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花祭上有不少攤位已經搭建好了,最受歡迎的是那邊已經在排隊的可麗餅攤位。
避開人群,由利奈找了張湖邊的石椅坐下安靜地等幸村。等了有一會兒,他才拿著兩份可麗餅尋了過來。
“由利奈選哪個?”幸村坐下,將手中的兩份可麗餅遞給由利奈。
由利奈看了一眼就決定好:“抹茶。”
“好快。”幸村看著手上剩下的草莓可麗,點點頭記下,“由利奈不怎么喜歡甜食。”
“嗯。”
“怎么為什么剛才問的時候,由利奈沒有拒絕呢?”
由利奈歪頭看著他:“因為你看起來很想……哄我的樣子?”
幸村愣了下,笑了:“啊啦,被看穿了。”他看看由利奈手中的抹茶,又苦惱地看著手中的草莓,一副頭疼的樣子,“我也不怎么喜歡吃甜食呢。”
由利奈先低頭在自己的抹茶可麗上咬了一口,再誠懇地對他說:“換不了,加油。”
看她一副護食的樣子,幸村這次他沒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佯裝抱怨:“好歹謙讓一下。”
“iyada。”由利奈這么說著,卻沒有像對待跡部那樣,扯下幸村的手。和幼馴染的粗暴不一樣,這只手很溫柔。
—
“咣當”
幸村彎腰從自動販賣機中拿出兩瓶麥茶,又回到座椅上,擰開瓶蓋遞給由利奈一瓶。
看他灌了幾口麥茶,由利奈點點下巴問:“自作自受?”
“我錯了。”錯在不該用哄孩子的方法哄驕傲的由利奈大人,還叫她看出來了。第一次,還不熟練,下次努力不留痕跡。
又喝了兩口清爽的麥茶壓下口中甜膩的味道,幸村無奈地看著一眼用冷淡表情說著調侃話語的人:“你就不怕我選了兩個草莓味?”
“精市不會。”由利奈平靜地說,“你會讓我做選擇。”
聽到這熟悉的話,幸村突然明白她昨天是在生什么氣,他低下頭態度非常真摯地說“……我錯了。”這是真錯了,沒有下次了。
“嗯。”
由利奈輕輕閉上眼,感受到有風從對岸的紫藤花海穿過吹拂而來,夾帶著淡淡花香,讓她的心緒慢慢恢復了平靜。
她不知道幸村在猶豫什么,但是他心中有猶豫,現在對她來說就不是最合適的時間——不著急,她會慢慢來。
幸村抬頭看著湖對面的紫藤花,有些感慨地說:“好久沒有賞花了,本來去年想來的,可惜由于住院一直沒能看到。”
由利奈睜開眼:“住院?”第一次聽他說起,原來他曾經住院過。
幸村看著被風吹起漣漪的湖面,笑著說:“去年生了一場病,差點兒打不了網球。”
他現在說得云淡風輕,但是對幸村精市這個人來說,打不了網球會比任何事情都讓他恐懼吧?
那時候的幸村……
像是知道由利奈在想什么,幸村向后靠在座椅靠背上,仰起頭回想起生病的日子:“那時候,真的每天都非常害怕。做完手術就迫不及待地復健,每天緊繃著神經,害怕一停下來就永遠無法觸碰網球了。”
“精市。”
能讓幸村說出‘害怕’兩個字,那一定是痛苦至極的日子,由利奈想阻止他說下去。
幸村朝眼神透著擔心的由利奈笑了笑,繼續說:“大概是太過急切了,完全聽不進去勸,朋友都覺得我像變了一個人。后來赤也精挑細選送了我這本漫畫解悶——雖然據他說是自己在書店被店員強烈推薦,不好意思拒絕才買的。”
“說起來有些丟人,那是我第一次因為一個溫柔的故事而落淚,一度在鈴音面前哭到不可抑制,那之后我終于能正視自己的恐懼并擺脫它。現在想起來,或許是當時的自己正需要一個發泄口。”
“但那是我讀到過最能打動我的故事,不僅僅是因為精致細膩到堪稱藝術的繪畫風格,我更喜歡作者在那部作品里傾注的溫柔和生命力,后來我一直把那它當做御守一樣帶著。那本漫畫叫《做出決定的葉子》。”
由利奈想起之前從他的網球背包中掉出來的那本熟悉的漫畫和上面的作者,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下,然后有些低落地開口:“精市,我姑且是個畫漫畫的,在我面前這樣一股腦夸同行,多少讓處在低谷的我有些受打擊呢。”
“啊?是嗎?”幸村則歪頭看著她,訝異地說:“yuri老師,我以為你至少會有些開心,你忠實的讀者就坐在你面前。”
先前不二姐姐叫她“yuri老師”時,幸村有些驚訝,但也猜想那可能是yurina名字的簡稱,但又想到自己在x上關注的yuri老師用的頭像和由利奈的line頭像同款,也就是那個可愛的簡筆幽靈,他意識到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問題——他一直不知道先前由利奈的筆名,而那個筆名恰好就是他“御守”上的作者名。
一臉冷漠的由利奈和裝模作樣的幸村對視一會兒,終于沒忍住。她唇角慢慢上揚,眼中有無盡的笑意在蔓延:“不是‘有些’,是非常非常開心。”
自己的作品被人這樣喜歡著,珍視著,真的很開心。
“謝謝你,精市。”更讓她開心的是,告訴她這些的那個人是他。她的作品一年前給了他力量,而現在他正在用這份力量回饋著她。
這是幸村第一次見到她這樣明媚的笑。明亮的紫色瞳眸映著夕陽,讓他覺得對岸的紫滕花開也不及她半分。
“吶,精市。”由利奈直視著幸村的眼睛緩緩靠近,俯在他耳邊輕輕說,“真的,謝謝你的喜歡。”
幸村:“……!”察覺到自己亂了呼吸后他又瞬間屏息。
感受到他呼吸的變化,由利奈直起身體,眼中帶著小小的揶揄。
今天的由利奈有些喜歡惡作劇呢,原來她開心的時候是這個樣子的。
被捉弄的幸村看著身邊隱隱帶著得意的由利奈嘆了口氣又笑了起來,他悄悄調整呼吸平復自己過快的心跳,將最后想說的話告訴她:“所以,畫出過那樣作品的由利奈,需要的只是時間,慢慢來就好了。”
一陣風吹過,帶起由利奈的黑發,遮住了由利奈因為怔楞而微張的唇。
精市他……撕開過去的病痛和自己說這些,只是想要安慰她嗎?
見由利奈看向自己的神情,幸村就知道她又開始多想了,幸村岔開話題:“鈴音也很擔心你呢。”
拙劣的話題轉移術讓由利奈睨了他一眼,但她也想到那個最近看著自己欲言又止的小助手,低嘆:“讓比自己還小兩歲的人擔心了,真是不像話。”
“鈴音從小就是這樣的性格,細心又懂事。”提起妹妹,幸村神情不由變得寵溺:“特別是去年我住院后,本來就工作繁忙的父母,將有限的精力都放在了我身上,難免忽略了她,但是在父母不在的時候,是鈴音一直陪著我鼓勵我。”
“其實去年她才剛升入初一,卻好像瞬間長大了,性格也慢慢變得有些沉默,不肯再和我說心事了。突然有一天她告訴我說自己找到夢想了,想成為一名漫畫家,我真的很開心。現在想來,好像也是受yuri老師的影響呢。”
由利奈想起鈴音對自己先前說的話,糾正道:“應該是受精市的影響多一些,她說是想要帶給人力量。”
幸村愣了一下,妹妹從來沒有和自己提到過這些。大概,是因為自己當時的樣子太狼狽了吧。
“這樣啊……”
“鈴音很崇拜你這個哥哥。”
“我卻忙于自己的事情很少陪她,又總是怕她慢熱交不到朋友……”
不知不覺已經快到閉館時間,兩人路上絮絮說著話,朝出口處走去。
在路過懸掛著繪馬的角落時,幸村問由利奈:“去祈個愿嗎?”
由利奈搖了搖頭,她跟景吾一樣在海外長大,沒有受到多少神道教文化的熏染,自然也不注重這樣的儀式。
其實幸村也差不多,幸村家更傾向于西式教育。但是看了看那掛滿寫著愿望小木板的架子,他猶豫了一下,對身邊的由利奈說:“那由利奈等我一下?”
“嗯?”
“突然有個心愿想要實現呢。”
由利奈跟著他走到繪馬的售賣處,看著他拿著筆在繪馬上認真寫著什么,然后神情虔誠地將寫好的繪馬掛了上去。
出于尊重,她沒有去看他突然想要實現的愿望是什么,雖然有些好奇。
不過,肯定不是‘三連霸’或者學業有成之類的。
由利奈發現,雖然被冠以‘神之子’之名,人們認為精市被神眷顧著,但他本人是個純粹的實力至上主義者,與其被神眷顧,他更傾向于成神——隱藏在溫雅表象下的,是對自己的絕對掌控和自信。
或許是……戀愛?
想到這里,由利奈看著身邊微笑著的人,思緒頓了一下。
她試探的視線太過明顯,就像是在說“快告訴”。由利奈雖然不善言辭,但是如果靠近她,就會發現她有雙會說話的眼睛。
幸村笑瞇瞇地問由利奈:“好奇?”
被發現的由利奈期待地“嗯”了一聲。
幸村目視前方,帶著微笑的唇吐出冷酷的話:“秘密。”
“……呵。”
“呀,由利奈不要生氣,等實現的那天告訴你,我保證。”
正要考慮要不要信他的由利奈,被出口處一張海報吸引了視線,她扯住幸村的衣袖:“精市,那個。”
幸村順著她的力道停下來,看向由利奈指著的方向:“紫滕花御守?”
那是很特別的御守,和常見的錦囊御守不同,那個御守是由紫色水晶做成的紫藤花串。
“我的祈愿,送給精市。”
由利奈將手中刻著“健康”的紫藤花御守遞到幸村面前,眼角帶著笑意對他說:“謝謝你的賞花邀請。”
“是我要謝謝由利奈。”幸村看著掌心和她眼睛一樣剔透的紫色御守,鄭重道,“我會好好珍惜的。”
「如果……她的愿望早一些實現就好了。」
—
晚上。
靜下心來的由利奈正在原稿紙上下筆如飛,卻被鈴聲吵得不得不接起電話。
一點開接通鍵,責編宮野暴躁的聲音就傳了出來:“由利奈醬!yuri老師!由美子說你跑來東京約會了?稿子呢?再有幾天就是截稿日,你這個時候給我往外跑!你——”
由利奈熟練地點了掛斷鍵。
下一秒,“叮”一聲line消息進來了。
miyano:“yuri老師,你又掛我電話!”
yurina:“找錯人了。”
由利奈熟練地打開了勿擾模式。
遠在東京,進入編輯部截稿至暗周期的宮野慎吾一臉憔悴地捏著電話咬牙:凪、老、師,給我等著!
月末,又到了作者和編輯都不做人的時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