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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危險

    夜半時分, 因為周閑這個缺德的開著車一路不回返,邵程陽不得不打電話找人來接他們。

    誠心旅館的老板執念太深,不愿意離開旅館, 可此處陰氣太盛,盡管他們沒有主動傷人的打算,住進來的旅客也會因為陰氣入侵, 大病一場,厄運纏身。

    辛苦一宿才將問題解決,老爺子雖修為高深, 但能遠離這種地方還是比較好, 所以連夜將人送回醫院, 巧合的是, 正好撞上被送進醫院的余辰。

    “還真是被那小子說中了,第一醫院越來越熱鬧,每天都有熟人進入醫院。”孔老爺子坐在輪椅上, 樂呵呵地望著頭被包扎起來的余辰。

    “孔老, 好久不見。”

    余辰臉色有些難看,手里還拿著包冰塊。天殺的周閑,明明他都把能說的都說了,這家伙依然下手不留情,害他不得不找人救他進醫院。

    “確實很久不見了,余家的小子,你的情況不太好啊。”孔老爺子半夜未睡,仍然精神抖擻。

    邵程陽打量余辰, 他身上的陰氣有些特殊, 倒是和囚牢山上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很是相似,于是試探問道:“余辰, 你身上的氣息好像有些不對,是遇到襲擊了嗎?”

    “是啊,被一個……家伙給打傷了,我的傷勢有點重,就不和你們多說了,我得去找醫生。”余辰捂著頭,并不打算多說,電梯發出一聲響,他和孔老爺子告辭后便走出電梯。

    電梯門慢慢合攏,邵程陽有些遲疑道:“孔爺爺,您覺得他這是……”

    “膽子不小,夜晚也敢上囚牢山。”孔老爺子說,這傷口可不像是鬼弄出來的,更像是被人用板磚拍出來。

    邵程陽皺緊眉頭:“大晚上的,他去囚牢山是想做什么?”

    總不會是想要背叛天師盟,加入那個試圖打開天門的神秘組織吧?

    他頭上的傷總不會是周閑打的吧?

    “誰知道呢,你們趕緊推我回病房,都凌晨了,換作平時,老人家我早就該睡著了。”

    孔爺爺打了個哈欠,催著二人把他送回去,忙活一晚上,困了。

    夜晚的醫院總是很安靜,孔如柏把老爺子送回房間,邵程陽不放心吳釀和張婉瑩的父母,又去看了一眼。

    “程陽哥,你怎么來了?”剛從電梯走出,就正好撞上一臉驚喜的吳釀,“是不是小師妹那邊的問題解決了?”

    張婉瑩被帶走以后,吳釀就一直在幫忙照顧她的父母。

    “暫時還沒有,不過你們不用擔心,她很快就能被放出來。”這兩天臨近中元節,情況有點亂,等事情結束了,他們會找專門的人來處理張婉瑩身上的事情。

    那只厲鬼害了魏家父母和魏瑤瑤,總該付出代價。

    “那就麻煩你了,我之前都不敢告訴張叔叔和阿姨,一直在想辦法安慰他們,希望小師妹能夠早點出來吧。”

    張婉瑩的父母知道這事的時候,差點被嚇暈過去,幸好他們現在都在醫院,沒有出什么大事。

    “你也辛苦了。”

    邵程陽拍了吳釀肩膀一下,對方笑著摸摸后腦勺:“沒什么,小師妹的父母就是我的長輩,現在小師妹不能照顧他們,我幫忙照顧一下都是應該的,畢竟我是師兄嘛。”

    夜已深,張婉瑩父母根本睡不下去,一有聲音響起,二人就醒來了。

    邵程陽早就來和他們談過話,二人都知道他在幫助張婉瑩,所以對他很感激,雙方簡單交流幾句后,邵程陽讓兩位長輩好好休息,不用太過擔心張婉瑩,無需太久,她就能安然無恙地回到他們身邊。

    走出病房,邵程陽低頭瞧著自己的手,忍不住回頭從門縫看了一眼。

    “嗒、嗒、嗒。”

    停尸房在負一樓,夜間少有人敢靠近。漫長的走廊中,燈光隔了好幾米才一個,導致負一樓的燈光昏暗,墻角下的安全指示燈泛著幽綠色的光,清脆的腳步聲響起,卻沒有看見有人行走。

    “嘎吱——!”

    盡頭的停尸間大門被推開,發出拉扯刺耳的尖銳聲音,冰冷刺骨的寒意從停尸間涌出,盡管是在炎熱的八月,仍然冷得像是寒冬臘月。

    “嗒。”

    腳步聲一頓,大門持續被推開,嘔啞的刺耳聲不停,陰暗的停尸間里空蕩死寂,冷凍柜都被很好地關閉,唯獨中間的某一個冷凍柜被人拉開,寒氣溢出,里面空無一人.

    【你的眼睛還好嗎?需要去醫院看看嗎?還是說被鬼迷了眼睛,所以沒有看見站在旅館前面的我們?(微笑)】

    回到家時,周閑才注意到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充滿關心的問候語,不知道是邵程陽本人發的,還是老爺子亦或者孔如柏發的,關心卻帶著一絲嘲諷的意味,尤其是最后的死亡微笑。

    【不好意思,剛才不太方便接你們。】

    周閑摸了摸鼻子,看向擠入自己懷里的紅衣厲鬼,真的……不太方便。

    他也沒想到失去理智的陸雪琛居然這么……黏人!

    甚至讓周閑懷疑,馮管家是不是看傻眼了,死到臨頭在那里胡說八道。明明現在的陸雪琛特別溫柔,完全不像是失去理智,誰敢靠近就殺誰的兇煞厲鬼。

    不過他的狀態確實明顯不對勁,周閑不得不帶走陸雪琛先回公寓,甚至不能讓邵程陽等人和陸雪琛相見。如今的陸雪琛,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絕對不是人,而是一只極其危險致命的厲鬼。

    唯一不同尋常的大概是他非常聽自己的話,也像極了一只黏人的大貓,不斷朝周閑身上撲過來,不是想從背后纏住他,就是想撲進他的懷里。

    一如現在,周閑已經帶著陸雪琛回到公寓。還沒來得及回房間去看看陸雪琛的本體怎么樣了,就被黏人的紅衣厲鬼給撲倒在沙發,冰涼的鼻尖蹭著他的脖子,帶來一股寒意。

    無法被收回的煞氣涌動在周身,紅衣像是在往外滲出濃稠鮮紅的血液,蒼白的皮膚沒有任何血色,被紅衣襯托出近乎透明的白色,漆黑的雙眸無神地望著他,陸雪琛無意識地趴在周閑身上,用鼻尖輕輕嗅著他。

    “阿雪,你想做什么?”周閑抽空回了一句邵程陽,就把手機放到一旁,專注地看著懷里的紅衣厲鬼。

    光看臉很好看,但他現在的氣勢實在是太危險,凌厲的煞氣涌動著,黑發凌亂散落,周閑試著伸手幫陸雪琛把頭發理好,捋到耳朵后面,沒有被他攻擊。

    太涼了,從接觸的每一個部位開始,紅衣厲鬼都透著蝕骨的寒意,手指撫摸著冰冷細膩的皮膚時,指尖像是被什么蟲子咬了一口,冷意太尖銳,甚至能夠讓人感覺到刺痛。

    周閑不愿拒絕他,任由陸雪琛把自己壓在沙發上,細細打量著。

    “做……什么?”良久,雙眸無神的陸雪琛低低重復了這句話。

    周閑很有耐心:“對,你想做什么,能告訴我嗎?”

    陸雪琛正處于暴走狀態,理智全無卻能夠聽得進他說話,這讓周閑有種說不出來的心癢,更多的是思考怎么幫助陸雪琛恢復理性。

    他之前和邵程陽、余辰他們交流過,尋常厲鬼是不會像阿雪這樣保持清醒、不傷人的理性。從化作厲鬼那一刻,他們就會想盡辦法將生命吞噬掉,不斷地增強自己,但是陸雪琛沒有。

    周閑起初以為是手腕上佛珠的效果,所以才導致鬼新娘沒有傷害自己。后來再看好像并不僅僅是佛珠的原因,陸雪琛他自身擁有很清醒的理智,他在壓抑傷害別人的欲望。

    根據邵程陽等人的說法,現在的陸雪琛更符合一個真正的厲鬼。

    “喂,周閑,你給主子點幾根香火試試。”被丟在一旁的手機屏幕閃爍兩下,小聲地提醒周閑。

    吸食陰氣過度,也會失去理智。

    “我趕過去的時候,正好聽到那個老不死的說他動了什么手腳,主子現在不能回到本體,也不能接觸任何人,香火能夠讓鬼恢復一些清醒,你要不要試試?”

    “你這一說,倒是有幾分道理。”

    周閑聽到手機鬼的話,扭頭去看它。結果視線剛從陸雪琛身上移開,一只冰涼的手就掐住他的下巴,霸道又強勢地把他的臉給轉了過來。

    “看我。”

    陸雪琛歪著頭,無神的視線定在周閑身上,聲音冰涼。他慢慢地靠近周閑,冰冷的臉頰、鼻尖、嘴唇貼到周閑的臉上,又緩緩朝下移動,摩擦過修長的脖頸,嘴唇停留在周閑脖頸的動脈處。

    這里的皮膚很薄,陸雪琛能夠感覺到皮膚下的血管在輸送著血液,舌尖下意識地伸出,輕輕掃了一下敏感的頸部皮膚,底下的血液好像在奔騰,炙熱的溫度與冰涼的寒意交融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刺激從脖子處溢散。

    “嘶……阿雪,原來你這么霸道啊。”

    周閑嘶了一聲,手掌扣住陸雪琛的后腦勺,本該拉開他的頭,免得懷里厲鬼一口咬下去,那他就得英年早逝了。可偏偏周閑不舍得讓這樣的陸雪琛離開,只能縱容他為所欲為。

    “你……你不拉開嗎?”

    手機鬼已經悄悄跑到沙發縫,小心翼翼地偷窺他倆,見周閑居然沒把陸雪琛推開,手機溫度嚇得往上狂飆。

    “你知道現在的主子有多么危險嗎?稍一不注意,你很有可能就會被他殺……”死!

    漆黑冰冷的雙眸忽然一瞥過來,手機鬼嚇了一跳:“啊啊,我不說了,我不說了,主子你別生氣,我立馬就走,不打擾你們!”

    它蹭一下跳走,朝著廁所狂奔,周閑這個缺心眼的家伙,知不知道主子現在的危險度已經飆升到最高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它還是先茍住自己的性命吧,不管周閑這個連紅衣厲鬼也敢抱在懷里的奇葩煞筆了!

    第202章 愛欲

    “這大概就是透心涼的感覺吧。”

    周閑依然沒有推開懷里的厲鬼, 只覺得陸雪琛連頭發絲都涼颼颼的,真不愧是兇神惡煞的紅衣厲鬼,就沒有一處是不冰冷的地方。

    陸雪琛一手落在周閑的心口, 另一冰涼的手指拂過臉,指尖從額頭一點點往下滑動,滑過面頰, 落在輪廓處,微微抬起周閑的下巴,將臉埋入他的頸部, 微涼的氣息吐在皮膚上, 鼻尖輕輕蹭著。

    “阿雪, 你這是在吸人嗎?”

    周閑的喉結不受控制地上下滾動, 寒意在不斷刺入他的身體,他們的距離實在是太近。

    陸雪琛跨坐在周閑的腿上,冷得像一座冰塊, 卻比冰塊更加柔軟, 周閑眨著眼看天花板,下巴被手指抬起,只能用余光去觀察陸雪琛的一舉一動。

    原本覺得他像只黏人的大貓,但現在看來,陸雪琛更像是吸貓人,周閑就是被他控制的貓,任由他坐在身上為所欲為。

    “你不喜歡嗎?”落在心口的手指在緩慢移動,陸雪琛的聲音很輕, 帶著空靈般的虛幻。

    衣擺被掀開, 指尖剛碰觸到腹部,被寒意刺激的肌肉便不受控制地繃緊, 周閑渾身一緊,表情一僵,不至于吧?

    阿雪不會是想在這里霸王硬上弓吧?

    “你不喜歡嗎?”

    沒有聽到回話的陸雪琛又問了一遍,手指慢慢往上移動,他揚起臉,一縷黑發落在柔和的眉眼間,欲遮未遮,更添一分誘惑。

    陸雪琛的眼眸依然無神,迷茫地看著周閑僵硬的表情,疑惑地說著:“你明明很喜歡。”

    以前,只要他稍微主動一下,周無道就開心極了,現在也是,心臟跳得這么快,連眼神都變得危險又充滿侵略性。

    陸雪琛撩起周閑的衣擺,將耳朵貼到心口處,越發繃緊的胸膛下,血液在奔騰,心臟急促地劇烈跳動,仿佛下一秒就要沖破胸腔的束縛。

    “它又跳了,跳得好快。”陸雪琛低聲訴說著,“我討厭它停下來。”

    一旦停止跳動,刻在靈魂深處的恐懼便不受約束地瘋狂涌出,將他徹底淹沒,連理智都徹底失去,猶如行尸走肉般茍活著。

    可是憑什么他遇到那么多不好的事情后,還要要求他繼續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

    陸雪琛認為這世道太不公平了,后世人總是在美化過去的他,但其實他從來沒有這么美好過。

    他陰險狡詐,只想逃出牢籠,就連周無道在他眼里也只是一個很好利用的陌生人。

    借助周無道,他成功從陸家逃脫,甚至報復了陸家的人,讓他們為作出的一切付出代價。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周無道這個人。

    陸雪琛本以為清醒以后的周無道會想辦法結束這場荒唐的大婚,卻沒想到他樂在其中。

    打斷了他的謀劃,整日騷擾他,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表現出對他情根深種的模樣,問起來,便回答——因為我們前世有緣,每一世我都會找到你,和你在一起。

    荒唐。

    陸雪琛心中嗤笑,面上卻帶著溫柔的笑容:若能生生世世與將軍在一起,那一定是很好的事情。

    ——笑話,誰想要和腦子不正常的人在一起。

    才這么一段時間,他就受夠了,別說生生世世,一世他就受夠了。

    陸雪琛的偽裝總是很好,周無道根本看不出來,把他表現出來的虛偽當作真的,饒有興致地給他取名,教他讀書識字,教他兵法……

    害他不能按照原計劃脫離將軍府。

    荒唐,一切都太荒唐了!

    明知太多不對,但陷入其中是一件過分容易的事情。

    ……因為再也不會有人像周無道那樣深愛著他。

    陸雪琛生來就恨透自己的命運,卻在進入將軍府后,迎來了轉折。

    可是結果太讓人絕望,身處黑暗的人,就不該走出黑暗,去看那一抹耀眼奪目的光,就不會被傷得痛徹心扉,恨不得魂飛魄散。

    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偏偏總有一道冷靜到淡漠的聲音在告訴他,繼續活下去,朝著目標前進,按著計劃進行,總有一天,失去的都會再回到身邊。

    ——那是他的聲音,他厭惡至極的聲音。

    陸雪琛沒辦法,他只能照做,可還是不甘心。

    但現在,一切都好像真的回來了。

    陸雪琛一動不動地趴在周閑的心口上:“你的心臟……跳得好快。”

    周閑無法控制跳了不停的心臟,甚至猜測自己厚如城墻的臉一定很紅,只得轉移話題:“你剛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別停下來。”陸雪琛沒有回答,只是小聲地拜托著。

    是他自欺欺人,選擇忘卻一切,如今終于回憶起來了。

    那天,雨下得太大了,將軍府凄涼陰冷,周無道的靈堂前來了很多人。

    ——節哀順變。

    一道道看不清面目、扭曲虛幻的身影走到面前,一個比一個傷心,抹著眼淚,哀悼不已。

    有的人表面勸著他不要太傷心,私底下卻嘲笑道: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周將軍果然是娶了只白眼狼回家,虧周將軍將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他。

    ——這倒也正常,畢竟他也是個男子,若非陛下看重他的命格,強行賜婚,估計也沒這么荒唐的事情。

    ——如今周將軍死去,倒也算是給了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說是喪事,說不定在人家眼里就是一場喜事。

    ——是啊,周將軍對他還挺好,留下這么多東西。

    的確是喜事,陸雪琛心想,這是一樁天大的喜事,他怎么可能會掉眼淚。

    冷靜地觀察著周圍,陸雪琛愈發面無表情。

    所有人的面目都變得扭曲怪異而令人憎惡,周身一切都如同幻覺般虛無,四周如同融化的彩色液體在流淌,變化莫測,連靈堂的柱子都扭曲成不可思議的弧度,白布如波浪般起伏,一切都變成了荒誕的夢境。

    他們在說話,在偷偷摸摸地說著,偏偏聲音太清楚了,他聽得見遺憾下潛藏的惡意。

    不過,他們的確沒有說錯,這是一場名為喪事的喜事。

    人是他親手殺的。

    陸雪琛拿著周無道送給他的飲雪刀,插入他的心臟。

    周無道舍不得用,陸雪琛便讓他成為了第一染紅飲雪刀的人。

    所以悲傷的面目下,應該藏著歡喜。

    待客人走后,深夜時分,他甚至令下人離開,獨自打開棺材,做了世人難容的事情——他褻瀆了死人。

    ——沒有聲音。

    陸雪琛靠在冰冷的胸膛上,再也聽不到心臟跳動的聲音。

    明明如今的他連靈堂外,宅院里的泥土下藏著的蟲子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都能夠聽見,卻唯獨聽不到周無道心臟跳動的聲音。

    從那一刻起,世界停止了時間,變得安靜。

    “撲通!撲通!”

    不知什么時候,忽然間,熟悉的心臟跳動聲音越來越猛烈,幾欲從胸膛跳出,鮮活而靈動。

    他的時間,好像再次流動起來了。

    “人有三魂七魄,他也一樣。現在分離出來的是一魂三魄,魂是人魂,三魄為‘愛’、‘哀’、‘欲’。‘愛’的形式已經表現得很明顯,都快融入你的體內了,‘哀’也很明顯,你應該觀察得出來,接下來就是‘欲’了。”

    手機鬼的聲音悄悄從廁所縫隙傳出來。

    客廳的燈光已經碎裂,窗簾被緊拉關閉,紅衣如同鮮紅的液體往下流淌,將地板徹底覆蓋,像是黏稠的血液朝著四面八方涌動,屋內映照著猩紅的煞氣,已經化作實質。

    主導一切的厲鬼在失控。

    力量涌現之時,他無聲無息地靠在周閑的身上,靜靜地聆聽不斷跳動的心聲,淺色的唇瓣在輕輕張合,無聲地數著對方的心跳聲。

    【一、二、三……】

    【七十六、七十七……】

    【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周閑將手覆蓋在陸雪琛的另一只耳朵上,遮擋住手機鬼的聲音,有些掩耳盜鈴的舉止。

    可對于此刻的陸雪琛而言,好像沒有比聆聽他的心跳聲更重要的事情了。

    三魂七魄,三魂為天地人三魂,七魄為喜怒哀懼愛惡欲。

    清醒時刻的陸雪琛能夠掌控自己的所有情緒,失去理性的陸雪琛明顯不行,只剩下荒唐的本能掌控他,沉淪于其中。

    “閑弟,善良的統哥最后再提醒你一次,千萬不要讓主子和本體待在一起,否則‘喜、怒、哀、懼、愛、惡、欲’會同時發作,導致他徹底失控!

    你也小心一點,趕緊點燃幾根香火看看,如果‘欲’發作起來,不要讓他吸走太多你的陽氣,適當的陽氣可以刺激一下清醒,但不能過多,要不然你會那啥人亡的!”

    統哥由衷地最后勸導一句,然后快狠準地咔嚓一聲,把廁所門徹底關上,與外界隔離。

    煞氣只彌漫在客廳的空間,只要它老實點,別去打擾一人一鬼,就絕對不會被陸雪琛解決。

    至于敢抱著失控的紅衣厲鬼的某人,大概……不會死,頂多明天腳軟走不動道,應該不會被弄壞吧?

    “說得容易,那也要我現在能夠動得了吧?”

    周閑自言自語一句,他的身體有點僵硬,每次想要站起來,去柜臺處拿幾根香火點燃,卻根本動彈不得。

    雖然不想說,但是現在的陸雪琛真的特別重!

    ……嗯,多少有那么點尷尬,居然差點抱不動心上鬼。

    畢竟陸雪琛就如同一座冰山坐在周閑的腿上,冰冰涼涼的手掌一只落在他的肩膀與脖子間,微微用力壓制住試圖起身的周線,另一手正沿著腰腹側面往下滑動,摸得周閑打了個冷顫。

    “哎,別再往下摸了,再摸就有點不禮貌了。”周閑趕緊抓住陸雪琛的手腕,不能趁鬼之危。

    “為什么?”陸雪琛直勾勾地看著他,無神的雙眸依然相當好看,眼皮上的紅痣綺麗耀眼,偏偏指尖還勾著他的褲腰帶,明顯不打算停手。

    周閑摸了摸鼻子,眼神飄忽:“那什么,阿雪,你要吸陽氣就直接吸吧,別做得這么過分,這種事情要講究一個你情我愿……”

    “你不愿意?”陸雪琛不理解,他說完又往下看了一眼,隨即輕輕搖了搖頭,“不對,你分明很喜歡。”

    不清醒,但判斷很準。

    許是太熟悉了,就連某人的裝腔作勢都刻入了靈魂深處。

    周閑:“……”

    這讓他怎么說?他當然喜歡!只是擔心恢復清醒的陸雪琛生氣而已。

    “你的廢話比以前更多了。”

    陸雪琛輕松掙脫周閑握著他手腕的手,看起來相當清醒,根本不像是失控的厲鬼。

    “算了,由我主導吧,會讓你很開心的。”

    陸雪琛小聲地說著,紅色從他身上涌動而出,黏稠又靈活得像是柔韌綢緞纏繞住周閑,然后,他推倒了他。

    第203章 滿足

    周閑有種似曾相識的荒謬感, 情勢需要反轉,才更符合心中的荒謬,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不是, 阿雪,你這樣太……唔唔!”

    周閑試圖阻止陸雪琛繼續做下去,話才說出一半, 嘴巴就被一條紅色綢緞纏住,涼滑濕潤的觸感,牢牢實實地將他的話給堵回去。

    “!”

    周閑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沙發的空間有限, 容納周閑這個成年男性, 就已經有些勉強了, 陸雪琛跨坐在他身上, 冰冰涼涼的黑發傾瀉落在臉、脖子、胸膛,如冰冷的雨水一滴滴往下流淌,落到身上。

    陸雪琛俯身吻了過去, 隔著紅色綢緞與周閑接吻, 涼意明顯,觸感濕滑。周閑渾身都僵硬住,眼睜睜地看著他伸出舌頭舔舐著綢緞,捂住的綢緞也太涼了,偏偏舌尖在上面掃動的時候,柔軟又酥癢。

    他吻得很認真很珍惜,卻有點折磨被強迫的人。

    陸雪琛太不安分了,一邊吻他, 一邊用手摸著他的胸膛, 左胸下的心臟跳動又快又激烈,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如擂鼓般響起, 不用一直放在胸前,都能感覺到跳動,于是他的手順著腰腹緊實的線條往下探索。

    再忍下去,我還是人嗎?

    周閑自認不是什么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尤其是吻他的還是自己喜歡的鬼,對方已經主動地吻上來了,甚至沒有給他反抗的余地,手指到處亂摸,他這還能怎么選擇呢?

    沒得選擇了,只能聽從陸雪琛的安排。

    不過接吻還是不能隔著任何東西,于是周閑扯下捂嘴的綢緞,扣著陸雪琛的后頸,用力吻了上去。

    剛才的吻完全就是隔靴搔癢,只能引出更加熱情的吻,貪婪的舔吻,由下而上的侵略,像是想要把那冰涼的唇舌染上自己的溫度,畢竟太凍人了。

    “愛”、“哀”、“欲”三魄將一切激發出來,察覺到周閑不再拒絕,陸雪琛倒也配合地由他親吻,主導所有,帶來激蕩魂魄的刺激。

    紅衣厲鬼的溫度始終保持在冰冷,周閑很難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陸雪琛,不過他也不在意,一點點地去嘗試就行。

    炙熱的吻從冰冷濕潤的唇往下移動,陸雪琛只著一身紅衣,而且是陰氣所化,輕薄易褪去。周閑一手攬著他的腰,一手扯著紅衣,紅衣下的皮膚蒼白光滑,像是一塊月白色的滑膩冷玉。

    手掌撫摸過腰線的時候,一直沒有什么大動靜的陸雪琛忍不住顫了一下,擱在周閑肩膀上的雙手一緊,連眼神都出現一絲渙散。

    “我差點都要生出沮喪心了。”

    周閑的手掌一頓,臉埋在他的頸部,低低笑了一聲,溫熱的呼吸灑在冰涼的肌膚。

    陸雪琛精致的鎖骨上有一顆鮮艷的紅痣,周閑吻了好幾下,像是試圖讓紅痣變得更加艷麗,可惜有些失敗。

    厲鬼的軀體沒那么容易被弄出印子,任由他吻了又吻,吮了又吮,就是干干凈凈,沒有曖昧的吻痕出現,太容易挫傷人心。

    紅衣太過于耀眼奪目,也被尋常時刻的陸雪琛穿得一本正經,此刻卻被周閑弄得松松垮垮,大片像是被月光映照的冷白玉石敞露在外,白得太扎眼,尤其是在紅色的襯托下,有一種蠱惑人心的美麗。

    偏偏陸雪琛的表情太淡了,烏黑的墨發散落在后背,溫柔的眉眼沒有被情欲所染,猶如一捧霜雪般清冷無欲,正在被褪去紅衣的不是他。

    “阿雪,你還要繼續主導嗎?”從周閑化拒絕為主動開始,陸雪琛就不再強迫周閑了。

    陸雪琛的表情沒有太多變化:“只要你不停下來。”

    “現在就算是你讓我停,我也不會停止了。”周閑握住他的左手,吻著陸雪琛冰涼的指節,尤其是帶著紅痣的無名指。

    凌厲而淺色的眼眸上挑著觀察陸雪琛的任何變化,他笑說:“鬼也能有感覺嗎?還是說要更加賣力才行?”

    陸雪琛垂眸看他:“有感覺,但很淺,比作為人的時候更淺,你確實需要更加賣力。”

    一魂三魄終究是太少了,淡化許多感覺,只有周閑比以前更加用力,他才能注意到那一絲快意。

    “了解,我聽你的。”周閑重重地吻了下他的臉頰,柔軟冰涼,體溫太低,那就好好研究一下怎么讓他暖起來。

    沙發的空間的確不大,不過對于緊纏在一起的人和鬼卻夠了。

    周閑試圖融化懷里柔軟的冰塊,必須離他更緊更緊,幾乎將冰冷的厲鬼給揉入骨血里,遠比方才更加激烈的親吻聲持續著很長的時間,周閑會換氣,陸雪琛不需要呼吸,他們可以接吻很久。

    只是沙發太軟了,不太好用力氣,只能反過來單膝跪在上面,紅衣能褪去,卻脫不掉,但從后面看著倒是非常好看,畢竟紅得太扎眼,也白得太晃眼。

    “唔!可以……不用這么賣力!”

    陸雪琛的聲音有些亂了,說話節奏一塌糊涂,他受不了由內而外的熱度,蒼白的手指骨節分明,緊握著沙發背,有些無力地趴著。

    “但是太輕了,你什么都感覺不到。”

    周閑親昵地吻著他的臉,呼吸很熱,聲音低啞曖昧,充滿誘惑。

    他生怕陸雪琛什么感覺都沒有,所以太賣力了,連沙發都不停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陸雪琛還想張口說話,但語不成調,字句不連貫。

    太燙了,燙得他本就糊涂的大腦,如今變得更加糊涂了,連眼神都比方才更加迷失,多出了沒有的欲念。

    厲鬼的溫度低到可怕,陸雪琛本以為周閑抱著他也支撐不了太久,卻沒想到周閑沒被凍得退縮,反倒是自己被周閑熱得融化成水,連最后一絲力氣都被抽出,無力地趴在沙發上。

    周閑最終還是點燃了香火,抱著神色疲憊的陸雪琛走過去點燃的,這樣就不至于抽身離開而導致陸雪琛不悅,把他壓在沙發,不準離開。

    互相都滿足了,便是一個很好的結果.

    周閑做了個夢,他很清楚地知道面前的一切都是夢。

    天色灰蒙蒙,廊道外下著淅淅瀝瀝的雨,翠綠的竹園被雨滴拍打著,發出清脆的聲音,葉子變得鮮亮,色彩耀眼,充滿了詩意的美感。

    陸雪琛穿著單薄的白衫靠坐在廊道邊,白衫輕薄顯現清瘦的身軀,他無力地傾斜趴在欄桿上,雨水順著瓦片滑落,形成一片雨簾,隔絕了兩片天地。

    偏偏陸雪琛將手伸了出去,滴滴答答地流淌在他纖細的手腕上,淋濕那白色的袖子黏在手臂,隱約可見蒼白的膚色。

    他靜靜地望著外面的天地,雨越下越大,無邊的孤寂與死水般的氛圍令人窒息。

    “雖是夏日,但衣服太濕的話,還是容易染上風寒。”

    即使是夢,周閑也不想看陸雪琛生病,幾步走了過去,握住他冰冷的手腕,從雨水中帶回來。

    “風寒而已,不會死人,將軍不用太擔心。”

    陸雪琛慢慢收回手,他的眉眼如水般溫柔,偏偏神態透著冷漠與偏激,連勾起的笑容都漫不經心,非常敷衍人。

    周閑搖了搖頭,一看就知道說不動,索性直接把趴在欄桿邊一動不動的人給抱起來,往房間里走去。

    “想做嗎?”冰冰涼涼的手指落在臉上,沾濕的雨水從臉頰往下流淌,陸雪琛壓根沒興致反抗,由他抱回房間,語調里帶著一些誘惑。

    周閑搖頭:“算了,撐不住了。”

    妥協地退一步吧。

    是夢境,夢外做了夠久,好像天都亮了。

    轉頭又進入夢里。

    周閑清醒地知道這是夢境,不知道下面的發展,只是順其自然地發展。

    “為什么撐不住?”陸雪琛被放在床上,依然用雙手摟著周閑的脖子,不肯松開,像是不知道夢外發生什么。

    周閑不好拉開他的雙手,濕漉漉的手臂還在往下淌水,從陸雪琛纖細的手臂流進里面,他索性就著這個姿勢伸手去解開陸雪琛的腰帶。

    陸雪琛的眼眸微微閃爍,沒有反抗,讓他幫忙解衣寬帶。等衣服脫完,修長的腿剛要纏上周閑的腰,就被他一把塞入被子里,一層又一層的被子,將沒穿衣服的陸雪琛裹成了春卷。

    “……”

    陸雪琛一怔,很快,他的眼神暗沉,嘴角翹起,冰冷的視線注視著周閑:“將軍,你這是在做什么?”

    “呃……”周閑抓了抓頭發,掐著陸雪琛的下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憋出一句話,“阿雪,我記得你好像不是這種人啊。”

    哪里都覺得很不對勁,陸雪琛在夢里的性格太奇怪了,難道千年前的他是這個樣子?

    周閑覺得應該不是,陸雪琛不是這么喜怒形于色的人,也不會說勾引就勾引,雖然周閑內心有那么點小激動,但依然以調查陸雪琛的精神狀態為主。

    “我不是這種人?”陸雪琛輕聲重復一遍,似笑非笑地瞧著周閑,“那么,請問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

    周閑毫不猶豫道:“內心很溫柔、善良、堅強的‘人’。”

    陸雪琛沒想到他說得這么毫不猶豫,愣了一下,吐出一個字:“俗。”

    俗不可耐。

    沒一個詞和他搭上。

    “周無道,你的眼睛有點瞎。”陸雪琛笑著說,“這三個詞,和我一點都不沾邊。”

    “那是你自己認為,我們的想法不一樣。”周閑也笑了起來,“其實確實有點俗了,畢竟一個人是很難用簡單的詞來代表,人是很復雜的,形容詞只是最簡單直接的標簽。”

    “在我眼里,你不是可以用標簽來形容的人。”

    “更別說,我愛你愛得要死,你要是想讓我說點你的壞話,那我還真說不出來。”

    他笑得太燦爛了,讓陸雪琛不想再看,免得亮瞎眼:“太肉麻了,別打擾我睡覺。”

    陸雪琛一頓,又說:“到了時間,記得叫醒我。”

    睡了太久,他該清醒了,不能讓周閑等太久。

    第204章 失魂

    “安……安靜了?”

    手機鬼一直等到天亮許久, 外面稍微傳來些許窸窸窣窣的動靜,籠罩著的危險陰氣漸漸散去,才控制喇叭發出聲音。

    “周閑, 你醒了沒有?”它只問了句,不敢推門出去看,生怕和失控的陸雪琛正面對上。

    清醒時分的陸雪琛不會傷它, 但這種狀態下的陸雪琛,除了周閑能夠安然無恙地待在他身邊,其他人或鬼都是不行的。

    “醒了, 你可以出來了。”

    周閑的聲音遠遠傳來, 帶著股懶散的勁兒, 看樣子暫時是沒問題了。手機鬼判斷后, 小心翼翼地打開廁所門,斜著手機蓋看過去。板子太硬,它能長出手腳亂跑就已經很不錯, 彎掉機身就算了。

    這一看, 外面的客廳還沒有廁所亮,窗簾被拉上,邊緣暈染出蒙蒙的光暈。客廳處有些凌亂,東西被弄得亂七八糟,彌漫著濃郁的香火氣息,將昨夜留下的陰氣驅除,甚至有點嗆人。

    周閑正背對著它站在沙發邊,只穿了條黑色的休閑褲, 裸著上身, 肩寬腰窄,肌肉線條流暢結實有力, 就是背后到處都是一道道的曖昧抓痕看得手機鬼目瞪口呆。

    “怎么就你一個人,主子呢?”

    手機鬼朝外走出去,沒看到熟悉的紅影,話才說完就注意到被周閑擋住的身影,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

    陸雪琛身上已經沒有怨氣所化的鮮艷紅衣,穿著一件寬松的白色T恤和寬松的褲子。

    他太瘦了,穿的又是周閑的衣服,底下空蕩蕩的,仿佛能夠飄起來一樣。

    這樣穿倒是減弱幾分他身上的厲鬼氣質,乍一看下,挺像一個皮膚蒼白的冷漠正常人。

    大概是昨晚的安撫有用,現在的陸雪琛相當安靜,手機鬼從廁所走出來,也沒有讓他產生一點反應,只是靜靜地坐著,任由周閑動他的頭發。

    “你稍等一下,我有事情要問你。”周閑正在幫助陸雪琛梳理漆黑的長發,入手冰涼絲滑,梳子輕易地梳理整齊。

    家里沒有發繩,他找了根繩子綁住陸雪琛冰涼的黑發,披散著走路實在是太像鬼,雖然陸雪琛本來就是厲鬼。

    “你有什么事情想要問我?”手機鬼偷偷觀察他倆,陸雪琛畢竟是一個實力不俗的厲鬼,沒有太大變化,反倒是周閑像是被陸雪琛糟蹋過一樣,下巴、脖子、肩膀、鎖骨等等地方全部是紅色的牙印亦或者抓痕。

    看來昨晚周閑辛苦了,它瞧了一眼陸雪琛的指尖,真可怕。

    不愧是能夠撕碎厲鬼的手!

    “我醒來的時候,阿雪的其他魂魄不見了,我懷疑可能已經回到囚牢山。”周閑多摸了幾把陸雪琛的頭發,引來他淡淡的目光才放下。

    他昨晚抱著涼颼颼的陸雪琛擠在沙發上睡了挺久,懷里的冰塊都快被捂化,早已習慣這涼意的周閑睡得挺舒服。

    直到窗縫隙的光線落在他的臉上,周閑才慢慢清醒過來。

    當時陸雪琛還趴在他懷里,冰涼的身體未著寸縷,臨時拿來的毯子嚴嚴實實地蓋在陸雪琛身上,連頭都沒露出來。

    他不用休息,一直靜靜地將耳朵貼在周閑的心口上,聽了很久的心臟聲,相當安分。

    于是周閑安心地揉了揉他的頭發,低頭纏綿地親了好幾下,把鬼都給親懵了,又繼續抱著老婆在狹窄的沙發里睡過去。

    等再次醒來,周閑發現屋內的陰氣濃度已經降低到快要消失,懷里的陸雪琛將陰氣收斂,周閑這才注意到本該在主臥里的另外兩魂四魄消失不見了。

    周閑朝陸雪琛詢問,對方不像昨晚,沒有給出任何反應。從醒來開始就比昨夜的狀態更奇怪,冷冷淡淡不說話,就像尋常人……失了魂一樣。

    唯獨一雙漆黑的眸子始終跟著周閑動,周閑走到哪里,他就看到哪里。

    如果周閑坐在他身旁,陸雪琛便會主動地將頭擱在他胸前,趴著聽他的心跳聲。

    “你的懷疑沒有錯,主子的魂魄分開太久,這一魂三魄不愿意離開你,也不能回到本體,只剩下本能。另外兩魂四魄已經回到對于他而言最安全的囚牢山,陵墓里的棺材是種特殊的陰木,能夠蘊養鬼身,對他有好處。”

    手機鬼觀察著陸雪琛,說:“不過魂魄分開太久不是好事,現在外面天太亮,囚牢山處于封路狀態,霧瘴不會分開,最好在今晚零點前把主子給送回去。”

    “一旦過了零點。”手機鬼的屏幕閃了兩下,浮現出一張圖片,大寫的“中元節”三個字,“那就是中元節,真正的百鬼夜行即將開始。”

    囚牢山被太多人覬覦,無論是天師盟還是藏在暗地里算計他們的人,今晚都會趕往囚牢山。天門在那,陸雪琛的墳墓也在那,周閑今晚想上山,不像昨晚那般容易。

    “……”

    周閑默了一瞬,他坐在沙發邊,上衣還沒穿上,旁邊的陸雪琛靜悄悄地朝著他貼過來。

    寬松的T恤下,蒼白修長的手臂攬住周閑的腰,陸雪琛將冰涼的臉貼在結實的胸膛上,聆聽著他的心聲。

    周閑把下巴擱在陸雪琛的頭頂,親昵地蹭了幾下,指尖繞著他冰涼的發絲,出著餿主意:“唉,統,你說,我要是報警怎么樣?”

    “那可是一千年前的古墳,他們不經主人同意,不經國家同意,擅自闖入墓里,算是盜墓吧?”

    “要不咱們把他們都上交給國家算了。”

    “哪有這么容易,隨便一個鬼打墻,就能讓他們上不得山,百鬼夜行,最好還是讓其他人避開些比較好。還有,你亂叫什么,不叫祖宗,好歹叫句統哥,我幫了你這么多次,叫聲哥不為過吧?”

    手機鬼又站了起來,數著自己的貢獻,認為主子沒恢復理智,他也不用對周閑慫,畢竟周閑還得靠自己才知道這么多事情。

    周閑略一點頭,笑吟吟道:“你猜猜昨晚一碰到余辰,就跑得馬不停蹄,還邊跑邊叫的是誰?”

    背信棄義哪家強?囚牢山上找統哥!

    “咳咳。”

    手機鬼尷尬了,喇叭顫抖咳嗽。

    它想到當時的場景,多少有點心虛,卻還說:“你懂什么,我那是幫你找幫手,你應該感激我,雖然后面不用……”

    幫手沒找到,反倒是見證了某人的武力值之高,不分人鬼,見誰揍誰。

    “哎呀呀,咱們都什么關系啊,閑哥,咱就不談這些了。”

    手機鬼搓搓手,指向周閑懷里的陸雪琛,語重心長:“現在最重要的是咱主子什么時候才能恢復清醒,他現在的狀態太差。閑哥,為了主子著想,我認為我們得去找一下那個余辰。”

    “那家伙是養鬼的專家,手里應該有不少好東西,去借一下,應該能夠給主子提供幫助。”

    “還有你不是要去見桑家的人,拿剩下的最后一個東西嗎?我之前沒敢打擾你們,孔家的老小子發了訊息,桑家的老小子中午十二點就到,如果你想要見,現在就可以準備過去了。”

    手機鬼對周閑的語氣客氣不少,甚至有些諂媚,但對孔老爺子和桑家的老爺子稱呼依然是對小輩的指揮語氣。

    畢竟好歹是千年前的鬼了,輩分實在很高。按照時間、關系來看,這手機鬼甚至有可能認識千年前的孔家、桑家老祖宗。

    周閑覺得手機鬼變臉真快,但也認為它說得對:“行,那我們就抓緊時間,趁著晚上之前,把所有事情都準備好了。”

    時間太過緊迫,周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半,距離晚上看著長,但一點都不長。

    所有人都在等夜晚到來,一旦中元節鬼門打開,絕不會像先前那樣輕松了。

    周閑隨便煮碗面,持續地給陸雪琛點燃香火,驅散體內的陰邪煞氣,不忘給手機鬼也點上幾根,等跑腿的人把防曬的東西都送上門,就給陸雪琛全副武裝起來。

    陸雪琛的雙目依然無神,站著站著就容易朝著周閑懷里靠去。他不想穿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想離開周閑,不想走出漆黑的房間,便伸出清瘦的雙臂環住周閑的脖頸。

    “哎,阿雪,等等……等等!”

    周閑想要拉開他,拒絕的行為讓陸雪琛不悅,用力地勾著他的脖子,強迫周閑低頭,輕啄幾下他的嘴角。蒼白干凈的面容沒有害羞的紅意,眼皮上的紅痣鮮艷曖昧,濃密的眼睫毛輕顫。

    冰涼的吐息帶來電流般的刺激,令人手腳發軟,陸雪琛嘴唇又軟又甜,舌尖沿著昨晚的牙印往下滑動,輕而易舉地調動起周閑的情緒,胸腔迸發出興奮,催動他用力地反吻回去。

    畢竟周閑是個沒什么自持的人,一對上那雙漂亮的眼眸,就迎合主動親他的陸雪琛。

    直到旁邊傳來僵硬的聲音。

    “你們能不能不要打情罵俏地抱在一起了!都快十一點半了!還沒抱夠嗎?”手機鬼捂著攝像孔,催催兩人。

    一個稍微不注意,又摟到了一起。

    “主子不清醒,閑哥你應該很清醒吧?”手機鬼提醒周閑,別被現在的主子給迷成傻子了。

    “要親就等主子清醒了再親,你現在可是趁鬼之危哦。”

    昨晚就趁過一次,不過是被迫進行,現在可不行。

    周閑咳了一聲,廢了點力氣才把陸雪琛推開,伸手抹掉他唇上殘留的犯罪證據。陸雪琛的唇色是淺粉色的,嫣紅的舌尖帶著點牙印,被他用拇指擦拭曖昧的水漬時,那雙眼眸正朦朧無神地盯著周閑。

    這反差實在太大了,以前冷冷淡淡,現在怎么就這么……這么甜,是會把人逼到墻角的!

    “閑哥,你是要選擇做人還是做禽獸?”手機鬼還在捂著眼睛,謹慎地詢問,“你要是做禽獸的話,我就先跑路了。”

    周閑:“……”

    “在你眼里,我就這么不是人?”

    周閑抹了把臉,一臉嚴肅地給陸雪琛換衣服。把所有皮膚都藏在下面,并且絕不允許陸雪琛再往他懷里倒。

    正經才是正道,他要讓以后清醒的陸雪琛看看自己是多么拼命地抵抗他的誘惑!

    等周閑說可以了,手機鬼才把手拿下:“還挺不錯,就是有點嚇人。”

    盯著全副武裝的陸雪琛,手機鬼幾乎能夠看到他那可以化作實質的不悅,被周閑連續拒絕了這么多下,他很不開心,于是不再朝著周閑黏去,墨鏡下的眸子都滲出冷意了。

    “是啊,看起來挺聽話,但動起手來也不留情。”周閑揉了揉剛被陸雪琛揍過的地方,感覺他還挺清醒。

    手機鬼盯著周閑被打紅的皮膚,確實挺響的,它剛才聽得清清楚楚。

    看來一旦強迫陸雪琛做他不喜歡的事情,周閑還是得挨揍。

    不過能夠讓陸雪琛穿上這套衣服,并且愿意從黑暗走到陽光下,周閑挺不簡單了。

    第205章 消氣

    等周閑帶著陸雪琛趕到醫院時, 桑家的人已經在孔老爺子的病房里等著,邵程陽和孔如柏不在,病房里只有孔老爺子和兩個陌生人。

    年長的老人神情嚴肅, 花白的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他穿著一套中山裝,脊背如松柏般挺直, 目光銳利深邃,仿若能穿透人心,周閑一走進屋, 他的目光便看了過來。

    比起和藹幽默的孔老爺子, 桑老爺子更加不茍言笑, 神情嚴肅。

    他身旁的年輕人也是一脈相承的嚴謹, 身著休閑款西裝,戴著金絲邊眼鏡,透著一種干練的精英氣質,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來醫院開會議的。

    審視的目光沒讓周閑停下腳步, 主動打招呼:“桑老,桑先生,好久不見。”

    周閑早將失憶的事情告知邵程陽,他并不在意其他人知曉這件事,但邵程陽分得清楚輕重,管住了嘴,沒有將周閑的事情透露給其他人。

    “確實很久沒見。”桑老爺子打量著周閑,又看向跟在周閑身后進來的人, 沒有察覺到異樣, “這位應該就是孔兄說得另外一位周家后人吧?”

    “這位是……?”桑老低啞的聲音有些疑惑,有點不解陸雪琛為什么穿得這么嚴實, 像是要去搶劫一樣。

    灰色的連帽防曬外套,拉鏈拉到鼻尖處,帽子帽檐遮擋住上半張臉,甚至戴著一副眼鏡,渾身上下沒一點皮膚露在空氣里。

    大概是心情不好,加上習慣將手攏在長袖里,如今沒有長袖,陸雪琛便將雙手插兜里,與周閑間隔半米左右的距離。他身形修長清瘦,一言不發的時候,周身氣壓很低,倒是顯得有幾分冷酷氣質。

    周閑瞧了一眼喝水的孔老爺子,眼神微閃,面帶笑容道:“抱歉了,桑老,因為阿雪身體不太舒服,昨晚有些感冒導致喉嚨啞了,皮膚有點過敏,所以才穿成這樣,失禮了。”

    看來桑家的人知曉的不如孔老爺子多,并沒有一眼看出他和陸雪琛身上存在的問題。也可能是現在的陸雪琛將陰氣都收斂干凈,做足準備措施,所以才未被看透。

    “嗯。”桑老爺子點點頭,并未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面多問。

    周閑又看向孔爺爺,老人家顯得相當悠閑:“孔爺爺,昨晚很抱歉,臨時有急事沒能去接你們。”

    陸雪琛當時的狀態不方便與其他人碰面,周閑只能先行一步離開,讓邵程陽等人自己叫車過來接

    “小事,不要緊。”孔老爺子很淡定,“現在不是閑聊的時候,人都已經到了,桑老弟,你覺得怎么樣?我已經確定他的身份,你應該也能確定得了,是不是應該直接把東西交給他了?”

    桑老爺子沒有說話,像是在考量什么。

    孔老爺子說:“時間挺緊迫的,咱們也沒啥好說,大家都已經趕到山城。既然已經確定天門所在,不出意外,這一次的中元節,將是這一千多年以來最危險的一次。為了攔截趕往囚牢山的孤魂野鬼,天師盟的天師都已經做好準備,再晚一些,就沒時間說這些了。”

    聽完這話,周閑挑了下眉,想到進入醫院前收到的短信——【進門以后,少和桑家的人說話,一切交給我。】

    那是孔爺爺發過來的,沒有多加解釋,只是讓周閑與桑家的人保持距離。

    如今看來,孔爺爺在他到來之前已經和桑老爺子聊過,這位老人沒有孔爺爺這么爽朗痛快,一確定身份就把鑰匙和盒子丟給周閑。

    “東西我已經全給周閑了,前兩天左眼皮跳得厲害,照鏡子都覺得自己印堂發黑,是命不久矣的征兆,根據我多年看劇的經驗,再不早點和盤托出,大概率就走上死路了。”

    孔爺爺繼續口若懸河地說著,壓根沒給周閑開口說話的機會:“丑話說到前頭,桑老弟,你現在和前兩天的我差不多,看你這面相,再不交代清楚,很容易沒命。”

    桑老爺子沉默半晌,緩緩開口:“那件物品,我們已經拿不出來了。”

    “爺爺,讓我來解釋吧。”桑常鶴主動開口,他神色冷峻,有條不紊地解釋道,“孔爺爺,不是我爺爺不想給,而是那件物品早在多年前便遺失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盯著周閑說的,微妙的目光讓周閑察覺到不對,主動開口:“與我有關?”

    “嗯。”桑常鶴承認,“當年囚牢山出事,囚牢真人請了許多前輩來幫忙,其中便有我桑家的長輩,由于不方便細談的原因,那位長輩將那件物品帶到了囚牢山,結果你們也知道。”

    那一次幾乎全軍覆沒,活下來的沒幾個人。當年只是知曉囚牢山封印著一位可通天的鬼王,如今看來還有天門的因素,剩下的那幾位長輩能活下來已經相當不容易。

    周閑克制住自己朝陸雪琛看去的本能,耐心地問:“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件物品就在囚牢山上是嗎?”

    桑家搞丟了傳承千年的東西,沒能做到祖宗遺愿,碰到約定的周家后人時,實在是太丟桑家的面子,甚至愧對于祖先與周家后人。

    “是的,東西在囚牢山上的可能性很高,但也不能說絕對,畢竟誰也不知道當年的詳細情況。”桑常鶴推了推眼鏡,一臉嚴謹。

    當初的情勢很特殊,就連囚牢真人都說不清楚。

    這倒是有點麻煩了,周閑摸著手腕的佛珠,他沒聽陸雪琛提過此事,猜測東西或許并不在囚牢山上,否則根本不用來找桑家人。在孔爺爺把東西給他們時,就已經收集全了。

    “對了,能問一下,我師傅現在在何處嗎?”既然東西不在囚牢山,細數當年活下來的前輩,囚牢真人最容易讓人懷疑。

    畢竟從周閑醒來,得到的所有關于囚牢真人的信息,都是相當微妙,惹人懷疑。

    桑老爺子回答道:“他現在就在天師盟山城分部,我們打算在兩點時開一個會議,為今晚守護囚牢山做足準備,你也可以一起去。”

    “怕是沒有時間了,我還有許多事情要準備,還是等各位前輩開完會通知下來吧。”周閑搖頭道,他傻了才沖到囚牢真人面前,現在陸雪琛就在他身邊,厲鬼的身份能夠瞞住其他人,肯定瞞不住囚牢真人。

    身為囚牢派這一代的掌門人,他對囚牢山了如指掌,對陸雪琛的身份也十分熟悉。陸雪琛只要出現在他面前,不出意外,鬼王的身份肯定會被揭開,到時候就會有一大群正義的天師跟著囚牢真人斬殺鬼王。

    這種自相殘殺的事情沒有必要,陸雪琛守在囚牢山多年,大概率就是為了關押天門和門后的厲鬼,與天師們的目的是一致。

    但天師與鬼的關系非常糟糕,很難做到互相信任,尤其是其中還有心懷不軌的人試圖挑撥關系。

    “不要讓陸……先生的身份暴露。”待桑老爺子和桑常鶴離開以后,孔爺爺壓低聲音,提醒周閑。

    他眉頭緊皺地注視著冷漠的陸雪琛,發現今天的陸雪琛和昨晚不太一樣,但孔爺爺什么都沒有問出口:“記住,一定不能讓他現在就暴露出來。”

    天師盟里心懷不軌的人太多,如果讓他們看到一位受傷、被限制的鬼王,相信他們即使知道鬼王的身份,也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人與鬼,終究是不一樣。

    如果真要站出來,那必須擁有著讓所有人都畏懼的實力。

    周閑也看向陸雪琛,他們始終隔著半米寬的距離,不遠不近,應該是氣還沒消,不想離他太近。

    “多謝,我會牢牢記住,保護好他。”周閑認真地說。

    孔爺爺道:“今夜子時之前,你要想辦法讓他回到該回的地方,解開他身上的所有禁制。這一次抵抗那群藏在陰溝里的老鼠的人,不僅僅是我們。”

    “唉,現在這局勢太糟糕啊!”

    孔爺爺有些惆悵,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我今晚會讓孔家的人配合你,想辦法幫你避開天師盟和其他人,成功進入陵墓里,希望老天爺、觀音菩薩、玉皇大帝、佛祖、上帝……都保佑能夠順順利利地進行。”

    周閑:“……您老的信仰可真多。”

    “有用就好。”孔爺爺斜眼看他,已經安排好一切,“受恩于人,必須把事情都做好。你今晚也小心一點,到時候我想辦法支開程陽,讓如柏單獨陪你一起過去,他話少還崇拜著周將軍,只要我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絕對能讓他老老實實配合……”

    “不用了。”

    周閑打斷孔爺爺的安排。

    孔爺爺一頓:“你小子這話是什么意思?”

    難道信不過他嗎?

    “人多眼雜。”周閑笑笑,真誠道,“孔爺爺,很感謝你一心為阿雪著想,不過真的不用了,孔家的人不用配合我。”

    孔爺爺:“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他皺著眉,一臉不贊同,今夜實在是太危險,即使知道周閑的本事不小,也會擔心出意外。

    一旦大意,非死即傷。

    周閑現在的實力真的能夠應對今晚的風險嗎?

    “知道啊。”

    周閑緩緩站起身,朝陸雪琛伸手,半米的距離不遠,他可以直接去抓陸雪琛的手,但周閑沒有這樣做,而是將主動權交給陸雪琛。

    墨鏡下的冷漠視線落在身前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掌,陸雪琛隔了二十多秒,依然不見周閑收回手,才慢悠悠地從兜里把手拿出來,放到他手里。

    嗯,暫時原諒一下。

    冰涼的防曬外套袖子很長,自帶半截手套,灰色的冰涼布料下是更加冰冷柔軟的手。

    周閑收攏手掌,牽著陸雪琛的手:“我一個人夠了。”

    不是耍帥和逞強,而是人多眼雜。

    事關陸雪琛的安危,他信不過任何一個人,除了自己。

    第206章 懲罰

    十字街頭, 正值下班時間,一輛輛車堵在馬路上,喇叭聲不斷響起, 行人穿梭在道路。

    邵程陽站在馬路邊,手上沾著泥土,手中捏著一個臟兮兮的陰森破爛玩偶, 符紙封印在上面。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他面前,邵程陽拉開車,坐了進去, 開口便問:“怎么樣, 找到了嗎?”

    開車的孔如柏搖了搖頭, 用手指指向身后, 示意他往后看。

    邵程陽回頭看了一眼,貼著符紙的透明箱子中放了五、六個玩偶,見狀, 他嘆了口氣:“果然還是不行, 不愧是它,真擅長隱藏自己所在的地方。”

    今早休息夠后,趁著還有時間,邵程陽用了周閑交給他的血,試圖追蹤那只替身厲鬼,卻沒料到儀器上顯現出數十個地點,邵程陽震驚之余,知道替身厲鬼不可能有那么多只, 大概是它動了手腳。

    畢竟這只厲鬼看起來相當聰明, 想必早已取代過不少人,從中獲取力量, 魏瑤瑤不是第一個死在它手里的可憐人,取代極陰之體需要提前做好充足的準備。

    而經驗豐富的它自然也會想辦法避開天師,以免被其追蹤到。

    “時間不早了,我們再過一個小時就得去集合,老孔你順路去警察局一趟,我們去見見如月和張婉瑩,說明現在的情況,讓如月做好準備。今晚她不用上山,但也得小心,說不定那只厲鬼可能不去囚牢山,而是盯上在警察局的張婉瑩。”

    極陰之體實在是太特殊,容易撞鬼遇到危險,只希望今晚中元節不會對身在警察局的她有太大影響吧。

    “唉。”想是這樣想,但危險也容易出現,邵程陽把副駕駛的位置往后調,伸手去拿箱子,打開箱子,將手里的玩偶塞了進去。

    “這里糟心的事情真多,還有十幾個地點。時間不等人,希望其他人趕緊處理干凈吧。”

    邵程陽已經將事情發回天師盟,中元節近在眼前,囚牢山的危險越來越大,山城的天師都已經動了起來,還有不少正在趕來的路上,人員多少有點不足。

    而且詛咒玩偶的危險性不大,容易激發人內心的陰郁,失意的人若是從它周邊走過,容易產生輕生的想法,但大多人只要能保持理智,就能控制這樣的想法。

    邵程陽剛發現詛咒玩偶的時候,特意上網調查了下,發現詛咒玩偶所在的地方,最近還是發生了幾起自殺案件。

    儀器上顯示的數十個地點,并不是所有地點都有詛咒玩偶,替身厲鬼擅長玩心機,一天的時間奔波,出動的天師也只調查了一半的地點,大多數都是障眼法。

    “不必想太多。”孔如柏淡淡說一句。

    他知曉邵程陽凡事都喜歡往壞的方面想,但警察局是浩然正氣最強的地方,對于容易撞鬼的張婉瑩其實是一個好去處,警察局外還有孔如月等天師保護,危險性已經降低到最低了。

    邵程陽搖頭說:“我怕我想太少。”

    這可別是風雨欲來前的平靜。

    到了警察局附近,他們去找了孔如月,正巧碰到吳釀也來詢問張婉瑩的情況。

    “有點麻煩,那王八鬼子留下的證據都是實實在在的,必須得找專人來處理。”孔如月喝著咖啡,眼睛下顏色發青,明顯昨晚也沒睡好,“要是在海城的話,咱們一通電話就能搞定,但這里不行,根本不知道那個鬼負責人跑哪去了。”

    “其實暫時不用著急,等中元節結束再出來是最好的,畢竟警察局比外面更加安全。”邵程陽說。

    孔如月單手撐臉,看著他說:“程陽哥,現在的情況對一個小女生可不太好。即使外表看著冷靜,但女孩子的心是很敏感的,沒有人想要坐在警察局里面對審訊,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尤其是對于遵紀守法的公民,什么都沒有做,但警察局的證據相當全面,幾乎都能夠定死張婉瑩了。

    “我看得出來,她很慌張,身體不舒服,心理層面在不斷遭受打擊。如果可以有別的選擇,她一定不想坐在審訊室里。”

    雖然在外面比較危險,但對于張婉瑩來說,遠比待在審訊室里更能讓她心愛。

    邵程陽沉默半晌,正欲開口,旁邊先傳來稀里嘩啦的哭聲,“嗚嗚,我可憐的小師妹啊!她怎么就這么倒霉!要是我們兩個能全部調換一下就好了,我來做極陰之體,小師妹做極陽之體,反正我堂堂男子漢遇到這種事情,被抓了也沒事,我家小師妹都這么可憐了,怎么還能攤上這種事情啊!”

    吳釀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著,不停地抽著抽紙擦鼻子和眼淚,眼睛都快哭紅了,哭聲引來其他路人的圍觀。

    “……倒也不用哭得這么慘,而且你要是極陰之體的話,很容易男身女心的。”孔如月斜眼看他,見吳釀快把紙抽光了,把自己包里的紙也遞給他擦眼淚。

    吳釀抹著淚水,緊握拳頭:“為了小師妹,男身女心又怎么了,那可是我的小師妹啊!”

    孔如月說:“你們還挺有同門愛的。”

    “畢竟是我的小師妹,如月姐,我真的不能進去見見小師妹嗎?”吳釀想要進去安慰張婉瑩,讓她別擔心,他會照顧好伯父伯母,等她出來。

    好在他沒把心里話說出來,要不然孔如月鐵定嘲他弄得像是臨終托孤一樣,但是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只是搖頭道:“不行,看不了,周閑那個混……咳,你的大師兄在你們之前來過了,也沒見成。她現在誰也不想見,哭得有點厲害,只希望早點能出去。”

    “周閑來過?”邵程陽問道。

    孔如月又喝了一杯咖啡,打起精神:“嗯,在兩點左右來了一趟,說想見見張婉瑩,但被拒絕了,只好向我問她的情況。”

    “你今天碰到過周閑嗎?”邵程陽沉思幾秒,忽然聽到身旁的孔如柏朝吳釀開口問話,目光也盯著他。

    吳釀眼睛鼻子被擦紅了,傷心地搖頭說:“沒正面碰到,大師兄今天挺忙的,只在醫院窗戶看到他匆匆忙忙地離開醫院。”

    “怎么了?如柏哥,你找他有事?”孔如月好奇地盯著他,難得看到啞巴哥說話。

    孔如柏不再說話,輕輕搖了下頭,并未解釋。

    他們沒有在這里多逗留,很快便離開。

    現在已經是晚飯時間,孔如月擔心張婉瑩在里面不舒服,去買了一份飯和一些私人物品送了進去,吳釀也跟著她一起過去。

    “吳警官,現在不是楊警官在值班嗎?怎么沒看見他人呢?”孔如月沒碰到平時那個性格好長得也帥的警察小哥哥,好奇地朝另一位警官詢問。

    “哦,他臨時有事,讓我幫忙一下。”對方只簡單說一句,孔如月沒多想,帶著眼巴巴看里面的吳釀離開。

    回酒店的路上,吳釀忽然開口:“如月姐,你看那個人是不是你說的楊警官?”

    孔如月下意識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確實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有些著急地在路上奔跑,急得汗水都要流下來了。

    “還真是,他這是想要去哪啊?”孔如月有些好奇,但并未跟上去,畢竟她的職責是守護張婉瑩。

    她走了幾步,注意到吳釀沒有跟上,回頭看他,就見吳釀一直盯著楊警官的背影。

    孔如月正要叫他跟上,就見吳釀回頭一笑,說:“如月姐,我也跟過去看看吧,想向楊警官請教一些問題,你早些回酒店,好好休息一下。”

    他說完就跑了過去,大概是剛畢業的高中生體質太廢材,才跑了一百米開外,孔如月遠遠地就發現他氣喘如牛,根本追不上身高腿長、身體健康的警察小哥哥。

    “……”

    孔如月不忍直視,吐槽一句:“爺爺真該看看誰才是真正的脆皮學生,免得天天嘲諷我。像他這樣年紀一大把,還天天拉幫結伙地在公園玩單杠的可不少……不對,好像挺多的。”

    警察局里,吳警官和其他人打了招呼,把東西送去給張婉瑩:“你朋友對你挺好的。”

    “……”

    “不用謝,只是幫忙送一下東西而已。”

    “……”

    “你先吃,待會兒我再來收。”

    “……”

    “唉,好好休息吧,這種事情,我也說不好。”吳警官一陣嘆氣,好好的小姑娘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情呢?

    光看人和表情,吳警官也覺得不太可能,偏偏證據確鑿。

    “咔嚓。”

    吳警官把門關好,搖著頭離開。

    空蕩蕩的房間一片寂靜,安靜到不可思議,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本該坐在椅子上的少女早已消失不見,吳警官拿進來的東西正擱在桌面上,盒飯透著熱氣,沒有任何人碰觸。

    監控器在閃爍,監控后的人也稱職地觀察著,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仿佛不知道吳警官是對著一片空氣說話。

    夏天的夜幕降臨很晚,但時間到了,夜色依然如約而至。

    天黑了,囚牢山的霧氣在散開,取而代之的是無數陰冷的寒風不斷朝著囚牢山而去。

    山腳下的溪水在緩緩流動,蒼白發青的手掌輕輕搭在岸邊,下一秒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滴答滴答的水聲往下流淌,一個個濕漉漉的腳印踩在泥土上,無形的厲鬼朝著囚牢山而去。

    月亮被籠罩在云層之后,什么東西也看不見,烏云沉甸甸地壓在上面,如濃墨般漆黑,恐怖、壓抑的氛圍籠罩在四周,被驚動的鳥發出凄厲叫聲,從林中驚飛而走。

    近處的孤魂野鬼已經上山,遠處而來的鬼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無數位天師將通往囚牢山的道路給封住,法陣、符紙不要錢地用。

    身著黃色天師服的老者仰望著囚牢山,烏云密布,陰氣橫生,鬼影幾乎化作實質,連山頂都變得虛幻交錯。

    他深吸一口氣,表情嚴肅,目光掃向在座的所有天師:“除了鎮守山底的天師,其余人都隨我進山,今夜一定要阻止他們的計劃!”

    “是!”

    沒有慷慨激昂的說話,沒有細心叮囑,所有天師都已經做好準備,隨著老者進入囚牢山。

    “這人人鬼鬼的也太多了吧!”

    周閑帶著陸雪琛換了好幾條小道,他們足夠小心翼翼,在被人或者鬼發現之前,先一步躲開。

    手機鬼坐在周閑的肩膀上,拉扯著他的衣服,穩住自己的機身:“就是說啊,我看得都雞皮疙瘩落一地了,媽耶,今晚囚牢山不會被毀掉吧?”

    “你是電視劇、小說看多了嗎?哪能動不動就毀天滅地,除非拿大炮轟炸。”周閑擔心地看著冷臉的陸雪琛。

    好幾次,看到鬼的時候,陸雪琛都差點沖上去撕碎它,吸收陰氣。

    “阿雪,聽我的,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咱們第一目標是回到你的陵墓,先讓你恢復,而不是和它們打架,你懂嗎?”周閑苦口婆心地勸說著,免得打草驚蛇。

    “……。”

    陸雪琛不想搭理他,廢話重復太多。

    周閑見狀:“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要是再犯錯的話,我后面會懲罰你,懂嗎?”周閑戳了戳他的肩膀。

    陸雪琛皺著眉頭,拍走他的手。

    “記好了,你要是再沖上去,我真的、真的會懲罰你,懂嗎?”周閑一看就知道他沒放在心上,又重復一遍。

    陸雪琛白了周閑一眼,給他一種陸雪琛也走上孔如柏的啞巴之路的感覺。

    雖然作為鬼新娘的陸雪琛的確從未說過話,但是他正常的時候,比孔如柏好多了。

    “說是懲罰,主子就算犯錯了,你真的舍得懲罰他嗎?”手機鬼放出一張嘲諷的表情包。

    周閑說:“你不懂,少說話。”

    第207章 系統

    拿懲罰來威脅陸雪琛是有用的, 起碼接下來的路程,周閑沒見到陸雪琛再沖出去大殺四方。

    只是陸雪琛忍住殺欲時,回握周閑手的力度相當可怕, 像是想將他的手捏碎一樣,發出輕微咔嘣聲。

    “你不疼嗎?”手機鬼看著周閑依然沒有松開的手,語氣幽幽。

    陸雪琛的力氣可不小, 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周閑居然任由他牽著,這是真超乎人意料。

    月黑風高, 山中枯葉干樹枝多, 容易踩出聲音, 如今的囚牢山危險至極, 到處都是孤魂野鬼,濃郁的陰氣化作漆黑實質,手機鬼引導的這條路偏僻且遠, 少有人知曉。

    盡管如此, 厲鬼依然從四面八方朝著囚牢山而來,混沌與黑暗涌動,如同從地獄洶涌而出的邪惡洪流,無數厲鬼猙獰可怖的面容夾雜在其中,整座囚牢山都被籠罩著,仿若化作人間煉獄。

    “少發出動靜。”周閑提醒手機鬼,陸雪琛只是捏他手都算好了,現在最好別讓他和鬼打斗。

    從偏僻道路上山, 能夠避開人, 卻難以避開漫天厲鬼。

    周閑都是速戰速決,果斷鎮壓厲鬼, 用從余辰處借來的東西封印或消滅,就連身上的氣息也稍作改動,能夠被孤魂野鬼誤認為同伴。

    但不能與它們太過接近,否則會立即被識破,同時還得小心四處吸收其他孤魂野鬼陰氣的兇煞厲鬼。

    周閑運氣不錯,從山底到半山腰都沒有碰到自己處理不動的意外,可是隨著逐漸接近陸雪琛的陵墓時,他的好運終于用光了。

    最先遇到的不是天師盟的人,而是一群帶著黑色面具,不敢見人的神秘人,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個喜歡藏頭露尾的幕后黑手。

    “抓住他!”

    一道聲音響起,不知從何處響起,他辨別出眼前的人是目標任務時,立即下令。

    站在某棵樹上的人做了個手勢,猛然將手緊捏成拳頭,一群帶著面具的人便從黑暗中走出,慢慢將周閑給包圍住。

    周閑起初以為他們是想抓住陸雪琛,當險險避開一根飛過來的麻醉針時,他立即反應過來,才發現他們真正想要抓的人是自己。

    而且這群訓練有素的神秘人在與他過招的時候,周閑意外發現,對方居然相當熟悉自己的招式,要知道還沒恢復記憶的他都是憑著本能去打,然而這群人卻如此了解自己!

    這說明什么?說明背后的人對他了如指掌。

    從醒過來以后,周閑無論是面對人或鬼都無往不利,這一次倒是稍微被絆住了那么一下。

    “白……癡!”

    一支麻醉槍差點落到周閑身上,一道紅影飛快閃過,攔下并反擊回去,迅雷般扎入某個神秘人身上,立即應聲倒下。

    然而,倒下一個神秘人,還有無數神秘人補上。

    手機鬼見識不妙:“我去搬救兵,你們兩個撐住!”

    說罷,它從周閑身上跳下去,狂奔而去,因為實在是太小,身手靈活,試圖攔住它的神秘人沒能攔下。

    “別管它,抓緊時間,先上滅鬼符,先滅他身邊的厲鬼,再將他弄暈!不用再顧忌他的安危,死傷不論!”

    最開始發號施令的聲音再次從林中響起,語氣冷酷。

    這一次,周閑聽出來聲音是從何處傳來了,他抬眼看去,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笑意:“滅鬼符?那我倒要看看誰先被滅!”

    對方死傷不論,已經有神秘人拿出匕首朝他攻來,陸雪琛也撞上了使用法術的人。

    周閑異常冷靜,不斷穿梭在攻擊中,改動自己的本能技巧。他繞過攻來的神秘人,手肘狠狠撞擊腰腹,在對方無力反擊之時,用巧勁奪走匕首。

    呼呼的風聲響起,無數道攻擊襲來,周閑抓著暈倒過去的神秘人當作擋箭牌,尋找機會突破重圍,逐漸接近發號施令的人。

    擒賊先擒王,亙古不變的定律。

    “攔住他!”那人很快發現周閑的目的,立即跳下樹逃走。

    然而,原本正打得有些辛苦的周閑忽然變得更加靈活,快如閃電般突破包圍,鬼魅般的身影輕巧落在那人身邊。

    沒有過招的機會,匕首毫不留情地割破手腕筋骨,膝蓋側面被狠狠踢中,強迫他跪下,頭發被拽住,冰冷的匕首貼近脖子,直接割破皮膚。

    “你們再動試試?”

    周閑抓著神秘人頭目的頭發,面帶笑容,眼神卻冰冷地盯著所有正要過來救人的家伙。

    陸雪琛身影微閃,落在周閑身后。

    他的帽子已經落下,黑色如絲綢般的頭發飄了出來,臉上的墨鏡與口罩戴得很好,只是防曬衣下,紅色的長袖垂落,看著有些奇怪又詭異。

    不過周閑只看他身上沒有傷口就行,盡管是一魂三魄,陸雪琛的實力依然不是尋常人或鬼魂能抵擋。

    “說說你們背后的人是誰?”周閑用匕首抵著頭目的脖子,平靜地問道。

    匕首已經劃出血,其他人都已經停了下來,無比的死寂沉默,并未表現出關心上司生命危險的樣子。

    情況看起來有點不對勁。

    “哈哈,你不會覺得拿下我,一切就結束了吧?”

    詭異的笑聲從面具下傳來,眼睛的部位處一雙猩紅的眼眸死死盯著周閑,帶著狂喜。

    “這是我的宿命,為了迎接神的到來,為了我們的信仰,我自愿犧牲掉自己。”

    他瘋狂大笑著撞向匕首,帶著精神不正常的詭異:“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哈哈哈哈!”

    周閑眼捷手快地打暈他,一腳把人踹給沖過來的神秘人,轉身抓住陸雪琛的手,就飛快逃走。

    “操,一群神經病!”

    簡直就是腦子不正常的教徒!

    周閑難得罵了一句臟話,陸雪琛立即捏緊他的手。

    “呸呸呸,阿雪你別介意,我不是這樣的人,一時沖動,一時沖動。”周閑立馬解釋,免得陸雪琛誤會他。

    “這群家伙可能已經在陵墓附近守著,我們估計很難沖出去,阿雪你藏好身份,我想辦法讓天師盟發現他們的存在,再趁著雙方斗起來的時候,帶你回去!”

    周閑邊跑邊思考,身后的教徒緊跟不停,難以甩開.

    “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嗎?有天師嗎?有鬼嗎?有像我一樣善良的鬼能夠幫忙嗎?”

    另一頭,手機鬼狂奔不止,邊跑邊用喇叭到處喊。

    關鍵時刻,漫山遍野的鬼和天師都消失不見了,它什么都找不到,氣急敗壞的它只能朝著有打斗痕跡的方向跑去。

    “以前也沒覺得囚牢山有這么大啊!”

    手機鬼一陣氣喘吁吁,它和周閑的手機綁定久了,一時之間不好抽出來,只能用著兩條小短腿滿大山狂跑。

    不過它運氣不錯,跑了大概五分鐘左右,終于看到第一批人,而且還是邵程陽和孔如柏這兩位老熟人!

    由于對方正在和兩只厲鬼搏斗,手機鬼沒有第一時間跳出去打擾對方,而是暗中觀察,等待他們贏的時候,再出去求助。

    兩只厲鬼的實力不錯,不過沒有什么默契,不如邵程陽和孔如柏聯手厲害,所以很快就被尋找到機會封印起來。

    手機鬼見狀一喜,立馬從樹后跳出來,“邵……嗡!”

    “啪!”

    不知道哪里來的一只手,飛快抓住手機,捂住喇叭,就把它往兜里塞。

    “!!!”

    被綁架的手機瘋狂掙扎,卻沒有作用,對方強制把它給關機了。

    主子,閑弟,快來救機啊!

    失去意識前,手機聽到邵程陽驚訝的聲音,和一段對話。

    “你怎么也在這里?”

    “因為……我的手機被人偷走了,我一路跟著過來,就發現掉在這里了。”

    騙鬼呢!

    誰是你的手機呢?

    手機罵罵咧咧地失去意識,這家伙居然還拿了符紙封印鬼!

    這一段意識沒有失去太久,冰冷尖銳的煞氣從縫隙溢出,連鬼魂都凍得一個激靈。

    【警告!警告!警告!】

    【“門”即將打開,請系統789立即聯系總部!】

    【滋滋——】

    【叮!聯系失敗!】

    【正在檢測問題中!】

    【滋滋——發現問題,系統789數據出現損壞,后臺自動修復滋滋!】

    【叮!系統789數據已修復,請立即聯系總部!】

    【系統789自動申請連接總部中。】

    【叮!連接失敗,再次申請連接,滋滋……再次連接失敗,監察者已攔截!】

    【請監察者盡快處理!】

    ——【收到。】

    一道悠哉悠哉的聲音響起,系統789猛地睜開圓溜溜的眼睛。

    【監察者?監察者在哪里?】

    它小心翼翼地詢問,卻沒有得到任何回復。

    系統暗松一口氣,抬起圓乎乎的毛絨身子,沒有手腳,只有一身柔順的白色軟毛,從大門縫隙出來的風吹得它毛發往后。

    系統直接順風飛起,周閑的手機還落在地上,不知道是誰把它丟到這里,被“門”的氣息刺激到后臺,當場恢復記憶。

    難怪它根本不習慣那雙小短腿,原來它壓根沒有腿,只能飛了。

    飛得自在的系統盯著面前起碼有五米高的石門,灰色古樸的巖石所鑄造,兩邊緣是兩根巨大的石柱,石柱上有著古老神秘的花紋。

    中間沉重的兩扇石門微微向后打開一絲縫隙,蒙蒙的白光從縫隙溢出,濃郁的陰氣從門縫流走,寒意與冷風鋪面而來,氣息古老悠久,充滿禁忌的危險。

    光看外形倒是有幾分通往天堂的神圣模樣,流露出來的卻是危險至極的陰氣。

    “得趕緊去把宿主和反派叫醒了!”

    系統順風而飛,圓溜溜的眼睛帶著難掩的滄桑。

    這一次可真的是倒大霉了,就算事后周閑把所有積分給它,系統都覺得好不劃算。

    它,堂堂的系統789,居然被宿主坑蒙拐騙,失去數據,弄錯身份,成了個傻兮兮的小鬼,陪著他們等待這一千年。

    周閑和……那位反派都是缺大德的人!

    真是可惡至極!

    回想起一千年前的事情,系統表情都垮了下來。

    周閑這王八宿主,還有陸雪琛這個倒霉反派,兩人可不可以別這么瘋?!

    第208章 bug

    這是一次周閑和系統都沒有失憶的新開始, 也是他們倒霉的開始。

    按照系統的設定,每一次進入新世界,他們都會出現在反派與主角都存在的時間線, 但這一次他們回到了一千年前。

    這是主角還未出生,連反派都不知道是否誕生的時間線。

    系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化身成了一個十二歲的少年, 不再維持正常人看不見的毛絨圓球形態。

    “不行,已經聯系不上總部,徹底失聯了。”十二歲的少年臉上出現了天塌地裂的表情, “但是任務從你進入這個世界, 就已經開始了, 周閑你只有一年的時間啊!”

    錯誤的時間線, 任務依然在正常執行。

    一年的任務時間,距離主角反派登場卻相隔一千年!

    “肯定是你弄出的bug,導致我們被困在這里了!”

    系統抓著頭發, 表情相當崩潰, 甚至在周閑背后滿地翻滾,它把自己生而為球的習慣帶到了人身上。

    “我覺得肯定不是我的鍋。”夜色漆黑,周閑惆悵地坐在火堆邊,身穿盔甲,臉上帶血,一把刀插在地面。

    一穿越過來,就被人追殺,他連思考的時間都沒用, 反殺回去之后, 就地休息,整理未曾失去的記憶, 甚至還有多出來的記憶。

    前四個世界的記憶疊加在一起,差不多有四百年,卻沒有讓周閑出現任何不適。

    他的腦容量超乎系統意料,畢竟人腦不像是電腦,能夠接收大量數據,周閑的種種行為都在象征著他不是一個普通人。

    起碼不是一個陽光善良、樂于助人的大男孩!

    不過沒有糾結的余地。

    “我們只能一邊尋找阿雪……唔,這個世界是叫做陸雪琛,我們盡快找到他,找到了就有辦法拖延時間,完成任務。”

    周閑不想浪費時間,帶著系統殺出重圍,也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份,是一個落魄世家的子弟。

    原名未知,不過他來了,便是周閑。

    原主什么也沒有多說,他原本將死在這一場戰爭中。敵軍即將攻破城門,原主自認是個廢物,也想殺出重圍,為城中百姓博得一個生存的機會,也想恢復祖先的榮光。

    結果顯然易見,他失敗了。

    以自身存在換取周閑的出現,完成他的愿望。

    周閑守住城,等到援軍,在戰場上殺出赫赫威名,從一個名不經傳的士兵成為一名大將軍,守衛邊疆,將敵人殺得退避三舍,完成原主的愿望,恢復他祖宗的榮光。

    但不是每一任帝王都像第二世界的陸吟雪,能忍受底下出現一個聲望過高,深受百姓愛戴,掌握兵權的大將軍。

    于是周閑一邊打仗一邊尋找陸雪琛,匆忙之下,還得應對白癡皇帝的騷操作。

    這一次,他和系統熬了十年。

    十年的時間,依然沒有尋找到陸雪琛,任務無法進行,只靠支線任務、積分、以及一人一系統各種操作拖延時限。

    他們成功拖延十年,但周閑的身體狀況也因為與這個世界不兼容出現崩潰,于是他便尋了個機會受傷,歸還兵權,借此退出與皇帝的博弈。

    不過周閑底下忠誠的手下數不勝數,名望極高,即使退出博弈,皇帝也不敢拿他下手,畢竟有些狂妄的將士不看虎符,只看周閑的臉面。

    由于身體崩潰的狀態糟糕,周閑多次陷入沉睡,對外說重傷未愈,命不久矣。

    這話安慰了皇帝,沒有必要和一個死人計較,甚至為表現自己的寬宏大量,賜藥派太醫。

    賜婚沖喜也是在周閑一次長達一個月的昏迷時進行的,效果相當顯著喜人,隔日周閑就精神抖擻、滿面紅光地進宮發喜糖,甚至對皇帝投以欣賞的目光。

    罵早了,這白癡皇帝連老婆都幫他找到了,如今的周閑看皇帝如紅娘,相當順眼。

    殊不知皇帝背后都快氣死了,沖喜這種事情不應該是假的嗎?

    為什么周無道這個王八蛋會醒過來?

    還這么清醒!

    司天監的都是一群混賬東西!

    這一次怎么就這么準了?

    氣死朕了!

    不過沒事,周無道娶了個男妻,肯定斷子絕孫!

    皇帝心慌意亂地安慰自己,想到這也爽了許多,順手賜給周閑的妻子一堆東西。

    并且打算用好借口,不讓周無道拿回兵權,也不打算讓他娶妾,這人命中注定斷子絕孫。

    成親后的周閑身體好了許多,除了搞掉陸家,就不再鬧出什么事情,日日夜夜待在府中,仿佛沉溺于溫柔鄉。

    這讓皇帝對陸雪琛愈發順眼許多。

    只可惜,事情不會如他所愿的發展順利。

    原本系統以為只要找到陸雪琛,減掉他的黑化值,就能夠讓周閑的身體恢復好。

    結果讓它失望了,面板上陸雪琛的黑化值是灰色固定的,根本無法改變。

    因為他們來得實在是太早太早,如今的陸雪琛只是個普通人,劇情沒有開始,他還不是反派,何來的黑化值?

    如果可以,系統希望周閑繼續沉睡下去,控制他流失的生命力。

    周閑卻沒有照做,他從未和阿雪分開十年之久,現在要他分開?

    開什么玩笑。

    已經是第五世了,周閑沒有記憶的時候都能對阿雪一見鐘情,現在帶著記憶更是加倍的好,知道陸雪琛想要什么,便給他什么。

    陸雪琛每一次都能愛上他,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很快就讓系統看不下去,最煩戀愛腦相愛整日秀個不停。

    只有它才是這個世界唯一清醒思考的“人”。

    沒有黑化值來延長時間,系統控制后臺,以免對宿主進行抹殺,反正聯系不上總部,它可操作的空間就多。

    “周閑,你別整日沉溺在溫柔鄉了,趕緊想辦法,按照劇情和孔道長的說法,陸雪琛估計活不長了。”

    一日,周閑打著哈欠從房中走出,衣襟隨意散開,腰帶松松垮垮地系著,露出修長的脖子與胸膛,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曖昧紅痕,整一個放蕩不羈的風流少爺形象。

    系統看得都著急了。

    他們沒有千年前的劇情,只有千年后的劇情,陸雪琛注定會化作厲鬼,禍害人間。

    不久前,特意尋了道行高深的道長給陸雪琛算命,天生半鬼,生來便沒了半條命,各項生理特征都比尋常人弱很多,連心臟都跳得很慢,體溫一年四季都是溫冷。

    “小聲點,別吵到阿雪。”

    周閑拿了一壺溫水,讓系統在外間等著,自己進屋,給累了一晚上的陸雪琛喂水,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

    系統無言以對,周閑看看它表情,笑道:“別慌,我現在也離變鬼不遠了。”

    生命力在急速下降,的確離死不遠。

    系統繃著臉:“還想變鬼?你想太多了,任務失敗,死掉之后,靈魂都有幾率被抹殺。”

    十年來,它依然保持著最初的十二歲小孩模樣,臉頰還帶著嬰兒肥,這樣的形象導致系統不敢經常出現。

    但外界仍然在傳周將軍身邊有一長生不老的幼童仙人,連皇帝都有那么一些心動。

    不過都被周閑找借口掀過去。

    “你覺得我的靈魂會被抹殺嗎?”周閑依然在笑。

    盡管擁有四個世界的記憶,系統和周閑都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只是平日都不會特意提出來。

    每一個世界都能刪除系統數據,封印自身記憶,并且準確無誤地找到輪回的阿雪所在世界,周閑的身份肯定不簡單。

    這么多年來,系統早已明悟,或許最開始善良開朗的陽光大男孩都是周閑偽裝出來,用來抓住它的圈套吧。

    系統沉默了,周閑繼續說:“所以統子,你不用太擔心,我不會出事,阿雪也不會出事。劇情在走,但劇情沒有說明一千年前發生的事情,這里面可操作的空間太多。”

    “阿雪注定會死去,會化作厲鬼,可沒說清楚他是什么時候死去,早逝是死,壽終正寢也是死。孔道長說了,只要有人能夠承受他的命格,倒也可以試試欺瞞上天,那為什么不試試呢?”

    反正他快撐不下去了,倒不如讓陸雪琛借著他的命繼續走下去,等哪天阿雪壽終正寢了,他們又可以繼續做個鬼夫妻。

    等到一千年的輪回結束,劇情開始,將這個世界的問題徹底解決,陸雪琛就能夠擺脫反派的命運。

    “可是……這樣你就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系統艱難說道,它明白周閑的意思,但宿主一旦再次死亡,綁定就會失效。

    沒有它的存在,周閑恐怕就不能去下一個世界找不斷輪回的陸雪琛。

    周閑隱藏的實力很強,可他找不到陸雪琛,否則也不會欺騙系統,綁定系統,借此來尋找陸雪琛。

    “那就到時候再說吧,反正床到橋頭自然直。”

    “床?”

    “船,口誤。”

    “別放在心上,畢竟我剛從床上下來,腦子不清醒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周閑哈哈笑了兩聲,又連忙降低聲音,生怕臥房的陸雪琛聽到他笑得這么猖狂。

    生命力在流失,敏銳性也不如以前。

    臥房里的人睡得很安靜,只有本就淺淺的呼吸少許混亂,蒼白清瘦的手背覆在臉上,遮掩住閉著的眸子,臉精致小巧,淺色的唇瓣泛紅濕潤。

    周閑昨夜做得太狠,連他的無名指上都是一圈牙印,白皙的手腕到手臂帶著清晰的吻痕,一直蔓延到白衫中,再也看不見。

    陸雪琛拉了拉被子,熟悉的氣息將他徹底包圍住,渾身上下,從里到外都是喜歡的人的氣息。

    他很喜歡這樣安全的感覺,仿佛被周閑抱在懷里,懸著的心落下,陸雪琛找到了歸處,不再是一只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外間的聲音很低,卻一清二楚地傳入他的耳中。

    什么都聽見了。

    “你管一下你的嘴巴吧,以前把人惹怒過多少次?一點都不長記性。”

    系統覺得這人真煩,都這種時候了,還這么不正經不著調,它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下次一定。”周閑笑吟吟道。

    系統怨氣更深了。

    真是可惡!

    明明這個家伙坑了它這么多個世界,偏偏到了這種本該皆大歡喜的事情時,系統反倒關心周閑起來了。

    心中不服氣,可一想到數據庫里藏著的一大筆積分,系統的氣又消了。

    四個世界完成的任務積分,除了必須要用的,無論是它該得的那一份,還是屬于周閑的那一筆堪稱天文數字的積分,周閑都留給了它。

    只是一直以來都被加密藏在數據中。

    不過四個世界,積分就高得可怕,因為除了任務獎勵,還有各項隱藏獎勵,甚至有世界意識給予的獎勵。

    沒辦法,表面看似不著調,一心救反派的宿主,實則在這四個世界都走出了最好的結局,每個人都迎來了自己想要的結局。

    所以現在,系統也希望周閑能走出一個屬于他的好結局。

    第209章 死因

    一千年后的劇情是注定會發生, 陸雪琛也必須作為反派在未來登場,這是絕對不會更改的劇情。

    周閑和系統能做的是在注定的未來中,將傷害化作最小, 但現實從來不如人愿。

    司天監多了個陌生人,皇帝對其非常信任,甚至將其捧得相當高。

    系統起初沒有將這人放在眼里, 畢竟沒有必要,只要皇帝忌憚的周閑死去,他又無子嗣, 連親朋好友都甚少, 唯獨一個身體虛弱、構不成威脅的男妻。

    顧忌到周閑為大虞留下的汗馬功勞, 皇帝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 對沒有任何影響的人下手。

    當然,一切的前提是他的腦子正常。

    周閑不想死太早,想在有限的時間里, 好好陪陪陸雪琛。一人一系統, 繼續從未來的劇情猜測即將發生的事情,那扇“天門”自然是他們關注的重點,只是得到的資料里沒有說得太詳細。

    不過有著前幾個世界的記憶打底,周閑和系統都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

    “這么多年來,你有懷疑我們這一次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嗎?”系統問起周閑。

    上一世突發意外太多,除了另一位宿主,甚至連監察者也出來了,總部已經發現周閑這個意外。

    難道說是因為監察者上一世沒解決掉周閑, 所以這一次總部才斷掉它的聯絡, 借此壓迫周閑嗎?系統覺得不太像,起碼它的認知里, 總部沒有這種奇奇怪怪的做法。

    斷掉與系統的聯系,將宿主和系統一起丟到未知新世界,讓他們自生自滅。

    “或許——這不是一件壞事。”

    周閑多年來并未在這件事情上深思,直到現在系統越來越糾結的時候,才說出直覺。

    “哈?”

    系統不可思議:“你管這叫不是壞事嗎?”

    周閑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現在都什么情況了,居然還說得出這種話!

    “我就知道不能和你說。”周閑斜看它一眼。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現在的倒霉,未必是真倒霉。

    他繼續按照原計劃進行,天門必須私下找,這是一千年前與一千年后的重要交接點;陸雪琛必須陪,慢慢給他透露一下口風,免得陸雪琛接受不了。

    不過替死一事就不必了,即使他不會真死,以陸雪琛的性格也絕對會反對,他還有時間慢慢交代后事……

    才怪!

    尋找天門的過程,周閑就發現有另外一幫人也在尋找天門,雙方甚至產生激烈爭斗。

    皇帝也不知道發什么病,忽然像個瘋子一樣,追著周閑往死里咬,一心要他的命。

    原本還打算多茍活幾年陪陪陸雪琛的周閑不慎中招,動手的是皇帝新封的國師、司天監的監正,即上個世界和他們糾纏許久的監察者——陳鐸。

    他是沖著周閑的命來。

    “上個世界讓你逃了,這個世界絕不會再放過你!”

    陳鐸好像恨極了周閑,盡管周閑上一世壓根沒和他正面對峙過,但不妨礙這人用看殺父之仇的目光盯著周閑。

    “我還以為監察者是和系統一樣的存在。”

    周閑有些詫異,維持半死不活的狀態和他們斗著。

    “我……我也是!”

    系統也相當懵逼,難道是它上課的時候開小差,忽略掉監察者不僅由它們擔當,連人類也有嗎?

    暫時回不去總部,問題解決不了。

    雙方只能繼續斗,唯一出乎意料的大概是陸雪琛最后也進入這個局了。

    他殺了陳鐸。

    又殺了周閑,將一場越來越高漲的戰斗澆滅火焰,就連大虞皇帝也病了一場,原本斗得你死我活的場面,被陸雪琛結束了。

    系統不明白陸雪琛為什么這么做,不明白陸雪琛怎么殺得了陳鐸,更不明白他為什么連周閑也殺了。

    只依稀記得那段時間的陸雪琛相當可怕,尤其是那雙眼眸,實在是太過于平靜淡漠,如簌簌風雪而至,讓天地萬物歸于寂靜。

    周閑這個缺心眼的家伙,怎么就沒看清楚反派的真實面目?

    要不是深陷溫柔鄉,把自己搞得殘廢,怎么會死在陸雪琛的手下。

    【好在他真實的死因沒被任何人發現。】

    從陵墓逃出,系統圓溜溜的眼睛下浮現兩抹不顯眼的紅色,相當惆悵地嘆氣,要不然一世英名都沒有了。

    被反派纏到受不了,一刀捅了心窩子,沒有一絲反抗余地的死去,周閑真是太丟人!

    陳鐸的算計都沒讓他死,陸雪琛只是略施小計,就把周閑玩轉在鼓掌間,過得晝夜不分,丟人,實在是太丟人!

    系統這輩子都沒跟過這么丟人的宿主。

    當年的事情不清不楚,起初系統挺害怕陸雪琛,如今再看看外面那個活蹦亂跳、毫發無損、僅僅失憶的周閑,系統倒是懂了。

    【這一個個都是拿我當球玩吧。】系統小聲嘀咕。

    它感覺自己成為了他們play的一環。

    不對勁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周閑身上疑點重重,陸雪琛身上的疑點也不少,系統回憶著以往的世界。

    前三個世界并未察覺太多,唯獨上個世界里,陸昭雪偶爾會給它帶來一種毛骨悚然的危險。

    系統原本以為自己的記憶全部恢復了,可仔細梳理數據庫后,它發現依然有不對勁的地方,缺失的不明顯。

    它仔細研究才注意到那些缺失的數據,好像和上一世的陸昭雪有著莫大的關系。

    依據它對周閑、總部的了解,系統除掉不可能,大膽地猜測這一世會不會是陸昭雪的手筆?

    這個懷疑需要等以后再來證實,系統飛在空中,觀察到囚牢山已經亂成一團,到處都是打斗痕跡,殘垣斷壁,鮮血橫濺,甚至有尸體出現在草堆里,情勢越來越不妙。

    先前與周閑、陸雪琛對上的神秘人已經與天師盟打起來,系統逃出以后才發現,陵墓被炸出一個黑幽幽的洞口,打了興奮劑的孤魂野鬼朝著里面逃,神秘人在故意引厲鬼進入墓穴里。

    “楊警官,你跟我這么久,是不是太煩人了?”一道幽幽的聲音將系統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系統毫不猶豫地飛身過去查看情況,如今的它已經恢復系統身份,尋常人、鬼都看不見它。

    “哈啊,哈啊,是有點煩人,但你不是張婉瑩吧?”任是楊警官的體力很好,這一路跑來也是夠嗆。

    不過他的運氣也很好,山中厲鬼橫行,他跟著的恰好就是其中的頂尖厲鬼。

    代替張婉瑩的厲鬼特意避開天師,周身的陰氣導致同等級一下的厲鬼不敢接近,再加上楊警官一身浩然正氣,小鬼不敢纏,居然就這么讓他輕松地來到陵墓附近。

    “你為什么這么說?”厲鬼面帶笑容,外貌與張婉瑩如出一轍,連眼神都是柔和警惕的。

    楊警官抓緊時間喘氣,恢復精力:“封建迷信不是好事,我是個相信科學的人,可是在警察局里發生的事情太奇怪了!”

    他原本正在和吳警官聊天,忽然就看見張婉瑩像個沒事人一樣從審訊室里走出來,面色蒼白,走路慢悠悠,帶著一種陰暗潮濕的氣息。

    偏偏警察局里的其他工作人員都像是看不見她一樣,實在是太奇怪了。

    楊警官當場就問了其他人,反被吳警官笑著拍肩膀:“中元節到了,提前和我們講鬼故事是吧?”

    他一臉懵逼,其他人說:“人還好好坐在審訊室里呢,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絕對沒有看花眼!

    楊警官非常堅定,張婉瑩像是在散步一樣朝外走,發現他能看見她時,甚至扭頭過來,對他微微一笑,便走出警察局。

    那是一個相當詭異而冰冷的笑容,會讓人不自覺地手腳發涼,惡意纏身。

    “!”

    楊警官頓時一驚,恐慌之余,卻毫不猶豫地跟了出去,只是張婉瑩的速度看似慢,實則快得不可思議,他拼命跑才追上了對方。

    “你是故意引我過來的吧?”楊警官冷靜地質問。

    張婉瑩歪了歪頭:“既然知道,你還敢跟上來?”

    “魏家人都是被你殺了吧?真正的張婉瑩在哪里?你冒充她是想做什么?現在把我引到這座山上又有什么陰謀詭計?”楊警官的問題很多。

    真正的張婉瑩很耐心,假的張婉瑩也很耐心,她的面部肌肉沒有變化,嘴角卻在詭異上揚:“當然是在地下,我們需要極陰之體和極陽之體的幫助,可惜吳釀抓不到,只能另外找一些元陽未泄的男子來代替了。”

    一道漆黑猙獰的影子穿梭在地面,悄無聲息地朝著楊警官而去,他擰緊眉頭,手掌放在槍上:“你們這是在搞封建迷信,玩獻祭?”

    【小心!】

    系統一驚,下意識撲了上去,砸到楊警官的腿上,疼得他“嘶”了一聲,往后退了一步,恰好避開腳下的黑影。

    “什么東西?”楊警官皺緊眉頭。

    下一秒,一道刀光猛然落下,砍斷楊警官腳下的影子,一聲尖銳傳出,漆黑血液滋出。影子快速往回縮,另一個人的符紙緊隨而去,直接炸掉那道影子,灰塵與陰氣散開,閃爍靈光。

    【……】

    系統默默落在楊警官的頭上趴著,它其實是想將楊警官推倒,卻沒有足夠的力氣。

    好在幫手也到場了。

    楊警官往后又退一步,驚疑不定地看向幫助他的人。

    一個青年手握著未出刀鞘的刀,神情冷峻,沉默寡言。

    另一個剛從樹上跳下來,表情溫和親人,但現在眼神冰冷。

    “楊警官,我們待會兒再解釋。”

    時間緊迫,邵程陽只簡單一句,楊警官就立即點頭。

    他之前因為張婉瑩的事情,與這二人聊過天,知曉他們的身份,更何況他眼睛不瞎,知道現在的情況不方便閑聊。

    邵程陽收好儀器,打量假張婉瑩:“我就猜到你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真正的張婉瑩在哪里?”

    邵程陽一邊問,一邊朝它靠近,手中柳條被他拉直,閃著幽幽的光芒。

    假張婉瑩明顯不想和他們浪費時間,臉上帶著詭異笑容:“當然是在地下,你們要是想見她,就跟上來吧!”

    它看了一眼楊警官,毫不猶豫轉身逃走,暫時抓不到就抓不到吧。

    反正他們都會進入墓穴里,少了吳釀一人,那就用數不清的天師之血、純陽男子的血來代替吳釀一人。

    留給它們的時間不多了,周閑已經帶著鬼王那個叛徒進入墓穴,要是真讓鬼王恢復實力,今晚的局勢很有可能逆轉。

    第210章 擋住

    太冷了。

    冰柜里的溫度實在是太低, 張婉瑩被凍暈了過去。

    在冰冷的環境下睡過去,基本上必死無疑。

    可是她實在是忍受不下去,始終沒能等到有人來救她, 狹窄、冰冷、恐懼帶來窒息,張婉瑩沒能撐住,終究是昏迷過去。

    原本以為死定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凍得四肢麻木,出現幻覺,耳邊響起各種嘈雜的聲音。

    慢慢睜開眼睛那一刻, 張婉瑩差點以為自己死了。

    她正身處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是不久前才造訪過的囚牢山里的陵墓, 她正處于一間空曠的墓室。

    正門緊閉, 石壁上的火炬閃爍著幽光,墓室布局奇特。從大門進入,墓室里陪葬品很少, 都被整齊地放在入門右手邊的一個個盒子里, 而左手邊空蕩蕩,存在著一條暗河,看似不顯眼,實則深不可測。

    “為什么,我又會回到這里?”

    張婉瑩心驚膽顫地坐起來,原本被人關在冰柜里的她正躺在墓室中間,由光滑的大理石堆砌出平臺。之前放著一具棺材,但早已被師叔給炸掉, 推入暗河里, 連帶著自己也被當時的嫁衣厲鬼殺死,一齊投入暗河。

    “不行, 我得趕緊離開,要是繼續在這里待下去,不管是嫁衣厲鬼回來,還是遇到把我放到這里的人,肯定……”

    身體虛弱的張婉瑩正要爬起來逃離此地,大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震動,緊閉的門猛地被推開,一名穿著怪異的青年不甘地先被推進來,在他身后的另一人側身躲過攻擊,倏然以膝擊中對方的腹部,把那人踢得身子一躬,往后倒飛回去,大門再次被重重關上。

    “咳咳——踢得真重,以前還不知道你有這么一手,乖徒弟啊,你注定逃不了的,何必為了一只厲鬼傷害自己的師傅,背叛天師盟呢。”門外傳來陰險蒼老的笑聲。

    門內的人也笑了起來:“師傅,你的乖徒弟可沒有背叛天師盟,正是為了天師盟著想,我才必須護著他。”

    “倒是師傅,你可是幫了那群試圖打開天門的神秘人,誰不知道試圖打開天門的,都是背叛人類的奸細,師傅,你說你是人奸嗎?”

    一陣磨牙聲從門外傳來,老人的聲音裝不出和藹,多了陰狠:“師傅教過你,光是打嘴炮是沒用的。乖徒弟,這門擋不住我們,你現在打開,為師還能幫你解釋,若你執意要背叛大家,就再也沒有回頭路走。”

    周閑比他更加惆悵,關切地勸道:“師傅,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您老也趕緊離開那群見不得光的家伙吧,徒弟言盡于此了。”

    “唉!”

    說完,他重重一嘆氣,充滿痛惜,也不知道誰才是誰的師傅。

    “……”

    外面沉默一瞬,下一秒,暴躁嘴臭的老人聲音怒氣沖沖地傳了進來:“你這小兔崽子,老子養你這么大,你就是這樣回報老子!沒良心的臭**,當年沒有老子救你,你早就被厲鬼殺死,現在居然敢背叛我,***,你等著,只要我進去,一定弄死你!”

    本就沒什么涵養的囚牢真人爆發了。

    “嘖嘖,好嘴臭的老不休,果然壞人都變老了,連點涵養都沒有,你怎么可能是我師傅,怕是妖孽變的吧。”

    周閑聲音平靜地回答,反把囚牢真人氣得破口大罵。

    他進入墓穴時,就遇到好久不見的囚牢真人,當時,周閑正在被神秘人追蹤。

    囚牢真人見周閑實力不俗,不想正面沖突,于是反手殺掉追蹤他的神秘人,打算在周閑面前演一個好師傅,結果被周閑利用,二人互演。

    等他忍不住要動手之時,反被周閑先坑了一把,要不是實力不俗,估計當場就廢掉,于是怒不可竭地帶著一堆人追殺周閑。

    不再浪費時間搭理外面的人,周閑看向大理石平臺上的少女,張婉瑩正警惕地盯著他:“大……大師兄,你真的是大師兄嗎?”

    因為遇到了替身厲鬼,張婉瑩現在對所有人都無比警惕,尤其是突然出現的熟人。

    從進門開始,她第一個反應是躲起來,可惜身體不聽使喚,只能眼睜睜看著周閑和另一個人進來,并且與外面的囚牢真人互罵起來。

    張婉瑩下意識觀察二人,周閑的外表沒什么變化,依然是那副懶散不著調的勁,身上帶著打斗痕跡。

    而他身旁那“人”問題太多,明明穿著寬松的防曬套裝,卻有紅色長袖從手腕處滑出,黑色長發束在腦后,身形高挑清瘦,面容蒼白溫雅,卻有一雙冰冷黑暗的眸子,目光落在身上時,令人不寒而栗。

    奇怪,太奇怪了,這根本不是人吧?

    張婉瑩緊張地吞咽口水,有點后悔自己問出這個問題,還不如假裝不知道。

    周閑上下打量她幾眼,牽著陸雪琛往平臺上走:“我要是沒記錯,你應該是被警察帶走了吧?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被警察帶走?沒有,我沒有遇到警察!”張婉瑩下意識否認,周閑的鎮定模樣和氣勢,非常能安撫人。

    張婉瑩忽略掉一旁的厲鬼,她心想如果周閑是壞人,自己做什么都沒用了,不如和盤托出,讓周閑弄清楚情況。

    張婉瑩不再胡思亂想,連忙說道,“我前天在廁所的時候又遇到那只替身鬼,它把我塞到太平間的冷凍柜里,一覺醒來就出現在這個地方,大師兄,你們都沒有認出那只替身鬼不是真正的我嗎?”

    “還是說你根本沒有遇到過被替換后的我?”

    張婉瑩緊張地問,她想起周閑剛說的那句話,“她”被警察帶走了,那是不是那只鬼為了減少與大家的接觸,利用警察,躲過被看穿的機會?

    “沒有遇到,我認得出來你是你,先在一旁好好等著,保護好自己,能帶你出去,我會盡量帶。”

    時間緊迫,周閑沒有多說,放開陸雪琛的手,走上平臺,又利索地從后方跳下暗河里。

    “大師兄,不能跳,那里面很深!”

    張婉瑩嚇了一跳,說慢一步,趕緊站在邊緣去看周閑,已經消失無影,只有咕咚一聲。墓室里的暗河圍繞平臺半圈,深不可測,上次那個棺材和師叔一掉進去,就徹底消失不見。

    這一次周閑也是一樣。

    “不……不是吧?”張婉瑩瞪大眼睛,周閑上一秒還說要帶她離開,下一秒就把自己給犧牲掉了。

    身邊紅影飄然而至,引得張婉瑩心跳愈發快速,抬頭看著身旁的“人”,明明長著一張溫雅面容,卻不帶笑容,寒霜攝人,冰冷注視著暗河,氣勢有些嚇人。

    “那個……大師兄不會有事吧?”張婉瑩小聲問他。

    對方冷冷瞥他一眼,本以為不會回答,張婉瑩卻看見他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應當是不會有事,得到對方回應的張婉瑩松了口氣。

    很快,下面就傳來嘩啦啦的聲音,周閑猛地從暗河伸出頭,頭發濕漉漉地貼到臉上,慵懶俊美的面容滾落水珠,他連忙游到岸邊爬起來,手中還拿著一把漆黑暗沉的刀:“阿雪,你丟得夠深!”

    周閑伸手抹去臉上的水珠,暗河冰冷徹骨,凍得厲害:“小師妹,你先從平臺下去,我要開個東西。”

    “啊?哦哦,好的。”張婉瑩聽話地從平臺跑下去,大師兄這是想要做什么?

    張婉瑩緊張地看著周閑從刀鞘里拔出刀身,看外形應該是很多年前的古董老物,甚至浸泡在冷水中,可是這刀卻絲毫沒有被歲月侵蝕,刀身帶著森然寒氣。

    剛拔出來,張婉瑩就感覺到周圍空氣的溫度在極速降低,盯著那把刀,張婉瑩忽然想起平臺的邊緣好像有個不明顯的孔洞,和這把刀身的大小差不多,這把刀會不會是鑰匙?

    張婉瑩猜對了。

    下一秒,她就看到周閑走到孔洞的位置,快速將刀插入孔洞里,雙手用力轉動。

    “咔嚓!”好像有什么東西被打開了,墓室里傳來輕微的震動聲,張婉瑩站在箱子邊,到處觀察,沒看到什么變化,連忙踮起腳朝周閑和陸雪琛腳下看去,原本的平臺已經出現空洞。

    “咕咚,有種盜墓的感覺。”張婉瑩緊張地吞咽口水,小聲地說著,卻引來奇異的人朝她看一眼,然后就從邊緣跳了進去。

    周閑沒動,他也聽見張婉瑩的聲音,笑了下,有點冰冷的意味:“來這里盜墓?那可就是找死又缺德的事情。”

    他拔出刀,繞著邊緣走到面向正門的平臺階梯,隨意坐下,將刀插入刀鞘,放到自己腿側,身后的空洞中,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只有一具棺材。

    那是陸雪琛的棺材。

    “大概還有三分鐘,外面的人就會沖進來,待會兒你自己注意一下,往邊上躲著點,不要卷進來。”周閑提醒張婉瑩。

    張婉瑩猶豫地問道:“外面的是……師傅嗎?”

    她剛才聽到周閑和囚牢真人互罵了。

    “嗯,是他,你自己躲著點,極陰之體也是他們的目標。”周閑說。

    囚牢真人不白收弟子,每一個都是可利用的,周閑、吳釀、張婉瑩都是他特意收下的弟子,可惜一個都沒成功被他騙走。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雜亂無章,大門擋不住太久,陸雪琛起碼還需要半個小時才能徹底恢復,這期間不能被打擾中斷,周閑得想辦法攔下外面的人。

    這是一個極其具有挑戰性的事情,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攔下他們半個小時,畢竟對方的人實在是太多,厲害的人也不少,光是體力問題就夠嗆,更別提其他的。

    周閑知道這次夠嗆,但他必須攔下,因為身后是他喜歡的人。

    第211章 肆意

    地下陵墓遠比想象中更大, 先一步設下埋伏的神秘人藏在其中,有沖動的天師掉入埋伏,差點當場身亡, 好在緊隨在后的長輩救了他一命。

    “小心些,這里陰氣太重,再普通的孤魂野鬼進入這里面, 實力都會大增。”長輩提醒著身邊的年輕天師們。

    墓穴里的陰氣之中,千百年來難得一見,幾乎已經化作實質, 老一輩的天師都已經確定傳說中的天門就藏在此處。

    越來越多的人和鬼都在朝著墓穴涌進去, 各處通道口不是被打開就是被炸開, 楊警官看得心臟直抽搐, 捂著心口緊跟邵程陽等人走進去。

    他沒有考古方面的經驗,但也能看得出來這座地下陵墓起碼有好幾百年的歷史,光是通道就修了無數條分叉, 還只是冰山一角, 其規模宏大不亞于楊警官在考古視頻里看到的一些帝王陵墓。

    然而就是這么一座陵墓,如今卻被人這么對待,隨意炸開通道,這讓楊警官心臟疼得厲害。

    “這可是一座沒有被挖掘過的陵墓,太可惜了!”

    楊警官眉頭緊皺,語氣里帶著些悲痛,心中的正義感讓他恨不得把炸陵墓的人給抓起來,全部關進監牢里!

    他們三人和一看不見的統在一條通道里行走, 孔如柏打頭追蹤假張婉瑩, 邵程陽走最后。

    聽見楊警官的聲音,他無奈地說:“遇到這群沒腦子的匪徒也是沒辦法, 他們太肆無忌憚了。”

    【汗,炸掉就炸掉吧,反正待會兒他們就會付出代價,未知的陵墓你別亂碰,碰了就要倒霉!】

    系統也是無語,那群王八羔子膽子是真大,居然在靠近天門的陵墓這么亂來,真的是不怕死。

    想想他們那副瘋狂的樣子,或許這群人連理智都沒有了,只剩下那瘋狂的信仰。

    “它究竟想要將我們引到哪里去。”

    假扮成張婉瑩的厲鬼總是不緊不慢地跑在前方,明明可以甩開他們,卻完全不甩開,像是想將他們引入到某個地方,一路經過無數墓室,卻沒有遇到任何一個人和鬼。

    “繼續跟著不太妙。”

    孔如柏感覺到手中的飲血刀在發出顫動和鳴叫,隨著他們往下跑,手中顫抖得越厲害,空氣里的陰氣濃郁到讓人無法呼吸,地下通道的溫度涼得人渾身繃緊。

    越往里,嘈雜的聲音越多,孔如柏動了動耳朵:“程陽,我們去右邊。”

    “那家伙不是往左邊了嗎?”楊警官一心想要逮捕那只厲鬼,觀念還未轉換成功。

    “去右邊。”邵程陽也是一點頭,分岔路口一到,推著楊警官往右邊的通道而去,“不要停,直接跑!”

    那只厲鬼聽見他和孔如柏的討論,怔了一瞬,沒想到他們追了這么久,居然臨時掉頭?

    開什么玩笑!

    它立馬掉頭,反過來追他們,語氣凄厲危險:“你們不想找到真正的張婉瑩嗎?她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楊警官聽到這話有些動容,卻聽著邵程陽二人的話,沒有停下

    厲鬼用著張婉瑩的樣貌,因為跑得太快,身影被拉得瘦長,本就蒼白的面容越發慘白猙獰,瞳孔泛白,恐怖惡毒的目光緊緊盯著他們。

    【這是釣魚失敗,憤怒了吧。】

    系統盯著它扭曲的樣子,覺得挺樂呵。剛才還悠閑地遛他們,現在人家不追了,就開始倒過來窮追不舍。

    這叫什么?

    這叫犯賤!

    “挺快的。”邵程陽飛快往后結印丟符紙,攔住厲鬼一瞬。

    墓穴里的聲音越來越響,他們隱約聽到了談話聲,厲鬼的攻擊比剛才更加猛烈,像是想要牽扯住他們,可是當連續繞過幾個通道時,厲鬼忽然消失不見,只留下冰冷的聲音。

    “你們會來下面陪我的。”

    “砰!”

    伴隨著陰冷的聲音是一聲撞擊,邵程陽飛快躲過撞來的人,楊警官卻慢了一步,與來人撞在一起。

    “靠,你個死人鬼,不長眼睛嗎?”

    被撞歪的女人推開下意識道歉的楊警官,踉蹌幾步,被身后纏著繃帶的人扶住,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皺著眉頭看向楊警官身后的人:“邵程陽,孔如柏,你們不會是來幫周閑的吧?”

    “柔心?你的身體沒事了?”邵程陽仔細打量了一番出現在眼前的穆柔心和她身后的余辰,確認是人,而不是鬼假扮以后,才開口問道。

    他還以為這二人不會上囚牢山,沒想到還是來了,就是不知道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穆柔心說:“當然沒事了,又不是什么重傷,比余辰都要好些。”

    孔如柏只看他們一眼,就將目光移向前方的通道口,爭吵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手中飲血刀的反應越來越大,他對其他人沒有興趣,邁步朝著飲血刀共鳴的地方走去,余辰卻伸出手攔住他。

    “孔如柏,如果你們是想要幫助周閑,我們就不能放你們過去!”他皺眉警告。

    【不是,你這手下敗將在說什么鬼話啊?】

    系統聽得一臉懵,孔如柏冷漠一瞥,繼續往前走:“再攔,我連你一起解決。”

    余辰表情一僵,系統內心哦豁一聲,見他沒動手,直接飛到孔如柏頭頂,跟著他走過去,越近聲音越大,穿過這條狹窄的通道,進入另一個更加寬敞的空間,兩方人正在對峙著。

    “唉,各位也看見了,我這個徒弟真的沒救了,他被鬼迷心竅,居然為了一只鬼王,攔下這么多鬼,連勸他收手的天師都被他殺了!看到這一幕,我比各位都要痛心疾首,但我又能怎么辦呢!”

    一個糟老頭子正唉聲嘆氣,堵在大門之前,不讓任何人接近,但是另一側深幽的小通道,卻有源源不斷地孤魂野鬼在朝著他們身后的那扇大門瘋狂涌入。

    刀鳴聲不斷響起,恐怖猙獰的厲鬼周身陰氣翻滾,發出令人膽寒的凄厲叫聲,死亡的氣息彌漫在空間里,踏入便感到身體無比的沉重,可想而知那扇大門后是多么可怕的一場災難。

    天師與厲鬼注定是敵對的,可偏偏眼前的場景無比詭異,厲鬼不在乎在場的天師,蜂擁進入大門,貪婪猙獰的面孔充滿惡意,而天師也分成兩派,相互對峙。

    “囚牢真人,你確定你要繼續攔著我們嗎?”被攔住的天師中,桑老緩緩開口,老人神情嚴肅地盯著對面的天師,語氣冰冷。

    囚牢真人愁眉苦臉:“我也不想,可你也看見了,周閑這……臭小子在幫助鬼王,如果真讓他成功了,鬼王一旦恢復,那我們在場的大部分天師都會慘死當場,更別說關閉天門,保護自己的性命了!”

    “還真是被孔老哥說對了。”桑老見他沒有松動的樣子,發出一聲感嘆,“我也說了,那位鬼王是千年前的陸帥,是我們的英雄,他化作鬼王也是為了保護天門,不會與我們作對。羅兄,你應該是知道此事,真的不讓開嗎?”

    桑老看向另外一位老人,他頓了一瞬,神情出現一絲猶豫,可對上身旁囚牢真人的目光,又堅定地搖頭。

    “桑老,你也說是千年前了,我相信千年前的他肯定是為人類而戰,可如今的他已經化作厲鬼,還是鬼王!現下周閑已經被他迷惑住,為他攔下這么多厲鬼,如果真讓它恢復,怕是會化作一場人間浩劫,抱歉,我不能與你們冒這么大的風險。”

    “我知道這樣很對不起那位,可是我們也得為大家考慮,一切都是為了正義和生命。”

    他說的非常堅定,引來系統的暴怒:“我呸,去你祖宗的正義!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和囚牢真人眉來眼去,什么狗屁東西,殺鬼你是一點作用沒有,鬧內訌你是杠杠的,不就是在覬覦鬼王手中能號令所有鬼的萬鬼令嗎?裝什么正義!”

    它罵得非常激動,甚至沒發現自己的頻道與所有人達成一致,于是現場的所有天師都聽見了它的聲音。

    羅前輩和囚牢真人一驚,朝著聲源處看去,原本擋住視線的天師們都紛紛散開,于是緊皺眉頭、視線朝上的孔如柏就這樣出現在眾人眼里。

    【靠,怎么一不小心全聽見了。】系統嚇了一跳,縮著毛絨滾圓的身體,拉著孔如柏的頭發,試圖擋住,【沒事,沒事,反正他們看不見!】

    孔如柏清楚地聽到聲音是從自己的頭頂傳過來,可是他什么都沒有看見,只略微察覺到非常非常不明顯的重量,要不是自己特意去感覺,根本發現不了。

    不過他并不是很在乎,聽得出來,聲音的主人與他是一致的,那就行了。

    “如柏,剛剛……是你在說話嗎?”站在桑老身旁的桑常鶴遲疑開口。

    沒辦法,現場好多人都沒聽過孔如柏說話,剛才那道聲音怒火沖天,卻有些稚嫩,以及小孩子氣。

    孔如柏未回答,邵程陽上前一步,面帶笑容:“不管是不是都不重要,它罵得是對的就夠了。囚牢前輩、羅前輩,還請你們立即讓開,看到這么多厲鬼洶涌而去,攻擊一個人類,天師卻在一旁爭吵不停,說出去都是一場笑話。”

    “程陽啊,不是我們不讓,你應該也看見身死的這幾位天師,都是我那徒弟……!!”

    囚牢真人嘆息著說話,沒等說完,一股毛骨悚然般的寒意從尾椎直沖天靈蓋,冰冷銳利的殺意從身后靠近,直覺讓他條件反射地飛快往前撲倒,但還是慢了一步。

    一道黑光飛濺血液,帶著凌厲的氣勢從他身旁呼嘯而過,直接貼著頭皮割斷他的耳朵,重重插入石壁上。

    “咣當!”

    “啊啊啊!”囚牢真人猝不及防發出一聲慘叫。

    這場攻擊來得太突然,眾人剛看清那是一把刀,詭異的黑色氣息纏繞在上面,就猛然被拉了回去,落到沾滿鮮血的修長手指間。

    “嘖,你自己殺的,可不要賴到我頭上。”

    淡淡的聲音夾雜著寒意,所有人朝著門口看去,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大門處,明明剛才還源源不斷涌入門內的恐怖厲鬼此刻正在退縮,罕見的出現恐懼之意,連大門都不敢堵住。

    門內的厲鬼已經被殺成一堆血腥的尸山,他提著刀,腳下還踩著一只掙扎的厲鬼。頭發沾著汗和陰血,深邃的輪廓滾落血珠,忽明忽暗間,神色莫測,笑容邪肆,周身被陰氣纏繞,根本分不清楚是人是鬼。

    “還剩五分鐘,你們,還有你們,都要一起上嗎?”

    鮮紅的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分不清楚是他的血還是鬼的血,撩起的黑色頭發沾水微卷,眉眼鋒利,帶著危險的煞氣,猖狂而肆意,讓人呼吸停止。

    他殘忍地踩碎腳下的鬼頭,笑著用刀指囚牢真人一方,又指向堆積在通道口的厲鬼:“一起上吧,全死了,就能化作祭品。”

    第212章 醒來

    墓里通道相連, 聲音順著通道的風而去,替身厲鬼臉色沉沉地從無數孤魂野鬼中飄過,白光從縫隙出溢出, 越來越盛,映照在鬼魂慘白的臉上,它們流露出渴望貪婪, 卻又不敢走出通道,接近那扇大門。

    替身厲鬼推開它們,接近那扇大門, 地形已經產生變化, 五米高的石門縫隙被打開得越來越多, 左右兩邊各出現一個池子, 池子邊的黑衣人正不斷將尸體、厲鬼分別丟入池子中。

    左邊黑水中慘白的臉和手在浮動,發出凄厲哀嚎,令人頭皮發麻;右邊的池子殘忍地堆著天師的尸體, 鮮紅的血液溢出, 一點點填滿池子。

    黑水與血液沿著池子邊緣的神秘符文流動,蔓延向那扇沉重古樸的石門,門前站著一道黑色身影,背對著所有厲鬼而立。

    “一個張婉瑩不夠嗎?”

    替身厲鬼的目光落在黑水池子,掉進去的孤魂野鬼都化作陰氣,不斷填補,它記得自己早就安排好將張婉瑩帶到這里了。

    “跑了。”門前黑色身影的聲音如死水般沉寂。

    極陰之體與極陽之體能夠打開天門,但兩人都沒有抓到, 就只能榨取厲鬼身上的陰氣和天師身上的陽血, 借此彌補缺陷。

    “有人搶先一步來到這里。”

    “誰?我現在就去將張婉瑩帶回來。”替身厲鬼與張婉瑩的牽扯很深,容易追蹤到張婉瑩。

    它的話音剛落, 身旁搬運尸體的一個黑衣人忽然快如閃電般朝它出手,鋒利指尖直沖心臟,利索往外一拽,血色飛濺出來,替身厲鬼甚至來不及反應,陰氣就被其剝奪而走。

    修長的手掌覆蓋在厲鬼的頭頂,把它往下一壓,身體便不成形地潰散。

    “不抓‘主角’和‘宿主’,而是利用這個世界的規則來開啟大門,你的確是有一手,害我找了這么久,都找不到你。”一聲輕嘆,黑衣人捏碎手中心臟。

    明明是會招惹眾怒的行為,卻沒有人、鬼對他出手,仿佛沒有誰看見他做了什么一樣。

    “你是來勸我收手的?”前方的身影依然沒有回頭,直直地站在門前。

    “收手吧,阿祖……雖然很想說出這話,但總部沒這個規矩哈哈哈。”

    黑衣人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隨即忍俊不禁,自己先哈哈笑出聲,捂著肚皮笑彎了腰。

    冷笑話只讓他自個笑得開心,全場黑衣人、孤魂野鬼沒一個搭理他,這人無趣地擺了擺手:“真沒意思,你做得太過了,發現bug,應當第一時間舉報給總部,而不是選擇攔截。”

    “學什么不好,非要去學周閑,是想被他坑死嗎?明知天門不能碰,非得去碰,還連續碰兩個世界,試圖把周閑引過來,陳鐸,你真的很有作死精神,不愧是江部長手下最忠誠的狗。”

    黑衣人的語氣無比贊嘆,卻充滿嘲諷。

    聽到這話,陳鐸的身影終于動了一下,慢慢轉身,看向黑衣人:“不如你對總部忠心耿耿,居然愿意進入總部無法觀測的世界。你剛才說舉報給總部?”

    他冷笑一聲,厭惡之意宣泄而出:“舉報有用嗎?如果舉報有用,周閑成為宿主的時候,總部就應該直接封殺他,而不是任由他進入輪回之中!”

    “如果有用,當年陸雪琛殺死江部長的時候,就應該也殺死他,而不是搞個不輕不重的輪回懲罰!”

    “憑什么他殺了人,還能有機會接受懲罰,懲罰成功以后,還能重新回到總部,坐在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

    “憑什么你一個普通人能夠接下江部長的位置?總部要是真的公平,現在就不該讓你們三個人同時出現在我的眼前!”

    陳鐸惡意地宣泄著心中的怒氣,表情隱隱出現崩潰,渾身的陰氣溢散,遠比空氣中的更為濃郁,與門后的氣息格外相似。

    早在千年前,他就被殺死了。

    不過對于陳鐸來說,在這個世界變成鬼,遠比做人更好,因為人的壽命活不到一千年,而身為厲鬼的他卻能夠為所欲為。

    “不輕不重的輪回懲罰?”黑衣人的語氣有些古怪,陰陽怪氣,“真不愧是你,有腦子的人都說不出這話,正常人誰會想要被折磨一世又一世。看你這語氣,倒不完全像是為江部長抱不平,你這是在……嫉妒我們嗎?”

    他玩味一笑,陳鐸瞳孔一縮,濃烈充滿攻擊性的陰氣朝黑衣人襲擊:“不過是個只會說大話的小鬼,要不是你擔負了監察者的職責,我早殺了你,現在,你給我滾!!!”

    監察者連接世界與總部,沒死還好,但凡死在這個世界,總部就會立即感應到,聯系世界意識。

    一旦發生這種事情,他的計劃就會失敗,所以還不到時候!

    “滾就滾,反正也用不著我來對付你。加油吧,周閑和陸雪琛馬上就要完事了,這一次你再失敗,就再也沒有任何希望了哦。”

    黑衣人嬉笑著閃身離去,躲到沒有人看見的小房間里,從衣服下拿出一個擁有神秘花紋的盒子。

    他看向地面的另外兩個神秘盒子:“第三個了,就等周閑過來。”

    許久沒偷人東西,如今看來依然沒有手生,真是不錯。

    “……雜碎。”

    陳鐸沒有發現東西丟失,他吐了口惡氣,慢慢恢復冷靜。

    監察者不能隨意牽扯進來,肯定不會違規告訴陸雪琛和周閑,接下來,他只要等周閑和陸雪琛到來就好。

    他的確沒有機會了,下個世界是陸雪琛的主場,往往遭到輪回懲罰的人都逃不出自己的世界,可是陸雪琛不一樣,他幾乎是……百分百能夠掙脫出來,更別說身邊有個周閑在暗中幫助他。

    一旦到下個世界,一切都遲了。

    無論如何,這一次,他都得成功……

    就算成功不了,他也要把周閑扯下去!

    上個世界,要不是周閑派人追殺,陸雪琛提前恢復,令人封了大門,又以監察者失職為借口,向總部提交申請,他怎么可能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

    陳鐸太恨了,明明他策劃了這么久,暗中安排這么久,上個世界,一切順利的話,周閑身上的……

    就屬于他了!

    到時候,就連總部都要對他畏懼三分.

    “你們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再打我就要開槍了!”

    時間在不斷流逝,系統已經跑到墓室里待著,周閑一人擋住大門,門內尸骨成山,門外兵荒馬亂。

    天師分成兩派,桑老帶領的眾人與羅前輩帶領的各自出招,囚牢真人與貪婪的孤魂野鬼朝著周閑攻擊,試圖突破他的防守,提前泯滅鬼王蘇醒的機會。

    唯一的局外人——楊警官拿著把槍,著急地兩頭勸著,又不敢真對他們下手。

    他平時也就在街道辦干過勸架的事情,這種大型的“吵架”,動真家伙的,楊警官真的勸不住了!

    稍一不注意,還得被余波禍害到,或者被摔倒的天師砸一拳。

    “桑老,你們這又是何必呢,那小子都走火入魔,惡鬼上身了,你們這是在助紂為虐!”

    羅前輩痛心疾首地說著。

    桑老冷笑道:“究竟誰在助紂為虐,老羅別說你眼瞎了,沒看見囚牢真人能操控在場的孤魂野鬼對周閑下手!我們好歹是在幫助千年前的前輩,你們呢?你們在幫助試圖打開天門的兇手,為禍人間!”

    “我們不想幫他們,但更不想看見鬼王出世!”羅前輩一臉正氣地說道。

    桑常鶴一手扶眼鏡,一手憑空畫符:“爺爺,不用和他說廢話,這人覬覦萬鬼令,絕不會輕易收手。”

    比起老一輩的動真格,平時都是同道的小輩反而不是誰都能下死手,除了某些有恩怨的,比如平時就因派系而仇恨不淺的某些人。

    “媽的,讓你們平時罵我們邪道吧,終于找到借口虐死你們了!”穆柔心雙眼發紅地狂殺。

    被她打中的人幾欲吐血:“操,你還有臉了,平時你們兩個和周閑走得最近吧?現在反而攻擊得最厲害,一點道友愛都沒有!”

    “他都幫助鬼王了,還要什么道友愛!”穆柔心翻臉不認人。

    在她附近的余辰正與對面的邵程陽對峙,他有些沉默,連話都沒有說,反正就是盡量與周閑拉開距離。

    邵程陽發現他的小動作,瞇了瞇眼睛:“你這是在……忌憚周閑?”

    “難道你不怕嗎?”

    余辰面無表情地問,被石頭砸過的腦殼子嗡嗡疼。

    現在看到周閑殺得腳下尸體成堆,濺了一身血,簡直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屠夫,哪個正常人不怕啊?

    余辰都想跑路了,有這家伙在的地方,他一點都不想待著!

    “周閑,還剩最后一分鐘了!”

    一道女聲從墓室里傳來,聽過張婉瑩聲音的人,都能夠聽得出來這是張婉瑩的聲音。

    “張婉瑩?”

    阻止不了眾人打來打去的楊警官猛地抬頭看向大門,沒見到張婉瑩,卻見到囚牢真人操控著一大群洶涌的厲鬼朝著天師們沖去,他和羅老抓到機會,都夾在厲鬼中,想要對出現一絲疲勢的周閑下手。

    而周閑好像已經耗光體力,擋下身旁厲鬼的襲擊,往后踉蹌幾步,一刀插入地上,坐在尸堆,一副沒了力氣的樣子。

    他半低著頭,微卷的黑發凌亂散在額頭前,血珠混淆著汗水,滴落在地面。

    好機會!

    囚牢真人眼中閃爍狂喜,手中棺材釘朝著周閑心臟飛去,周閑依然沒有任何反應,這讓他眼中的笑意更加恐怖。

    然而,棺材釘還未接觸到周閑身上時,一股無比恐怖、威壓極強的氣勢從背后猛地爆發出來,暴戾可怕的煞氣沖天而起,從他身后的大門噴薄而出。

    棺材釘咣當落地,陰氣煞氣沖擊到所有人身上,溫度在一瞬間降低到零下,讓人的每一根神經都緊繃起來。

    “鈴鈴鈴——”

    天師手中的招魂鈴瘋狂震顫,發出急促雜亂的鈴聲,局勢變得無比緊迫。

    “鬼……鬼王真的出來了!”

    羅老被可怕的陰氣襲擊倒飛,被門人接住,依然猛噴一口鮮血。

    如墨汁般濃郁的陰氣從大門蔓延出來,鮮紅到如同可以溢出血液的紅嫁衣飄動在周閑身后,壓迫感撲面而來。

    囚牢真人目眥欲裂地盯著鬼新娘已經徹底解開的紅線,發出尖銳的聲音:“周閑,你居然解開了鬼新娘的禁制!”

    “當然要解開,天天綁著多難受,我可心疼了。”

    呼吸沉重的人半躬著身體,頭發遮掩住他的眉目,五官陷入陰影中,冰冷的視線淡淡地看了過去。

    地下陵墓不斷響起各種怪異的聲音,引來眾人的謹慎,羅老抹去嘴邊的血,恨恨道:“不應該還剩一分鐘嗎?”

    怎么會提前醒來!

    周閑隨手捋起自己遮掩住視線的濕發,往后一靠,鬼新娘身上溢出的陰氣可怕到令人膽寒,周閑卻毫不在意,肆意張揚地對著他們一笑:“白癡,騙你們的,時間到了。”

    沒有最后一分鐘,張婉瑩提醒的時候,便是陸雪琛蘇醒的那一刻。

    第213章 將軍

    初進入地下陵墓時, 眾人都為這個陵墓的古怪布局感到詭異,空蕩蕩的墓室太多,一間間幾乎數不清, 卻什么東西都沒有放。

    起初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但從鬼王蘇醒這一刻,他們明白了。

    無數陰煞之氣席卷而來, 幾乎突破層層阻礙,窒息的黑暗,濃烈的腐朽氣息夾雜著泥土腥味彌漫在空氣中。

    一只只可怖的千年厲鬼從空蕩蕩的墓室中走出來, 通道上的鬼火在搖曳, 墻上出現無數猙獰陰影。

    “原來這都是給鬼住的陰宅。”楊警官看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邵程陽護住他, 神色警惕:“小心點。”

    原本地下陵墓就足夠危險, 如今蘇醒的厲鬼修為更加可怕,每一只的修為都非同小可,不能小覷。

    “我們應該不會出事吧?”有幫助過周閑等人阻止囚牢真人、羅老的天師暗自保佑。

    剛才還有一戰之力, 但現在真的說不準了, 這可都是千年厲鬼!

    連他們都緊張,更遑論其他人,余辰躲到角落里,有種淡淡的死感。

    他就知道會變成這樣,有周閑那個不是人的家伙護著鬼王,只要鬼王不出事,等它醒來,他們不死也得殘廢。

    余辰不想站在周閑對立面, 他最清楚現在的周閑不簡單, 可是師門前輩都在對面,他也不好背叛, 頭部有傷的他只能劃水一下。

    “……”

    空氣中彌漫著死寂的沉默,眾人提防著出現的厲鬼,它們從墓室中爬了出來,身披漆黑盔甲,攜帶著死亡與血腥的味道,令人后背發涼的寒意悄然爬上心口。

    厲鬼朝著鬼王所在的方向而去,于是站在主墓室前的所有天師被這群從四面八方通道趕來的厲鬼給堵住了,一陣陣輕微的腳步聲從遠處不斷傳來,厲鬼的腳步踩在人的心弦上。

    “這氣勢真是非同小可,師傅怎么不繼續攻過來了?”

    周閑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語氣輕松嘲諷,他單手拔出插在地面的刀,防止手滑纏繞在手掌的繃帶浸滿血,看著有些狼狽,也有些兇殘狠厲的氣質。

    囚牢真人死死瞪著他身后的嫁衣厲鬼,吐出兩個字:“畜牲!”

    仗勢欺人的白眼狼!

    要不是他身后站著鬼王,囚牢真人怎么可能會站著不動!

    一襲飄紅的嫁衣,紅蓋頭安靜地遮擋住臉,紅線斷開后,那雙修長蒼白的手掌安靜地垂落在身體兩側,紅線飄在指縫間,周身彌漫血紅色的霧氣,散發著恐怖的死亡氣息。

    從他醒來那一刻,紅色霧氣彌漫,所有接近周閑的孤魂野鬼都在一瞬間暴斃,囚牢真人和羅老若非反應快,身上護體法寶多,毋庸置疑會走上孤魂野鬼的后路,頃刻間變成死尸也是正常的事情。

    “不如你畜牲。”

    周閑笑著回一句,身后的血紅霧氣悄無聲息地飄動在他身邊,卻沒有先前的致死危險,柔順安靜,像是一只只冰涼的絲狀觸手摩挲在皮膚,碰觸著周閑的傷口,帶來一點癢意。

    鬼新娘始終沉默著,冰冷的怒氣夾雜在滔天的陰煞之氣中,宣泄而出。

    周遭的空氣好像被凍結了,猶如潮水般洶涌而來的威壓令人窒息,像是烏壓壓的鉛云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人心頭上,好似一座無形的大山。

    “呃……啊啊……啊!”

    囚牢真人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無法呼吸,瘋狂地掙扎,連話都說不出來。

    蒼老的臉變得鐵青猙獰,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像是要從眼眶中掉落出來,紅血絲在蔓延,流露出恐懼。

    不!

    不!

    他不要就這樣死在這里啊!

    他怎么可以就這樣死在這里?

    絕望的氣息從囚牢真人身上散發出來,他想要找人求救,可是鬼王壓迫實在是恐怖,只能渴求地看向周閑。

    不可以,周閑,我是你師傅,再怎么樣,你都不能殺了我啊!

    他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胸腔好似有一把火在燃燒,火焰越燒越烈,于是“砰”的一聲,囚牢真人在不甘中倒下了。

    “囚牢真人!”有人驚呼一聲,羅老的身體剛一動,就迎來了一道危險的注視。

    是鬼新娘的目光。

    紅蓋頭下,那雙危險而致命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輕飄飄的一眼,就讓羅老感覺到心臟被死死攥住的痛苦,呼吸變得艱難,恐懼讓體內的血液凝固起來,寸步難行!

    “別生氣,小傷而已。”

    在鬼新娘又要出手之前,周閑將手背對著眾人,拉了一下鬼新娘的裙擺,低聲安撫一句。

    鬼新娘蒼白而美麗的手指微微動彈,腳尖輕輕踢了一下試圖攥住他腳踝的手掌。

    他停下了攻擊,收斂氣勢,卻未曾停下號召厲鬼到來。

    “哐當、哐當。”

    各處通道中冰冷的盔甲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恐懼如影隨形,剛因囚牢真人遭遇而被嚇到的眾人立即回神。

    一切都還未結束。

    隨著身穿盔甲的千年厲鬼到來,堵在門前的天師不得不后退,因為不后退的孤魂野鬼、神秘人都已經被它們給撕碎,吞吃殆盡。

    然后,在天師們神色各異的表情下,這群千年厲鬼紛紛朝著主墓室跪下,沉悶的聲響從盔甲下爆發出。

    【將軍,末將應召而來。】

    【凡有冒犯將軍之人,殺無赦!】

    陰戾暴怒的聲音回響在空曠的地下陵墓,帶著陰冷的詭笑,冰涼的視線從盔甲下落在他們身上,看得人頭皮發麻。

    【請將軍下令!】

    這話一出,天師中出現一些騷動。

    “它們這是想要殺了我們嗎?”

    “周閑還在對面,應該不會讓我們雙方打起來吧?”

    “天真,你們沒看見他已經鬼迷心竅了嗎?要不是你們剛才幫助他,我們也不會淪落到被厲鬼包圍的下場!”

    “呵,這話說得,人家要殺無赦的是冒犯將軍之人,我們幫了這么多忙,就算要死也是你們死!”

    “你們這是在對厲鬼寄予希望?愚蠢!”

    兩派天師擔憂之時,仍然不忘唇槍舌劍地嘲諷。

    有的天師已經做好準備,一旦厲鬼攻擊,必然要想盡辦法逃出去,發出高危信號,將危險扼殺于囚牢山中。

    孔如柏握緊手中躁動的飲血刀,邵程陽看出他身上的不對勁,低聲提醒:“不要輕舉妄動。”

    孔如柏搖搖頭,沒有說話。

    “桑老,這就是你想要的結局嗎?”

    羅老捂著發疼的心口,嘶啞出聲,被千年修為的厲鬼所包圍,所有人都逃不出去,連囚牢真人都被殺死了。

    桑老面色不變,淡淡道:“我們又沒冒犯他們的‘將軍’,而且再怎么樣,也比你拿到萬鬼令更好。”

    人的欲望比鬼更加貪婪、可怕。

    “這些都是千年前戰死的英雄,放尊重一些,莫要冒犯他們。”

    桑老朝著身后的人叮囑一聲,令躁動的人群安靜下來,免得哪個心急的直接上手。

    “是。”桑常鶴應道,立即讓眾人保持安靜,全部保持尊重,絕不可冒犯這群千年厲鬼。

    【請將軍下令!】

    沒聽到回復,厲鬼將士們再一次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陰冷的鬼聲回蕩在墓室中。

    這一聲將軍仿佛不僅對著一人,他們的目光再次落到周閑與鬼新娘身上,即使身死多年,仍然保留著千年前的忠誠與敬意。

    不單單是對著鬼新娘,還有周閑。

    “……”

    周閑的腦海里多了些熟悉的畫面,一些他早就猜到,卻從未正面提起的事情。

    鬼新娘慢慢落了下來,蒼白的手指落在周閑的肩膀上,紅蓋頭輕輕搖曳著飄動,地下陵墓變得無比肅靜,一道空靈淡漠的聲音響起:

    “眾將士聽令,先以天門為第一任務,除了看守他們的將士,其余將士立即趕往天門,所見之人、鬼,殺無赦,絕不允許異界入侵我們的領土!”

    冰冷死寂的厲鬼將士猛然抬起頭,漆黑的盔甲下,幽綠的眸光閃爍,好似斗志如烈火般燃燒而起。

    【謹遵將軍之命,殺無赦!】

    他們的聲音忽然炸響,匯聚在一起,如驚濤駭浪般激流涌動,震得大地微微震動,讓天地都為止震撼,遠古戰場的戰鼓聲在墓室中呼嘯回蕩,陰冷的氣勢變得肅穆而澎拜。

    【萬鬼令……有一半在你身上。】

    空靈的聲音在周閑心間響起,身后的鬼新娘指尖的紅線繞上周閑的手腕,一串佛珠串聯在腕骨上。

    “阿雪……”周閑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你在這里好好休息。】鬼新娘纏繞在周閑身上的紅色霧氣被抽走,原先的一些傷口已經淡去。

    【他們交給你處理,我先帶諸位將士去清除打開天門的人。】

    鬼新娘的指尖從周閑的手背滑動,粘膩的血腥染上干凈蒼白的指尖,他的身影從周閑身邊飄過。

    人間的事情,厲鬼不易牽扯進去,眼下此處已經沒有危險,鬼新娘想要將罪魁禍首徹底解決掉。

    冰冷的盔甲碰撞出聲音,所有厲鬼將士站起身,向周閑行了個禮,便隨著鬼新娘朝天門所在的更深處而去。

    這樣的場面讓在場的天師為之震撼,時隔千年,即使身軀化作腐朽的泥土,它們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剿滅敵人,捍衛領土!

    “他們的目標是天門,不是我們。”羅老身后的一位天師喃喃自語。

    所有人都聽見了鬼新娘的命令,這群千年厲鬼始終鎮守在囚牢山,從來沒有忘卻自己的生前職責,化作厲鬼只為鎮守天門,如今小人覬覦天門,終于又到它們蘇醒的時刻。

    桑老嚴肅的面容難得出現一抹笑容,看向一旁的羅老:“你還有別的借口,搶奪萬鬼令嗎?”

    他的語氣略嘲笑。

    羅老:“……”

    “即使身死化作厲鬼,他們依然是值得尊重的將士!”

    楊警官不知道天門是什么,但從其他人的表情和話語也能分析出來,肯定是危險到能夠禍害社會的東西。

    “時間緊迫,桑老,我們快點解決問題吧。”周閑把刀插入刀鞘里,看向桑老,“他將我留下,是為了防止有小人作祟,影響到關閉天門。”

    他說話時,眼神時不時瞥向羅老,淡淡的目光帶著危險打量,讓羅老身體一緊。

    周閑的實力毋庸置疑,能一人抵擋住這么多孤魂野鬼,讓鬼新娘恢復實力,非同小可。

    更遑論鬼新娘留了不少厲鬼將士給周閑,厲鬼陰冷的視線已經隨著周閑的目光,落在羅老身上,讓他渾身發毛,有種命不久矣的感覺。

    第214章 煞神

    張婉瑩躲在墓室里許久, 周閑讓她藏好她就藏好,還聽周閑惡趣味的主意,鬼新娘醒來的時候, 就吼一句:還剩一分鐘,嚇嚇外面的龜孫。

    她默然無語,點頭同意, 還收到周閑給的一大把香火,準備在陰氣過重的時候點燃。

    卻不知周閑是否能挺過這半小時,讓她點燃香火。

    門未開, 周閑忽然跳進洞里, 將紅線給切斷。

    “要是挺過這半小時, 估計就沒什么力氣了。”

    周閑笑著說, 牽著鬼新娘的手指親了口,又撩了一下紅蓋頭的邊緣:“希望有機會揭開這紅蓋頭。”

    先前一有這樣的想法,就會迎來鬼新娘的敵視, 如今鬼新娘沉睡, 反倒沒有危險。

    他利索地跳了出去,對上張婉瑩擔憂的視線,始終一身輕松的模樣:“別擔心,躲好了,關鍵時刻就點燃香火。我不會讓外面的東西接觸到平臺,小師妹你也不要靠太近,就在箱子那邊躲好了。”

    時間一到,不知是否撞上中元節的凌晨時間, 大門被動打開時發出劇烈悶響, 猶如真正的鬼門打開,無數貪婪惡鬼如潮水般涌了進來, 猙獰、扭曲的影子映照在墻上,這樣的場景幾乎讓張婉瑩嚇傻了。

    她條件反射地捂嘴,生怕自己發出尖叫聲,牙齒在顫抖,恐懼讓她的雙腿無法動彈,渾身冰冷,周閑真的能夠攔得住這源源不斷的恐怖厲鬼嗎?

    難!太難了,半個小時的時間,足夠周閑被撕得粉碎,連渣都不剩!

    張婉瑩望著周閑巋然不動的背影,感覺無比陌生,這真的是她那個冷漠傲慢的大師兄嗎?

    不知道,張婉瑩艱難挪動腿躲到箱子后面,她不能拖人后腿,本以為是在等死,可卻看見周閑提著刀沖了上去,她想閉上眼睛不看這殘忍的景象,結果反而看到不可思議的畫面——

    在這猙獰鬼影恐怖襲擊而來時,周閑以一己之力阻擋下它們的沖鋒,手中的長刀閃爍寒光,瓦解了厲鬼身軀,他的表情讓人感到格外陌生,冰冷銳利,氣勢凌厲讓人心生畏懼。

    “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嗎?”

    張婉瑩瞪大了眼睛,心中無比荒謬,厲鬼什么時候變得這般脆弱,以至于讓周閑一刀一只厲鬼?

    太過不可思議,可是心中卻浮現一抹希冀,說不定大師兄……周閑真的能夠擋下這些攻勢!

    他擋下來了,無論是人是鬼的襲擊,他都擋住,并且用厲鬼堆積成山,濃郁的陰氣遮掩住鬼王的復蘇。張婉瑩聽話地點燃香火,絲絲縷縷飄渺升起,朝著平臺里的凹陷處飄去。

    大量的陰氣與香火夾雜在一起,供給正在復蘇的鬼王。

    然后,鬼新娘蘇醒了。

    張婉瑩終于意識到那一身詭異裝扮的青年其實就是鬼新娘!

    緊接著,外面的人沒看見周閑和鬼新娘的互動,張婉瑩卻窺視到一星半點,一瞬間,心中的驚喜轉為震驚,啊?原來你們是這種關系啊!

    難怪大師兄瘋了一樣的攔住源源不斷的厲鬼,阻擋心懷不軌的師傅進入主墓室,感情這是他老婆,所以才做出這么震撼人的事情?!

    “張婉瑩,你沒事吧?”

    楊警官將羅老五花大綁起來,看向一臉呆滯的少女,關心問道。

    剛看見從主墓室里走出來的張婉瑩,楊警官還以為她嚇傻了。

    周閑太猛也太嚇人,誰家正常人把厲鬼當成菜瓜砍?

    楊警官往里一瞥,血腥場景都是讓人腿發軟,想要報警……哦,他自個就是警察,心中有種想要把周閑給抓起來的沖動。

    雖然殺的是鬼,法律在這方面沒規定,但是畫面真的太殘暴了。

    “沒……沒事。”或許吧。

    張婉瑩望著周閑和桑老等人離去的背影,心情萬分復雜。如果不是周閑,今晚作為極陰之體的她,必死無疑。

    “別擔心,我們會保護好你,那些……鬼將士也會保護好你。”一位留下的天師見她神色復雜,以為她害怕,于是安慰,殊不知自己的表情更為僵硬。

    周閑和桑老朝著天門過去,卻留下墓穴的厲鬼保護張婉瑩,這讓留下的天師心情復雜。

    作為極陰之體的張婉瑩,不知道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但絕對是敵人的目標,所以必須要由天師和可信任的厲鬼保護她的安全.

    天門已經有一半被打開了,耀眼的白光從門后噴薄出來,站在門前的身影盡情地吸收著里面的氣息,周圍的黑衣人已經跪成一排排,脫下帽子和面具,露出滿是虔誠狂熱的面孔。

    有厲鬼露出貪婪的表情,試圖朝著天門靠近,可剛一接近,就被左邊的黑水給吞噬進去,只殘留尖銳的恐怖哀嚎。

    陸雪琛便是這種時候帶著千年前的將士而來,擋在路上的孤魂野鬼和黑衣人都被它們盡數解決。

    “我已經設下陣法,即使你來了,也阻止不了我打開‘天門’。”陳鐸慢慢轉過身,雙眼閃爍著歡喜,盯著一身紅衣的鬼新娘,“陸雪琛,這次可要多謝你了。”

    “沒有你選擇這個世界,我根本不可能走到這里。”

    “如今我即將成為第二個打開天門的人,很快就能獲取兩個世界的本源。”

    “……”

    陸雪琛沒有動彈,站在通道口觀察,身著盔甲的厲鬼如割麥子般收割覬覦天門的孤魂野鬼,它們沒有靠近左右兩個池子,可是被除掉的鬼魂化作陰氣吸進池子。

    “為了迎接神的到來,為了我們的信仰,我們自愿犧牲自己,化作神明通往世界的基石!”

    眼見著陰氣大盛,右邊變得衰弱,跪在邊上的黑衣人面露狂熱虔誠,毫不猶豫投身池子中,還沒有打開的另一扇沉重石門發出轟隆的聲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外拉開。

    陳鐸展開雙臂,囂張大笑道:“陸雪琛,我早就做好準備,只要是死在這里的人、鬼都會化作我打開大門的力量。”

    他做了好幾手準備,只要拖延住陸雪琛的步伐,即使沒有張婉瑩和吳釀,也能用源源不斷的厲鬼和體質屬陽、未曾破身的手下,開啟陰陽雙池,為打開天門做充足的準備。

    “怎么不說話?是在畏懼我嗎?”陳鐸被體內強悍的力量而感到驚喜,愈發瞧不起被封印的陸雪琛,“也是,如今的你沒有記憶,不過是這個小世界的原住民,當然不會像當年在總部時,高高在上地俯視我了。”

    陳鐸自說自話地表演著:“你感覺到嗎?我體內的力量越來越多,等大門徹底打開的時候,我將成為超越周閑、超越總部的人,到時候,就算是你們兩個恢復記憶也不是我的對手。”

    【……】

    紅色如血的蓋頭搖曳著,嫁衣遮擋住陸雪琛的面容,沒人看得見底下的他是什么表情,諷刺、嘲笑,亦或者恐懼?

    蒼白手指安靜地垂落在身體兩側,紅線靈活扭動,本身就足夠危險的鬼新娘始終沒有發言。

    這讓陳鐸感到有些難堪,逐漸轉為怒火與嫉恨,就在他要再次嘲諷時,一道忍俊不禁的聲音響起。

    “呃,尷尬到了怎么辦,難道這就是中二少年……哦不,中二老年歡樂多才對。陳鐸,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還有這么宏大的愿望。”

    他剛一出現,身著盔甲的將士便拔出利劍,朝他刺去,“哎哎哎,別打,別打,自己人,自己人!”

    一道身手靈活的黑影穿梭在厲鬼之間,抱著自己的頭,飛快躥了進來。

    他嘴里叫著別打,身手之靈活,讓每一道攻擊都恰到好處地從他身邊擦過,沒有一道落在身上,微一翻身,穩穩落在兩個池子中間的位置,巧妙地隔絕在陸雪琛與陳鐸中間。

    “你也想來攔住我嗎?”

    陳鐸冷笑著看向監察者:“沒用的,如果剛才你不顧著規則,強行阻攔的話,倒是還有可能,現在的我不是你能阻止的了!”

    大門已經被打開一半,另一半也即將打開。

    除了溢散在空間里的陰氣,其余都進入陳鐸的體內,如今的他看起來當真無比強大,舉手投足間能使用的強大力量已經遠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陳鐸相信,就算是陸雪琛、周閑、監察者,以及在場的所有人一起上來,都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

    監察者壓了壓兜帽檐,眼神流露出一絲看小可憐的目光。

    “說實話,我真的覺得你很愚蠢,你以為我們為什么不阻止你?”

    從進入此地開始,以守護、封印天門為己任的陸雪琛就沒有動一下。

    他手底下的厲鬼未曾接近到天門的范圍內,沉默地將試圖接近天門的鬼魂殺死,看著陰氣進入陰池,也未曾阻止。

    “你這話什么意思?”被力量沖昏頭腦的陳鐸終于察覺一絲不對勁。

    監察者深深嘆氣:“我的意思是,我們都很感謝你。如果不是你站在門前吸收了這么多力量,說不定大門早就打開,里面的東西早就沖了出來。”

    “!!!”

    陳鐸瞳孔一縮,怒道:“你在說什么笑話?難道沒看見我身上的力量有多龐大嗎?就算是你能夠使用屬于你們的力量,也根本不是我的對手,現在的我已經可以掙脫世界束縛,脫離這個鬼地方……”

    “那你掙脫試試?”

    空靈淡漠的聲音響起,陸雪琛微微向前一步,紅蓋頭下的表情帶著淡淡笑意:“你能動得了嗎?”

    陳鐸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住。

    他,動不了。

    只有等力量全部吸收成功才可以。

    遠處傳來急促的聲音,越來越近,周閑和其他天師即將趕來了。

    陰冷的目光打量著他們,陳鐸的表情浮現一抹猙獰笑容:“都這種時候了,你們還想欺騙我嗎?”

    監察者說:“欺騙你什么?欺騙你被天門吸住,即將化作兩界的祭品嗎?”

    “你開什么玩笑!”

    監察者話音剛落,陳鐸爆發出怒吼,恐怖的力量從他體內宣泄而出,地下陵墓劇烈搖晃,如驚濤駭浪般拍打著四周墻壁,墻上出現裂縫,如同蜘蛛網一般迅速蔓延,灰塵泥土撲簌簌地掉落。

    “是我太有耐心了,居然和你們說這些廢話,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現在的力量吧!”陳鐸表情扭曲,朝著監察者和陸雪琛揮手而去,兩道鋒利如刀刃的黑氣憑空出現,朝他們斬去。

    “愚蠢。”

    監察者嘴角微微勾起,靈活躲過這道攻擊,黑氣立即如影隨形地跟蹤他,在這寬闊的空間里到處亂斬,所過之處,石柱如被切割的豆腐般斬落。

    陸雪琛不像監察者蒼蠅一樣亂竄,鋒利黑氣剛要接近他,周邊紅色的霧氣變得濃郁,蒼白的手指微微抬起。

    還沒動手,一道熟悉的氣息快速接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將陸雪琛拉到身后。

    黑色長刀席卷著寒光撞擊而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周圍泛起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漣漪,長刀帶動黑氣,猛然一轉,便將這道攻擊反挑回去,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嘯聲。

    他身體一晃,被陸雪琛伸手扶住,索性順勢往后一靠,“嬌弱”地靠在陸雪琛懷里:“阿雪,他好厲害呀。”

    陸雪琛:“……”

    他差點手抖,把周閑給丟出去。

    “我靠,犯規啊!上次可是說好這次絕對禁制使用任何力量!”

    監察者壓住兜帽,誘導黑氣撞上天門,便立即跳落下來,憤憤不平地說,憑啥就他被追得像是無頭蒼蠅?

    陸雪琛就能保持風度站在那,還能讓周閑表演英雄救美?

    真是不公平!

    他這話說完,就對上周閑的眼神,話鋒立即一轉:“不過這里距離天門太近,也是沒辦法。”

    算了,不惹這煞神比較好。

    第215章 關門

    “你們當我不存在嗎?”

    陳鐸看夠了他們旁若無人地說話。

    “當然不是。”監察者瞇眼一笑, 猛地鼓掌起來:“那么恭喜你,陳鐸,終于使用力量了!”

    陳鐸一頓:“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監察者擺擺手, 意味深長地說,“只是和你打個招呼。”

    “接下來,再見了。”

    隨著他的話音一落, 陳鐸的那扇門猛地徹底展開,正欲繼續下手的陳鐸忽然感覺到背后傳來一股致命的危險,讓人頭皮發麻的恐怖。

    他的瞳孔震顫, 下意識地回頭看去。

    在耀眼的白光中, 一只無比巨大漆黑的猙獰鬼手從門后伸了出來, 指關節詭異突出, 帶著暴虐氣息,遮天蔽日般的壓迫感與威懾力極強,讓人寸步難行, 鬼手將陳鐸籠罩在內, 五指猛地一合攏。

    陳鐸就被這只鬼手死死攥住!

    “啊啊啊!”

    他發出了凄厲的慘叫,如同一只脆弱的螻蟻,沒有一點反抗余地。

    渺小而脆弱,連身體都被捏得扭曲變形,骨骼被捏碎的嘎吱嘎吱聲傳了出來,鮮血順著手指縫隙流淌下。

    畫面過于殘忍,匆匆趕來的眾人看得渾身發寒,鬼手抓著陳鐸往門后拖拽。白光遮擋住視線, 鮮血和肉沫從里面飆了出來, 咔嚓、咔嚓的咀嚼聲音從里面傳出來,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吃人。

    “這……這是怎么一回事?!”

    “好可怕的力量, 我們不會是要和祂打吧?”

    “不會吧。”送死嗎?

    “剛才那只囂張的鬼實力就不一般,說不定遠超鬼王(小聲),但被這只手抓住的時候,卻沒有一點掙扎的余力。”

    沒有人不會被這樣恐怖的畫面震撼到。

    “先別管這么多,趕緊動手關門!”

    周閑回頭將看傻眼的天師們喊回神,陸雪琛已經在第一時間下令,讓他手底下的將士越過池子,阻擋那扇不斷發出沉重悶響的大門。

    門分陰陽兩扇,陰門由鬼推動,陽門還差人。

    眾人立即回神朝陽門而去,里面不斷響起咀嚼的聲音,咔嚓、咔嚓的嚼碎著骨頭和血肉,即使看不見門后的場景,光聽到這樣的聲音也讓人寒毛豎起。

    池子中的力量已經在剛才打開大門的時候耗光,兩邊聚集力量,也只是把門推動一點點,以肉眼難以發現的速度,緩緩將門推上。

    桑老神情沉重地望著天門:“情況很糟糕。”

    “的確不行。”監察者身形微閃,不知從何拿來三個神秘盒子:“等祂吃完陳鐸,就會繼續通過大門穿過來,需要使用天門的鑰匙,才能加快速度關閉大門。”

    周閑的目光朝他瞥去,一眼認出自己的東西,笑問:“這不是擱在我家里的嗎?”

    他可沒記得自己有把東西拿出來,這小子挺有做賊的天賦。

    監察者咳了一聲:“……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封印盒的鑰匙在你身上,我也打不開。陸雪琛,你還記得你把天門鑰匙放在哪個封印盒了嗎?”

    觀察陸雪琛的樣子,應該是恢復記憶了。

    紅蓋頭下的視線在監察者身上定了一會兒,他伸出蒼白的指尖指向監察者左手邊的封印盒:【另外兩個不可打開。】

    “沒問題,我了解。”監察者看了一眼周閑,果斷答應。

    和我有關?

    周閑挑了挑眉,一陣狂風忽然從天門后肆虐而出,他條件反射地護住陸雪琛朝一根巨大的石柱后躲去。

    “啊啊!”

    強勁的氣流一瞬間把站在邊緣上的天師給吹飛,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卷起滿地沙塵石塊,吹得人緊閉雙眼,以免眼睛受到傷害,反應慢一拍的身體都被石頭給砸到。

    那只無比巨大猙獰的鬼手再次從天門后伸了出來,手掌沾滿血液與肉沫,黑氣纏繞。布滿詭異的紋路,像是從地獄中伸出來的魔爪,充滿恐怖的氣息,籠罩在所有人頭上,帶來極強的壓迫感,仿佛只要祂輕輕一抓,生命就會被徹底抹除。

    好不容易被合攏少許的天門被鬼手給撞開了,陰陽兩門之后躲著的鬼將與天師在鬼手的威懾之下,根本動彈不得。

    “糟糕,祂又出來了!”

    監察者跑路總是最快的,第一時間抱住封印盒,躲到一個側對天門的通道里,兜帽下的額頭直冒冷汗。

    “不對,按理說祂最少也要十分鐘才能將陳鐸的力量吸收完,難道說是因為感覺到威脅了嗎?”

    “桑老爺子沒動。”

    周閑把陸雪琛護在石柱間,飛沙走石間,白光太盛,強勁的風迷住眼睛。他瞇眼看向中間,危險來臨時,他們第一時間逃離,另一道蒼老的身影卻始終站在原地,正面面對天門帶來的危險。

    鬼手未能全部伸出來,只有手掌部位,距離老爺子所站的位置還有一段距離。

    “嗯?老頭子這么猛嗎?”監察者也注意到那道背對而戰的身影,只見他周身憑空浮現數道符紙,將勁風擋在外面。

    “爺爺,你身上的傷沒好,不能亂來!”

    一道急切的聲音響起,陽門后的桑常鶴眼鏡被吹風,想要跳出去,可差點就被強風吹走,幸好身旁的孔如柏和邵程陽同時將他給拽回來。

    “小心。”

    “多謝。”桑常鶴神色凝重:“這樣下去不行,爺爺這是打算犧牲自己,強行將那只鬼手封印回去,給我們創造關門的機會。”

    可是真的能行嗎?

    桑常鶴能從鬼手上感覺到無比恐怖的壓迫,門后的厲鬼非同小可,如果等祂從天門爬出來,桑常鶴已經能預料到世界會變成什么鬼樣子。

    祂不過伸出手掌就已經有這樣的威力,爺爺犧牲自己真的能封印得了嗎?

    桑常鶴習慣性想推眼鏡,卻推了個空,理智思考,他不贊同爺爺做無用功的事情,可是要怎么勸?

    即使人已老去,桑老依然腰背挺直而站,他表情嚴肅,一言不發,什么也沒說,目光銳利,靈氣不斷朝外釋放,周身環繞著的符紙越來越多,蒼老的身形在疾風中依然站得非常穩定。

    白光很盛,可他的符紙也灼灼燃燒起來,散發著炙熱的火紅色,神秘的火色咒文在火光中跳動,在風中逆流而行,纏繞在那只鬼手上面,讓祂的動作變得緩慢,慢慢將其往后推回去。

    “我靠,老頭子真猛。”監察者有些佩服,就算是隔著天門,對方的實力被削弱,可一個普通的老人家能夠牽制住就怪厲害了。

    雖然在他看來是無用功,因為那恐怖的黑氣一瞬間爆發出來,朝著老人狂涌而去,像是想要將他吞沒。

    桑常鶴瞳孔一縮,不顧危險地沖了出去:“爺爺!”

    “吳釀,接好了!”

    監察者剛遺憾嘆口氣,就下意識“啊?”了一聲,一個銅色的東西極速朝他臉上砸來。

    “鑰匙?”監察者一把接住周閑丟過來的鑰匙,懵了一瞬,操,周閑什么時候認出他的?!

    明明他偽裝得很好,保證誰都認不出來的那種!

    監察者抬頭看去,瞳孔中映射著飛躍而起的兩道身影,無數紅色霧氣凝聚成絲狀,快速攀爬捆住那只巨大的鬼手,一道如閃電般的銀光在空中劃過,兇猛地砍在鬼手上,本以為能斬斷,卻發出一聲清脆堅硬響聲。

    “嘖!”一刀不行,那就繼續。

    鋒利的刀光沒有停下,紅色的霧氣給他借力,周閑的刀法快得讓人眼花繚亂,銀芒閃爍在空中,化作一道道弧線,仿佛空氣都被凌厲的刀速切割成兩半。

    “看什么呢?還不快把老頭子給搬走!”周閑皺眉提醒看呆的桑常鶴。

    這家伙還是人嗎?

    桑常鶴心臟狂跳不停,周閑真的是人嗎?

    不久前才抵擋厲鬼攻擊,現在又能活蹦亂跳地拿刀亂砍,這真踏馬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嗎?

    桑常鶴將桑老帶到安全的地帶,發現看傻眼的不止他一個人。

    “桑師兄,那真的是周閑嗎?”問話的是與曾經的周閑有過交集的天師,滿臉不可思議。

    “我記得他以前就……一個廢物?沒什么特殊地方!”

    “操,他要是廢物,我們是什么?渣滓嗎?”

    與鬼手對峙,鬼新娘更像是輔助,周閑才是輸出最猛的存在!

    眾人看得無比沉默,桑老抹掉嘴邊的血,刀光浮現,周閑的身姿矯健,有鬼新娘的幫助,他即使不用落地也控制自如。

    黑發下的眼神冷峻專注,每一刀都極其瀟灑利落,毫不戀戰,一刀不行就下一刀,其兇悍程度簡直宛如從千年前戰場中走出來的殺神。

    孔老,你又算贏了。

    周閑手中的刀快若流星,每一次都精準地落在同一道傷口上,終于劃拉出好大一道傷口。黑色的血液往下流淌,他索性一腳踏在手掌上,猛然用力一轉。

    “咔嚓!”

    骨頭被他斬斷了,一道恐怖的幽怨哀嚎從門后傳出來,成波紋狀發出,引起身體共鳴,心臟猛地一縮,周閑身體被控制住。

    纏繞在他身上的紅霧立即收縮,在那只鬼手合攏之前,將周閑給拉走,周閑沒有反抗地落入冰冷溫柔的懷抱里。

    【笨蛋。】

    紅蓋頭下傳出低低的聲音,風太大,周閑的腦袋靠在陸雪琛懷里,他笑了下,眼珠子往上移動。

    陸雪琛正微微低著頭,周閑看到一雙狹長漂亮的眼睛,紅色映照在陸雪琛蒼白的臉上,給他增添一分血色,連唇瓣的顏色都艷麗許多,眼神卻很柔。

    “……嘶嘶!”

    就在他看愣住時,冰冷的手指毫不留情在周閑臉上掐了一把,陸雪琛語氣;涼涼問:【看夠了嗎?】

    這種時候也敢走神。

    陸雪琛把賴在自己懷里不肯離開的人推走,周閑捂著臉:“我就多看了一眼而已,哪能看夠?”

    等回去,天天往死里看,都不一定看夠。

    唉,真想回去掀開阿雪的紅蓋頭,只是想象一下,疲憊的身體又好像多了點力量,斗志昂揚啊。

    那一擊之后,強風與白光變得薄弱,天門后的存在已經被削弱不少,暫時往回縮,可又不甘心。底下的手指也在挪動著,散發恐怖的力量,剛才灑落的血液也有些不對勁。

    桑常鶴已經把老爺子給抗走了,邵程陽和孔如柏正防備著那根落下的手指。

    【所有將士,繼續關門!其他的由我們對付!】

    陸雪琛立即吩咐下去,讓周閑做好準備,等祂一出來,就繼續打。

    他的目光落在那根手指上,紅線飛向孔如柏的手腕處,牽引他拔出飲血刀。

    “前輩?”看著自己多年都未能拔出的飲血刀,孔如柏一愣,抬起頭看向飄在空中的陸雪琛,心情有些復雜。

    【不要小覷殘肢,即使只是一根手指。】陸雪琛淡淡提醒,【血液也不要輕視,它們都可以化作你想象不到的強大厲鬼。】

    當年他們是吃過不少虧的。

    “是。”

    孔如柏握緊飲血刀,冷靜答應。

    另一邊的監察者已經快速打開封印盒,取出半臂長的石制鑰匙,扛著跳到中間,大聲喊道:“我這里準備好了,時間不多,你們趕緊準備關門,一旦關上,我就用鑰匙將它徹底關閉。”

    陸雪琛看向自己用紅線綁住的人:【周閑……】

    “OK,我曉得!”周閑做了個手勢,笑容燦爛,趁祂病要祂命。

    【你曉得個……】陸雪琛把到嘴的話吞回去,【我是讓你不要像剛才那樣冒險!】

    他冷聲叮囑,要不是動作快,周閑就要走上陳鐸的后路,被捏成扁閑了。

    “……哦。”兇巴巴關心人的阿雪也很可愛。

    “戀愛腦沒救了。”監察者翻了個白眼。

    隨著大門再次被推動,這次關閉的速度遠比剛才更快,很快,鬼手再次來臨。

    有了剛才的配合,周閑和陸雪琛這次的攻擊更為猛烈,將那只鬼手壓制得死死,可是滴落的黑色血液在地面不斷滾動著,試圖朝外跑去。

    孔如柏擋住狡猾逃竄的手指,明明被斬斷了,可這玩意兒卻靈活無比,知道不是孔如柏的對手,朝著陰池、鬼將所在的位置逃去。

    監察者提醒道:“別讓它們接近鬼將,否則會侵蝕理智,反過來攻擊你們。”

    邵程陽立即抽手去阻攔,桑老看了一眼,身邊再次出現符紙,落在血滴上面,發出滋滋的的聲音。

    “桑老爺子?”邵程陽回頭看他。

    桑老闔眼:“別擔心,死不了。注意點,別遺漏,這東西的危害不小。”

    監察者扛著鑰匙,看著這亂糟糟的場面,鬼手被壓制回去,天門在合攏,眼見著一切都快要回歸原點,他壓了壓兜帽:“還真是……比原來的結局更好了。”

    如果沒有周閑這個存在,按照原來的劇情發展,陸雪琛會和天師盟在這里同歸于盡,天門被有心人打開,囚牢山徹底淪陷,世界也將歸于黑暗。

    總歸不會是這幅人、鬼齊心協力的場景。

    鬼手被徹底壓制住,陰陽兩扇大門被拼死關閉,感慨萬千的監察者將鑰匙插入孔里,“咔嚓”悶響發出,天門徹底合攏,殘留著的危險也被精疲力竭的天師們消滅。

    “真是個完美的happy end。”監察者淡淡地掃著眾人,與原來的命運相差太大,竟讓他生出感慨,感到十分有趣……

    “啪。”

    就在監察者深沉打量眾人時,他的肩膀落下一張手。

    力氣很大,差點捏碎肩膀的那種。

    “呵呵。”

    周閑哥倆好地搭著他肩膀,呼吸有些亂,身上傷口不少,可依然笑吟吟地看他:“來,我親愛的二師弟,我們到一旁聊聊吧。”

    監察者吳釀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住,再也沒有剛才觀察眾人的孤高之感。

    第216章 記憶

    “三年, 我頂多為你們爭取三年時間。”

    身為一位遵紀守法的監察者,吳釀能說的事情并不多,就算周閑用武力逼迫, 他也只能說出有限的信息。

    “其余的事情,你來問它吧。”吳釀不知從哪把系統抓來,一把塞入周閑手里, 轉身溜之大吉。

    天門剛關閉,滿山的孤魂野鬼不愿隨天門關閉而離去,天師盟又與陸雪琛的手下, 聯手將囚牢山中游蕩的厲鬼處理掉, 結束之時, 天已蒙蒙亮。

    天師盟不敢耽誤時間, 在鬼將們陷入沉睡前,特意與陸雪琛商討接下來的事情。

    鬼王出世非同小可,更遑論他手下無數千年鬼將, 消息要是泄露出去, 怕是會引起軒然大波。

    經過關門一事,天師盟對這群守護天門的前輩相當尊重,商討時態度非常好。

    “天師盟要在這里建立分部?”

    周閑覺得倒是在意料之中。

    空蕩蕩的主墓室里,陸雪琛坐在棺材上,腳尖輕晃,聲音淡淡:“隨他們,當年諸位將士留下,本就是為守天門, 防止歷史重演。如今天門守住, 有人接手,大家也該安息了。”

    多少有幾分慶幸, 這次的事件并未擴大化,重演千年前的悲劇。

    天師盟很有擔當,愿意守護天門,那么千年前的他們也就沒有必要繼續留下來,能夠去輪回轉世也是好事。

    “我與諸位商討過了,他們愿意在中元節結束時,接受天師盟的超度,進入輪回。”陸雪琛微微低頭,紅蓋頭搖曳著,目光落在地面,“七天的時間,天師盟會派人帶他們進入人世,見識一下新的時代。”

    沉睡了千年的陰兵,一覺醒來,斗轉星移,世界天翻地覆。沒有古老熟悉的城鎮,沒有兵荒馬亂,沒有易子而食,沒有饑餓與疾病,這是一個新的時代,不是那個看不到一絲希望的亂世,而是全新的時代。

    只要讓他們見識到這繁華的人世,自然會心甘情愿地被超度,千年累積下來的功德也足夠他們有一個美好的來世。

    “這是一個很好的選擇,那你呢?”

    周閑生怕陸雪琛也跟著去轉世投胎,根據吳釀透露出來的,他只有三年時間,三年都不知道夠不夠陸雪琛轉世。

    “我嗎?”陸雪琛紅蓋頭下的眼眸閃過一抹笑意,聲音依然平靜無波,“當然是會在第七日陪著大家……走過最后一段路。”

    “……”

    周閑抹了抹臉,誠懇建議:“下次說話能不能不要大喘氣?”

    鬼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我是鬼,沒有喘氣。”

    “那就不要停頓這么長,我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啰嗦,趕緊回去,天已經亮了。”陸雪琛趕人了。

    周閑不想走,不過陸雪琛說他會晚一點回去,周閑只好聽話地先走。

    陸雪琛待他走后,掀開自己的觀察,三個神秘盒子,除了被吳釀打開的那個盒子,另外兩個盒子被他給收了起來。

    “真的……要讓他恢復記憶嗎?”

    陸雪琛紅蓋頭下的表情出現一絲猶豫,之前沒有恢復記憶時,一心把東西找齊,如今恢復記憶了,反而不敢打開。

    因為他知道這里面藏著周閑失去的記憶,當年事情復雜,有陳鐸、皇帝的手筆,也有馮家老祖宗背叛的因素,可追究到底,動手的人是陸雪琛。

    無論是什么原因,他就是動手殺了周閑。

    所以,不想讓他想起來。

    一點都不想。

    太陽已經照到山峰,天師盟的后勤正在處理遺留下來的痕跡,天門被關嚴實,幾個靠得住的天師和鬼將依然在底下守著天門,霧瘴不再籠罩囚牢山,陽光第一次穿過茂密的樹蔭,光斑落在地面上。

    車子被周閑藏得比較偏僻,上了車以后,兜里的手機被拽了出來,一顆縮小般的毛絨絨手機掛件跳了出來。

    【呸呸呸,缺德的監察者,居然把我變得這么小,這讓我怎么保持我原來的形象啊!】

    周閑瞥了它一眼:“你還要什么形象?”

    不是裝成鬼,就是充當手機時長腳,滿地亂跑,已經夠丟人了。

    周閑認為系統真是個出乎意料的存在。

    吳釀暗示過他是來做任務的宿主,任務大概就是保護世界,防止反派黑化,走上毀滅世界的結局。

    由于某個原因,他穿越到劇情的一千年前,提前和某個反派看對眼,導致劇情出差錯。

    聯想到自己時不時做些令人懷念的夢,周閑秒懂一切,現在是劇情已經被矯正并且完美落幕,他的任務完成得相當好。

    接下來就是吳釀給他爭取的自由活動三年時間,周閑覺得需要把千年前的記憶給找回來,那都是他和陸雪琛寶貴的相處時間。

    只是裝載記憶的兩個神秘盒子被陸雪琛提前從吳釀手里拿走了,他得讓陸雪琛同意才行。

    系統拖著沉重的手機,跳到副駕駛,咕嚕嚕地轉動著圓潤的眼珠子,看著認真開車的周閑:【哎,周閑,你應該還沒恢復記憶吧?是不是監察者給你透露了什么?】

    “就透露了一部分,還有一些是我自己猜的。”周閑敲了敲方向盤,“系統,你覺得阿雪是不是不想把記憶還給我?”

    【當然不想啊。】

    系統理所當然地說,當年周閑死了,它可沒死,并且在陸雪琛身邊待了很長時間。

    【他可是親手殺了你哎,這怎么可能不影響到他的精神狀態。你死以后,他很久沒睡著了,每個晚上都是勉強喝藥睡過去。】

    要知道陸雪琛最討厭喝藥,周閑死前,讓他喝一次藥,都得絞盡腦汁才能讓陸雪琛喝下去。

    可是周閑死后的每個夜晚,陸雪琛都是靠著喝藥睡過去,要不是需要顧慮的事情太多,當時的他都想要自殺了。

    陸雪琛也最討厭黑暗害怕鬼魂,可最后卻變成了自己最害怕的東西。

    千年前的故事,講起來有太多不如愿。

    陸雪琛殺周閑時的狀態就不對,事后更加糟糕。

    對于當初的陸雪琛而言,這個世界沒有善待過他,多少有幾分厭世,以至于遇到周閑這個局外人以后,就再也無法自拔。

    但最后他還是做了自己最不想要做的事情。

    【你想想,要是你殺了陸雪琛,如今的他不記得這件事情,試圖找回過去的記憶,一旦找回來,就知道你曾經殺過他,你會怎么樣?】系統問道。

    密密麻麻的心疼像是一根根針刺扎在心上,細微的刺痛在心頭慢慢蔓延,讓人喘不過氣。

    周閑沉默半晌:“真是個糟糕的假設。”

    盡管是在逼不得已下傷害喜歡的人,那也足夠讓人膽怯。

    雖然周閑如今安好地站在陸雪琛面前,當年的一切都是為了更好的相遇,但在陸雪琛看來,他就是殺過周閑,傷害過周閑,恐懼被周閑知道這一切。

    【沒辦法,身為反派,遭遇到的一切會讓他把很多事情往壞處去想。雖然你一點都不在意,當年甚至開心死了。】

    系統認為陸雪琛真得向周閑學習一下,別總是想這么壞,某人當年真的愛死了好吧。

    就算陸雪琛真想把周閑殺死,也不見得周閑會生氣。

    周閑:“……”

    【你要是實在是舍不得,那就別恢復記憶唄,反正對你來說也不重要。】系統建議道,每個世界結束,周閑記憶都刪除得挺干凈,這個世界就別急著恢復算了。

    周閑搖頭:“行不通。”

    不說穿,陸雪琛反而走不出來,得擺在明面上來說,讓陸雪琛自己放下這件事情才行。

    周閑繞路去找余辰,又拿了點鬼魂喜歡的東西,真誠感謝老兄的幫助,陸雪琛昨晚能夠這么快恢復,在煞氣中保持清醒,多虧了他的貢獻。

    “……你以后別來了。”

    因師門有背叛者,差點受到牽累的余辰立即趕人。

    “哪能啊,我可得感謝你幫了我這么多忙。”

    周閑一臉誠懇地被趕走,抱著一大堆好東西上車離開。

    今天中元節,天色灰蒙蒙,太陽出現沒多久,又再次被厚重的烏云遮擋住。炎熱的天氣正在降溫,明明是早晨,卻像是臨近傍晚,風席卷起黃紙灰燼,路上人在燒香祭祖,周閑混在其中,一點都不顯眼。

    等他回到家里,陸雪琛已經先一步回來。

    一進門,周閑就注意到放在桌面上的兩個神秘盒子,陸雪琛終究不想欺騙周閑,他將是否選擇恢復記憶的選擇權交還了。

    至于恢復記憶后的周閑打算做什么,無論是恨還是愛,他都打算全然接受,殺了人,還是最愛的人,本就該承受責罰。

    【宿主,你怎么一動不動的?】系統墜在兜外,有手機連接,它不用費力,晃悠著毛絨絨的身體。

    “你在外面等著。”

    周閑把系統和手機都掏出來放到桌面上,拿起兩個神秘盒子,就去敲響房間門,示意里面的鬼,自己要進來了。

    “阿雪,你怎么不拉窗簾?還站在墻角里?”

    推開房門,周閑本以為會看到窗簾緊閉,黑漆漆的場景里,一身紅嫁衣的新娘端坐在床邊。

    結果卻出乎意料,今天的窗簾沒有拉上,陸雪琛也不坐床上,沉默地站在角落里,好似一下子回到剛見面時的狀態。

    遺憾,明明那樣很有洞房花燭夜的感覺。

    只不過,這一回,周閑主動上前去把窗簾關閉,開了個隨手買的星空燈,璀璨的光點立即灑落在房間里,絢麗的光影美麗,只是角落里一身紅色嫁衣的鬼新娘有些嚇人。

    將盒子放在床頭柜上,周閑注意到陸雪琛的目光也跟著過來。

    “阿雪,你先休息下,我去洗個澡,待會兒咱們好好談談,談完好睡覺。”

    他說罷,就先去浴室洗澡,折騰了一晚上,周閑也是真累。

    最近晝夜顛倒太厲害,現在事情告一段落,也該調節回來了。

    所以洗完澡,閑聊一下,再抱著老婆睡個好覺,這才是最完美的人生!

    第217章 執念

    “你是不是有殘留的記憶?”

    周閑剛洗完澡, 就聽到陸雪琛冷不丁地這么一問。

    他用毛巾搓著頭發,好奇道:“為什么這么問?”

    陸雪琛沒回答,紅蓋頭下的目光幽幽望著他, 囚牢山的事情已經結束,不再處于失控狀態的陸雪琛才有時間去想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比如,周閑是什么時候發現陸雪琛是鬼新娘的?

    又比如, 周閑什么時候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他實在是太淡定,即使失憶了,也一點不著急, 完全就照著命運的安排往下走, 甚至沒有主動去尋找失去的記憶, 真是個奇怪的人。

    千年前奇怪, 千年后也奇怪。

    “阿雪,過來坐。”周閑坐在床邊,拍了拍床, 示意他過來。

    昏暗的房間, 只有美輪美奐的星光燈光點映照,氣氛有些浪漫,只是陸雪琛將中式恐怖發揮到極致,降低這浪漫的氛圍。

    周閑慢慢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等了半晌,陸雪琛才緩慢地飄過來,坐在他身邊。

    “幫我擦擦吧,謝謝。”沒給陸雪琛拒絕的機會, 周閑就將毛巾塞到他冰冷的手里, 主動坐到陸雪琛的腳邊,讓他幫忙擦頭發。

    帶著暖意的毛巾落入手中, 陸雪琛頓了頓:“你這是把我當小廝了?”

    “哪能啊,就是有點困,不想動。”

    周閑背靠他腿上,笑嘻嘻地說著,能像他這樣找鬼幫忙擦頭發的人,簡直少之又少,畢竟再大膽的人,也不敢這樣做。

    陸雪琛想到他為自己累了一個晚上,抿了抿唇,心中那份恐懼在一點點淡去,許是周閑的態度實在是太坦然了,反而讓鬼難以緊張起來。

    他動作輕柔地給周閑擦拭起來,收斂著冰冷的溫度:“你還沒有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

    “算是有那么一點記憶吧。”周閑打著哈欠,動了動身體,趴在陸雪琛的大腿上,修長的手臂輕攬著他的腰,困倦地說,“但不多,就做夢的時候看見一點。畢竟我對新婚夜沒能掀開紅蓋頭的事情,怨念實在是太深,過了一千年都忘不掉。”

    他說的是千年前的大婚,新婚夜當晚,是陸雪琛自個揭開紅蓋頭。周閑正沉浸在被人強行結婚的悲傷中,逼逼叨叨地和另一個受害人說清楚,結果紅蓋頭被揭開后,才發現娶的就是心上人。

    “從我在囚牢山上醒來,奇怪的事情太多,記憶沒多少,更多的是觀察出來。畢竟失憶歸失憶,我還是很熟悉自己的名和字,加上與你相見,在馮家老宅注意的一些事情,我很難不懷疑其中的問題。”

    周閑撥弄著紅蓋頭的邊緣,陸雪琛幫他擦拭頭發的動作一頓,難得沒出手打掉他的手。

    許是有些驚異周閑對揭開紅蓋頭的執念居然如此之深吧,所有記憶都失去了,居然還能想起那個晚上沒揭開的紅蓋頭。

    “我和‘周閑’一點都不像,這個‘周閑’指的是吳釀、張婉瑩的大師兄,我查了他過去做過的事情,不像是我會做出來的。”

    “我對身邊很多事情都感到陌生,唯獨對你不陌生,一見鐘情以后,就在猜測你的身份。知曉你有可能是周將軍的愛人時,沒有生出嫉妒心,這也不正常,畢竟我是個嫉妒心很強的人。”

    為什么不嫉妒周將軍?因為內心知曉那是自己,嫉妒自己是沒有必要的事情。

    “認出你是陸雪琛也挺簡單,畢竟你的手很漂亮,只要仔細一看,就能認出來。”

    周閑有些心虛地說,認出陸雪琛之后,他沒第一時間表明,畢竟當時他對待鬼新娘的態度不是很好,生怕陸雪琛會介意。

    所以當時的他還挺慶幸手機鬼,也就是系統把事情隱瞞下來。

    “原來如此。”

    陸雪琛的紅蓋頭輕輕搖曳,他不生氣,畢竟早就經歷過一回。新婚夜,沒認出他的周閑和認出他的周閑,態度完全不同,早已習慣。

    周閑想把事情全部擺出來,說完這件事,又繼續說:“現在事情解決得差不多,等一下我們就把剩下的兩個盒子打開,把記憶都恢復了吧。”

    “……”

    擦拭頭發的手指一頓,心臟猛地漏跳一拍。

    明明已經是鬼,沒有心跳,不用呼吸,但陸雪琛還是難得感覺到窒息,過去的所作所為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得他喘不過氣。

    周閑攬在陸雪琛腰上的手臂慢慢收緊,他發現他的身體有些顫抖,輕輕嘆氣,幾乎將臉埋入陸雪琛的身上。

    “我聽說了,你好像是用了些手段,才把我殺死……”

    “我……”

    陸雪琛喉嚨一緊,連話都有些說不出,解釋?

    有什么好解釋,事實就是他的的確確殺了周閑。

    用的還是周閑送給他的飲雪刀。

    現在他都還能回憶起那把刀刺入周閑身體的觸感,溫熱的血濺到臉頰,幾乎燙得他面目全非,連淚水模糊視線,都無法讓他回神。

    “阿雪,你說,你現在是不是應該重復一遍這個手段?”周閑戳了戳陸雪琛的腰間,語氣沉沉。

    當初的手段?

    陸雪琛一頓,指尖慢慢收緊,抓著毛巾,恐懼的情緒中,夾雜著少許羞恥,即使變成鬼了,羞恥心依然在。

    周閑不是個好騙的人,盡管千年前的他在衰弱,依然沒那么好騙,起碼當時是個戰五渣的陸雪琛殺不掉。所以只能親身上陣,一次又一次,直到周閑快撐不住時,才找到機會下手。

    “可以嗎?”周閑沒聽到陸雪琛說話,又戳了戳他的腰間。

    陸雪琛下意識地躲了躲,被他單手抱得更緊。

    周閑伸手去拿桌面上的盒子:“我先恢復個記憶,免得你不認。當初你騙了我多久,現在就重復一遍,怎么樣?”

    “別!”

    陸雪琛略顯著急地按住周閑的手背,心頭彌漫著說不出的羞恥。

    趴在他懷里的頭抬了起來,周閑隔著紅蓋頭瞧他,笑瞇瞇道:“為什么別呀?”

    “做錯事是要付出代價的,阿雪,你能讓當初的我心甘情愿赴死,現在也要讓我心甘情愿地原諒你,不是嗎?”

    當然不是!

    陸雪琛冰涼的手伸入紅蓋頭,莫名感覺到一陣不存在的燥熱。

    當初的那個計劃執行了近乎兩個月。

    中途好幾次累到想放棄,不過陸雪琛還是堅持了下去。

    “阿雪,不要這么不公平,對待千年前的我這么好,對待如今的我就這樣殘忍。”周閑幽幽開口,把陸雪琛說得發懵,思路一團糟糕,全然沒有心情再去思考別的。

    “你……既然你想要看,那就等看完的你,如果還堅持,就……”陸雪琛難得有些吞吞吐吐地說。

    “哦,然后就同意嗎?”周閑笑問。

    陸雪琛沉重地點頭。

    被周閑這一打岔,他已經沒有心思思考別的,反而在想,萬一恢復記憶后,周閑絲毫不恨他,真要他再做一次曾經做過的那個計劃,該怎么辦?

    當初沒時間想這么多,如今想來,有點羞恥過頭了。

    “那打開哪個?還是兩個都打開?”周閑繼續請教。

    陸雪琛手指有些顫抖,給他指了指:“打開……這個,另一個還不能打開。”

    “行。”周閑感覺到陸雪琛的視線一直定在他手上,跟著鑰匙移動,有種說不出的緊張。

    周閑也不嚇他,立即打開盒子,一道白光直接竄入眉心,記憶恢復得沒有一點征兆。

    也就陸雪琛看得緊張,以為周閑讀取記憶也要好一會兒時間。

    卻不料,沒過幾秒鐘,就見周閑回神,問出恢復記憶后的第一個問題:“哎,阿雪,你不是討厭這件嫁衣嗎?怎么后來又穿上了?”

    沒有生氣,沒有憤怒,沒有厭惡,沒有失望的眼神,甚至沒有任何情緒波動,與剛才還沒有恢復記憶的周閑,完全看不出任何區別。

    以至于陸雪琛沉默一瞬,疑惑地問:“你真的恢復記憶了?”

    為什么態度沒有一點變化?

    “昂。”周閑誠實點頭,“恢復了,所以才問你,當初不是最討厭這件嫁衣嗎?”

    所有記憶整整齊齊待在腦海里,周閑記得最清楚的是陸雪琛曾經坐在房間里,陰森森地盯著那件紅嫁衣,手里拿著把剪刀,好像下一秒就會把嫁衣剪碎。

    當時的陸雪琛不是厲鬼,勝是厲鬼。

    結果沒想到他死亡時,又穿上了這件紅嫁衣。

    陸雪琛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后來不討厭了。”

    這是他和周閑大婚時穿的嫁衣,沒有必要討厭。

    “你真的記起來了?”陸雪琛不想在這件事多聊,透著紅蓋頭觀察周閑的表情,這人真的是毫無波動,連記憶恢復了都沒造成任何變化。

    周閑真的想起來他是怎么殺他的嗎?

    “想起來了。”周閑一笑,陸雪琛下手挺準,甚至用了麻沸散,沒讓他感覺到疼,就當場去世了。

    “你騙了我兩個月,按照剛才所說的,你接下來必須補償我兩個月的時間,我仔細看了記憶,總共六十一天。其中四十是你主動強制我,除了在水里、亭子、院子那幾次,其余的次數,你都強制到白天,有時候我睡著了,你也會……唔!”

    沒讓周閑把不該說的話說完,陸雪琛快速捂住他的嘴:“別說了!”

    紅蓋頭下的臉已經紅得不像話,鬼也曾經是人,很在乎面子。

    周閑眨眨眼,拉開他的手:“怕什么,只有我們兩個人。你當初的確選了個好辦法,換作別人,可沒有辦法在兩個月內找到機會把我殺死。”

    死在溫柔鄉,不丟人。

    周閑難殺,就算是生命力快要耗光了,大虞的皇帝和活著的陳鐸都不敢正面交鋒,連背叛他的馮先也在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出現在周閑面前。

    人人都知道他要死,人人都不敢靠近他。

    只有陸雪琛真的下手了。

    “而且你當初要是不下手,我們還不知道會不會有今天。”

    周閑稍微正經地說,他握著陸雪琛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笑了起來。

    陸雪琛殺他時,狀態不正常,似哭似笑。

    右眼泛紅落淚,手指顫抖許久,左眼平靜無波,紅痣妖異,用一種熟稔的目光望著他,唇角微微上揚,刀從左手換成右手。

    然后一刀穿心。

    陸雪琛下不了手,于是“陸雪琛”下了手。

    他不會讓周閑犧牲自己,給他換取一個無用的短暫未來。

    “我現在還挺熱乎的吧?當初離死不遠,涼得快像尸體了。”周閑逗著他笑,“要不是你,現在就是兩塊冰塊抱在一起了。”

    感覺到手心的溫暖,陸雪琛眼睫毛輕輕顫動著。

    指尖有些眷戀地撫摸著周閑的臉頰,從熟悉的眉眼到高挺的鼻梁、嘴唇、下巴,輪廓清晰,五官深邃俊美,總是帶著懶散的笑容。

    “你要不要再掀一次紅蓋頭?”

    陸雪琛隔著紅色看了他好久,才慢慢問道。

    第218章 游戲

    這是一件周閑無法拒絕的事情。雖然氛圍不太對勁, 但不妨礙心情到位了。

    “這次倒是換成我緊張了。”周閑笑道,他慢慢伸手掀開陸雪琛的紅蓋頭,眼神認真, “當年陰差陽錯,結果導致過了這么久都沒忘掉。”

    他注意到陸雪琛的手指微顫,掀開的動作頓了一下, 俯身隔著紅蓋頭吻了一下陸雪琛的額頭:“阿雪,其實你也有這樣的想法吧?”

    否則也不會穿著嫁衣死去。

    確實有這個原因,陸雪琛被他這一吻弄得失神, 心想, 選擇身著紅嫁衣而死, 周閑的確占了太多因素。

    周閑撩著他的紅蓋頭, 趁著陸雪琛愣住的瞬間,自己將頭鉆了進去,一張笑臉就這么近距離地出現在眼前, 嚇了陸雪琛一跳。

    然后就被他猝不及防地吻住, 陸雪琛習慣性地張嘴,接受周閑帶來的吻,很溫暖、輕柔。

    曖昧的紅蓋頭不斷搖曳著,周閑把陸雪琛壓倒在床上,溫柔繾綣地吻著他,慢慢扯掉遮蓋住二人的紅蓋頭,柔軟絲滑的布料落在手心。

    “太正經還是不好,這樣更符合我的氣質。”

    一吻結束, 周閑說:“雖然很想再來個洞房花燭夜, 但是今晚都這么累了,還是安分地睡一覺更好。”

    “不要補償了是嗎?”

    陸雪琛抬眸看他, 皮膚蒼白,黑發蜿蜒在床上,火紅色的嫁衣襯托得那張面容更加吸引目光,讓人移不開視線,耀眼奪目。

    “這件嫁衣很重吧?”周閑將他拉起來,目光落在那一身繁瑣鮮紅的嫁衣,更像是枷鎖,他伸手幫陸雪琛脫掉繁瑣的嫁衣,“補償是一定要的,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阿雪,等醒來以后,我們好好享受這個世界可以嗎?”

    承載了千年的歲月,如今該在的都在,不該在的已經消失,沒有必要再被困在過去。

    陸雪琛漂亮的眼睛望著他,任由他脫去自己的嫁衣,束縛著身軀的沉重隨著嫁衣被脫去,好像徹底從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掙脫了出來。

    “就像天師們陪同的各位將士一樣。”周閑與他對視,“我們兩個也應該享受一下。”

    三年的時間,他想要好好珍惜。

    陸雪琛看著他,慢慢伸手抱住周閑,將臉埋在他的頸窩間,輕輕回應:“嗯。”

    只有周閑在,就一切都好。

    是夜,張婉瑩的事情已經被天師盟完美解決,吳釀正在小吃街東逛西逛,從頭吃到尾,就沒有停下來過。

    “你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孔如月皺眉看他,她剛知道吳釀“一不小心”也混上囚牢山了。

    由于錯過囚牢山一事,并且沒有保護好張婉瑩,這讓孔如月非常不爽。

    因為其他人都在忙,孔如月盯上了最閑的吳釀,本來想要詢問他一些事情,奈何這小子看似憨厚的外表,實則陰險奸詐,將她拐到小吃街,吃了一路。

    吳釀鼓著臉,吃得像個倉鼠:“哪有,我才吃了一遍!”

    “一遍還不夠嗎?”

    孔如月有些無語,還想要再說,忽然被吳釀一把拽到個攤子后面,做賊似的。

    “噓噓噓,如月姐,你先別說話!”

    吳釀一臉謹慎模樣,引得孔如月心驚,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熟悉的二人進入眼底,周閑正站在攤子邊,正低頭和身邊人說話。

    而他身邊那人,黑色長發束起,不再是那一身顯眼的紅衣,而是和周閑同款的寬松服飾,身形修長如青竹,姿容清雅,自帶古韻氣質,看著倒有幾分出塵,不屬于人世間。

    可在周閑將東西送到嘴邊時,淡漠的他卻張嘴淺嘗一口,然后眉頭皺得更深。

    口味清淡的鬼,不習慣如今的重口味。

    周閑笑搭著陸雪琛的肩膀,繼續往前走。

    這樣一看,與尋常出來逛街的普通情侶沒有兩樣,他們很好地融入了這個世界。

    孔如月看愣了,壓低聲音:“那個……這好像是鬼王吧?”

    她已經知道了陸雪琛的身份,特別嚇人。

    雖然聽說囚牢山的陰兵也會下來游蕩,見識一下新的時代,可沒想到鬼王也這么早下來,而且看起來和周閑很曖昧啊!

    “小情侶出來散步了,咱們得離遠點,不要打擾。”吳釀吃著燒烤魷魚,笑嘻嘻地說道。

    他說著,朝著周閑、陸雪琛相反的方向走去。

    三年的時間,不僅是給周閑和陸雪琛,也是給自己好好享受一番的機會。

    “這……”

    孔如月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還是跟上了吳釀的腳步。

    不知道囚牢山詳細事情的她非常疑惑,以前就是個廢物的周閑怎么迷住了鬼王,難道是憑姿色?

    現在不懂,再過不久,孔如月就得被其他人說出的真相給嚇一跳。

    但現在,她只是追著吳釀問事.

    “剛吃飽,就玩3d游戲,你不暈嗎?”

    孔如月跟著吳釀來到了網吧,兩人坐在相鄰位置,她無聊地陪著吳釀雙排,兩人技術都不好,很快就放棄了,看著隔壁的吳釀玩一款自由度很高的探索游戲。

    “不暈啊,吃飽飯才好玩游戲。”吳釀笑瞇瞇地說,他咬著路上買來的棒棒糖,悠閑地玩著游戲。

    “陳鐸那個傻子,游戲都沒玩透,就想要打到大結局,死了才是正常的事情。”

    正玩著游戲,吳釀忽然來了這么一句。

    “這話怎么說?”

    孔如月微微抬起的屁股又落了下來,她不放過吳釀就是這個原因。

    對方有一拍沒一拍地和她閑聊,時不時透露出些關鍵信息,讓孔如月走不動道。

    “唔嗯,如月姐,你喜歡玩游戲嗎?”

    吳釀正在游戲里搶劫,他搶了一個老乞丐好不容易討來的錢財,一旁的孔如月看得有些心理不適。

    “一般般吧,不過我玩游戲,肯定不像你這么缺德。”連乞丐的錢財都搶走了,孔如月意有所指。

    吳釀哈哈笑了兩聲,沒笑得太大聲,以免被其他人聽見:“不過是個游戲而已,何必這么認真。在現實里,我可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在游戲里隨心所欲點怎么了?”

    孔如月總感覺吳釀話里有話:“玩游戲的宗旨是取悅自己。游戲是假的,但情感不假,我做出這種事情會導致自己不高興,那我就不會去做。”

    她看著吳釀打游戲,夜晚很快降臨,吳釀用收集好的物資過了個安全的夜晚。

    但第二天早上,路過昨天搶劫的那條小道時,一具尸體正在風雪下掩埋,是吳釀昨天搶過的那個老乞丐。

    “你看,由于你做的事情太缺德,我現在就算是旁觀,也很想揍你。”

    道德感太強的人,做不出這么缺德的事情。

    即使明知是npc,只是一串數據,孔如月仍然心理不適,跨越不過心中那條線。

    吳釀看她一眼,笑著開口:“我朋友的朋友曾經玩過一款非常自由的游戲,游戲世界很美好,玩家進入以后,不被任何規則所約束,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起初所有人都在享受這個美好的游戲,他們在游戲里到處碰撞,玩得很開心,世界也因為玩家而變得更加有趣。”

    吳釀繼續玩下去,他操控的角色,很快就被一群小混混給打死,這一回換成他死在風雪夜中。

    于是他讀了個檔,這一次重來,他沒有去搶劫老乞丐,甚至給予老乞丐施舍,然后就被老乞丐感恩。這樣的劇情讓孔如月覺得有些滑稽。

    不過這一次,吳釀的角色沒有被小混混打死了。

    探索正在持續,孔如月注意到老乞丐好像和一個小混混有交際,是第一周目打死吳釀的小混混之一。

    孔如月想了想,說:“自由需要建立在秩序之上。”

    吳釀繼續說:“沒有秩序約束的游戲很有趣,那款游戲很真實,每一個npc都能讓你幻視真正的人類。

    你傷害他們,他們會感到害怕,你幫助他們,他們會對此而感激,每一個反應都無比真實,這讓玩家感到無比驚喜。

    玩家更加喜歡這款游戲,真實的游戲人生代入感太強,于是有些人將現實里無法做出的事情,全部在游戲里做了出來。

    如果在游戲里暴露,遭到游戲npc的厭惡和追殺,惹來太多麻煩,那就把賬號刪除了,換個賬號重新再來。他們可以在這個游戲里擁有無限的人生,可以扮演英雄,也可以在游戲里扮演壞人,反正就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吳釀往后靠,整個人窩在椅子里,慢悠悠地打著游戲:“不出一年的時間,原本美好的游戲世界,因為玩家的肆無忌憚,徹底被破壞掉了。”

    “……”

    孔如月的心臟跳得很快,身后驀地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這個游戲叫什么名字?”

    “程陽哥?”

    孔如月下意識往后看去,不知道什么時候身后多了兩個人,邵程陽和孔如柏背對著他們坐在電腦前,直到說話才引起他們的注意。

    “不知道,反正游戲商最后以很慘淡的結果收場,等我想去玩的時候,已經玩不了了。”

    吳釀沒轉過身,他操縱的人物因為搶劫了一個小姑娘的東西,被人家的家丁給打死了,于是他再次讀檔,繼續玩下去。

    孔如月眼角一抽:“你就不能做點好事,別讓自己死這么快嗎?”

    探索了這么久,連一個小區域都沒有探索完,這游戲的限制性挺大。

    吳釀說:“沒事,如月姐,你剛才不說了玩游戲的宗旨是取悅自己嗎?我玩得挺高興的,這款游戲不錯,做壞事就探索不下去,游戲機制給人的反饋很好。”

    邵程陽聞言,笑了起來:“如果游戲機制是負面的,那估計無法通過審核,咱們國家在這點上,做得還是挺厲害。”

    “是啊,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陳鐸怎么就沒看懂這點呢?”吳釀咬碎嘴里的糖,把棍子丟進垃圾桶里。

    不是誰都能承載世界本源,也不是每一個世界的本源都能被承載。

    這個世界的大門,連接著深淵般的黑暗,能夠吞噬一切,一旦打開,便會像病毒一樣蔓延擴散,侵蝕希望與光明。

    所以陸雪琛才選擇了這個世界,只可惜來的是陳鐸,而不是那位藏在背后的前任部長。

    “這之間有什么關系嗎?”孔如月問。

    吳釀笑瞇瞇地說:“沒有關系,只是閑聊一下而已。”

    孔如月不覺得沒有關系,還想追問,一旁的邵程陽卻給了她一個眼神,不用繼續追問下去了。

    “感謝解答。”邵程陽朝著吳釀點點頭,他只是隨便往后揮揮手,繼續窩在椅子里打游戲。

    孔如月看著起身離開的二人,猶豫一瞬,和吳釀說了句,便追出去:“程陽哥,不繼續問嗎?”

    邵程陽的表情難得凝重,孔如柏看了她一眼:“他已經將答案給了出來。”

    “什么意思?”孔如月不明白。

    二人沒有多解釋,有事先行離開,孔如月原路返回,皺眉思考。

    上了車的邵程陽安靜好一會兒,忽然苦笑道:“突然感覺我們真是幸運。”

    吳釀說的那個游戲太可怕了。

    一款沒有秩序的自由游戲,玩家無論做什么都不會被約束,即使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都不會遭到懲罰。

    玩家甚至可以換號重來,變成個全新的人再接近npc,如果惡趣味一些,就如吳釀剛才對老乞丐所做的一樣,曾經傷害、摧毀你的人,甚至有可能會成為你的英雄,將你從地獄中拯救出來,再將你推下去。

    孔如柏說:“比鬼更加可怕的是人心。”

    幸好他們的大門,連接著的是厲鬼的世界,而不是吳釀口中的那個游戲。

    “我有點想去見見周閑和陸……先生了。”

    如果不是他們,大門不會成功被關閉,即使不像吳釀說的那樣恐怖,也好不到哪里,都一樣絕望。

    “打擾情侶談戀愛,是會被揍的。”孔如柏淡淡提醒一句。

    “……那還是過兩天再去吧。”

    “你確定過兩天他們會分開,不談戀愛?”

    “……”

    “老孔,你不覺得你今天的話有點多嗎?”忘了自己的人設?

    “……”

    孔如柏回歸安靜,默默不語,邵程陽笑著啟動車。

    第六卷 世界六

    第219章 公平

    麻煩又找上門了, 不過這次是個很有趣的對手。

    說好三局兩勝,結果進行了九百九十九局,周閑還是沒能贏他, 第三局總能平手。

    “陸雪琛是吧?”

    周閑念著他的名字,勉強算是耳熟能詳的名字,畢竟可是那個麻煩組織的分部部長, 與另外一個討厭的部門相比,這人讓人覺得更加順眼。

    坐在對面游戲機的男子輕輕頷首,眼中帶笑:“是的, 很榮幸能被您記住名字。”

    “客氣了, 能被陸部長記住名字, 是我的榮幸才對。”周閑笑瞇瞇地說著, 站起身伸了伸腰。

    為了符合打游戲的形象,他穿得很是時尚,潮流的沖鋒衣外套, 還戴著頭戴式耳機, 姿態懶散隨意:“走吧,咱們出去轉轉,玩了這么久,還是平手,得換個新游戲了。”

    陸雪琛就沒他那么隨性了,盡管陪著周閑進入游戲城,也沒有在形象上加以改變,姿態端正, 一舉一動都不失禮節, 完全不像是會進入游戲城打游戲的人,更像是一位清雅脫俗的貴公子。

    不管周閑把他帶到什么鬼地方, 陸雪琛都能維持著最好的禮節,平靜而淡泊。

    周閑覺得非常養眼,固然先前來的一個個麻煩角色都很好看,不過比起那群人,陸雪琛格外入他眼。

    難怪他的代號是“雪”,除了名字,這的確是個如雪般冰冷透徹的人物。

    “哎,陸部長,你應該知道這最后一場游戲是什么吧?”

    于是周閑像一個帶壞好學生的壞惡霸,伸手搭住他的肩膀,不懷好意地開口。

    陸雪琛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表情不變:“周先生能早點開始最后一場游戲,我們之間的事情就能早點結束。”

    他不經意似的,躲開了周閑的手,并且找了個借口去洗手間。

    等再回來,盡管穿的衣服沒有變化,周閑卻注意到他的肩膀有被擦拭過的痕跡,看樣子陸雪琛很討厭別人與他接觸啊。

    要不要戳穿呢?

    周閑想了想,還是算了。

    現在大戲即將上場,沒必要故意找事,反正陸雪琛也不會表現出來。

    他們找了家餐廳坐著,各自點了一份套餐,周閑說:“最后一場游戲,你應該早就聽那群失敗者中的某些人說過了吧。”

    “自然。”陸雪琛優雅頷首。

    輸給周閑的人太多,一些能力強悍的挑戰者,才有資格經歷周閑的最后一場游戲。

    陸雪琛早就猜到自己能玩到這一場游戲,所以提前了解過。

    周閑口中的那場游戲,以周閑的能力為基礎,挑戰者的過去為模板,建立一個新的游戲世界。

    挑戰者進入這個游戲世界以后,會再次經歷曾經的一切,只要挑戰者能堅守本心,按照過去的記憶重新走一遍,那就能夠贏。

    聽起來很簡單,可是事實沒有那么容易。

    因為周閑建立的游戲世界是活的。

    挑戰者在里面所做的一切,是真的能夠改變一個世界的發展,曾經的遺憾、痛苦、悲哀、絕望都是可以改變,失去親人、愛人、摯友的挑戰者,都可以在這個世界中,拯救自己曾經失去的,避免遺憾重演。

    畢竟失敗的代價也不過是輸給周閑,灰溜溜地回到總部罷了,以往的挑戰者沒有經受住誘惑。

    在陸雪琛之前,江部長也是沖著這個來,抱著必贏的心態。

    可惜,周閑懶得和他玩,直接用普通游戲把人打自閉了。

    以至于等江部長輸給周閑,回到總部后,他連續罵了周閑一周,吳釀每天都過來和陸雪琛說樂子,他非常清楚。

    隔壁部門人不多,百分之九十都折戟沉沙于周閑手上,這并不是個百分百安全的游戲,甚至有冒犯周閑而死的員工。

    江部長也敗給周閑,好在沒有做出太過分的事情,得以安全回到總部。

    由于連部長都敗北了,周閑的危害性過強,已經干擾到總部,這個重大的任務重新分配后,倒霉的陸雪琛便接到這個任務。

    他想,與其讓手底下的員工浪費時間,不如自己親自上陣。

    如果輸了,那就再開一個會議,重新安排。

    “既然你已經聽說了,我就不多費口舌。”周閑笑吟吟地說,“規則沒變,和以前一樣,只要你到最后都能堅守初心,不改變命運,那就算你贏了。”

    他說著,用修長的手指在空氣中劃動,引起一陣波紋浮動,憑空勾勒出一扇散發著神秘氣息的古樸大門。剎那間,包廂內空氣變得沉重,神秘大門上交錯纏繞著一條條鎖鏈,鎖鏈在慢慢轉動,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陸雪琛不緊不慢地擦拭唇角,并未被神秘氣息影響,依然溫和平靜:“我有個問題。”

    “什么問題?”周閑拉扯著鎖鏈,并不著急打開大門。

    陸雪琛說:“按照以前的規則,周先生,你依然會作為旁觀者觀察,不涉及我的游戲是嗎?”

    “當然,畢竟那是你的世界,我這樣的外人進去好像不太好。”周閑單手托臉,玩著大門鎖鏈。

    陸雪琛眼眸一瞇,語氣淡淡:“你不覺得這樣不公平嗎?”

    說好兩人對弈的游戲,其中一人卻以旁觀者的身份圍觀,不參與進去,這算什么?

    還是兩個人的游戲嗎?

    “怎么會不公平呢?”周閑眨著眼,“真要說起來,這場游戲可是偏向你,我不會動任何手腳,只要你和以前一樣,按著過去走過的路再走一遍,就能贏了。”

    “是嗎。”陸雪琛不以為然,“要是真這么容易,也不會這么多人輸給你。好歹是兩個人的游戲,唱獨角戲太沒意思了,周先生,我能加兩條建議嗎?”

    “你說說看?”周閑很有禮貌。

    陸雪琛思考一瞬:“既然是以我過去的世界為背景,那就請消除我的記憶,讓一切重來吧。”

    “嗯?你確定?”周閑笑容加深,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陸雪琛點頭:“這是第一個建議,你覺得怎么樣?”

    “只要是你愿意,當然沒問題。”周閑說。

    陸雪琛雙手交叉,姿態端正,繼續道:“第二個建議,既然是雙人游戲,就請周先生不要旁觀,與我一起進入游戲中。比起在游戲外看戲,不如在游戲里更加有意思吧?”

    “哈哈,陸雪琛,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周閑沒忍住笑出聲,連眼睛也笑彎了。

    陸雪琛表情不變地盯著他,周閑哈哈大笑好一會兒,才說:“這真是一個危險的建議,對你很不利哦。我要是進入游戲里,對命運影響的權重會超乎你的想象,一不小心就會干涉到你的世界線,萬一讓你失敗了,可怎么辦?”

    蝴蝶扇動翅膀,都能讓世界的另一端掀起龍卷風,更別說周閑這樣的人。

    “那便是我失敗了。”陸雪琛很平靜,“只要不是你主觀地想要改變命運,我的命運很難發生這么大的變動。如果真的變動了,那就算我輸吧。”

    命運沒有這么容易改變,尤其是陸雪琛所經歷過的一切,他的世界是一場無人能改變的死局。

    “嗯,有道理。我聽說過你的經歷,確實不是一般人力能夠改變的。”周閑向后傾斜身體,椅子微微搖晃,思考半晌,點頭,“行,我答應你。”

    “不過為了公平,我也得提前說一下。進入游戲以后,我會盡量給自己分配一個存在感低的身份,不輕易去干涉你的命運,不出現在你的面前。如果我主動地去干涉你的命運,擾亂你的選擇,那算我輸,怎么樣?”

    周閑是個注重游戲公平的人,陸雪琛提出的建議,都是不利于自身的。

    本人失憶,世界中多了一個權重大的人物。

    怎么看,這個游戲都有些偏向周閑,那周閑自然要對自己加以限制,避免虧待對方,導致游戲性下降。

    “可以。”陸雪琛點頭,和他猜測的一樣,周閑是個追求公平和游戲性的人,“既然我們雙方都認可了,那便立下契約吧。”

    周閑挑眉看他:“不繼續加建議了嗎?”

    陸雪琛對他莞爾一笑:“足夠了。”

    只要周閑也進入游戲便行。

    “行,那契約成了。”黑金色的咒文纏繞在二人手上,緩緩化作一道暗光進入手背,在背面留下閃耀著契約的咒文痕跡,隨后消失不見。

    “準備開始最后一場游戲吧。”

    周閑笑瞇瞇地扯動鎖鏈,叮咣、叮咣的聲音響個不停,神秘深邃的大門緩緩被打開,門后有漆黑的漩渦在旋轉,看著危險窒息。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理念相同。”陸雪琛站起身,朝周閑說道,唇角上揚。

    周閑笑笑:“我不這樣覺得,我聽說過你的理念,可惜我不喜歡。反倒是挺欣賞江部長的理念——世界的安全才是最重要,要將危險扼殺于搖籃之中,維持世界的正常發展。”

    江部長選擇扼殺危險,陸雪琛所在的部門是救贖反派,引導未曾犯罪的反派走向正確道路。

    這種行為太過麻煩,周閑表示無聊。

    “是嗎?那還真是遺憾,是我自作多情了。”陸雪琛笑笑,朝著大門走進去,“開始游戲吧。”

    不再廢話,他走了進去,身影被漆黑的漩渦所吞噬。

    周閑聳了聳肩:“好吧,那接下來輪到我了,該給自己安排個什么樣的身份呢?還是第一次這樣玩,真激動啊。”

    嘴上這樣說,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往漩渦里走:“安排個遠一點,誰也不認識,到處看戲的樂子人好了!”

    隨著他走進去,一道清脆的響指聲響起——

    “啪!”

    神秘深邃的大門被漩渦一起吸了進去,世界在轉動,一切都開始了.

    “大師兄,大師兄,你快醒醒啊!!”

    一道驚喜不已的少女聲音響起,周閑被人拼命搖晃著肩膀,這讓他下意識皺眉,精準抓住對方的手腕。

    “啊啊啊,大師兄,你快松手,你快松手,我手要斷了!”少女尖叫起來。

    “好吵。”周閑睜開眼,懶散地說了一句。

    正叫個不停的少女立馬單手捂住嘴,瞪著大大的眼睛看他。

    一眼掃視四周,他正閑閑躺在一個偏僻的亭子里,身上穿著和少女差不多的服飾,應當是門派服飾。

    “這里是哪里?”

    周閑放開少女的手腕,心生疑惑,我不是給自己安排了個逍遙散仙的身份嗎?怎么好像是個門派弟子的身份?哪里出差錯了?

    而且剛才那一幕,怎么好像是在哪里經歷過一樣?

    “這里是御靈宗呀,大師兄你怎么了?是睡糊涂了嗎?”少女有些哀怨地看他,不停朝著發疼的手腕吹氣。

    御靈宗?

    “那就糟糕了。”

    周閑皺眉,操作失誤了。

    不僅沒能和陸雪琛拉開距離,成為世外高人。

    還一不小心,成為了陸雪琛的……小輩??

    麻煩大了,如果真是這樣,他必須想個辦法離陸雪琛這個麻煩中心遠一些。

    畢竟一旦陸雪琛的故事開始,那就是虐身虐心的節奏。

    他一個看戲的,絕不能被陸雪琛禍害,要不然輸定了。

    第220章 生效?

    打聽清楚了。

    不僅是陸雪琛的小輩, 還是他的親傳大弟子。

    周閑玩游戲無數年,第一次出現滑鐵盧般的失誤。

    “大師兄,你怎么還在發呆?難道真的睡糊涂了嗎?趕緊點, 師尊馬上出關了!”小師妹祝明雪瞪著他,不停揉弄自己的手腕。

    “抱歉。”周閑道了聲歉,暗自嘆氣, 跟上祝明雪朝搖光峰飛去。

    失誤是他導致的,為今之計只能盡力扮演好陸雪琛的大弟子,絕不讓他察覺出一點異樣, 避免改變命運, 輸給陸雪琛。

    【系統, 調出陸雪琛大弟子的所有過往經歷。】周閑思忖半晌, 打算先調出陸雪琛的大弟子信息,看看他的生平事跡,準備一比一復刻, 完全按照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進行。

    【了解, 信息正在載入中,請主子稍等。】

    一道透明屏幕憑空浮現在周閑眼前,畫面閃動幾下,這是周閑為方便觀察游戲過程而制作。盡管他現在也進入游戲,但并未失效,依然能夠幫助周閑查找、檢測游戲中的任何情況。

    信息很快被系統提供給周閑,結果不是很理想。別說一比一復刻,能保持人設不崩塌就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陸雪琛共收有四個弟子, 除去按照宗門規定收下的三個弟子外, 大弟子是陸雪琛第一個主動收的弟子。他是個根基普通,但性情溫和友善、愛護師弟師妹的人, 深受陸雪琛信任。

    但也正因為他這般的性格,才會被人利用。

    身為天下四尊之一的陸雪琛常年閉關修行,只有偶爾會出來指導弟子。于是修為平平無奇的大師兄一直默默照顧著門下弟子,處理搖光峰的事務,這就導致陸雪琛和他的大弟子都沒有發現某些弟子心懷不軌。

    首先是陸雪琛的二弟子,擁有冰系天靈根的絕世天才,表面看似冷冷冰冰,實則與陸雪琛有著血海深仇,暗中利用大師兄,對閉關的師尊下毒,期盼著他走火入魔。

    其次則是陸雪琛的三弟子,從小慘遭虐待的半妖混血,機緣巧合之下拜入不歧視人妖混血的御靈宗,天賦雖然一般,但宗主認為陸雪琛弟子太少,于是和二弟子一起丟到陸雪琛門下。

    因童年陰影,三弟子表面性格開朗,討好型人格,和宗門大多數弟子關系都很好。當然,這都是表面偽裝,因為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妖族的間諜。

    三弟子一直暗中調查御靈宗的情況,早就發現二弟子對師尊陸雪琛下毒,甚至暗中相助,在里面加料,將毒藥藏得更深,避免被大師兄和師尊發現。

    門下弟子各有詭譎心思,陸雪琛閉關不知,大師兄關愛師弟師妹,更是什么都沒有察覺到。二師弟、三師弟拜入宗門十年,一個天賦超強,一個勤奮努力,表面修為早就趕上忙碌的大師兄。

    四師妹是五年前才拜入御靈宗,好在和前面兩個心思各異的家伙不一樣,這是個真正的正常人,尊師重道,敬愛師長的好孩子,可惜也落不到個好下場。

    但這都與周閑無關,他現在最重要的是扮演好愛護師弟師妹的好師兄,要對包藏禍心的兩個師弟選擇性眼瞎,任由他們通過自己對陸雪琛下毒,任由他們操控自己,竊聽御靈宗的機密,并且泄露出去。

    按照系統提供的資料,接下來周閑會被三師弟利用,讓妖族知曉陸雪琛身受重傷,所以才閉關修煉多年。

    隨后,周閑會按照對方的計劃,帶著師弟師妹下山歷練,“恰好”遇到陸雪琛的舊人,將舊人消息和禮物送回去,刺激到陸雪琛的心理,使他差點走火入魔。

    接著又被師弟操控著放走大妖,毀壞封印,并且被魔族抓走,將陸雪琛引出御靈宗,設下陷阱,請君入甕,使陸雪琛重傷到修為大跌,遭到叛徒的羞辱,而后掉入死谷,生不如死……

    “……”

    周閑默默捂住心口,免得一口鮮血吐出。所以說,他要怎么才能扮演好這樣倒霉、愚蠢的大弟子啊?

    還有,陸雪琛的眼睛是不是瞎了,怎么收這么一個愚蠢且拖后腿的弟子?難怪陸雪琛后來會有凄慘無比的下場,原來端倪就在這了。

    “真是糟糕。”周閑深深嘆氣,讓一個聰明人扮演被利用的蠢人,確實非常折磨。稍一不注意,就很想掀桌子,那就只能輸給陸雪琛了。

    “大師兄,你說什么糟糕啊?”

    周閑的低聲自語被祝明雪聽見了,她疑惑地看了過去。

    周閑搖頭,神色一如真正的大師兄般溫和,眸光慈祥地盯著祝明雪:“沒什么,小師妹,搖光峰到了,準備下去吧。”

    死道友不死貧道,輸贏是大事,不能因為一點困難就輸給陸雪琛。

    周閑已經想好了,等把陸雪琛大弟子的戲份演完,他就找個地方蹲著,圍觀陸雪琛怎么走完剩下的劇情。

    “大師兄,你今天好奇怪,能不能別用這么惡心的目光看我。”周閑想著演好人設,卻不料祝明雪一陣惡寒,使勁搓著手臂,“雞皮疙瘩都要掉落一地,我記得你之前沒有這么惡心的,不會被奪舍了吧?”

    周閑:“……”

    他收斂起來,笑容一秒轉變為冷漠,他的演技有這么差嗎?居然讓祝明雪一眼看穿。

    “哈哈,開玩笑啦,大師兄你不要生氣嘛,就是覺得你今天好像不太對勁,說笑幾句。”祝明雪見狀,反倒是笑了起來。

    奪舍沒這么容易,周閑敢跟著她前往搖光峰,那肯定不會是什么大事,師門長輩都在,還有師尊這個四尊之一。

    “還是流光師伯最近給你找了太多事情,所以才這么煩心吧。”祝明雪自動給周閑找了借口。

    周閑嘆氣:“差不多吧。”

    晨光熹微,穿過厚重的云層,便能看見山峰積雪,就連山中殿琉璃瓦上也覆蓋著厚厚的白雪,陽光照射,泛著白蒙蒙的光輝。云霧中有仙鶴穿行而過,飄渺出塵,不似人間仙境。

    “大師兄,流光師伯他們好像已經到了。”

    祝明雪收劍跳到搖光峰的階梯上,趕忙朝著莊嚴的大殿而去,與御靈宗其他地方不一樣,搖光峰正飄落著風雪,氣溫寒冷,雪花撲簌簌落下,將整個搖光峰都覆蓋起來。

    “別著急。”

    周閑慢悠悠收劍,不緊不慢地跟上祝明雪的腳步。雪地無印,在他們前面的人都未曾在雪地上落下腳印,只有祝明雪嘎吱嘎吱地踩著雪,歡快地朝著大殿跑。

    御靈宗共有七座山峰,地勢恰好與北斗七星對應,七峰各司其職,主峰為天樞峰,搖光峰較為特殊,只因陸雪琛長居于此。

    進入破軍殿,大殿之內已經來了各峰的弟子,周閑入殿以后,朝著天樞峰的大弟子鹿源詢問幾句,才知天樞峰、天璇峰、開陽峰的峰主都已經進入內殿。

    “大師兄,您終于來了!”

    周閑還沒和鹿源多說兩句,一名圓臉討喜的少年便開心地湊了過來,身旁還站著一個冷冰冰的少年,看外表,二人都約莫十八、九歲。

    周閑看他們一眼,就知道冷冰冰的是陸雪琛糟心的二弟子夏生死,圓臉討喜的少年則是三弟子談窮碧。

    真是兩個……好名字,一個要死,一個要窮,陸雪琛真會選弟子,名字有意思,人也有意思。

    好勝心蠢蠢欲動,即使知道二人心懷不軌,周閑依然盡量溫和地問:“怎么了?”

    談窮碧撓了撓臉蛋,不好意思道:“大師兄,我們等了好久,沒見到師尊和宗主他們出來,有點擔心,所以才想讓你進去問問情況。”

    不是想問問情況,是想偷聽御靈宗高層的談話內容吧。

    周閑看穿了談窮碧的想法,并且拒絕了:“還是等師尊他們出來吧,三師弟,你不用太擔心,宗主長老和師尊都在,能出什么事情?”能問出這種話的你真是太蠢了。

    很想嘲諷,奈何人設不準。

    好在原主人設雖然關愛師弟師妹,但也尊重師長,不會擅自前往內殿打擾長輩談話。

    談窮碧連忙說:“大師兄說得對,各位長輩都在,確實不可能出什么事情,是我太愛胡思亂想了,很抱歉!”

    他道歉道得很真誠,一旁的鹿源看他一眼,笑道:“窮碧只是關心則亂,何須道歉,相信你大師兄根本不在意。”

    “是嗎?那就太好了!”談窮碧立即笑得像一朵燦爛盛開的白蓮花。

    周閑有點手癢,好在又有人來,打斷了他的沖動。

    天權峰峰主夾雜著風雪飄入大殿,他穿得非常厚實,像是個怕冷的人跺了跺腳,又搓了搓手臂:“哇塞,好冷啊,雪師兄的實力又見漲了啊!”

    “天權師叔!”殿內的弟子紛紛朝他行禮。

    天權峰峰主擺了擺手:“行了行了,你們不用客氣。我先進去看看情況,小九你陪我進去。”

    他說著,逮著一只圓滾滾的白色胖鳥朝著內殿走去,胖鳥叫得非常凄厲,像是在求救一樣:“啾啾啾!”

    “啾啾!”路過周閑的時候,白色胖鳥黑眼睛一亮,一口就要咬住周閑的袖子,奈何周閑反應快速,沒讓它咬住。

    “啾?啾!啾啾!”

    很難形容一只鳥的表情,但此刻周閑卻從它身上看出了天崩地裂的表情,仿佛是在瞧著一個沒良心的負心漢,然后對他罵罵咧咧。

    看那表情,還罵得很臟!

    “鹿源,它在說什么?”周閑注意到鹿源的表情有些扭曲,半妖應該能夠聽懂一只鳥的話吧?

    鹿源:“呃……”

    有點不方便說出來啊。

    周閑看向眼中帶點幸災樂禍的談窮碧:“二師弟,你說?”

    “咳咳,沒什么啦,大師兄,鳥師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談窮碧忍笑說:“罵了你兩句,大師兄,你是不是得罪鳥師兄了?”

    至于罵什么,不好轉述,還是等鳥師兄和周閑來說吧。

    周閑覺得不是罵兩句的事情,否則大殿內的某些弟子表情怎么這么扭曲,好像聽到了什么不該聽的話一樣,差點沒笑出聲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下次有機會再問他吧。”周閑倒是不在意,就算罵也不是罵他,而是罵原主,何必放心上呢?

    無所謂啦。

    殊不知,對方罵的就是他本人!

    【王八宿主,居然做出這么過分的事情,居然把我丟給、丟給……】一個危險的壞人,難怪陸雪琛不要他了!

    鳥師兄很氣憤,罵罵咧咧不停,可一瞧捏著它的人,又不敢罵出聲,把欺軟怕硬貫徹到底。

    “注意,別說漏嘴哦。”天權峰峰主笑瞇瞇地搓著它的白毛。

    【吳……監察者大人,不讓周閑知道任務是不是太危險?】系統翻著自己的后臺,看得一陣提心吊膽。

    恐怖的黑化值,一會兒跳到百分之百,沒幾秒鐘,不等任務發布失敗紅色警告,又立馬跳到百分之五十,嚇人的數據讓系統的后臺瘋狂升溫。

    這個世界要完犢子了!

    沒有它,周閑兩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光看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沒心沒肺模樣,說不定就等著圍觀看陸雪琛的樂子。

    危險致命的世界,失憶的樂子人周閑,黑化值反復橫跳的反派,作為唯一看透真相的,是外表看似圓潤,智慧卻過于常人的統子!

    如今卻被監察者囚禁了!

    “別擔心,不會出事的。”監察者說得輕飄飄,系統表面信任,實則冷笑不停。

    呵呵,不會出事才怪!

    宿主連系統都被人搶走了,換一個人,必死無疑,這新任監察者心懷鬼胎啊!上個世界看著挺好的人,如今看來,比上一任監察者更加可怕、陰險。

    他欺騙了宿主和反派,抓走了最聰明的統哥,讓它不得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宿主去死,真是太殘酷了。

    好在,這個愚蠢的監察者還不知道周閑自帶一個技能,那就是——對老婆一見鐘情的buff!

    閑弟吶,希望這一回你不要讓統哥失望,趕緊讓buff生效吧。

    曾經總是無語周閑自帶的技能,現在的系統卻懷抱著希望,深沉地祈禱著。

    我們就等著你的一見鐘情buff生效,然后解決愚蠢的監察者,拯救迷失的反派和被困敵手的統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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