表情，也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林霧要是真缺錢，找他啊，他還有很多零花錢，沒有了可以問秦建章要！
秦衛東越想越生氣，他感覺林霧閱歷淺，可能被一些不懷好意的壞人引誘了，同時鄭重決定，以后決不能讓林霧跟對方單獨聊天，他必須強硬一些，要不然對方出事，他要負連帶責任的。
秦衛東下定決心后，才有了一整天的冷酷無情。
此時他將林霧打量一圈，見對方暫時沒有缺胳膊少腿后，惡狠狠道：“你要是不說，我以后都不會借給你手機了！”
“我……”林霧想裝傻充愣說自己沒買彩票，不過對方都這么問了，顯然是看到了彩票。他想了想，可能是前天自己下樓拿輸液瓶時，對方看到的。
“我運氣比較好。”林霧迅速冷靜下來。
“中獎號碼為什么會提前放出來？”秦衛東直視著他：“林霧，我不是傻子。”
他不是不相信林霧會中獎，只是這一連串事情串在一起，他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么巧合的事情。
“隨手放的，沒想到真中了。”林霧感覺自己在睜著眼睛說瞎話。
秦衛東見林霧臉色蒼白，心里氣氣的，不好受，但還是冷臉說：“我現在已經不相信你了，你不能用我手機，除非讓我在一邊看著。”
“我……”林霧張了張口：“這是我的隱私。”
“但是我手機！我不想借就不借，你的隱私，你可以用其他電話聯系。”秦衛東沒看他，已經鐵了心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林霧沉默了半晌，最終道：“我需要跟他溝通一下。”
“誰？”
“陌生號碼。”
秦衛東盯著他，最終還是心軟了一點：“最多五分鐘。”
“嗯。”
十點十分，秦衛東把手機扔給林霧，說去走廊里透透氣，林霧一個人呆在房間里。
【油條，豆漿。】十點十二，他像之前那樣編輯短信。
【炸醬面，雞蛋。】對面回。
林霧把手放在編輯鍵上，編輯了又刪，最終發送道：【抱歉。】
他沒有說為什么抱歉，因為十點十二的這一刻，他知道對方刷新了剛才的記憶。
………
【抱歉。】
2024年徐湖酒店，林霧頭疼的揉了揉眉心。他沒想到秦衛東這么敏銳，也不能說敏銳，畢竟一個正常人看到特殊保管的彩票兩天后中獎，都會感覺到事情有蹊蹺，秦衛東經歷過之前的網吧火災，更能察覺到事情不對勁兒。
總之，事情有些意料之外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時間距離。
【我應該把彩票放好的。】十七歲林霧復盤道, 他感覺自己應該把彩票放在字典或者書包夾層里，這樣或許更安全一些。
【這不是你的錯，是一個意外。】
林霧說完后笑了笑, 這種感覺像是三十七歲的自己在安慰十七歲的自己，不過正如他說的那樣, 這只是一個意外。而且每天都找對方借手機，就算沒有今天的意外, 時間長了也會有其他事情。
2024年徐湖酒店，林霧不自覺的敲著桌子。他想起心學教授對秦衛東的評價：正直善良。經過這段時間相處, 對方性格確實不錯。只是如果秦衛東的性格底色是正直善良, 他感覺自己的應該是過于謹慎。
他以前感覺這樣的性格沒問題, 甚至在遇到問題時可以規避一些麻煩。現在涉及到‘隱私’‘信任’這個層面，他產生了一些掌控之外的不安全感, 這種感覺挺讓人頭疼的。
十七歲林霧同樣是這種感覺, 兩人認真分析，五分鐘后, 林霧打開房門。
“完了？”秦衛東正在斜門口的窗臺看風景, 看到林霧開門后問。
“嗯。”兩人一起回到房間。
林霧坐在椅子上, 秦衛東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林霧把手機還給他。秦衛東打開短信，發現林霧把剛才的短信記錄都刪了，完全意料之中。
“你說還是他說？”秦衛東直接問。
“他說。”
【？】秦衛東直接給對方發了個問號。對面好像已經拿手機的是秦衛東了, 道：【你好, 我是二十年后的人。】！！！
秦衛東差點把手里的手機掉下去, 他在質問前其實已經隱隱相信對方是一個預知者了，現在，對方是二十年后的人？！！
科幻電影啊。
在接下來的五分鐘里, 秦衛東知道了對方的基本資料。
姓名：沒說。
身份：林霧未來的朋友。
目的：知道自己能聯系二十年前后，想提醒林霧拯救王嘉慧和羅曉蓉。
“誰是王嘉慧？”秦衛東聽羅良說過羅曉蓉，是林霧母親。
“小葫蘆，我的鄰居。”林霧道。
秦衛東翻開六號短信：[請你去徐湖一中高三五班找到林霧，告訴他，11月19號晚八點，小葫蘆將發生的車禍……]
接著是十五號短信：[請你明天到徐湖一中高三五班找到林霧，告訴她小葫蘆11月19日晚會被人殺害，兇手為隨機殺人。]
秦衛東發現了不同：“為什么第一條是車禍，第二條是被害？你媽媽的死亡時間也不一樣？”
“2004年的每一次選擇都會影響2024年，比如9號你告訴我王嘉慧和羅曉蓉會出車禍，我雖然不相信，還是抱著去晦氣的心態阻止了，因為這個微小的變動，兩人的死亡時間出現了變化。”
林霧剛才思考，該如何在不透露手機秘密的情況借到手機。他發現很難，就算這次找由蒙混過去，隨著借手機的頻率增加，也會出現其他漏洞。
下一次漏洞是致命的，他將徹底失去秦衛東的信任，他賭不起。因為在第四結局結束后，兩人都有了一個共同決定：找出兇手。
他們搬家可以躲過兇手，但會導致更多的女生受害。與其躲來多躲去，不如在悲劇發生前找到兇手——
現在徐湖殺人案成為懸案是因為線索少，他們只要把各個結局的線索串聯在一起，或者嘗試更多的結局，完全可以提前找到兇手。兇手手段殘忍，但有2024年‘預言’，他甚至比兇手自己都知道他將在什么時間什么地點犯罪，這是他的優勢。
林霧一邊說著一邊觀察秦衛東表情，他感覺自己太冒險了，他為了借手機需要表示一些誠意，邏輯上知道這樣沒問題，但心上還是不在自己的安全范圍內。
林霧不自覺的握緊拳頭，他感覺自己在賭秦衛東的人品。剛才說的這些，除了‘林霧朋友’都是事實，他不說是為了溝通過程中省掉一些麻煩——不管是不是自己，都對找到兇手沒有影響。
林霧說完，病房里非常安靜。他見秦衛東蹙眉，一會看看手機，一會兒又看看自己，仿佛思考一個世界難題。
“你是說，他是二十年后的人，你想根據每次不同的選擇找出規律，再讓他第二天告訴你結果？”秦衛東問。
“是的！”這是一個非常方便有效的方法。
秦衛東看著他，直接拒絕：“不行。”
同時給手機那頭回復：【不行！】
“為什么？”林霧一愣。
“你傻啊。”秦衛東恨鐵不成鋼，接著讓林霧拿出紙筆，在上面畫了一條線：“按照正常的時間規律，是先有了2004年，再有2005，接著2006，2007，最后到了2024。正常來說，我們今天是不知道明天或后天的事情。假如對方說的是真的，那么……”
秦衛東在下面空白處畫了兩個點：“這個是2004年，這個是2024年。現在2024年可以直接聯系2004了，很神奇，但你有沒有發現少了些什么？”
他在兩個點中間畫了一條虛線：“是時間啊。不管你改變了多少個結局，對于現在的我們來說，可能只要一天就能聯系到2024。但這兩者間還有一條我們忽視的虛線，這個虛線是我們的未來，2024年的過去，是由二十年時間組成的！你有沒有想過，這二十年對于2024年的你是真實存在的！”
林霧沒想到對方會說這些，愣了一下：“沒關系的。”
“怎么可能沒關系！”秦衛東有些生氣了，他不知道怎么解釋這個論，打個比方，他現在在徐湖，秦建章在前州，兩人間相距2100公里，打個電話就能聯系上了，但這并不是說2100公里是不存在的，這是長度距離。
現在他們在2004年，對方在2024年，兩者間同樣有距離，是二十年的時間距離，要是沒有這些距離，根本不會有2024年。
“比電視劇里還恐怖！”他越想越感覺這個過程殘忍，接著像是想到什么，盯著林霧問：“你們這段時間已經出現了四個結局？”
“嗯……”
秦衛東繼續寫。
第一個結局：林霧不知道時空短信，王嘉慧死亡，羅曉蓉車禍。
第二個結局：起點為9月9日，擁有自己小巷告知的記憶，王嘉慧死亡，羅曉蓉死亡。
第三個結局：起點為9月17日，2004和2024已經溝通過，王嘉慧羅曉蓉同時死亡。
第四個結局：起點為9月19日，王嘉慧羅曉蓉活著，徐湖殺人案上升到九人。
………
他寫到第四個結局時寫不下去了，他看向林霧：“你知道你第四個結局是怎么過的嗎？
你可能救了王嘉慧和羅曉蓉，但看到更多人死去時自責……你應該自責了，不然不會有現在的第五結局。2005年后，你帶著對其他人的自責活著，然后活到了2024年，這期間還要一直擔心害怕，你可能擔心到了2024年還會不會聯系上2004。”
“不對！”秦衛東說到這里時突然皺眉，“你第四結局應該已經有時空手機的記憶了，那么2024年，不應該什么反應都沒有。”
他想到這點立即拿起手機：【二十年后的林霧在哪里？】
【二十年后的林霧是有一個結局的記憶，還是每一個結局的記憶？！】
……
他發完這兩條短信后，時間恰巧十點二十七，時空通道結束。
秦衛東盯著手機上的時間，煩躁的拿起外套：“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林霧沒想到秦衛東這么聰明，同時感覺這個應該不是重點。
“你現在什么也不用說，我剛才說的一切都是假設，我現在不相信你，也不相信你說的時空短信，今天的事情暫時結束。”
秦衛東說完就面無表情的出門了，林霧想說，他可以自己回去的。只是兩人現在的氣氛不對，他只能背著書包在后面跟著。
兩人無言，林霧下車后付了車費，秦衛東把他送到樓下。
“我……”林霧張了張口，“這件事請你不要告訴別人，保管好手機。”
“我的手機還用你提醒？”秦衛東懟了一句，接著扭頭看向其他地方：“我又不是神經病，這么離譜的事情說出去也沒人信。”
“那我明天找你？”
“我明天出院。”
“那去學校找你？”
“可能不在學校，再說吧。”
林霧摸了摸書包里手機，他本想今天還給對方的，但擔心兩人間的關系斷了，裝傻充愣的沒有開口。
秦衛東也沒提手機的事情，他看了看時間，“回去吧。”
“嗯，再見。”
“再見。”
……
2024年徐湖酒店，林霧坐在電腦桌前，看著手機最后兩條短信——
他不知道秦衛東在紙上的分析，但根據這兩條信息，他能感受到對方在聽完后的敏銳。
【二十年后的林霧是有一個結局的記憶，還是每一個結局的記憶？！】
林霧閉眼。
是每一個結局的記憶。
只是在前三個結局時，他沒有感覺‘十七歲收到短信’對現在的影響，直到第四個結局出現，他能清楚體會到自己第四人生里的內疚，自責，忐忑。
第四結局的自己是帶著十七歲記憶活的，也是帶著‘活到2024年重新聯系過去’這一想法活的。這個結局的人生要比之前幾個更加緊張和小心翼翼。因為在走的過程中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目標，為了不引起大的人生變化，他必須沿著原有的人生走下去。
【是一條新的路，也是一條舊的路。】
帶著這樣的心情活著仿佛是一個懲罰，一個對于改變時間規則的懲罰。
他已經告訴了十七歲時的自己，不過兩人都不在意。這對普通人來說是一個心懲罰，但對于‘他們’，是一個可以彌補悲劇的禮物，是幸運之神給與的禮物。
……
第二天中午，林霧給秦衛東發短信：[出院了嗎？]
沒人回。
晚上，[在學校嗎？]
依舊沒人回。
晚上放學，林霧猶豫后給對方打了個電話，沒人接。
他心里挺忐忑的，他擔心雙方信任就此結束，以后借不了手機了。八點三十五，教室同學走的差不多了，林霧想了又想，背起書包，打算死皮賴臉的再去對方學校一趟。
不管怎么樣，都盡量爭取到用手機的機會。
就在這左思右想中，他走出了校門，然后在路燈下看到一個高高的，被路燈拉長影子的身影。
秦衛東昨天一晚沒睡，今天又思考了一天，眼底下是淡淡的黑眼圈。他見林霧出來，皺了皺眉問：“怎么這么晚出來？”
“收拾了一些東西。”林霧愣了一下問：“你怎么過來了？”
“我相信你了。”秦衛東有些煩躁的說。
“什么？”
“我是說，你昨天的說的那些，我相信你了。”
其實林霧昨天說的時候，他就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的，整個事情雖然科幻，但陌生號碼是二十年后的，這也能解釋對方為什么是空號，為什么提前知道網吧火災，為什么直接讓自己找林霧……對方是知道‘歷史’的人。
秦衛東認真盯著林霧：“你真的想改變結局？我昨天說的不僅僅是猜測，我們現在雖然在2004年這個時間點，但對于未來，2004到2024年是有一條線的，這里線里有你現在記憶的人生。”
他說到這里很煩了，“你要是選錯了，你可能會非常難受的過二十年。哎呀，要不我們現在直接報警吧！直接讓警察找兇手。”
他在網吧火災后報過一次警，當時情況不想，但遇到這么大的事情，第一想法還是報警。
他以為林霧會不同意，誰知對方點頭：“可以。”
“你同意了？”秦衛東意外。
“這也是一條選擇線。”林霧不反對報警，只是在沒有萬全把握下，他不想暴露手機。
他現在的目標已經從帶王嘉慧和羅曉蓉離開變成了尋找兇手，求助警方確實是一個非常正常的選擇。
“我們先整合一下這四個結局里的線索，等有把握了再去報警。”秦衛東有些煩躁的看向他：“你真決定用不同選擇的方式找兇手？”
“嗯。”
“那我陪著你吧。”
“什么？”
“八點五十了，我陪你回家，然后聯系陌生號碼，咱們三個人商量一下。對了，我昨天問他你怎么樣了，他還沒回，你知不知道你未來是什么樣的？有幾個結局的記憶？也不知道我未來是什么樣子的，應該比現在成熟有魅力了……”
現在學生都走的差不多了，兩人一起往公交站牌的方向走去，路燈暖暖的，將兩人影子拉的長長的。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六個結局。
十分鐘后, 兩人坐上了公交車。他們出來時過了高峰點，因此上車后有兩個座位，兩人一前一后, 林霧坐前面，秦衛東坐后面。上車后, 秦衛東立即打開窗戶通氣。
外面的涼風吹到里面，秦衛東神清氣爽了一些。林霧轉身, 想跟秦衛東說些什么。不過車上不是談事的地方，他想了想沒開口。
九點二十, 兩人一起下車。
“你不用跟我回來的……”林霧看著秦衛東道, 他上車后才反應過來, 對方即使同意借他手機，他們直接在學校或者對方宿舍接頭就行, 沒必要跟著自己回小區。
“我之前一直在想, 要是你們說的是真的，那么在最初的結局里, 我是不是已經死了？”秦衛東停下腳步道, 其實不僅昨晚, 自從知道陌生號碼有問題后，他就一直思考這個問題。
他最開始以為陌生號碼是報復社會，事實證明這一切都是巧合。如果對方真的來自二十年后，他和網吧其他人是因為短信獲救的。
“我當時就算沒死, 也有可能留下極大的心陰影, 總之, 我非常感謝你這個朋友，你不要有任何心負擔！”秦衛東說完，似是感覺林霧太磨嘰, 直接走在了對方前面。
林霧連忙跟上，三分鐘后，兩人來到林霧樓下。
“你上去吧！”現在九點三十，秦衛東打算在樓下等一會兒，等發完短信了再回去。
“好……”林霧背著書包準備上樓，在即將上去時往回看了一眼。此時秦衛東站在小區花壇旁，踩著腳邊的紅磚，看著冷冷清清的。
“那個……”林霧背著書包返回。
“怎么了？”秦衛東疑惑的抬頭。
“外面挺冷的，你要不要跟我上去？”
林霧從小到大沒什么朋友，也沒邀請過同齡人到家。他其實不習慣陌生人進家，不過秦衛東是為了幫他過來的，手機這么大的秘密都說了，進家就進家吧。
“好……”秦衛東一愣道。
半分鐘后，兩人回到家里，林霧打開房門后，秦衛東也看到了里面的樣子：一條窄窄的的過道，過道旁放著一個小小的煤氣灶，洗手池，一些簡單廚具。盡頭有兩間房，一間沖著過道，一間在斜手邊。
“霧霧——”羅曉蓉在正沖著過道的房間，她聽見門開后開心出來，見林霧身后跟著人后，‘啊’了一聲又連忙縮回去了。
“媽，這是我的同學，沒事的。”林霧柔聲安慰道。
“對不起阿姨，我不知道您在家，沒有提前說就過來了！”這時秦衛東反應過來，連忙道歉道。
羅曉蓉拉開一道門縫，小心觀察后又立即關上了。
“你先在房間里休息會吧。”林霧打開自己的房間道。
“哦、哦，好的。”秦衛東感覺自己大晚上的過來有些不禮貌，他想說些什么，就見林霧放下書包后去了羅曉蓉房間。
秦衛東在房間呆著，他打量著林霧房間。林霧房間有十五平，屋內有一張床，一張一體式書桌，一張凳子，還有一個棕色的老式衣柜，這是房間里的所有布局。
林霧的房間干凈整潔，有一股洗衣服的味道，他來回轉了圈，看到書柜里面全是書，教科書和課外書都有。
他就這么看了一會兒，林霧拿著一個電水壺和洗好的杯子過來，“抱歉，家里沒熱水了，大概要等十分鐘。”
秦衛東知道對方是在招待自己后，連忙道：“沒事，我不渴的。”
“嗯。”林霧插上熱水壺，把自己的枕頭被子往外移了移，道：“你先靠著休息一會兒吧。”
家里沒有沙發，讓對方坐在書桌前也不合適，因此林霧把床邊的位置出來。
“好的……”林霧的床是1.5X2米的，灰色系床單被罩，被子疊的跟豆腐塊一樣板板正正。
秦衛東坐在了床邊，接著靠著林霧的被子枕頭休息。
現在九點四十，林霧把書包放到桌子上后準備寫會兒作業。秦衛東不想玩手機，又感覺沒事干，他靠著躺了一會兒，將目光放在林霧的書柜上。
這是連著書桌的一體式書柜，書柜分上下兩層，一層有玻璃一層沒有，這兩層都擺滿了書，下面那層應該是常看的。
秦衛東目光掃了一圈，指著下層的書問：“我能不能看會兒？”
“可以！”
這里面除了工具書，還有不少《項鏈》《老人與海》之類的課外名著，林霧以為對方會選一些趣味性的打發時間，沒想到秦衛東看了圈，拿了本全英文的《大衛科波菲爾》。
林霧科成績好，英語差，這本書是他在一家二手書店買的，他買時本想提高一些英語成績，但里面的生僻單詞太多，讀起來晦澀難懂，又沒有中文翻譯，他讀不通后就一直閑置了。
他以為秦衛東只是隨手一看，沒想到對方拿著靠在被子上，看著津津有味。
林霧好奇的打量了兩眼，最后忍不住的問，“好看嗎？”這不是他戴有色眼鏡，而是這本書太難懂了，秦衛東看著不想好好學習的樣子。
“挺好看的。”秦衛東特意翻到第一章，聲情并茂的讀了起來，“Whether I shall turn out to be the hero of my own life， or whether that station will be held by anybody else……”
“你英語這么好！”林霧震驚了，對方不僅能看懂，而且讀的非常標準，感覺比英語老師讀的還有意思。
“還行，一般能在一百三十五分以上，具體考多少得看英語卷子。”秦衛東有些得意，他的整體成績中等偏下，不過有英語分向上提著，是他們狐朋狗友里面考的做好的。
“你是學文還是學的？”林霧的眼睛非常亮，他的英語是嚴重弱項，高一時一直在及格線掙扎，等高三了才能勉強上九十分，在他看來，英語能考一百三十五以上非常厲害，他以為秦衛東是不顯山露水的學霸。
“學文的，我成績很差，就英語分比較好。”秦衛東被夸的不好意思， “其實我初一的英語非常差……”
秦衛東不是本地人，老家徐湖縣里面的。他母親去世早，秦建章在外做生意一直不回家，他從小一直跟著爺爺奶奶在村里上小學。村里教學質量差，別說英語了，連自然實驗課都沒幾節。不過他們家沒有好好學習的思想，只要開開心心就行。
秦衛東有一個開心的童年。后來小升初，村里面沒初中，鎮上初中環境太差，秦建章感覺不管學不學的，得給兒子一個好的環境。因此支付了大筆擇校費后，把秦衛東安排在了徐湖二十一中。
徐湖二十一中是徐湖最好的初中，他剛轉來時非常開心，但所有的開心都被第一節英語課打破了——
“秦衛東，What is this？”當時英語老師拿著一支鉛筆問他。
秦衛東：？？？
村里面沒有英語課，但市里面學生是從小學開始學英語的。他看著講臺上的老師，別說鉛筆，就連‘what’‘is’是什么意思都不懂。
聽不懂，完全聽不懂。
“秦衛東！What is this？”英語老師又問了一遍。
“不知道……”秦衛東放棄了。
“拿著英語書去后面站著吧！”
這是秦衛東人生里的第一節英語課，當時有七個學生在后面站著，他已經忘了細節，但一直記得那時候非常委屈。
“咱們初一英語都是從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開始教的，哪有第一節課就問鉛筆怎么讀的，也不能默認每個人都學過英語……”
秦衛東說到這里還有些氣氣的，繼續道：“我當時非常生氣，就打電話給秦建章，也就是我爸，我說我想學英語，不是課本上這種學習，能跟外國人聊天的那種。”
“我爸以為我三分鐘熱度，就給我找了兩個英語家教，后來見我真的學了，就換成了外國家教，每天都是一些英語情景對話什么的，后來初三帶我去國外玩過一圈，我的英語就這么提上來了。”
秦衛東說到這里有些不好意思，“我的英語都是我爸用錢砸的，要是換個人，肯定比我厲害多了。”他知道秦建章在他成長路上幫了他不少，因此感覺沒什么驕傲的。
“這些都是運氣，我就是運氣比較好！”秦衛東說完，感覺自己像是變相炫富，連忙找補道。
“不是的，你挺厲害的！”林霧真心實意道。他感覺‘外國家教’‘國外’這些詞離他太遠了。不過正常人在經歷過第一堂英語課的尷尬時刻，可能會出現退縮、畏難等各種情緒。但秦衛東沒有，他的選擇是學好英語。
他設身處地的想了想，要是自己面對同樣情況，可能沒有這么大的韌勁兒。
十點十分，林霧拉著凳子來到了床邊，秦衛東放下書跟他一起看手機——昨天說開后，林霧不打算瞞著溝通內容了。
“二十年后的林霧在做什么？”十點十二，時空通道開啟的那一刻，秦衛東把昨天問題又問了一遍。
“生病了，剛做了一個小手術，非常小的手術，沒有生命危險，需要休息，由我幫忙發短信。”
2024年徐湖酒店，林霧頭疼的回道。
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來圓，他沒想到對方竟根據第四結局猜出林霧是有時空記憶的，他現在要是回對方在外地、在做項目什么的，顯得有些不合常，只能將其推到生病，因為客觀原因暫時無法溝通了。
林霧說完，以為對方會追問什么手術，只見對方問：“林霧是有一個結局的記憶還是每個結局？”
“一個，只有手機的主人，也就是我有四個結局的記憶，不過我已經把每個結局告訴他了，他知道結局。”
“林霧現在過的好嗎？”
“他現在是江河大學物學教授，身份地位都有，過的很好。”
“你以后會是物學教授？”秦衛東看到這條，揶揄的看了下旁邊的林霧。
“我現在不好好學習，以后什么也沒有的。”林霧無奈道。
三人的氣氛打開后，林霧發來信息——
“根據前四個結局和警方資料，犯罪嫌疑人為三十左右男性，身高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間，身體素質不錯，可能經常鍛煉或從事過一些體力工作。”
……
2024年的書桌前，林霧認真看著出的資料。
2004年的監控覆蓋，指紋識別，DNA鑒定這些技術相對落后，加上兇手有極強的反偵察能力，這使得整個案件至今還是懸案，但不代表沒有有效信息。
他結合公開資料和四個結局分析出三個線索——
第一，前三個結局里，王嘉慧和羅曉蓉死后，兇手的最近犯案時間是05年7月。第四個結局兩人沒死，兇手犯案時間為2004年12月，之后是05年1月，05年3月等密集犯罪。
這說明王嘉慧和羅曉蓉死亡時應該有一些因素影響了兇手，使得他暫停犯罪。這種因素有心和外在兩個方面，他比較偏向外在原因，就是羅曉蓉死亡時，兇手應該因一些原因無法犯罪了。
第二，第三結局里，王嘉慧和羅曉蓉被害地點是人工湖。第四結局里，第三名被害者死亡地點也是人工湖，兩者時間不一樣，說明人工湖不是隨機拋尸地點，對方選在這里有一定原因。
第三，第四結局的被害人分布徐湖各個地區，說明兇手對徐湖地形非常熟悉，這個有人在網上分析過，兇手可能是跟學校接觸的相關人員或者出租車司機這些，這個可以當成一個參考點。
………
“現在的線索太少，但我們有一個兇手不知道的優勢，就是我們比兇手更早知道他的犯案時間和地點，我們的第六個結局線，可以采用定點跟蹤，提前埋伏這個方式……”林霧發完上面的分析，繼續發送道。
現在結局回到了原點：11月19日，王嘉慧被害后成為植物人。12月15日，羅曉蓉車禍。
除了兩人，還有一個一直在原點：10月21日，第二名被害者被尾隨后驚險逃脫。
第二起被害人是他十七歲的同桌，李靜。
李靜遇害時恰巧被路人發現，只是受了一些驚嚇并沒有被害。也是因此，林霧其實不太想改變對方的結局線，他擔心兇手會鎖定目標，李靜最后沒有逃脫而是被殺害，如果定點跟蹤的話，還是王嘉慧和羅曉蓉比較合適。
“等等！”家屬院里，秦衛東看著陌生號碼這串分析，突然打斷。
“怎么了？”三十七歲的林霧問。
“我記得第一條結局線里，林霧9月9號有了提醒王嘉慧的想法，所以你那里在第二天就產生了這個想法延伸出的結局。那么現在……”秦衛東看了下旁邊的林霧：“你今天想過報警嗎？”
“想過。”林霧點頭。
秦衛東發送：“現在我們已經有報警的想法了，你那里沒有根據報警想法所延伸的結局嗎？”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陌生人。
“沒有, 所有涉及到外界干預的選擇都是由因果行為產生的。”酒店的座椅上，林霧緩緩打出這行字。
“什么意思？”秦衛東看不明白。
“應該是行為產生的推動力不夠。”十七歲的林霧思索道。
秦衛東：？？？
不懂啊。
“我們可以把改變結局的推動力分為內部推動和外部推動兩方面，第二第三結局里, 提醒王嘉慧和跟著羅曉蓉的主要推動力是我自己，屬于內部推動, 也就說我有想法的那一刻，就已經達到了改變結局的推動力。
比如說我明天想吃牛肉拉面, 并且不會發生其他改變。對于現在的我來說，我還沒有吃到牛肉拉面, 但對于二十年后的我, 我是吃到了牛肉拉面的, 這個結果隨著我的想法就已經產生了，這是由內部推動力產生的結局。
第四個結局里, 我要是沒有買彩票, 王叔叔他們就不會離開，買彩票這個行為是一個非常強的推動力, 屬于外部推動。現在警方干預同樣屬于外部推動, 我們雖想著報警, 但沒有行動，所以沒法產生相應的結局。”
林霧在紙上寫下三個詞：思想，行為，推動力。
新的結局需要一定的推動力才能產生, 第二第三結局里, 主要推動力是他自己, 因此在有想法的那一刻就直接產生了新結局。
第四結局涉及到了買彩票，買彩票屬于外部力量，他只有產生了這個行為, 有一定的推動力才能產生結局。如果僅靠思想，他現在想著世界爆炸，明天未來就會告訴他世界爆炸的結局嗎？顯然是不可能的。
“我們只有先報警，警方那里有足夠強的推動力，這樣才能出現新的結局？”秦衛東暈乎乎的問。
“是的。”
林霧思索后發送短信，“如果現在報警，是不是報警這件事屬于落子，無法更改了？”
“如果把現在當成現實，開啟的結局線為模擬人生，現實里報警后無法更改，模擬人生報警還有更改的機會。”徐湖酒店，林霧認真思索后道。他在記憶刷新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十七歲的自己還沒有報警，所以無法產生新的結局。
他只有報警，擁有警方相信，調查，部署這一些條件后，才能產生改變結局的推動力，引發新的結局。
“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秦衛東抓狂了，他沒想到報警也這么麻煩。
“開啟第六個結局線，在第六結局線里找到兇手。”
2004年和2024年時間線是同步進行，現在報警屬于落子，因此他沒有打算立即報警，而是先開啟一條結局線——他第六結局的目標是通過跟蹤的方式找到兇手，這個行為是‘林霧’直接推動的，可以直接達到開啟結局線的條件。
“這不是模擬人生。”秦衛東皺眉，現在對方把不斷重置當成了模擬游戲，但這不是游戲，因為每次選擇產生變化后，都會影響著2024年。
“這是最有可能找到兇手的辦法。”林霧回道。
秦衛東看向十七歲的林霧。
“我沒事的。”十七歲的林霧同樣同意。
“你們都沒事，我也不瞎操心了。”
秦衛東感覺幫不上忙，他生了會兒悶氣，接著看向外面的月亮，“挺神奇的，我們不知道明天和后天的事情，但在你決定的那一刻，就有了我們看不到明天和后天，這個明天和后天會在二十年后反饋回來，對我們來說只是一天，但其實走了二十年……”
就像天上的星星，他們以為是現在發出的光，但其實已經走了一百光年甚至更遠。
“我們把它當成一天就好，這對于我們只是一天。”林霧示意他別多想。
【秦衛東。】十點二十五，雙方聊完了一些細節后，三十七歲的林霧突然發送道。
他們剛才已經交換過名字，他用不影響‘林霧’未來交友這個由，沒說名字，只說自己叫S，他想的是September，因為雙方九月認識的。秦衛東感覺這個代號太裝神弄鬼，還是稱呼他為陌生號碼。
【怎么了？】秦衛東看到這條信息問。
徐湖酒店，林霧看向面前的電腦新聞，緩緩發送道：【你想不想知道二十年后的你？】
今晚十點十二，他刷新了和秦衛東一起放學回家的記憶，也知道秦衛東說過‘不知道我未來是什么樣子的’這句話。
其實不僅秦衛東，他也好奇秦衛東現在是什么樣子。兩條時間線是同步進行的，他現在已經認識了秦衛東，但沒有和對方有關的未來記憶，他猜測這些記憶還沒有發生所以沒有出現。
他沒有和秦衛東有關的未來記憶，但不代表秦衛東會憑空蒸發。剛才聊天時，他好奇的輸入‘徐湖秦衛東’。他只是隨意搜索，沒想到出來了一個網絡百科——
姓名：秦衛東
身份：騰飛科技公司創始人
籍貫：徐湖市大云縣
出生日期：1987年7月25日
畢業院校：德魯克經濟學院
……
……
除了這些，還有一個最新新聞：《9月23日，騰飛科技創始人秦衛東現身深海人工智能展覽會，就騰飛未來發展發表重要演講……》
新聞里，‘秦衛東’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站在一個全英文的科技巨幕前，對方身姿挺拔面目冷峻，渾身有一種久居上位者的氣場，林霧只看了一眼就可以確定，對方不是同名同姓，是他認識的秦衛東。
林霧搜索起秦衛東詳細資料——資料里顯示，秦衛東2005年1月出國讀書，2010年回國，接著創辦了騰飛科技公司。他的父親是做鋼鐵生意起家，之后進行酒店，運輸，房地產等方面投資，因遵紀守法又有經商頭腦，08年時已經是徐湖首富。
秦衛東學的經商管，技術層面薄弱，但投資和戰略眼光獨到，他的科技公司現在主攻人工智能方面，在國內科技產業里很有影響力。總之，他的一生順風順水沒有窮過，也沒有人生低谷。
林霧注意到對方留學時間，2005年1月。
他知道自己為什么沒有對方的記憶了：現在是2004年9月25日和2024年9月25日，他們在這兩個時間點上，這兩個點中間還有一條二十年的時間線。
現在還沒有到9月26號，所以這個時間線里沒有9月26日和以后的時空短信——他們即使知道會有時空短信，但‘現在’是收不到的，因為這些事情還沒有發生。
他跟秦衛東本質上是陌生人，沒有時空短信后自然沒必要聯系。對方可能還記得他，不過過了二十年，他在對方眼里可能是一個高中時期共同面對過傳奇經歷的陌生人。
“你知道二十年后的我？”此時秦衛東看完后十分意外。
“嗯。”林霧滑動著鼠標，秦衛東網上的信息一刷一大片。
“你不用告訴我細節，只要告訴我，我二十年后過的好不好，秦建章過的好不好，對了！我二十年后有沒有魅力？”秦衛東既想知道自己未來的樣子，又不想過早知道，他想保持一些對未來的期待。
林霧通過秦衛東搜到了秦建章資料。秦建章是一個外表爽朗中年男子，他的最新新聞是一個跳傘視頻，視頻里，他對著鏡頭比耶，說著一些人生敢于嘗試的中老年雞湯，看起來精神頭非常不錯。
林霧又翻了翻秦衛東前天在深海科技展上的照片，對方面目英俊西裝革履，確實非常的成熟有魅力。
“很有魅力，也非常好。”林霧如實回答。
“那就行了。”秦衛東非常滿意。
十點二十七，短信結束。
“你真的要開啟第六個結局線？”
秦衛東知道林霧想改變鄰居和母親死亡的結局，他昨天也想通了，與其勸著攔著，不如幫著一起盡快找到兇手。
只是現在的時間線已經不是一條直線了，是‘2004—2024—2004’的圓圈，其中‘2004-2024’的部分他們看不到摸不著，但是客觀存在的，要是失敗，他感覺挺殘忍的。
“我們只要睡一覺，明天晚上就能知道答案。”林霧輕松道。
“嗯。”兩人盡量不去想中間看不見的二十年。
十點三十五，秦衛東看了看時間，“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吧。”
“我自己回去就行。”
“沒事，我拿著手電筒。”
林霧家到小區門口二百米，秦衛東大老遠的過來，要是再讓他一個人到小區門口，他心里挺過意不去的。
“好吧……”秦衛東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同意了。
兩人一起走出臥室門，這時旁邊房門咔嚓一聲開了。羅曉蓉警惕的打開門，接著將一個東西迅速塞到秦衛東手里，又縮了回去，迅速關上門。
“這是什么？”秦衛東感覺手里涼涼的，低頭一看，是一個褐色的秋梨。
“這是我媽給你的。”林霧愣了一下道，這個秋梨是王滿山送來的那些，剛才秦衛東進門后，他本想找一些招待對方，沒找到。他以為家里沒有了，沒想到羅曉蓉那里還有一個。
“謝謝阿姨！”秦衛東有些受寵若驚的對屋內鞠躬。
“我們下去吧。”林霧笑了笑，打著手電筒走在前面——羅曉蓉腦袋不靈光，但有時候又比較細膩，他剛才跟羅曉蓉說，秦衛東是他同學不是壞人，羅曉蓉可能不太解同學的意思，但見林霧對對方態度好，她也試著放下一些戒備。
十分鐘后，林霧送秦衛東到了門口，門口正好有輛出租車。
“那我先回去了？”秦衛東問。
“回去吧！”林霧揮手。
出租車離開了。
十一點，林霧回到家里，短信響了：【到家了嗎？】
【到家了，晚安。】
【晚安，明天見。】
【明天見。】
………
第二天一早，林霧調整狀態后來到教室，李靜比他早到，正皺著眉頭看一道數學題，見到林霧后眼睛一亮：“林霧，這個三角函數該怎么解啊。”
林霧這段時間經常走神，李靜幫他打掩護，兩人這段時間關系近了不少。
“我看看。”林霧放下書包后幫對方解題，這道題很快的解了出來。
“你太厲害了！”李靜真誠的感謝道。
“沒事。”林霧不自覺的看向對方——他已經從未來自己那里知道，李靜是第二名受害者，不過她遇襲時正好有人路過，沒有生命危險。李靜家里條件不錯，在遇襲后就轉走了，后面考上了不錯的大學。
他擔心自己隨意改動會出現結局四里面的蝴蝶效應，思索后打算不干預了——這樣可以保證對方是絕對安全。
晚上，秦衛東繼續在一中門口等他。
“咱們找個24小時超市等短信？”林霧感覺對方每天等著自己太折騰了。
“沒事，我閑著也是閑著，從你們家打車到學校還挺快的，最多十五分鐘。”秦衛東說著就率先走向公交站牌，林霧只能在后面跟著。
九點十分，兩人一起來到了林霧家，有了昨天的碰面后，羅曉蓉雖然沒出門，但看起來沒昨天緊張了。
林霧收拾了下屋子，兩人像昨天那樣一個人學習一個人看書。
要是他們推正確，今晚就會刷新第六個結局。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同學聚會。
“林先生, 這是今天的秋梨湯，現在酒店為常住客人增加了免費夜宵服務，您要是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提前聯系前臺。”九點五十, 2024年的徐湖酒店，服務員像之前那樣送來一碗秋梨湯, 現在天氣轉涼，酒店新增了不少暖心服務。
“謝謝。”林霧讓服務員把梨湯放在了桌子上, 接著坐在了桌子前。
現在桌子上放著一個筆記本，上面寫著‘李靜10.21’‘王嘉慧11.19’這些關鍵信息, 這是他分析的案件記事本, 等記憶刷新后, 記事本上的內容會跟現在的有輕微差距，不過他有每個結局的記憶, 這些不影響案件整體分析。
林霧把記事本放到一邊, 喝起了秋梨湯，這些秋梨湯是用陶罐現熬的非常可口, 十點二十, 林霧喝完后記憶準時刷新。
……
十月二十一日, 他提早來到了教室。
“今天這么早啊。”李靜比林霧晚到十分鐘，見到林霧后有些意外——她家離學校近，平常都比林霧早到的。
“今天出門早了。”林霧沉默了一下道，根據未來短信, 李靜今天會發生意外。
“林霧, 你以后打算考哪個學校呀？”李靜沒有注意林霧的表情, 她放好書包后隨口聊道。
“不知道。”他知道自己以后會考上江河大學，不過未來是由現在組成的，他現在要是松懈, 人生線也會發生變化。
“你最近幾次都挺穩的，要是把英語提上去，感覺能沖一沖江河大學。”李靜幫著分析。
“你打算考哪個大學？”林霧問。
“還不知道，可能江河政法或者江河財經，具體要看高考估分。”李靜沒林霧學習好，但也穩定在年級前二十，發揮穩定了可以上一個不錯的重本。
“一起加油了。”林霧鼓勵。
“一起加油！”李靜比了個加油手勢。
八點三十，李靜收拾好東西后準備回家，林霧看向對方：“李靜。”
“怎么了？”李靜好奇扭頭。
“沒事。”他本想提醒對方注意安全，但擔心像結局二那樣，會因為自己一句話發生無可挽回的悲劇。
“明天見啦！”李靜笑著揮手。
“嗯。”林霧知道，對方以后不會再來學校了。
第二天，李靜的座位空了，除了前后左右，大家都沒注意班里面少了一個同學。
下午三點，教室后面來了五名警察，接著和李靜玩的好的同學都被叫出去了。
四點十五，林霧同樣出去了。
“你別緊張，我們只是想了解一些情況。”警察十分有經驗的問，“請問李靜同學最近有沒有特別的地方，比如和校外人員發生矛盾，被人跟蹤什么的？”
“不知道，李靜脾氣挺好的，沒見和人發生矛盾。至于跟蹤……我沒有發現。”林霧像一個正常的同桌認真回答，接著抬頭問：“請問李靜出什么事情了嗎？”
“沒有，我們只是了解一些情況。”警察把林霧說的記下來，又問了幾個問題，接著拍了拍對方肩膀，“好了，你先回去吧。”
“嗯。”
林霧回到教室后，有不少人都在討論李靜是不是出事了，還有人敲了敲林霧肩膀，問警察跟他說了些什么。
“沒什么，只是問了一些李靜在學校里的情況。”林霧沒有參與討論。
一周后，李靜的事情登上了報紙。報紙沒有透露李靜信息，只是說10月21日晚，一名女高中生放學后被人尾隨，幸好有熱心市民救助，女高中沒有生命危險，現在犯罪嫌疑人逃脫，警方提醒市民們注意安全，避免晚上出門。
第二周，李靜父親幫她辦了退學，有和李靜相熟的同學說，李靜轉到了省里的重點高中，林霧同桌換成了一名眼鏡男生。
十一月十八，林霧以家里有事為由提前請假。
“現在高三關鍵時期，能不請假盡量不要請假。”班主任對林霧請假有些微詞，不過最后還是批了請假條。
十九日下午兩點，林霧找到了王滿山。
“你怎么過來了？今天沒上課？”王滿山對林霧的出現非常意外。
“王叔叔，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林霧嚴肅道。
“什么事？”
“我懷疑慧慧被人跟蹤了，你記不記得上個月高中女生被人尾隨的新聞……”
他沒說短信的事情，只說這幾天上下學，感覺有人跟著慧慧。希望王滿山能找兩個人提前在小樹林埋伏，要是真有人不壞好意，可以人贓并獲后直接報警。
“我今天會一直跟著慧慧，你找兩個跟你歲數差不多的提前埋伏，不要告訴其他人，嫌疑人可能帶著兇器。”
林霧說完后強調——嫌疑人畫像是三十左右的男子，只要他們小心部署，王滿山找的人就是兇手的概率非常小。假如兇手不出現，這也能從側面證明兇手就是王滿山找的兩個人，總之只要不走漏風聲，他感覺自己的計劃應該沒問題。
“小霧，這是不是你的錯覺？”王滿山聽林霧說了這么一長串，直接懵了。
“我前天見小樹林里有人鬼鬼祟祟的，慧慧經常走那條路，我們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林霧知道王滿山會同意自己的決定，就像第四結局里的一樣。
“我們要不要先告訴一下慧慧？”王滿山同意了，跟林霧一起分析起來。
“我擔心嫌疑人感到不對勁兒后逃走，這樣慧慧還會有其他危險。”
“你確定他今晚會出現嗎？”
“有可能。”
王滿山猶豫了一下，最終道：“好，我晚上叫兩個人看看。”
“不要太多，一定要嘴嚴的。”林霧再次強調道。
“我知道的。”王滿山嚴肅點頭。
晚上八點，林霧穿著運動服，推著一輛自行車等在立德門口——這輛自行車是王滿山幫他借的，正好可以跟上王嘉慧的自行車。
八點三十，立德放學，他很快見到了王嘉慧。王嘉慧像往常一樣跟著同學邊騎邊聊，等到十字路口時雙方分開，變成了王嘉慧一個人。
立德到家屬院五公里左右，林霧一直在后面跟著，他盡量偽裝成一個路人，同時不留痕跡的打量周圍環境。四周都是行人和上夜班的鋼廠職工，看樣子都不像兇手。
七點五十，自行車到了家屬院附近。家屬院除了三個大門還有一個偏僻的小門，這個小門進去后需要穿過一片小樹林，很少有人往這邊走。
王嘉慧住的樓層正好在小樹林附近，她上下學時習慣走小門，這樣可以比大門節省三百米。
此時王嘉慧像以前一樣走到小門，接著把自行車抬了一下，推著自行車往里走。
林霧一直跟對方保持三十米的距離，他確定周圍沒什么人后快步跟上，同時盡量把自己隱在黑暗里，輕手輕腳的不敢喘氣。
啊！
這時前面傳來一道驚恐的叫聲。
是王嘉慧！
林霧顧不得暴露，連忙向前查看。
“快抓住他！”林霧聽到了王滿山的聲音，同時一個黑影朝他跌跌撞撞的跑來。他立馬撲過去阻擋，黑影慌亂的揮動手臂，他感覺手上一陣疼痛，但顧不得多想，將黑影死死的壓在了下面。
“按住他，快按住他！”這時王滿山粗喘著氣跑來了。
六小時前，王滿山按照林霧安排找了兩個靠譜的同事，“老周老李，你們下班有沒有事？幫個忙。”
“什么事啊。”兩人好奇。
“重要的事，現在還不能說，你們七點來我家一趟？”
“神神秘秘的。”兩人感覺王滿山有些奇怪，不過大家一個院里的，也就同意了。
七點，兩人來到王滿山家里。
“我感覺我閨女被人盯上了，你們一會兒能不能跟我去一趟小樹林？”王滿山見時間差不多了，直接開門見山。
“怎么回事？”兩人一愣。
“就是前兩天接過閨女放學，感覺她身后有人，整的心里毛毛的。”王滿山沒提林霧。
“哦，好……”兩人暈乎乎的同意了。
“那個人可能有武器，咱們帶點東西防身。”
他家里沒什么防身的，最后三人揣著剪刀菜刀水果刀出門了。
出門前，三人正好碰到郝淑芹。
“你們這是去哪兒呀？”郝淑芹好奇問。
“老周請客，我們去市場上吃點東西。”王滿山推了推老周道。
“對對，我請客！”老周連忙應著。
“去吧，少喝點酒。”郝淑芹不疑有他。
三人很快來到了小樹林，小樹林是鋼廠種的，總占地二十畝，里面郁郁蔥蔥地方偏僻，除了一些抄近道的居民，平常很少有人路過。
三人七點十分到的，到了后就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躲著。
“大家都藏好了，別露出馬腳。”王滿山在藏起來前特意提醒。
“整的跟拍電視劇一樣……”兩人感覺王滿山疑神疑鬼，但還是十分配合，期間不敢玩手機，也不敢發出聲響。
就在他們以為是王滿山多想時，七點五十，小樹林里多了一個人影。人影一米七左右，男性，他們以為對方抄近道的，可是對方進來后轉了一圈，直接在一個廢車斗子后面藏了起來。這個車斗子離老周只有三米，他們生怕對方對發現自己，大氣都不敢喘了。
三人不知道男子是不是壞人，只能繼續等著。
八點，王嘉慧推著自行車進來了。
在她路過車斗的那一個刻，男子猛然沖了過去，王滿山三人早有準備，見男子有動靜后立即撲了過去。男子發現了不對勁兒，趕緊往回跑，這時碰上了林霧。
林霧用力攔著，男子慌亂的揮手，經過一番兵荒馬亂，男子終于被制服住了。
王滿山打開手電筒——
“快，他手里有刀，先報警！”
此時林霧壓在對方身上，老周老李反應過來后，連忙把男子手里的刀奪了下，雙手反剪，死死的壓在地上。
林霧起身，發現自己左小臂到手背處被拉了一個大口子，不過沒關系。
“慧慧呢？”林霧問。
“林霧哥，我沒事。”王嘉慧從旁邊出來，她剛才被嚇了一跳，不過王滿山他們動作快，她除了摔了一跤沒什么大事。
“那就好。”林霧松了口氣，看向地上的男子。
男子，三十左右，身高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間，體型上應該從事過體力勞動，一切都對上了。
呼——
林霧像失去力氣一樣，直接坐到了地上。
五分鐘后，警察來了。經過調查，男子是附近建筑工地的一名工人，隨機殺人，對前兩起案件供認不諱，徐湖連環殺人案即將告破。
徐湖酒店里，林霧認真看著這一切，他感覺前五個結局里的郁結，仿佛隨著兇手落網的那一刻漸漸輕松，可是三秒后，他輕松不起來了——
11月25日，羅曉蓉失蹤，他找了一晚上沒有找到。26日早上，王滿山急匆匆的接了個電話，接著擔心的看向他。
“林霧，你要做好心準備……”王滿山道。
“怎么了？”林霧扯了扯嘴角，盡可能的不去想糟糕的結果。
“你媽出事了……”
羅曉蓉死了，死因跟前幾次一樣，致命傷口為割喉，死亡地點，徐湖鋼廠的一個偏僻廠房里。
這次和前幾次不同的，羅曉蓉尸體旁有一個人為畫出的笑臉，仿佛在嘲笑林霧的不自量力。
徐湖殺人案還在繼續，這次王嘉慧沒死，羅曉蓉之后又有三名受害者。
接下來的記憶像是走馬觀花，他的記憶因為王嘉慧一家沒有受傷發生了巨大變化。事業軌跡還像之前那樣，直到2024年九月，他回徐湖處房子的事情。
嘔——
在刷新完記憶的那一刻，林霧直接跑衛生間里吐了，這是一種因情緒引發的生性干嘔。二十年，他沒想到新的結局竟會是這樣。
“沒事的，還有機會……”林霧努力的調整心態。
這次的結局雖然不完美，但有了新的突破點：1，殺害王嘉慧的和羅曉蓉的不是同一個人，樹林兇手經過專業審訊后承認為模仿犯罪，王嘉慧是他的第一個隨機目標，現在兇手被捕，王嘉慧安全了。2，他還有機會，下次針對羅曉蓉提前布局就可以了。
林霧平復好心情，緩緩的卷起袖子，這上面有一條貫穿手臂和手背的傷疤，因當年刺的太狠，這條疤非常丑，陰天下雨會疼。
這次結局里，他直觀的感受到，經過一次次的改變，他的人生也許會死，等到死亡的那一刻，這家酒店在2024年里將不會有‘林霧’，他有必要再重點提醒一下十七歲時的自己。
林霧喝了杯水，這時桌子上的新手機響了，他拿起看了看，是一個陌生號碼。
林霧點擊接通。
“是林霧嗎？”里面傳來一道似是在哪兒聽過的聲音。
“你是？”林霧問。
“我是高小平啊，還記不記得？”
“高班長？”林霧想起來了，對方是他高中時期的班長。
“哈哈，我聽同學說，有人前段時間在徐湖看見你了，你回來了？我找班主任問了問你的手機號。你現在還在徐湖嗎？咱們下個月有個高中聚會，來不來？”
高小平在電話那頭絮絮叨叨的說著，林霧腦袋有點亂，問：“什么時候？”
“十月十七，有時間嗎？”
“我到時候看看。”
“好！我先給你登記上了啊，咱們好多年沒見了……”
林霧寒暄后掛斷電話，隨后看了看時間，十點十九。
他看向舊手機，上面有三條未讀短信，這是十七歲那邊發過來的。
第30章 第三十章 下雨了。
林霧打開短信。
【怎么樣了？】
【可以收到嗎？】
【S, 你能收到嗎？】
………
現在距記憶刷新過去了七分鐘，這三條短信平均每兩分鐘一條。林霧定了定神后回復：【抱歉，剛才有點事情。】
“回復了！”在林霧回復的那一刻, 2004年的家屬院里，十七歲林霧和秦衛東同時松了口氣。七分鐘前, 他們像往常一樣發送信息，經過這段時間的默契培養, 他們第一條短信一般都是十點十二到十點十三之間發送。
兩人發送完后就等著對方信息，只是一分鐘, 兩分鐘……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 他們的心情也由輕松變的擔心, 他們擔心對方出了什么狀況，現在終于回復了！
“有新的結局嗎？”林霧立刻問道。
“11月19日, 你按照計劃提前準備, 殺害王嘉慧的兇手找到了：郭成春，男, 1972年出生, 徐湖大明建筑隊工人, 性格偏激報復性強，這是一場隨機性的模仿犯罪……”林霧把這邊的信息精準說明。
十七歲林霧和秦衛東看的非常認真，突然間，兩人意識到了不對勁兒：“這是一場模仿犯罪？”
“嗯, 這是對方第一次犯罪, 社會影響惡劣, 被判無.期徒刑，因在監獄里打架斗毆，被提過兩次公訴, 沒有任何出獄的可能。”
“我媽怎么樣了？”林霧心里咯噔了一下。
“11月26日被害，之后又有三名受害者，兇手至今沒有線索。”
“還有第二個兇手？”林霧看到這句話后，無意識的皺起眉頭。
“沒事的。”秦衛東一直關注林霧情緒，寬慰后發送問：“我們是不是還有機會？是不是可以用跟蹤王嘉慧的方式跟蹤羅曉蓉，然后找出第二名兇手？”
“嗯，這次的結局雖然不完美，但慧慧和王叔叔他們安全了。”
“我們要開啟下條結局線嗎？”這時林霧也盡量的冷靜。
“嗯。”他們現在已經確定了一名兇手，因離對方犯罪還有一段時間，他打算找到第二名兇手一舉抓獲，這樣也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意外。
“你在控制兇手的過程中受傷了，這次開啟后一定要小心一些。”林霧在說了一些第六結局的細節后認真提醒道。
“哪里受傷了！”秦衛東震驚。
“胳膊有些傷口……”林霧把受傷的情景描述了一遍。
“我看看！”房間里，秦衛東把林霧的袖子推了上去，現在對方手臂白白嫩嫩的沒有任何傷口。他松了口氣，接著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跟蹤兇手的時候我在哪兒？”他跟林霧挺熟的，沒道跟蹤的時候不參與啊。
“你個子高，目標大，林霧沒讓你跟著。”林霧頓了一下道。他其實也不知道記憶里為什么沒有秦衛東，最后猜測是沒有時空手機這個橋梁后，兩人沒有了聯系。
“是嗎……”秦衛東擰著眉頭，接著問：“你怎么知道這么清楚？”
“我跟林霧是好朋友，林霧告訴我的。”三十七歲的林霧答。
十點二十七，時空通道結束，此時秦衛東和林霧一個人坐在床邊，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兩人都在思考剛才的結局。
轟隆！
這時窗外傳來一聲巨響，不知什么時候下雨了。
“那個……”林霧率先開口。
“怎么了？”秦衛東看向他。
“要不要先松一下？”林霧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秦衛東這才反應過來，他還抓著林霧胳膊，他剛才一直思考問題，手上不自覺的用力，對方胳膊上出現了一個紅印子。
“對不起啊，不疼吧？”林霧皮膚白，這個紅印子在胳膊上非常紅，他一下子慌了。
“沒事，不疼的。”林霧把袖子放下來，秦衛東看著對方動作的有些欲言又止。
十點三十，外面的雨聲更大了，秦衛東站在窗戶前看了看，“你們家有傘嗎？”
“有的。”林霧找了把黑傘。
“行，那我先回去了。”秦衛東拿著傘準備出門。
“我送你。”林霧在后面跟著。
兩人到了一樓樓道口，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剛才是小雨，現在已經大的跟下冰雹一樣。
“這個傘不夠用，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過去就行。”秦衛東估量了下雨勢，示意林霧先回去。
“門口還有車嗎？”林霧問。
“有，你不用管了。”秦衛東話是這么說，但感覺門口不好打車。
雨水越來越大，他看了看地上積水，說著就準備撐開傘沖出去。
“秦衛東。”林霧突然喊住。
“怎么了？”風聲大，秦衛東的聲音也不由的大了。
“現在雨太大了，你跟我回去吧。”
“什么？”
“我說，雨太大了，你跟我回去吧！”
………
三分鐘后，林霧帶著秦衛東回家，秦衛東在后面暈暈乎乎的跟著，他剛才還在想著怎么回學校，怎么一眨眼就跟林霧上來了？
“這是我冬天的壓風被，之前收起來的時候洗過了，前段時間也重新曬過，你先將就一下？”回到房間后，林霧從衣柜里搬出一條厚厚的被子道。
“哦，好，好！”秦衛東終于回神了，同時也意識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林霧家里只有兩張床，羅曉蓉睡在隔壁，他跟林霧睡一張床？
“你睡里面還是外面？”林霧把被子放在床上，驗證了秦衛東的猜想。
“里面吧……”秦衛東暈暈乎乎。
“家里沒有單獨的衛生間，我們平常都去小區公共澡堂洗澡，今天下雨，澡堂估計關門了，你先將就一晚……”林霧把被子弄成一個滾筒狀的放在里面，又把平常靠背用的枕頭拿出來，兩個人的被子弄好了。
他打開衣柜，本想給秦衛東找身睡衣，目測了下對方的體型道：“我的睡衣有點窄，你應該穿不了。”
“沒事，我平常睡覺不穿衣服的。”秦衛東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昨天在學校洗澡了。”他還真擔心對方嫌棄自己蓋他被子。
“家里有一次性杯子和新牙刷，我去找找。”林霧笑了笑，幫對方找來了一次性杯子和新牙刷。
他家過道有兩個洗水池，一個洗菜做飯，一個洗臉刷牙用。三分鐘后，秦衛東在過道刷牙，林霧換好衣服，把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
秦衛東一邊刷牙一邊看著對方舉動，期間羅曉蓉偷偷打開房門往外看了幾次，林霧進屋后跟她說了一些什么，對方也漸漸睡著了。
秦衛東洗漱完，林霧出來洗漱，等他全部弄好回房間后，秦衛東已經像一個蟬蛹一樣鉆到了被窩里，他的衣服整整齊齊的放在了椅子上。
“還有沒有什么要弄的？我關燈了？”林霧定好鬧鐘后問。
“關吧！”
林霧關燈，接著鉆到了外面的被窩里，黑夜將人體的感官放大，在林霧躺下的那一刻，秦衛東感覺自己身體瞬間繃緊，心臟砰砰砰的跳著，非常奇怪。
“你的胳膊還有事嗎？”秦衛東開口，想打破這種奇怪的感覺。
“沒事了，你不用多想。”林霧道。
秦衛東感覺自己手勁兒挺大的，他想了又想，朝林霧這個方向轉過身子：“我看看。”
“現在？”
“嗯！”秦衛東打開手機手電筒。
林霧是右手貼著秦衛東左手躺的，他剛才被抓的是左手，見對方態度認真，只能朝秦衛東這邊轉身，然后伸出左手撩起袖子。
秦衛東把手機放在兩人的被子中間，手機光對著屋頂，他們這說不上絕對明亮，但也能看清。
秦衛東伸出手，認真檢查林霧的胳膊：“我剛才沒注意，你應該早點跟我說的啊，我抓了你那么長時間……”他越想越不好意思。
“現在沒事了，剛才也不疼。”他只是皮膚白容易留印子，身體素質還挺好的。
“那也應該說的！”秦衛東檢查完，確定對方沒事后問：“林霧，我們算朋友嗎？”
“你需要朋友嗎？”林霧不知道對方為什么跳到這個上面。
“需要啊，我朋友挺多的，不過真心玩的沒幾個。咱們也算傳奇性的認識了，我感覺我人挺不錯的，你也挺好的，所以我們算是朋友吧？”秦衛東盡量用無所謂，但又挺認真的語氣問。
林霧不知道怎么定義朋友，也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朋友，最后模棱兩可的回答：“算吧。”
“那從現在這個節點開始，你以后跟蹤調查什么的帶上我啊，其實我還有點想不通，我為什么沒有跟你一起埋伏，不符合我的性格啊……”他感覺上個結局里，自己要是跟林霧一起埋伏了，對方說不定不會受傷。
“嗯。”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林霧‘嗯’了一聲。
秦衛東還在想事情，隨后注意到自己還在‘檢查’林霧胳膊，連忙把他袖子擼下來，塞進被窩：“有點涼了，注意保暖！”
“好。”林霧被他的動作逗笑了。
秦衛東因幫著林霧塞胳膊，身子不自覺的朝林霧方向抬高了一些，此時一低頭，就看到林霧笑了。
砰砰砰！
他感覺自己心臟跳的更快了，其實從他這個角度看，林霧長的還挺好看，不僅這個角度，好像剛認識的時候，對方就長的不錯………
砰！
秦衛東趕緊躺好，手忙腳亂的關掉手電筒。
這時兩人由面對面換成了平躺，秦衛東平復好心情，等緩了一會兒后問：“林霧。”
“嗯？”
“睡了嗎？”
“還沒有。”
“你什么時候去兌獎？”他不缺錢，但知道五十萬的購買力，林霧領獎后應該能改善一些生活條件。
“彩票已經劃了撕了。”林霧頓了一下道，他在確定回到原點后就把兩張彩票劃了撕了，撕成了粉末，確保任何人都無法復原。
“為什么啊？”秦衛東意外的側了側身。
空氣有點沉默，等緩了好一會兒，他聽到對方道：“能改變未來已經很幸運了，這種幸運不知道有沒有代價，我不能太貪心的……”
就像未來自己說的那樣，能不停改變命運已經是幸運之神饋贈的人生了，他不能太貪心。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秦衛東一直看著對方閉著眼睛的側臉，最后聲音微不可聞道：“林霧，你這個人看著挺聰明，但有時候真的挺傻的。”就像第四結局里的那樣，明明已經打出了完美人生，卻還要回到原點。
……
第二天一早，林霧是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他一睜眼，就見秦衛東一手扶著椅子一手往上提褲子。
可能是剛剛下床，他的上衣還沒穿，從林霧的方向看去，正好能看到對方充滿少年感的薄肌，這層薄肌是小麥色的，寬肩窄腰，有一種最健康的生命力。
他順著這層薄肌往下看——
提到一半的校服褲子，褲子上面是一條藍色的卡通平角內褲。
秦衛東剛才是輕手輕腳的下床，又輕手輕腳的穿褲子，見林霧睜眼后懵了。林霧同樣懵了，他反應過后閉眼，裝作睡覺。
三分鐘后，鬧鐘響了，秦衛東已經穿好衣服，林霧趁對方洗漱的時候換好校服，他洗漱完后，兩人一起換鞋出門——羅曉蓉一般睡到自然醒，兩人沒有吵醒她，同時也都默契的沒去提剛才的尷尬。
“小霧，今天過不過來吃飯？你郝阿姨做了糖醋排骨……”就在林霧和秦衛東正常上學的同時，2024年，林霧接到了王滿山的電話，現在殺害王嘉慧的兇手已經落網，這個結局里，王滿山一家沒有了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