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程公子回來了, 恭喜程公子榜上有名,出來匆忙,希望程公子莫要嫌棄。”柳綿從袖中抽出一個紅封, 遞給程逍林,“我們也沾沾舉人老爺的喜氣。”
今年春闈結束了, 雖然沒有金榜題名, 但畢竟也是過了鄉試成為舉人的人, 三年科考歸來, 自是得恭喜的, 再說程逍林如此年輕, 未來不可限量。
程逍林擺了擺手,“不必, 不日府中會擺流水席, 二位一道來參加便是。”
柳綿只好收回紅包,樓謫倒是沒有柳綿這般消息靈通, 忙也恭賀了程逍林兩句,
“十年事業成功早, 萬里鯤鵬得志秋①, 程公子了不得啊, 年紀輕輕就成了舉人,未來前程似錦啊。”樓謫真誠地夸贊道,他研究歷史, 自然知道科舉不易, 也不會輕視古人的智慧也努力。
“十年事業成功早,萬里鯤鵬得志秋。”程逍林低聲重復了一遍, “好文采!樓公子,不愧是上次湖心亭詩會魁首!好文采!樓公子這滿腹詩書, 也在準備科考嗎?想必以你的文采,通過鄉試也是不在話下的。”
程逍林不動聲色地看了一旁的柳綿一眼,科舉筆試應當是沒問題,就是這贅婿,還有滿縣的風言風語,如果不是很高的名次,恐怕分不上什么好官位,倒是耽誤了。
他想樓謫應該會很遺憾吧。
誰知,樓謫面不改色地搖了搖頭,“我志不在此。”
古代皇權太過恐怖,越靠近權利中心越危險,樓謫只想按自己的方法在這個陌生的朝代安穩地活著即可,他會出法子建設這個落后的生活環境,卻不打算以此謀個一官半職,他更偏好每日自然醒來,種種地,時不時盡點綿薄之力推進時代發展。
能在這個皇權至上的年代有安身立命的本領,平日就帶著柳綿四處游玩,保護好自己,保護好自己想保護的人就夠了。
程逍年有些可惜地張了一下嘴,看著目光淡漠的樓謫終是沒多勸說,人各有志,自己覺得好的路才是真好,別人覺得的都不算。
幾人相別后,在馬車里的樓謫捏了捏柳綿的臉,“早上吃飯沒?怎么吃的?不會讓安禾喂的你吧。”
柳綿晃了下頭,把樓謫的手搖開了,點了點頭,乖乖道:“吃了,自己吃的,本來就不用人喂。”
又把馬車上放的食盒打開,露出里面的糕點,“你早上走的匆忙,都沒吃上飯吧,喏,先吃點糕點墊墊肚子,我們等會兒去酒樓一趟。”
“唔…我們綿綿真貼心。”樓謫拿起一塊桃花糕,輕輕一扔,精準扔到嘴里,一口咽下“去酒樓干嘛?想吃火鍋了?”
“不是,程逍林回來了,按理說玉姐的夫君也該回來了,我們得去恭喜一下,他也中了舉人,你別這么吃小心噎著。”柳綿輕輕地順了順樓謫的胸膛,又給樓謫遞了被茶水過去,沒好氣地瞪了樓謫一眼。
樓謫不知道為什么被柳綿瞪得心里癢癢的,盯著柳綿那張白嫩的小臉,總想干點什么來緩解一下,喉間適時的干渴,樓謫把柳綿遞過來的涼茶一飲而盡。
“你倒是消息靈通,誰中了舉都一清二楚。”樓謫看著窗外的風景,語氣淡淡道,他想起來今早程逍林那副對柳綿也很熟稔的樣子,還專門為他準備了傷藥,抿唇心里突如其來一股兒悶意。
好兄弟太討人喜歡了怎么辦,樓謫甚至有些遺憾沒早些認識柳綿,這樣就可以一直在柳綿身邊,牢牢占住最好的兄弟這個位置,不用擔心任何人會搶走柳綿。
“可是這次科考我們全縣就出了這兩個舉人啊,很厲害的。”柳綿沒看出來樓謫的異常繼續夸贊道,
“像我們這里秀才都難出一個,俗話說秀才可是宰相根苗,上次柳立業都沒考上,他還被我爹逼著讀了很多年的書呢,也不能說他不用功,反正科考就是很難,程逍林這么年輕就中了舉,未來肯定不可限量啊,也難怪程老爺成日不把大家放在眼里,自己京中有背景,孩子也爭氣。”
“有這么厲害嗎?”
樓謫語氣聽不出情緒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突然這么別扭了,明明人家考上舉人確實厲害,但看到柳綿眼睛亮亮誠心實意夸贊別人時,樓謫就有點不爽,他甚至都琢磨起要不他也去試一下科考?柳綿對著別人星星眼的樣子真讓人很難不在意。
“當然很厲害了,不過夫君更厲害,做什么成什么,還總能運籌帷幄,遇到什么困難都能迎刃而解,夫君最厲害了!”柳綿適時地捏了捏樓謫側向一邊的臉,和樓謫每次捏他一樣,好玩地搖了搖。
沒想到樓謫棱角分明,硬朗冷峻的臉捏起來也是軟軟滑滑的,柳綿新奇地又捏了捏,難怪樓謫喜歡捏他,確實挺好玩的。
樓謫被迫轉過他那張拉著的俊臉,隨著柳綿的動作還左右晃動了一下,“你都是安慰我的,我哪有人家舉人老爺厲害啊。”
柳綿停下動作,湊近盯著樓謫看了半晌。
盯得樓謫都緊張地攥緊衣袍,以為柳綿要親上來了,還正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躲開呢,柳綿是不是看上他了?可是他不喜歡男人啊?怎么辦怎么辦,怎么樣避開才能不傷到柳綿的心?
樓謫紅著耳根,移開了落在柳綿越來越近的紅唇上的視線,身體卻沒有回避分毫。
柳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雙手掩面,眉眼彎彎道:“夫君這話怎么說的酸溜溜的,我還以為你吃醋了呢,我哪有人家舉人老爺厲害啊。”
柳綿嗓音軟軟地學著樓謫說話,本來柳綿突然離開心里莫名一空的樓謫都來不及細想,被講得惱羞成怒,長臂一伸就把咯咯笑的某人按在懷里,捂住了嘴。
這樣一來,柳綿那雙靈動得仿佛會說話一般的眼睛笑得蒙上了細碎的星光,看著更吸引人了,同時還唔唔求饒著拉著他的手腕。
力氣和貓撓一樣,像故意勾人一樣,樓謫突然覺得柳綿哪哪都不對,他是不是在釣我啊?
按照生理來說,哥兒更偏向于喜歡男人,而男人卻更偏愛女子一些,樓謫忽然發現自己這些天為了演戲和柳綿過于親昵了,很可能給柳綿帶來了一些不必要的誤解。
樓謫猛地放了手,滿懷的玉蘭香氣也被從車窗透進來的風吹散了。
樓謫下意識蜷縮了一下手指,莫名其妙地低聲來了一句,“我不喜歡男人。”
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柳綿聽的。
柳綿眼里開懷的笑意也淺了幾分,但還是彎著眼笑道:“我知道啊,剛開始寫契書的時候你就說過嘛,我開個玩笑,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吃醋了。”
“嗯。”
樓謫悶悶地嗯了一聲,車內安靜了一會兒,樓謫又低聲出聲道:“我確實是有些吃醋,不過不是那種吃醋,是兄弟之間的,我我我把你當最好的兄弟看。”
柳綿現在心里也亂糟糟的,聽了樓謫這話便隨便嗯了幾下,樓謫還準備再說幾句,安禾已經在外面喊人了,到珍饈閣了。
樓謫扶著柳綿下了馬車,喚上齊玉,照例略過排隊的眾人上了廂房,等著火鍋布上,柳綿從袖中拿出另一個紅封,比剛準備給程逍林的厚上許多。
“這是干嘛?”
有些魂不守舍的齊玉看著遞到眼前的紅封回過神來。
“賀禮,姐夫不是中舉了嗎?我和綿綿略備薄禮,沾沾喜氣。”樓謫笑著攬住柳綿大大方方道。
柳綿抿了抿唇,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恭喜姐姐,姐夫。”
“姐夫人呢?回來了嗎?還沒跟我這舉人姐夫見過面呢”樓謫道。
齊玉按著柳綿的手,將紅包推了回去,“下次吧,下次見面再說,你們到時候當面恭喜他吧。”
齊玉還是溫柔爽朗的說著,卻不見往日真切的笑意,周身的氣場都有些低沉。
“怎么了?”樓謫是真把這個爽朗能干的女子當姐姐來看了,如今一看這情況,就知道恐生變故。
柳綿不安地拉住了樓謫的手,跟樓謫對視了一眼,“姐姐,怎么了,你跟我們說,都是自家人,有沒有什么我們能幫上忙的?”
齊玉笑了笑,拿著酒杯一飲而盡,還是那副爽朗的樣子,“沒什么,就是要和離了而已,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當初瞎了眼而已,老娘認了,有點影響心情,但問題不大,你們不用操心。”
樓謫蹙了蹙眉,果然,“他娶別人了?”
齊玉喝酒的動作一頓,煩躁地抓了抓頭,低聲應了一聲。
“怎么可以這樣?!虧他還是個舉人,書都讀狗肚子里去了!有妻更娶是重罪!”柳綿激動道,“果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呵忒!”
無辜受連的樓謫默默地挨了一槍,齊玉看了一眼樓謫,又看了一眼義憤填膺的柳綿,小聲道:“你們吵架了?”
又瞅見二人緊握的手,好笑地揶揄道:“吵架手還拉這么緊?小兩口感情真好啊。”
柳綿的兩只手正拽著樓謫的大手生氣地擰著呢,被齊玉這么一說,連忙松開了。
“那女方不知情?”樓謫猜測道。
齊玉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我其實早就猜到了,他整整三年都沒回來過,要是他心里有我,再怎么難抽個空也是能趕回來的,我也是不死心吧,他昨日一說,我倒還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但我不甘心啊,當初是我把他從路邊撿回來的,吃穿用度全是我供的,若不是我,他哪有進京趕考結識貴人的機會啊!如今他成了舉人老爺,再見面第一件竟是高高在上地給我扔了沓銀票,說我們兩不相欠。”
第42章
有些事不是自己想通就可以放下的, 齊玉這么多年的付出也不能因為簡單的一句識人不清而白白付諸東流,犯錯了的人,就應該付出代價。
齊玉已經很冷靜了, 她能明白羅長生這么做的原因,甚至可以說不出所料, 可是當她最后真的得到這個結果時, 還是控制不住地心里不適, 胃中翻江倒海。
“休夫吧。”
樓謫提議道, “如果他已再娶, 根據律法報官可定其徒刑一年, 聽你描述,他應當也算是個小心謹慎之人, 八成是會拖著女方, 應是打算先回來解決家鄉事宜后然后再成親的,估計抓不到實際把柄。”
“休夫?”
齊玉鳳眼精亮了一瞬, 她并不想就這么輕易寫了和離書便宜那爛貨,可也不愿再跟這爛貨繼續糾纏, 正愁如何解決呢, 倒還從未想過自己休了這爛貨。
他們這縣城里, 休夫之事前所未有,齊玉已經能想到到時候羅長生拿到休書時,那張臉上表情得多難看了。
“他肯定不會答應的, 他現在剛考了個舉人, 哪能同意被休這名聲扣在他頭上,說不定知道這事, 連他那新尋的上好親事都得吹了,他肯定會發瘋的。”齊玉思考了一下后, 目色淡淡地冷靜道,手上卻不自覺攥緊了茶杯。
“他會同意的,他能做出拋棄槽糠之妻的事,說明他心里下限很低,他惱了之后發現你態度已決,他沒辦法了,哪怕再不同意也只能拿著你的休書證明他沒重婚,他未來或為官吏,是萬萬不可留下這么大的隱患的。”樓謫開口分析道。
“管他呢,親事告吹了更好,省的又禍害一家姑娘,休夫好,就休夫!咱不能讓什么便宜都讓這種人渣占了!玉姐,我們下午陪你去!省的這家伙耍無賴!”柳綿握著齊玉用力得有些發白的手背激動道。
齊玉抬眸看了一眼他們,眼眶有些發熱,一直強撐的冷淡語氣微微發顫,“你們…這,不用的,太麻煩你們了,我自己就可以的。”
柳綿走到齊玉身旁落座,雙臂一張就把齊玉抱住了,輕柔地拍了拍齊玉的后背,“說什么傻話呢,你是我和樓謫的姐姐,你受欺負了我們肯定要給你撐腰啊!”
齊玉從昨日見過羅長生后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于堅持不住了,忍不住將臉埋在柳綿的頸間,一直張揚自信大方的女子此時也忍不住嗚咽聲了。
樓謫沉默地看著這一幕,半晌,等齊玉情緒宣泄的差不多了,手一伸,提著柳綿的后領就把人拉了回來,“好了,吃飯吧。”
“玉姐,往前看,世界上那么多男人呢,今天下午咱們一起去把那銀票砸那狗男人臉上,什么東西,那點錢就想買個相安無事,咱們是缺錢的人嗎?是咱們休了這個三心二意,朝三暮四,忘恩負義的爛人,都是他的錯,你別難過,玉姐你這么好值得更好的……哎哎哎。”
柳綿還準備再安慰齊玉兩句呢,被強行拉回樓謫身邊坐下,塞了一滿口番茄味的肥牛卷。
柳綿懵懵地吃著,眼睛也跟著懵懵地眨巴了兩下,壓低聲音有些緊張地小聲問道:“怎么了,我說錯話了嗎?”
“沒有,你說得很對,但是你們再說下去飯都要涼了。”樓謫熟練地給柳綿涮著菜道。
柳綿盯著一直咕嚕咕嚕的三色鍋底,可是他們吃的不是火鍋嗎,怎么會涼。
倒是正在用手帕抹眼角的齊玉一下就福至心靈了,沒好氣道:
“不是我說,樓謫,我真頭一次見你這么小氣的男人,我這么傷心哎!才占用了我們暖心綿崽兒一會兒,你就受不了了,你占有欲這么強,要是哪天綿崽兒不要你了,你不得發瘋啊。”
柳綿連忙擺手,“啊?不是,不是,玉姐你誤會了。”
樓謫不冷不淡地掀了下眼皮,“哦,一盞茶時間都過去了,我看玉姐現在情緒挺好的,能蹦能跳還能指桑罵槐呢,快吃飯吧,把力氣攢著,下午見了人當面罵更解氣。”
“那還不是我們綿綿的懷抱很溫暖,安慰能力極強,來,再讓姐姐抱抱,崽兒,你太貼心了。”齊玉笑瞇瞇地張開雙臂。
柳綿也彎著眼乖乖伸手,語氣軟軟道:“姐姐開心我就開心。”
會心一箭,齊玉忍不住搓了搓柳綿白嫩的小臉,“怎么這么乖啊,老娘決定了,以后也要找個像綿崽兒一樣又乖又軟的夫婿,太可愛了,樓謫你小子命真好。”
樓謫臉色黑黑地把柳綿扯了回來,把柳綿按在他里側坐著,轉臉對齊玉冷聲道:“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
齊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著里面的柳綿打趣道:“你看看你夫君這樣,連我都防著,心眼比針小,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
齊玉俏皮地學著樓謫說話,全然一副恢復心情的模樣,柳綿也勾了勾唇角,心情舒暢地想到,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有的東西也不是必須要有個結果才好,樓謫能在他身邊就夠了不是嗎。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柳綿。
樓謫有些惱了,抿唇威脅齊玉道:“你再這樣我要扣你薪水!”
齊玉給柳綿碗里夾了塊蝦滑,眨了眨眼,夸張地表演道:“綿綿好可怕啊,你夫君說要扣我錢,這也太過分了吧,我成日忙上忙下,腳不沾地,你說說,你能同意這事嗎?”
柳綿果不其然中套,有些擔憂地拉了拉樓謫的衣角,小聲道:“夫君,玉姐這么辛苦,我們這樣不好吧。”
樓謫一下什么氣都泄了,無奈地拉著柳綿的手捏了捏,沒好氣地看了齊玉一眼:“你倒是會搬救兵。”
齊玉立刻喜開顏笑,“有用不就好了,來,綿崽兒真乖,再讓姐姐抱抱。”
“不許抱,差不多行了,這是我夫郎,你少逗他。”樓謫隔空傳送冷眼一枚。
幾人嬉嬉笑笑地用完午膳后,再度乘上馬車,去往齊玉的家中。
齊玉現在不缺錢,但她一個人住,也不想鋪張浪費,就只是一個帶著一個小院的簡單青瓦房。
此時冷清了許久的小院出奇的熱鬧,遙遙聽見里面的聲響,齊玉忍不住蹙了蹙眉,“是我爹娘他們。”
齊玉家中還算富足,有兒有女有田產,自從十年前帶了羅長生回家,八年前不顧反對支持羅長生科考,與其相愛,執意成親后,他們兩家就沒怎么來往了。
此時怕是聽說了羅長生中舉之事,又想來攀親戚了,這就是人性,如果羅長生沒有另娶他人的話,他如今也算是向世人證明了自己,齊玉也算是證明了她當年沒看走眼,可是世上沒有那么多如果。
帶著禮樂隊在齊玉小院中敲鑼打鼓的眾人,看見齊玉回來立馬熱情地迎了上去,
“玉姐兒!長生中舉了!我們家也算是出了個舉人老爺,光宗耀祖了啊!之前我和你爹是有些不對,你快給長生解釋解釋,我們說到底還是一家人,他這閉門不見是怎么回事啊!”
“平白讓別人看了我們家的笑話!”齊母滿臉喜色地焦急道。
齊家眾人也都在附和著。
一時間嘈雜聲擾人,齊玉忍不住呵道:“別吵!”
眾人安靜下來,緊閉的房門也打開了,一個滿身書卷氣的文弱男子推開了門,齊家人立刻眼睛一亮,
“還是我們玉姐兒有本事,挑了個舉人夫婿,你們瞧,玉姐兒一回來,舉人老爺就開門相迎了,感情真好啊,不虧是十年恩愛啊。”
羅長生不著痕跡地壓了壓眉,看向齊父齊母,“齊老爺,齊夫人,麻煩讓這些禮樂隊離開好嗎?這樣未免有些太吵鬧喧嘩了。”
齊父手一擺,樂呵呵地就讓那些人先走了,“是,是啊,還是賢婿考慮的周全,咱們自家人不說兩家話,科考辛苦,咱們自己一家人去吃一頓聊聊家常才好。”
“就去玉姐兒新開的珍饈閣吧!最近可是生意好得不行,賢婿剛回來想必還沒嘗過鮮吧,玉姐兒,快找人安排個上好的廂房給我們。”齊父一副理所應當地安排著。
羅長生又忍不住蹙了蹙眉,真是受夠了這些鄉巴佬的面孔,他這三年什么山珍海味沒嘗過,一個縣城的酒樓有什么好新奇的,也就是縣城這些沒什么見識的人才當回事。
再說了,一個女子成日拋頭露面的做生意像什么樣子,哪有京中小姐溫柔解意,知書達禮。
齊父齊母還被歡喜沖昏了頭,沒察覺羅長生的異樣,齊玉拍了拍二老,“先進屋吧,站在外頭說話像什么樣子。”
“還進什么屋啊姐!咱們直接去你酒樓,上次我和同窗去竟然還有人攔著,可讓我丟人丟大發了,這次你去給他們好好介紹一下,我可是你弟弟!哪有去親姐姐開的酒樓吃飯還要排隊的道理!”
齊運凱惱道,想到上次門口小廝嗤笑說他們齊掌柜根本沒有弟弟一事就來氣,好不容易簡單齊玉了,可要好好告上一狀!
“你給我酒樓錢了,還是給我酒樓建設出力了?你憑什么不排隊啊?”齊玉無語地看著齊運凱。
“什么話!玉姐兒,凱凱可是你親弟弟!”齊母不高興地拍了拍齊玉。
一大家子全進了屋里后,齊父才注意到還有兩人也跟了進來,一眼就能看出來身世不凡,眼睛一亮,謙遜地問道:“這二位公子是?”
“玉姐的朋友,無名小卒不足掛齒,你們說你們的就好。”樓謫道。
羅長生也多看了他們兩人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視線,下巴無意識地微揚,看著齊父齊母冷淡道:“齊老爺,齊夫人…”
還沒說完話就被齊父笑呵呵地打斷了,“賢婿,賢婿!叫什么老爺夫人的,你是玉姐兒的夫婿,就是我們的兒子,直接叫爹娘就好。”
羅長生沒搭話,繼續自己未盡之言,“二老就不要再喊我賢婿了,我和玉姐兒準備和離了。”
齊母一下就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
“和離?為什么和離?賢婿莫不是在開玩笑?你們可是十年情意啊!哪能說放下就放下?是不是因為我們玉姐兒開酒樓的事?
是了,我們當初就說過她,好好的女兒家拋頭露面像什么樣子,你未來是要當官老爺的人,影響確實不好,我們這就說她,肯定把這酒樓關了,以后就讓玉姐乖乖地在家相夫教子,你就當你的官老爺,咱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有什么問題商量著解決就是嘛,說什么和離的話啊。”
第43章
“玉姐兒, 你快說話啊,跟賢婿認個錯,勸勸他, 咱們都是自家人,哪能說和離就和離啊, 我們玉姐兒哪里不好你可以說她啊, 怎么說你這么多年不都是吃我們玉姐兒的, 沒有我們玉姐兒, 你早餓死街頭了, 哪還能有如今的成就啊。”
齊母見怎么說羅長生都一副淡淡的樣子, 逐漸心急了起來,言辭也銳利起來。
羅長生眼里閃過一絲厭惡, 沒有哪個功成名就的人會想聽自己當初的狼狽落魄, “齊夫人,我和玉姐兒如何好像和你沒什么關系, 你再這樣胡言亂語,造謠生事, 我是可以告你污蔑舉人的。”
齊父蹙了蹙眉, 拍了拍有些激動的齊母, “都冷靜些,我們有話好好說。”
“我已經與玉姐兒協商和離之事了,還請二老莫要再摻和此事, 二老以前怎么對我的, 你們自己心里清楚,看在玉姐兒的面子上, 我不會追究,至于玉姐兒這些年的幫助, 我也是真心實意地感謝,昨日便將我這些年的積蓄全給了玉姐兒作為補償,玉姐兒也已經收下了,正好二老今日也在,便勞煩二位作為公證人吧,我們好聚好散。”
齊家人雖然生氣,但此時除了小聲嘟囔,卻沒一人敢再出聲,因為當初他們一家都不支持齊玉倒貼供這個沒爹沒娘的窮酸書生讀書,甚至還把他們倆趕出了齊家,本就理虧,如今羅長生冷言撕破臉后,實在不好意思再厚著臉皮說什么。
齊父臉色也不好,看了齊玉一眼,低聲道:“你不說點什么?你可是一心一意供他讀書多年,又一人等了他三年,就這樣和離?你甘心嗎?”
“我當然不甘心,那怎么辦,爹你幫我打這人渣一頓出出氣?”齊玉似笑非笑地看向一臉義正填膺的齊父。
齊父的表情一僵,五分窘迫五分怒意,深吸了一口氣,冷靜道:
“玉姐兒,不是爹不幫你,這家伙如今中了舉,今非昔比,爹也拿他沒辦法啊,打了舉人老爺,爹還要不要在安陵縣里過日子了?你冷靜些,你服個軟,好好哄哄長生,你這么不容易把他供出來,眼看他功成名就,你要成舉人夫人了,怎么能讓他把你丟下?”
“嗤,”齊玉輕輕笑了一聲,“爹既然沒辦法,那就不要再插手此事,這些年我的事情一直都是我自己做主,沒找您幫過忙,也不指望您幫忙。”
“齊玉你怎么說話!”齊父低喝。
齊玉覺得有些心累,沒再理會齊父,目光看向一旁的羅長生,羅長生此時已經不見之前唯唯諾諾陰郁模樣,微抬下巴,高高在上地看著這屋內的鬧劇。
身為舉人的他有恃無恐,哪怕此時干出了拋棄糟糠之妻的事,這以前高高在上,看不上他的一家人,所能做的也不過無能狂怒罷了。
羅長生對上齊玉的目光,眸光有些不自在地閃爍了一下,偏移開視線,落在桌上放著的兩份和離書上,
“簽字吧,玉姐兒,我昨日給你的五百兩不少了,我這些年也沒用到這么多錢,這都是看在我們情意的份上,你個女兒家,拿了錢自己好好過日子吧,省的成日起早貪黑的辛苦,你是個好姑娘,帶著這筆錢,和離后再嫁沒問題的,咱們自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齊玉輕笑了一聲,“女兒家怎么了?這些年不是老娘沒日沒夜地辛苦,你哪來的錢讀書,現在覺得我丟人了?五百兩?我還得對你感激涕零不成,你打發叫花子呢?你知道我酒樓一天的流水都不止五百兩嗎?看來考上了舉人也沒多了不起,骨子里還是一股兒窮酸勁兒。”
齊玉將那一沓銀票從布包中拿出來,在羅長生驚訝憤怒睜大的眼下,手一揮,銀票狠狠地砸在了羅長生那張錯愕的文弱書生臉上。
說他一身窮酸勁兒,這話可是抵著羅長生的肺管子戳,有野心的人一生都在追求高位,最聽不得這種話,一時什么文人風范都沒了,
“齊玉!你瘋了!”羅長生喝到。
“我瘋了?我要是如你愿簽了這和離書我才是瘋了,你個爛貨,老娘看走眼老娘認了,你干出有妻更娶的畜生事,老娘還得給你鋪路不成?這和離書我不會簽的,別做白日夢了。”
齊玉唰唰兩下就把和離書撕爛,再度扔在了羅長生臉上。
在不遠處觀看的樓謫都要拍手叫好了,柳綿眼睛也亮閃閃的,“玉姐好帥!”
這是跟樓謫學的夸人的詞語,柳綿覺得用在如今的場景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樓謫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而且玉姐還很聰明,乘機套一下這渣男有沒有再娶,如果這渣男反應不對,咱們就可以直接去官府報官,把他抓起來了,而且他引以為傲的仕途也走到頭了。”
柳綿驚訝地張了張嘴,一下就想通其中關聯,“好厲害,難怪玉姐沒先把休書拍那渣男的臉上,這么生氣的情況下還能這么冷靜,玉姐好棒!”
“嗯是的,你也要跟玉姐學習,以后要是有人欺負你,你也要跟玉姐一下,狠狠地還回去。”
樓謫順手捏了捏柳綿的臉,語氣自然地囑托著,他注定不是這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回去,哪怕不回去,他和柳綿的契約也終有中斷的一天,他不可能一直陪在柳綿身邊,人還是學會自己保護自己最靠譜。
不過,羅長生的反應最終也沒出樓謫所料,這家伙果然小心謹慎,八成先穩住了那一家人,聽到齊玉這么呵斥他后,瞳孔地震了一瞬后,怒道:
“齊玉!你胡說八道什么!什么有妻更娶,我要能做出這種事,你還回來跟你和離什么!”
齊玉嗤笑一聲,“所以就等著我跟你和離后再娶唄。”
羅長生臉色不自然了,干咳兩聲道:“與你無關。”
齊玉將包中的文書拿了出來,拍在羅長生臉上,冷笑道:“確實與我無關,因為你被老娘休了。”
羅長生愣愣地看著飄到自己手上的紙,上面寫著大大的休書二字,驀然抬眸看向齊玉,
“你什么意思!”
“三年不歸家,羅長生你攀龍附鳳,利益熏心妄圖拋棄糟糠之妻,品行不端,你被我休了明白了嗎?”
齊玉字字誅心,毫不給羅長生留面子,齊家人都被這一幕接一幕整的沒回過神來。
羅長生擰緊了眉頭,“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我可是舉人,舉人見官都不用下跪,你剛剛的那兩下,都已經夠我告你不敬舉人了。”
莫須有的罪名,無非是欺負縣中人不懂律法,樓謫慢悠悠地出聲道:“玉姐,讓他報官,正愁沒辦法讓全縣人知道你這攀龍附鳳,拋棄糟糠之妻的嘴臉呢,剛好咱們上縣府說理去。”
“打這輕飄飄的兩下,大不了咱們賠點錢,反正咱們不缺錢,能讓此事公之于眾咱們不吃虧,讓全縣人看看咱們安陵的驕傲是個什么樣的敗類。”
本來被駭住了的齊玉一下就回過味來,狹長的鳳眸瞪圓,立刻道:
“你報官吧,剛好讓縣老爺給我評評理,這十年我可是費心費力,為了你和家里都鬧翻了,一直支持你讀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還不信縣老爺能把我這么個受害者下大獄了。”
羅長生把目光轉向剛開口說話的樓謫,“你是誰?是你給玉姐兒出的主意,她一介女流沒讀過幾年書,哪知道還能休夫,剛剛講起話來也一套一套的,都是你教的吧。”
“你少看不起人了,女人怎么了?沒讀過幾年書怎么了?你這十年還不是靠這么樣的一個女人養著,玉姐比你想的厲害多了!
不在學堂讀書,不代表人家沒在學習,剛剛跟你說的那番話哪還需要人教?鼠目寸光!為官者修身正己,你寒窗十年,中舉之日卻轉頭拋棄恩人發妻,我看你根本就不是做官的料!不過一介忘恩負義,得魚忘筌之輩!”
柳綿憤憤不平道,他剛就已經替齊玉生氣很久了,終于有機會說出口了。
樓謫悄悄地給柳綿豎了個大拇指,做了個“棒。”的口型。
柳綿這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自己的食指關節。
羅長生被說得一愣一愣的,都不知如何反駁了,反應了兩秒才回過神,“你又是誰?我們家的家事和你們有什么關系?還請二位出去。”
“齊玉,你這交的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朋友,毫無規矩!”羅長生呵道。
“什么我們家?羅長生,你要不要臉了,這是我家,你已經被我休了,該出去的是你。”齊玉拿起被羅長生放到一邊的休書,展開,休書兩個大字正對羅長生的臉。
羅長生怒不可遏,“齊玉!你別太過分了!”
說著就揚起了手,齊玉眼睛都沒眨,啪的一聲,自己先出手把人扇了,羅長生吃痛地捂住臉,歇斯底里道:“齊玉!”
邊吼著邊撲身過去,齊玉輕松把人推搡開,
“羅長生,你還想打我?你好意思嗎?你這些年搬過柴,扛過水做過飯嗎?地我都沒舍得讓你下一次,你哪來的自信覺得你有力氣打過我?”
本來準備幫忙的樓謫收回腿,摸了摸鼻子,望了望天,他也是小看了這個姐姐,姐姐說不需要他們是真的不需要不是客氣啊。
一旁的柳綿眼睛里忽閃忽閃地滿是星光,全然一副崇拜的模樣了,“玉姐!帥!太帥了!”
那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仿佛自己都想上去錘兩下,被樓謫一把拎住,“行了,你別去湊熱鬧了,讓玉姐自己出出氣。”
主要還是怕柳綿這小身板被誤傷到。
齊家人已經被駭得不行,一致覺得齊玉已經氣瘋了,舉人老爺都敢打,彼此眼中驚疑不定地悄悄離開了齊玉家,生怕日后被羅長生找麻煩,這可跟他們沒關系啊。
“齊玉!你瘋了!你敢打我!我可是舉人!你以后沒好果子吃的!”羅長生四處逃竄。
“我十年供養出來一個舉人老爺,也沒見我有什么好果子吃啊!你這個人渣!敗類!賤人!”
屋子霹靂乓啷的一頓響。
羅長生被按在地上打得鼻青臉腫,徹底端不住了,忙認錯道:“我錯了,我錯了,別打了別打了。”
齊玉收回手,把休書塞到羅長生的領口里,對著羅長生身上又踢了一腳,冷聲道:“滾吧,以后別讓我見到你,見一次我揍一次。”
羅長生匆匆忙忙,屁滾尿流地走了,走出一段距離后,才對齊玉呵道:“齊玉!你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
第44章
“滾!”齊玉擼著袖子, 站在門口又對羅長生揮了揮拳頭,羅長生渾身一抖,趕緊跑走了。
“這慫包, 也不知道老娘當初看上他什么了,真是丟人。”齊玉蹲下把地上散落的銀票撿起來, 拍了拍灰,
“行了, 今天也算收獲頗豐, 又打了人出了氣, 又白得五百兩, 最重要的是把那白眼狼休了,爽!”
“厲害厲害。”柳綿在一旁笑眼彎彎地鼓掌。
“樓謫, 要不你給酒樓另尋個掌柜吧, 我得罪了羅長生,怕是不能善了, 可能會牽連到酒樓經營。”齊玉滿不在乎地說道。
柳綿正在給齊玉紅腫的手背上藥,聽到她說這話就想開口, 隨后想起來這酒樓是樓謫的, 他是沒有插嘴的資格的, 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的樓謫,咬了咬唇肉,低頭安靜地給齊玉上藥。
“好了, 這藥你留著, 記得每日涂抹。”柳綿囑咐完,又乖乖地到樓謫身旁站著。
“玉姐, 開什么玩笑呢,縣城里哪還有比你更厲害的掌柜啊?玉姐再給我介紹一個, 我好換人?”
樓謫拉起柳綿還糊著藥膏的手,用手帕仔細擦了擦,順手捏了兩下柳綿軟軟的手心,抬頭看著齊玉笑道。
帶有薄繭的拇指,落在白嫩的手心,按壓的幾下動作曖昧又隱蔽,酥麻感從手心傳到心尖上。
柳綿看著樓謫游刃有余的表情,心里有些慌亂,自從發現自己的心意后,這些特意適應過的小動作,柳綿再也沒有辦法跟以前一樣平常心對待了,總覺得樓謫在撩撥自己。
但其實樓謫并沒有,樓謫只是完成任務而已,他比誰都耿直,是自己滿腦想入非非。
柳綿小小地吸了口氣,為自己的自戀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耳根,把手小心地從樓謫溫暖的手里抽出來,自己無聲地按了按自己的手心,試圖把心中的異樣感按散,總有種自己仗著樓謫不懂占他便宜的心虛感。
樓謫沒太在意,一伸手又把柳綿的手拉了回來,柳綿無措地睜大了眼睛,然而樓謫正在跟齊玉說話,并沒有發現柳綿的異常。
不想占便宜的正直柳綿想把手抽回來,然而樓謫這次抓得緊緊的,柳綿撼動不了分毫,柳綿甩了甩頭,把自己的胡思亂想扔掉,努力平常心地仍由樓謫拉著。
畢竟是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習慣,不是樓謫的問題,是他的心太臟,柳綿心里的小人滿臉通紅地倒地不起。
齊玉噗嗤一笑,“樓謫,你小子,縣城中比我厲害的掌柜多了去了,你這酒樓,有你的火鍋方子,就夠屹立不倒了,和掌柜厲不厲害沒什么關系,說來還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呢,現在人人都說我厲害,但當初若不是你那三個方子,鮮香客我可能都開不下去了。”
“可是現在鮮香客和珍饈閣不都開的有聲有色的嗎,那可不是我的功勞,如果當初你但凡早一日閉店,那日也遇不上我,可你偏偏沒有,門庭冷落也抵不過你的堅持,是你自己等來了機遇,這世上變數太多,往往都是柳暗花明又一村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樓謫面不改色地寬慰道,“酒樓有問題我們一起面對就是了,我可是拿你當親姐姐看,你這么輕言放棄我可是會傷心的。”
“柳暗花明又一村…好!說得好!”齊玉的低落被掃去,那雙漂亮的鳳眼又恢復了之前的精亮,“你小子,不去學堂當夫子真是浪費了你的天賦,很會講嘛!就沖你這番話!老娘要給咱們珍饈閣開分店!過得有聲有色氣死這些人!”
齊玉拍了拍樓謫的肩膀,樓謫笑了笑,“實話實說罷了,玉姐勉哉,正好我近日也在想開分店的事,玉姐大膽做便是。”
齊玉不自覺抹了抹眼尾,掩飾般地準備再捏一把柳綿的臉,然后被樓謫眼疾手快地拉開了,“不許再捏了,臉都捏圓了。”
今天都捏了好幾次了!他都沒這么頻繁過!樓謫心里暗戳戳地不高興。
柳綿奇怪地捧上自己的臉頰,鼓了鼓臉,圓了嗎?
齊玉沒好氣地瞪了樓謫一眼,“小氣鬼,老娘感動著呢,走走走,趕緊帶你家寶貝走,老娘自己琢磨會兒我的酒樓大業。”
樓謫和柳綿被推了出來。
柳綿小臉懵懵地看著緊閉的房門,捧著臉看向樓謫有些憂心:“讓玉姐一個人可以嗎?”
“沒問題的,玉姐是個內核強大的人,讓她自己冷靜會兒吧。”
樓謫雙手一抬,夾住柳綿的兩個小手,就對柳綿的小臉一陣揉搓,“這么好欺負,難怪誰都想捏一下,玉姐捏你臉你怎么不躲啊!”
“唔…為…什么要躲啊,玉姐很傷心哎唔,捏一下唔…又不會掉塊肉,我的臉真的變圓了么唔?”柳綿被強勢揉著臉,口齒不清地說著。
還傻乎乎地放下了擋著自己臉的手,抬臉讓樓謫幫他看看,這一下正中樓謫下懷,樓謫兩只手按著柳綿的臉頰肉揉了又揉。
粗糙的手掌磨得柳綿兩眼淚汪汪,掙扎著搖頭,含糊道:“不要再揉了!都變圓了!”
“圓什么圓,二兩肉都沒有,干吃不胖的小笨蛋。”樓謫沒松手,捏著柳綿的臉蛋晃了晃,“太瘦了,還是得多吃點。”
在外面馬車里等著的安禾咻一下就跳了下來,沖了過去,“哎哎哎,你干嘛呢!不許欺負少爺!”
樓謫松開手,柳綿的臉頰上滿是紅痕,眼睛里還有點水霧,很是可憐,樓謫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疼?”
“都這樣了!能不疼嗎?!你看看!這臉被你捏的,通紅!你不許捏了!”安禾心疼地看著柳綿,“少爺,你下次躲著點,你皮膚薄,姑爺下手沒個輕重的,你也不能就這么慣著他啊。”
柳綿臉頰被揉得有些木,點了點頭,乖乖道:“嗯,以后不讓他捏了。”
“為什么!”樓謫沒想到柳綿這次竟然順著安禾說了,難道真的捏疼了?柳綿生氣了?
樓謫蹭到柳綿身旁,扶著柳綿的后腦勺,把人的臉揚向自己,用手背貼了一下柳綿的臉,低聲道:“我錯了,下次不會了,別生氣。”
目光落在柳綿厚薄均勻的唇瓣上,柳綿皮膚白,襯得那唇瓣粉紅,樓謫這才發現,柳綿上唇還有一個小小圓圓的唇珠,舌尖不自覺地抵住上顎,樓謫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柳綿看著樓謫突然暗沉下來的眼神有些莫名害怕,想往后退,卻被樓謫托住他后腦的大掌穩穩止住。
樓謫又靠近了些,溫涼光滑的手背輕輕在柳綿紅紅的臉頰上滑了滑,看著根本沒用力就能留下印記的皮膚,心里不自覺嘆了句好嬌氣,面上卻是服軟低聲道:“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下次輕點好不好。”
樓謫總是無意識說些撩人的話,讓人想冷靜都冷靜不下來,柳綿心里亂七八糟,求救地看向安禾,安禾已經在暴走的邊緣了,“還下次?!沒有下次了,少爺,我們快走。”
安禾一把把柳綿扯走,護著人先上了馬車,樓謫看著驟然空下來的懷抱,想到柳綿剛剛下意識看向安禾時求助的眼神,目光微沉,手掌張合了一下,這安禾有時候真是礙眼得很。
這么信任他嗎?
安禾將柳綿塞進馬車里,一臉警惕地看著樓謫上車,忍不住再次警告道:“不許欺負我家少爺!”
樓謫眸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安禾有些犯怵,他家少爺到底給自己找了個什么樣的合作對象啊?怎么感覺最近越來越嚇人了?!
為了防止意外,安禾讓車夫一人趕車,頂著樓謫凍死人的目光,硬是擠進了馬車里,在柳綿身邊坐下,正襟危坐地坐在二人中間。
柳綿和安禾關系好同坐馬車不是什么大事,正巧柳綿此時也要冷靜冷靜,自然不會計較,而且現在讓樓謫和自己獨處一室,總有種心臟快跳出來的感覺,安禾進來正好。
柳綿不著痕跡地松了一口氣。
剛巧不巧給樓謫捕捉住了,眉眼壓了下來,他怎么了?不就是捏了下柳綿的臉嗎?怎么嚇成這樣嗎?之前也不這樣啊,被齊玉捏的時候也沒這樣啊?難道他真的太用力了?
“你讓開。”樓謫對安禾說道。
安禾打了個寒顫,有點頂不住了,準備起身時,柳綿竟然小小地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安禾瞬間豪情萬丈,少爺還是需要他的!安禾一下坐定了,一臉英勇就義的表情。
樓謫的目光和激光一樣落在柳綿弱弱地拉著安禾衣袖的兩個手指上,柳綿咻一下松開了,但也不看樓謫,把頭別在一邊,看車窗外的景色。
樓謫心里又不爽,又泄氣的,心里張牙舞爪的小人最終還是被柳綿怕他的這個認知打倒了,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這種詭異的沉默一直從馬車上持續到回府中,安禾都有些受不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后跑去訓練場訓練了。
“我去訓練了,你你你不不許欺負少爺!”
安禾看著冷臉的樓謫說話都有些底氣不足,留下這句話就溜了,對不住了少爺,實在是姑爺太嚇人,臉一沉感覺比老爺那個癲公都嚇人,仿佛跟之前和他吵架的二愣子不是一個人。
柳綿還想伸手抓住安禾,偏偏被樓謫涼涼地看了一眼,動作就慢了下來,等再伸出去時,安禾已經一溜煙跑走了,只留樓謫和他自己在房中。
柳綿避開樓謫的視線不再說話,自顧自地整理東西。
第45章
“你干嘛?”
樓謫蹙眉按住柳綿收拾床褥的手。
柳綿抱著被子, 沉默地避過樓謫,將被子放到了床前不遠處的軟塌上,安安靜靜地垂眸鋪著被子。
樓謫有些心慌, 真的生氣了?要讓他睡軟塌不讓他上床了?
“不至于吧,不就是捏了你兩下嘛, 有這么嚴重嗎?好了好了, 下次不捏你了, 你原諒我吧, 軟塌這么硬又這么小, 我這么大塊, 你真的舍得讓我睡嗎?”樓謫邊嘟囔著,邊小心翼翼地伸手試圖把床單掀起來抱回去。
柳綿淡定地把被樓謫掀亂的床角鋪平, 看都沒看他一眼, “沒讓你睡。”
樓謫松了口氣,然后又瞪圓了眼, 看著鋪好的軟塌,“那你鋪床干嘛?你不會想讓安禾進來睡吧?那我不是都不能抱著你睡了?!那小子天天防我跟防狼似的, 他是不是也到年紀了啊, 成親的事情也該提上日程了吧。”
“綿綿, 綿綿哥哥,你別這樣,我真的知道錯了, 被別人盯著我睡不著的。”樓謫拉住柳綿的手, 嘴一癟,星光熠熠的眼睛眼尾一垂, 像極了某種沮喪的大型犬科動物。
柳綿抽回手,避開了樓謫委屈巴巴的眼神, “不是,這是給我睡的。”
“你睡床。”柳綿捏了捏耳垂,果然沒有決定錯,真的得跟樓謫保持距離了,這家伙分寸感太輕了,怎么還叫他哥哥啊…亂撩人!
樓謫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完全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為什么啊?我睡覺擠到你了嗎?這軟塌又冷又硬的有什么好睡的,這可是你家,你睡軟塌像話嗎!”
樓謫堅決不同意!
柳綿抿了抿唇,終于看了樓謫一眼,“那你睡?”
樓謫癟嘴,也不太愿意,“我們還是一起睡床吧,這太小了,不舒服。”
柳綿坐上自己剛鋪的軟塌上,抬著杏眸,眼睛圓溜溜地看著樓謫,堅定道:“不行,我們要保持距離。”
“有什么好保持距離的?我們不是已經成親了嗎?誰會說我們啊,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毛手毛腳的!”樓謫一臉正直地承諾著。
這笨蛋,柳綿深吸一口氣,還是耐心說著:“我睡相不好,怕影響到你。”
“胡說,你睡著可乖了,這兩天我抱著你睡都睡得很安穩!而且你睡相不好更不能睡軟塌了,萬一摔下來怎么辦?你又這么嬌氣,到時候磕的青一塊紫一塊,安禾又要說我欺負你!”樓謫板起臉道。
“樓謫,你能不能別老說這么容易引人誤會的話啊,你不喜歡男人不代表我也不喜歡,你對我太沒戒心了!”柳綿抿了抿唇,破罐子破摔道。
“你這細胳膊細腿的,能對我干嘛啊?我要什么戒心。”樓謫渾然不在乎地大大咧咧道。
柳綿盯著樓謫半晌,突然起身墊腳,準備對著樓謫的臉親一下證明一下自己能干嘛,結果樓謫反應很迅速地退開了,柳綿有些心酸地笑了笑,
“你說得對,好像確實做不了什么,不過我們只是演戲,別做太多多余的事了,早點睡吧。”
樓謫愣住了,想起他今日午時在馬車上想的事情還有說的話,張了張嘴,最后還是合上了。
晚上二人分別洗漱完后,樓謫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了半天呆,“柳綿,你喜歡我?”
窩在軟塌中半夢半醒的人聽到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樓謫側過身,看著不遠處軟塌上不明顯的一個凸起的地方,提高了些音量:“柳綿,你是喜歡上我了嗎?”
柳綿一下清醒了,樓謫不喜歡男人,他還想跟樓謫做朋友那就不能讓樓謫知道自己真的喜歡上他了,毅然決然地開口否認了:“不是,我只是怕做戲太久,我會弄假成真,咱們還是保持些距離的好。”
樓謫已經很明確地表示不喜歡男人了,為了讓自己別陷太深,柳綿也決定快刀斬亂麻,想來真的做到不喜歡樓謫也很快了,有些東西不是得到才是最好的,能一直在身邊就夠了,柳綿抱著這樣的念頭慢慢地再次陷入沉睡。
“噢。”樓謫也不清楚聽了這話他心里是什么感受,好像松了口氣,可是心里好像又空落了一些,等了半晌,聽到柳綿的呼吸均勻綿長起來。
樓謫小心地掀被下床,盯著柳綿帶著薄薄紅暈的小臉看了一會兒,將人小心翼翼地抱了起來,柳綿無意識地蹭了蹭樓謫褻衣半敞的溫熱胸膛,蹭得人心軟軟的。
樓謫將人小心地塞進被子里,仔細地蓋好被子,忍不住用食指輕輕點了點柳綿的鼻尖,笨蛋,一個大少爺,在自己家里還淪落到睡軟塌了,怎么這么好欺負啊。
樓謫勉勉強強將自己塞進狹小的軟塌中,盯著天花板又腦袋放空了半晌,最后聞著被褥間淡淡的玉蘭花香睡了過去。
第二天晨時終于沒有人再打擾,樓謫睜開眼,床上的被子已經折疊整齊,上面已經空無一人。
柳綿呢!一大早睜眼就發現昨晚鬧脾氣的好兄弟不見了這是什么恐怖故事!這家伙不會還離家出走吧,萬一被壞人綁走了他找誰哭去!
雖然好兄弟疑似有彎的傾向,但只要還沒有完全彎掉那就還是他的好兄弟!他樓謫的好兄弟怎么能遇到危險!
樓謫急得外袍都沒來得及穿,就跑去外間看情況。
于是就導致勸了自己一早上要變得冷漠無情,鐵石心腸的柳綿看著衣衫不整的樓謫傻眼了。
潔白的褻衣半掛在樓謫蜜色的肌膚上,令人腿軟的上半身幾乎畢露無遺,八塊腹肌流暢養眼,輕薄的白色褻衣褲子下某個蓄勢待發的東西也分量十足。
柳綿忙收回視線,喝了口涼茶壓壓驚,耳根紅得能滴血:“你真是不拿我當外人啊哈哈,快換身衣服來吃飯吧,剛準備喊你呢。”
樓謫低頭,這才發現自己著急之下的衣衫有多不得體,放在現代可能還好點,放在古代完全是在耍流氓啊,更別提他的好兄弟柳綿現在很有可能喜歡男人的情況!
樓謫臉也不好意思地紅了,趕緊跑回里間把外袍套上。
“快吃飯吧,等會兒我們在一起去看一下爹親。”柳綿將南瓜米粥盛好放到樓謫手邊,隨后便繼續垂眸看手上的賬本了。
“是什么啊?”樓謫邊喝粥邊探頭想往那邊看。
“賬本,早上掌柜們送來的,聽說昨天琉璃鏡到了后店里的生意好了很多,流水翻了幾倍,好多看熱鬧的人來了店里都會順手買上幾件衣服,多謝了。”柳綿彎了彎眼對樓謫道。
樓謫擺了擺手,“不用這么客氣,這都是小事。”
柳綿拿著賬本勾勾畫畫,淡淡地嗯了一聲,又道:“很多人都在打聽這琉璃鏡的事情,我就順便讓掌柜們放消息提了一下琉璃店一個月后開張的事,沒關系吧?”
“這有什么關系,你這免費宣傳我得謝謝你才是。”樓謫呼嚕呼嚕喝了一碗粥后,柳綿又順手盛了一碗放在樓謫手邊。
樓謫看著柳綿還剩半碗的南瓜粥,叼著包子含糊道:“你多吃點,一碗粥都沒喝完。”
柳綿又意思意思地抿了一口南瓜粥,將碗放下,“我吃飽了。”
“是不是不和胃口?我再去給你煮個海鮮粥吧。”樓謫三兩口把手上的東西吃完,就準備起身,直接被柳綿拉住了,求饒般地看著他:“真吃飽了,我早上還吃了個包子,吃不下了。”
樓謫只得坐下,心里又有些美滋滋的,昨天柳綿說了那番話,今天早上起來就覺得氣氛怪怪的,現在柳綿主動拉了一下他,瞬間感覺心里舒服多了。
還是這種相處方式舒服,太客氣了也不行,相敬如賓反而怪怪的。
樓謫手一伸,把柳綿剩下的那半碗粥一口干掉,在柳綿欲言又止的表情下,一臉自然道:“走吧,我吃飽了,去看看爹親吧,也不知道他今天心情怎么樣,來,牽著我,等會兒我們問候完爹親后剛好去你店里給爹親買身新衣服,給爹親看看我們的新鏡子。”
根本沒給柳綿任何拒絕的機會,大手一張,便順著柳綿軟軟的指縫插了進去,十指相扣,將人拉得緊緊的,直接拉著人朝竹園走了。
柳綿落后半步,踉蹌地看著自己被握緊的手,剛剛準備阻止樓謫喝他的粥的行為也失敗了,柳綿有些疑惑,怎么感覺昨天的罐子和白摔了一樣。
今天早上他睜眼發現自己在床上時也是懵懵的,不過他一直強烈勸服自己不要多想,樓謫只是貼心而已,柳綿默念自己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可是他的鐵石心腸樓謫好像完全感覺不到?怎么又被牽著走了啊喂!
柳綿想抽回手,樓謫不僅拉得緊緊的,還理直氣壯地說了他一句,“你別亂動,等會兒爹親看到了肯定以為我們鬧脾氣了,那哪能行?”
好像也是,不管他和樓謫之間是怎么回事,本來這件事情的初心就是為了讓爹親開心,他可不能本末倒置了,柳綿放棄了掙扎。
樓謫這人嘴甜,兩三句就哄得沈思月笑瞇瞇的,本來不想外出買衣服的想法也被樓謫說動搖了,主要是樓謫說,
“爹親還沒去過綿綿店里吧,綿綿的成衣店開的可漂亮了,大家都愛去,可厲害了,您真的不去看看嗎?”
柳綿也適時接到樓謫的信號,挽著沈思月的胳膊輕晃,語氣微揚,“對呀對呀,去吧去吧爹親,店里有很多衣服都很適合你的,爹親穿起來肯定好看。”
“爹親都老了,哪還管好不好看啊,衣服能穿就行了,你們去玩吧。”沈思月輕咳著,擺了擺手。
“爹親哪里話!爹親是我見過第二好看的人,一點都不老,您不說完全看不出來是生過孩子的人呢!”樓謫佯裝生氣道,作為被眾人寵著長大的幺兒,樓謫哄起人來爐火純青。
沈思月彎了彎眼,明知故問道:“噢?那第一好看的人是誰啊?”
“當然是綿綿了,其實爹親和夫郎各有千秋,只不過夫郎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
樓謫偷偷看了眼柳綿,不好意思地紅了下耳根,這話是實話實說,柳綿真的長得很好看,而且渾身的氣質也很吸引人,當初第一次見他時并沒有看見他的臉,但他一個身影在那,便讓樓謫覺得耳目一新。
柳綿也被臊得紅了下臉,又俗又老套,偏就百試百靈,讓好不容易鐵石心腸的柳綿一下就有點心跳過速了。
但沈思月看著自己左邊一個右邊一個的人,卻是很開懷,“哎呦,干嘛呢,當著爹親的面都講起情話了,害不害臊啊!”
第46章
柳綿伸手捏了捏自己通紅的耳根, 又軟著聲晃了晃沈思月的胳膊,“爹親!我們就一起去看看唄,琉璃鏡非常清楚, 比銅鏡清晰多了,您也去店里看看唄。”
沈思月沒好氣地刮了下柳綿的鼻子, “你啊, 那就去看看吧。”
柳綿杏眼一亮, 驚喜地看向樓謫, 樓謫從容不迫地笑著, “那我現在就去喊人安排馬車。”
馬車停在古色古香的成衣鋪前, 樓謫先扶著柳綿下車,二人又一人一邊扶著沈思月下了馬車。
“咳咳, 好多人啊, 生意不錯啊。”沈思月環視了一圈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不少人都在成衣店里涌。
成衣店里擺放布料的臺子圍滿了人, 連價格比較昂貴的成衣都有些供不應求了。
不少人穿著店里的衣服在等身高的鏡子前比劃著,“喔, 好清晰, 你們說的那琉璃店什么時候開門啊, 我到時候也要買一面這樣的琉璃鏡放家里,比銅鏡可好使多了。”
試衣服的婦人,跟一旁的小廝打聽道。
“一月后, 一月后, 就在我們店面不遠處,到時候開業了肯定能看見。”小廝積極地回應著。
“那還真是令人期待呢, 這身衣服我要了,還有剛剛買的幾件衣服也帶走, 給我算算一起多少錢吧。”婦人照著鏡子,捋了一下有些凌亂的發絲,滿意地說道。
這樣類似的對話在成衣店的各個角落上演著,在門口的沈思月頓了頓,“人太多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想到生意好,沒想到會這么好,當時開店也沒多給自己留一層,如今兩層樓的成衣店里的人們幾乎摩肩擦踵,
人擠起來的時候可不會管你是老板還是什么,沈思月一副病軀是萬萬不能經不起這折騰的。
好不容易帶爹親出來一趟,結果無功而返,柳綿有些失望,可還是得以沈思月的身體為重,柳綿剛想說那便回府吧,結果樓謫先打斷了他。
“買衣服先不急,我們先在城中逛逛也好,等會兒到點了正好一起去吃個火鍋?晚些等人散了再回來買衣服也成。”樓謫說道。
像沈思月這種好不容易喊出來的人,如果有這次什么都沒干回去了,下次肯定更難喊了。
沈思月聞言果然來了幾分好奇之色,“火鍋?”
“最近城里的新菜品嗎?很獨特的名字”沈思月問道。
柳綿看向樓謫笑了笑,“差不多吧,爹親等會兒去看看就知道了,很好吃,府上廚子還不會做呢。”
沈思月又輕咳了兩聲,點點頭,“既然都出來了,那就聽你們的安排。”
干脆帶著沈思月在湖心亭游了一圈看風景,沈思月坐在畫舫外,青山綠水間,和柳綿一起煮著茗,心情舒暢,閉著眼深吸一口氣,鼻腔間全是自然和茶香的融合,樓謫和柳綿對視了一眼,能感覺到沈思月很喜歡這種氛圍。
“爹親,我們要不在安陵湖中上游附近搭一間房子,平時沒事了就去那里住住好了,正好修身養性。”樓謫拿著毛筆,隨手勾勒了幾筆,將柳綿和沈思月山水間對桌品茗的樣子留錄下來。
沈思月愛不釋手,問樓謫要走了這副畫。
“沒必要的,偶爾一來乘坐這畫舫足以,何必浪費人力物力再造一座房。”
畫舫在船夫的滑動下,來到了蓮池區。
樓謫看到有人高的巨大荷葉也有幾分新奇,船夫邊講解,邊往蓮池中駛近,樓謫按照船夫說的方法,躍躍欲試地伸出了手,在柳綿擔憂的眼神下,站在船頭成功采下一個蓮蓬。
柳綿的眼睛馬上就是一亮,“好厲害!”
樓謫將第一個蓮蓬放到雙手并攏,手心向上一臉期待的柳綿手上。
又一伸手,折下一個遞給沈思月。
下了船頭,將身一彎,隨意地張開雙臂環抱住正在剝蓮子的柳綿,伏在柳綿耳邊動作十分親昵自然,“啊,夫郎,我也要吃。”
沈思月看著柳綿馬上紅透的臉笑而不語,真好,順手把自己手中的蓮蓬掰開,白嫩的蓮子在口中被咬碎,一種清香在舌尖綻開,“不錯,果然是新鮮蓮蓬,很清甜。”
如愿以償得到柳綿投喂的樓謫還用頭在柳綿紅透的頸間蹭了蹭,“好吃!”
被柳綿惱羞成怒地拿著蓮蓬粗粗的竿子砸了一下,“煩人!”
沈思月看著小兩口打打鬧鬧,笑意一直掛在嘴邊沒有下去。
吃的火鍋其中菌湯味兒也十分符合他的口味,出奇地吃了兩碗飯,柳綿都快驚喜死了,要不是樓謫在一旁提醒著,感覺差點都要跳起來了,樓謫還去后廚拿了個三色鍋,和一些原料帶了回去,到時候自己在院里煮。
又逛玩了一天,等天色稍晚,成衣店的生意才緩和了些,柳綿乘機給沈思月挑了好幾件顏色鮮艷的新衣服,和樓謫一左一右,在鏡子前把沈思月夸得天花亂墜。
沈思月笑得合不攏嘴,“你們倆這是干嘛?我買這些衣服你們又不賺錢。”
“什么錢不錢的,我和夫郎實話實話罷了,這顏色,這款式多適合爹親啊!那那那幾件藍色的也好看!”樓謫積極地笑道。
柳綿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
最后沈思月難卻盛情,一行人滿載而歸。
回程的途中沈思月不禁感嘆道:“沒想到現在城中都變得這么熱鬧了,四處都擠滿了人。”
主要是今天來的兩個地方生意都太好了,給沈思月帶來了這種誤解,更別提得知火鍋和琉璃鏡都是樓謫做出來的時有多震驚了。
“這般厲害。”沈思月本來一整天舒展的眉眼間染上了些憂心。
本來以為樓謫只是一個踏實農戶,如今卻發現與所想相去甚遠,這樣能干一個人,真的能安安穩穩地給柳綿幸福嗎?
樓謫和柳綿將沈思月送回竹園后,一起拜別時,沈思月拉住了柳綿的手,“謫兒你先回吧,我留綿兒再說兩句話。”
沈思月今天肉眼可見的高興,柳綿心情自然也好,柳綿本來挽著樓謫準備離開的手一聽沈思月叫他,立刻就松了,“你回去路上小心一點,注意安全。”
沈思月有些哭笑不得了,“都在府中,天都沒黑完呢,你讓你夫君注意什么安全,綿兒怎么冒傻氣了。”
柳綿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耳根,樓謫也打趣地看了他一眼,又跟沈思月行禮告別后便離開了竹園。
估摸著樓謫人已走遠,沈思月一直聽著柳綿賣萌耍寶笑意盈盈的臉沉了下來,語氣嚴肅地問道,
“你跟樓謫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綿笑容不著痕跡地一僵,差點以為自己和樓謫在沒注意的時候露餡了,“爹親在問什么怎么回事啊?我跟夫君挺好的啊。”
“你和樓謫新婚夜的落紅呢?”沈思月淡淡地看了柳綿一眼。
糟糕,第一天起來就被告知程逍年投湖的事情,一切太匆忙,柳綿忘記這事了。
柳綿低著頭腦子極速運轉,沈思月這兩天一直沒問這事,說明剛開始他并沒有很懷疑,柳綿突然想起來那天被樓謫用完大半的合歡膏,估計是這個穩住了軍心。
柳綿咬了咬唇,耳根通紅,真實情況肯定不能說,干脆坐實沈思月的猜測,低聲道:“我我我們之前…情難自禁過…”
沈思月眉眼蹙得更深了,柳綿有些心急,生怕影響到沈思月的心情,“爹親,你別生氣,我錯了。”
沈思月冷哼了一聲,“天天說人家愛你愛的死去活來,我看你也沒多清醒,這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為你不懂嗎?還好最后你們是真成親了,萬一沒成親你怎么辦?這樓謫也是,不知分寸。”
柳綿決定挽回一下合伙人的顏面,小聲地回了一句,“他畢竟年輕嘛,這情到深處…”
“還替他說話!”沈思月不高興地輕咳了兩聲,柳綿瞬間噤聲。
“那天我聽收拾的人說,那盒都快空了,你們也要注意節制,這事貪多也傷身體,你身子底子又不好的。”沈思月道,“不能光為了他,不顧自己。”
都做好準備寡一輩子的柳綿聽了沈思月這話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整個人從頭紅到位,胡亂地點了點頭。
“樓謫本事不小,光是這酒樓和琉璃就注定不是池中之物,不是爹親唱衰,你們這…不一定能走到最后,你別陷太深,這樣以后要是有什么別的,你先做好心理準備,他這么厲害愿意入贅,是你們現在情投意合,但不代表他一輩子都會這么想,人是會變的,爹親怕你到時候傷心。”
沈思月語氣輕輕道。
柳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抿了抿唇,聲音有些干澀地開口道:
“變了的人就不是他了,我喜歡現在的他我不會后悔,以后若是到那一步,我會和離的爹親,你放心吧,變了的是那人,不值得我傷心,人是向前看的,而非是活在回憶里。”
沈思月摸了摸柳綿有些緋紅的眼尾,心里有些觸動,看著柳綿越來越紅的眼眶,心想當初一手就能抱住的孩子真的長大了,
“好孩子,只要你開心就好。”
“快回去吧,別讓你的好夫君獨守空房了。”
沈思月拍了拍柳綿的肩膀,突然釋然了,人應該專注于當下,過度顧慮未來和緬懷過去只會讓現在的自己陷入死胡同,柳綿比他聰明,他相信如果真的遇到那種最壞的情況,柳綿也能處理好的。
坐在凳子上的沈思月看著走到門口又回頭的柳綿擺了擺手,笑著道:“去吧。”
“爹親,你和父親和離吧。”
第47章
沈思月一頓, 其實這話柳綿不是第一次說了,但之前沈思月都沒回應過,他把自己困住了, 哪怕柳成已經變成了另一個模樣,但他也沒有想過和離。
沈思月以前一直覺得反正都已經這樣了, 和不和離有什么關系呢, 他未來不會再嫁, 這竹園他也住慣了, 渾渾噩噩一輩子就過去了。
而今天, 或許是真的感覺柳綿長大了, 也或許是因為今天很開心,沈思月看著柳綿認真的眼神, 突然開始思考起這件事來, 柳綿見沈思月陷入沉默,咬唇看著沈思月, “爹親,綿兒告退了。”
沈思月點了點頭, 柳綿沮喪地走出竹園。
在外面等待已久的樓謫攬住了柳綿的肩膀, 捏了捏柳綿的鼻子, “怎么喪著個臉,爹親說什么了?”
柳綿驚訝地抬臉看向樓謫,“你怎么還在這。”
“等你啊, 天這么黑, 等會兒你怕怎么辦。”樓謫十分自然地回復道。
“這我自己家,就這么大點地, 我怕什么。”柳綿反駁著,但一出來就能看到樓謫心里確實熨帖得很。
“是是是, 是我怕黑,我想讓綿少爺陪著回去好不好。”樓謫毫不猶豫地回道,一副軟柿子的態度。
柳綿勾了勾唇角,心里的沮喪也淡了些。
被樓謫攬在懷里,邊走邊說剛剛竹園里發生的事情。
樓謫也挺不解的,“爹親為什么不和離啊。”
“可能習慣了吧,對他來說在哪都一樣。”柳綿幽幽地嘆了口氣,“他不愿意再接觸新的人了,所以和不和離好像就無所謂了。”
“可是你不想爹親困在這里是吧。”樓謫的語氣也沉穩了下來,“我也是這么想的,爹親這么好的人,不該耗在這里,我們搬出去吧。”
柳綿有的時候真的無法不為樓謫和他的心有靈犀動容,如果是別人可能就勸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沈思月在府中不愁吃穿自己也沒有外出的意愿,與柳成和離之事純屬沒事找事。
“可是上次我爹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柳綿不太高興地垂下了頭,踢走了腳邊的石子。
“過段時間再提一次,可以讓利,少拿些東西,只要把家分出去就行,我今天去看了柳家成衣鋪的格局,咱們開家新風格的碾壓絕對沒問題,估計過幾天你爹看你手下這幾家成衣鋪生意火爆就要找你說話了,到時候可以順勢提分家的事,你可以要幾家生意不太行的鋪子換,我覺得你爹可能會動搖。”
樓謫想著柳成的性情分析道。
“怎么這么聰明,才見我爹不久,都把他本質看穿了。”柳綿越想越覺得可行,眼睛亮亮地看指點江山的樓謫。
樓謫順了一把柳綿的腦袋。
等回了房,樓謫洗漱完主動去了軟塌臥下。
“這軟塌太小,還是你睡床吧。”柳綿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陣后,還是起身掀開被下了床,走過去跟樓謫說話,“你本就幫我良多,讓你休息也休息不好像什么樣子。”
“要么一起睡,要么你睡床,我不可能讓你睡這的。”樓謫頭枕在雙手間,閉著眼道。
柳綿沒忍住摸了摸樓謫濃密黑長的睫毛,“你又不喜歡我,對我這么好干嘛?”
樓謫睜開眼,看著柳綿很認真道:“我怎么不喜歡你,不喜歡你我天天跟你摟摟抱抱干嘛?”
柳綿心里漏了一拍,回避開樓謫的視線,甚至都不用樓謫說接下來的話了,“我知道,你把我當最好的兄弟,你對兄弟也太好了吧。”
好到讓人誤解。
“你就值得這么好。”樓謫看著柳綿認真道,“世上不是只有愛情,還有友情和親情,我真的沒遇到過像你這么合眼緣的兄弟,你遇到事情我幫忙我心甘情愿啊,你別想太多,是因為你很好,所以我才對你好。”
說的話里又夾帶私貨了,主要樓謫也真擔心柳綿愛上自己,他是不婚主義,這一生注定是翱翔天際的雄鷹,他從來沒打算談戀愛,更別提跟一個男人談戀愛了。
如果柳綿真的彎了,哦,不對,柳綿在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大概率喜歡男人的,應該說如果柳綿真喜歡上他了,他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那他不就痛失了一個好哥們嗎?
“綿啊,你可千萬別愛上哥了,哥真不喜歡男人,哥又舍不得你傷心,到時候可怎么辦啊。”樓謫用玩笑的方式語重心長地說出心里的擔憂。
柳綿沒好氣地拍了他胸口一巴掌,“想得美呢。”
樓謫雙手捧住柳綿的手,笑著捏了捏,“還撒嬌。”
柳綿一哽,完全沒覺得自己傷心欲絕的強顏歡笑有撒嬌的意思,順了一口氣,繼續道:“我比你大好不好,我不喜歡比我小的,你放心好了。”
樓謫坐直了,原本平視的個頭一下就起來了,“真的假的?”
柳綿點了點頭,“嗯,騙你干嘛。”
“那我們一起睡吧,這軟塌真的太小了,腿都伸不開。”樓謫立刻就把小了自己一圈的柳綿攔腰抱起,兩三步走到床邊放下,將人塞好后自己也迅速鉆進了被子。
“害,真是白擔心了,你昨天分床真是瞎胡鬧,嚇死我了還真以為你對我有意思呢,我又不會干嘛。”樓謫抱著人拍了拍背,“快睡吧。”
柳綿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看到樓謫這幅如獲大釋的樣子心里很難受,想把樓謫推開都不能,還得裝作笑嘻嘻地被人抱著,玩笑道:“以防萬一嘛。”
“我有什么好防的,我性冷淡。”
樓謫渾不在意地說著,說出來的話卻讓柳綿驚掉了下巴,真的假的?原來問題真的出現在了樓謫自己身上啊?!
柳綿憂心忡忡,“啊?怎么會這樣?你去看過大夫沒?你看著不像啊。”
柳綿都想掀開被子自己看一眼了,樓謫把人摟得緊緊的,柳綿好奇地伸手摸了一下,那么大,“真的不行嗎?”
樓謫倒吸一口涼氣。
樓謫一把就把柳綿推開了,哪知道自己胡亂找的借口毫無防備地就抬頭了。
艸,他在現代的欲望真的不強啊,怎么被柳綿碰一下就起來了,一定是原身身體的問題,這家伙,害慘他了。
“你亂摸什么。”
柳綿也是后知后覺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臉通紅,順從地被推開了,口頭上還不忘安慰樓謫,“其實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別難過。”
“噓,別說了,睡覺。”小樓同學現在異常興奮的狀態讓樓謫有些生無可戀了。
他覺得他要不還是回軟塌睡吧,樓謫小心翼翼地掀被準備下床,結果柳綿弱弱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那雙杏眼在黑暗中也亮著光。
“樓謫,沒關系的,我會替你保守秘密的,我也不嫌棄你,睡覺吧,別擔心。”
樓謫生無可戀地躺回床上,過了半晌,里側的人睡熟后,樓謫下床了,他得洗個冷水澡思考一下人生。
帶著一身涼氣回到房中,樓謫又去軟塌上把自己暖熱了才爬回了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人樣子往自己這邊靠,樓謫自然地將人抱在了懷中,盯著柳綿那張漂亮的小臉看了半晌,才心滿意足地合上眼。
他得趕緊刪除自己對好兄弟起立的恐怖記憶。
后來一段時間,蘭園的菜譜都是些大滋大補之物,一直吃到樓謫流鼻血,柳綿才遺憾地讓廚房做正常菜,每天晚上睡前樓謫得做不少運動發泄旺盛的精力才敢上床。
也導致柳綿一直以為沒什么效果,看著樓謫的眼神都充滿了憐愛,殊不知除了鍛煉,樓謫天天半夜還得起來洗個冷水澡。
樓謫身體倒是越來越結實了,樓謫覺得他已經壯得能一打十了。
這段時間,京城里的嘉獎也傳來了,不僅給了不少金銀珠寶,還賜了樓謫一個名匠的牌匾,是當今圣上親自題的字,這殊榮倒是出乎了樓謫的意料,圣上親自題字,在這小縣城里近乎相當于免死金牌了。
且不說這消息讓眾人聽了反應如何,光是張妍,柳寧等后院一干人等便是氣紅了臉,林永安當時也在場,拉著樓謫贊不絕口的樣子可是有目共睹。
后來還把樓謫拉走私聊了。
“沒想到你這么有本事!這琉璃這么稀奇的物件都被你研究出來了,我果然沒看走眼!只是你那水稻之事怎么樣了?”林永安問道。
“二狗,阿武沒給縣令匯報嗎?長勢很可喜,但第一次種,可能會比預計的少上一些收成,但也是大差不差,縣令有個心里準備就好。”樓謫應對自如。
林永安整個人的喜悅都溢于言表,“好,本官信你!你這事是真了不得,圣上親自題字啊,比我們縣出的那兩個舉人都要風光了!好,好啊!”
柳成也沒想到樓謫如此厲害,跟樓謫說話的時候一改之前趾高氣昂的模樣,“不虧是賢婿!好啊!”
此時他正和柳綿在分家之事上僵持,柳綿說要三家普通鋪子的地契,拿那三家風頭正盛的成衣鋪換,柳成可不傻,那三家鋪子柳綿也只是拿著代理權,地契還是在他的手上,他完全沒有換的必要啊。
只是前些年柳綿爭奪時,就要求這三家鋪子的盈利虧損都歸自己,柳成覺得柳綿翻不起什么浪花,自然同意了,也省了他替這個不聽話的哥兒擦屁股的功夫,所以這些年這三家鋪子的流水都進柳綿的口袋。
如今柳綿那一家都抵得上旁的十家了,這么多錢,柳成自然是又惦記上了。
第48章
柳成現在一副跟樓謫與有榮焉的模樣, 柳綿就很生氣,樓謫自己的榮譽憑什么還給柳成蹭上了啊!
趁著林永安還沒走,柳綿不太高興地一把把樓謫拉到自己身旁, “父親,上次我說的分家之事也該有個結果了吧。”
本來柳成就不太愿意給這個哥兒賠三個鋪子, 更別提如今樓謫身份又水漲船高, 柳成更不可能讓他們跟自己撇清關系了。
柳成那張臉笑得滿臉褶子, 卻是用眼神警告了柳綿一下, “綿兒說什么, 咱們一大家子團團圓圓的多好, 爹又不是養不起你們,分什么家啊, 又胡說了。”
林永安笑著摸了摸下巴, 拍了拍樓謫的肩膀,“看來柳老爺還有家事, 我就先走了,過兩天來我府中, 我給你慶祝一下。”
“謝謝林大人抬愛。”樓謫抱拳行禮。
柳成急了, “沒事, 哪有什么事,小孩不懂事,林大人晚上留著一起用膳, 我們也要給樓謫慶祝呢!這天大的喜事啊哈哈哈。”
林永安無聲笑了笑, 反而是轉眸看向了樓謫,全然一副看樓謫意思的態度。
樓謫點了點頭, “是啊,林大人一起留下慶祝吧, 正好過幾天我跟夫郎分家的事宜還得麻煩林大人呢。”
柳成臉上滿意的笑容一僵,用胳膊肘杵了樓謫一下,“賢婿說什么呢,被綿兒帶的,盡說胡話哈哈。”
樓謫表情不冷不淡地避開了,“按照常理,父母膝下的孩子們成家了,就可以分出去住了,我和夫郎也成親有些時日了,分家的事情是該提上日程了。”
柳成表情一凝,索性很快就想到對策,“可是賢婿是入贅我家的啊。”
“那我和樓謫和離好了,我到時候再嫁他一次便是。”柳綿渾不在意地回復道。
“胡鬧!你給我閉嘴。”柳成低喝。
柳綿畢竟從小生活在柳成的高壓之下,哪怕長大后知道他這個爹不是什么好東西,努力擺脫他爹的控制,可是如今柳成一沉下臉,柳綿不自覺地犯怵了一下,被嚇得一顫。
樓謫抬手拍了拍柳綿的背,緩解柳綿的情緒壓力,看向柳成,“父親,這是我的意思,如你所見,我和綿兒也不缺錢,我們分出去也會過得很好,你不必擔心,反而是住在這大院中,人來人往的,我不習慣。”
“賢婿這說的是什么話…”柳成笑著還欲再說。
樓謫卻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語,看向林永安,“林大人?您看這事呢?綿兒也到了年紀,要分家也很正常啊。”
林永安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樓謫,心知又被他利用了一手,可是一點怒氣都生不起來氣,畢竟樓謫現在就是一塊板上釘釘的金子,這種一句話的忙,林永安自然也十分愿意幫忙。
哈哈一笑,林永安上前一步,哥倆好地搭上臉色已經有些黑了的柳成,攬著人往里走了些,低聲說道:
“柳老弟,這是你家事,我本來也不該插嘴的,可是你家這情況實在特殊啊,你家這綿哥兒實在有能耐,招了個這么厲害的贅婿,你還上綱上線,多讓人寒心啊。”
“這分家不都是常事嘛,孩子長大了,咱們這些老家伙可不就得學會放手了嗎,咱們綿哥兒能招這么個賢婿,那是真有水平,你說你,把他嫁出去都不一定能嫁個這么好的,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不就是分家嗎,又不是跟你斷絕關系,他們倆說來說去不還一個是你兒子,一個是你兒婿嗎?你吃什么虧了?你在這事上跟他們干僵著,鬧著那才是糊涂啊,弄的大家都不開心了,你想想,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柳成聽著林永安的分析,越聽越覺得有道理,難怪人是縣老爺,大家的父母官呢,說事就是通透,但柳成還是有些糾結,“可柳綿他不僅想分家,還想要走我名下的三個鋪子啊。”
“柳老弟你這真是小氣了,我家的哥兒要是能找個什么好的兒婿,別說三個鋪子了,六個鋪子我都想辦法湊出來給他陪嫁。”林永安拍著柳成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更別提樓謫還是入贅你家的,你也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其實也不是柳成得了便宜還賣乖,主要是柳綿這哥兒與他并不親近,他招了個再好的夫婿,還沒有柳寧嫁了個有本事的能讓他開心。
可是事已至此,林永安有一句話說到柳成心坎上了,柳綿不管怎么說都是他兒子,樓謫也是他的兒婿啊。
“是,林大人說的有理。”柳成點了點頭,林永安和藹地笑著,拿開了搭在柳成肩膀上的手,“喊什么林大人,喊林哥就行,去跟孩子們解釋一下吧,我們做父母的也不能太獨斷了,不能讓孩子們寒心啊。”
柳成目光頓了頓,恍然間看見柳綿幼時身上被打得血肉模糊,嘴唇咬得鮮血直流,也倔強地說他沒錯的事情,這么多年過去,他都忘記當初柳綿是因為什么事被罰了,但小孩兒那死不認錯的樣子卻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里。
林永安轉過身,柳成也轉過身看向他們,擺了擺手,“行了,我也是老了,舍不得你們,既然你們現在年輕人有想法,那便隨你們去吧,綿兒就按你之前說的,過兩天我便找人擬分家契書。”
柳綿欣喜地拉緊了樓謫的衣袖,沒想到林永安三言兩句就勸動了柳成,這也是樓謫的功勞,自從遇見樓謫后,他亂七八糟的生活越來越好了,他感覺自己以前一眼就能看到頭的日子也越來越有盼頭了。
樓謫就像個太陽似的,照亮了他的生活,還屈降尊貴地陪在自己身邊。
“夫君,你真是個大福星!”柳綿的快樂溢于言表。
樓謫好笑地捏了捏柳綿的手心,“哪有這么感謝人的,夸人像個大福星是什么意思,真想感謝我就少給我塞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到飯菜里吧。”
最后一桌人一起吃了個歡歡樂樂的慶功宴,回去的路上還是樓謫把柳綿背回去的,沒看出來,這小家伙也是能喝得很,他早早就喊了停,導致林永安后來的酒都敬進柳綿的肚子里了。
柳綿趴在樓謫寬闊的背上,臉頰緋紅但心里卻很安穩,柳綿嘟臉吐了兩個無形的氣泡,蹭了蹭樓謫的背,原本還算清醒的神智在這種溫馨安穩的氣氛中也有些暈了。
柳綿合上眼,嘟嘟囔囔道:“這還是第一次喝了酒后有人把我背回去,樓謫…我會永遠記得你的…你真好。”
“你經常喝酒?”樓謫偏頭跟柳綿說話,夾雜著酒氣的溫熱觸感從耳邊擦到臉頰。
樓謫一愣,意識到那是什么觸感后差點驚得把人從背上扔下去。
將頭穩穩放在樓謫肩膀上的柳綿渾然無覺,他做夢都想親的人就這么毫無防備地被他親到了。
柳綿真的有些醉了,他從來沒這么醉過,腦袋懵呼呼地還不忘回答樓謫的問題,
“之前成衣店剛到我手里的時候生意很不好,為了這事跟不少供應商,衣坊老板喝過酒,他們都瞧不起我是個哥兒,還挺難談的,不過還好,都熬過來了,那些拒絕過我的老板看到現在成衣店的成績肯定腸子都悔青了,哈哈哈哈…舒服…”
柳綿語氣軟軟地,說話也醉得斷斷續續地,但樓謫能感覺到他真心實意的開心,顧不上對剛剛突如其來的意外震驚了。
樓謫眼眶莫名發熱,他真切地意識到柳綿這一路來吃盡苦頭,所有的不怕疼,喝不醉都有跡可循。
樓謫一步一步穩穩地將人背回蘭園,柳綿已經睡熟了,樓謫耐心地給柳綿擦了擦臉,把醉紅的脖子也擦了擦,又給柳綿脫了鞋襪,柳綿是真的白,也是真的粉,喝醉了連腳指頭都是粉粉的。
樓謫將柳綿的腳掌按進溫熱的水盆中,很認真地揉搓,嘩啦一聲,水盆被踢翻,樓謫措不及防。
柳綿白嫩的腳掌精準地按上樓謫小麥色的側臉上,按得樓謫臉頰的肉都擠了出來,柳綿睜開兩只機智的杏眼,警惕地呵道:“是誰!”
樓謫有些無語,并不太想說話,沉默地把柳綿的腳擦干凈塞進了被子里。
屋內就亮了一盞燭火,十分昏暗,柳綿坐在床上胡亂打著空氣,緊張地喊人:“安禾!安禾!”
這時候還叫安禾,樓謫心里不太高興地蛐蛐著。
“還安禾呢,今天你叫破喉嚨也沒用。”樓謫沒好氣地把到處撲騰的柳綿按住,“別亂動,我要去洗漱,你乖乖地。”
柳綿鼻子微微翕動,慌亂緊張的眉眼平復下來,開心地彎了彎,一把抱住樓謫的上半身,放心地蹭了蹭樓謫沾著水跡的側臉,高興道:“是夫君!”
這誰還生得了氣,樓謫任勞任怨地把小酒鬼重新塞進被子里蓋好,小酒鬼眼睛晶亮又專注地盯著自己,樓謫沒好氣地捏了捏小酒鬼的臉,“要擱別人身上,早把你扔出去了。”
樓謫抽身離開,衣袖又被拉住,柳綿眨了眨眼,癟嘴道:“你別走。”
說著,兩個大眼睛水霧就迅速積了起來,給樓謫嚇一大跳,連忙把人抱起來拍了拍后背,輕聲哄道:“不走不走,我去沐浴,要不然臭,你不是最不喜歡臭了嗎。”
柳綿抽著鼻子,在樓謫脖子處嗅了嗅,頂著紅彤彤的眼睛搖了搖頭,抓的人更緊了,“不臭,香的,不許走。”
樓謫輕嘆一口氣,無奈地陪柳綿躺下,躺在外側,一手順著柳綿的背,一手捂住柳綿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
第49章
樓謫的手剛覆上去, 就被柳綿的兩只手扒拉下來。
再遮再拉,如此反復幾次,柳綿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盯著自己, 樓謫好笑地彈了柳綿的額頭一下,“干嘛, 還睡不睡覺了。”
柳綿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看著樓謫的目光一動不動, 彎了彎眼高興道:“你長得真好看。”
這種無意間的夸獎真的很能俘獲人心, 驟然的喜悅填滿心間。
樓謫笑得有些無奈, 手一伸將柳綿這小子的頭按進懷里, 心中有種又高興又不好意思的奇怪情緒,塞著滿滿的莫名情緒, 拍了兩下柳綿的后背。
樓謫佯作正經地張口就來:“快睡覺, 不然大灰狼來抓你了!”
懷里人一下就安分下來了,沒一會兒就呼吸綿長起來, 樓謫將人松開了點,柳綿因為剛被捂住的原因, 白皙的臉頰粉紅, 紅唇微張露出了些紅紅的舌尖, 呼吸混雜著酒香和他自身的玉蘭花香綿長又有序地噴灑著。
怎么有人呼吸看著都這么乖啊,樓謫鬼使神差地用手指點了點柳綿紅潤的唇瓣,軟軟彈彈地, 樓謫和觸電一般將手迅速收回, 小心地松開了人,又去洗一天一度的冷水澡了。
一定是那些鹿茸, 牛鞭,十全大補湯的作用, 才讓他剛剛竟然升起了想親親柳綿的想法,樓謫舀起一瓢涼水,兜頭淋下,冰涼的水流劃過臉頰,樓謫甩了甩頭,用手干脆利落地抹了把臉,對,都是那些菜的錯。
良久,樓謫從外間回去,軟塌上的被褥已經被收起來了,樓謫帶著些涼意鉆進了被窩里。
很快,一個小暖爐就自覺滾進了他懷里,給他驅寒,迷迷糊糊間感覺到樓謫胸膛的冰涼,熟睡的人還抬手給他搓了搓,熱了些才把溫熱的臉頰貼上去,心滿意足地蹭了蹭。
已經徹底冷靜下來的樓謫無欲無求,閉著眼完全沒注意這些小動作,以為柳綿沒睡安穩,熟練地抬手給柳綿拍了拍背。
一夜無夢。
分家事情已經敲定,樓謫和柳綿今日去看院子。
“不用很大,有四個房間就夠了,一個安禾住,一個爹親住,還有一個做客房,院子得開闊,最好帶一小片竹林和池塘,我們到時候再去挑幾個魚苗放進去,小的時候可以用來觀賞,養大了就可以吃了,就買做酸菜魚的魚苗吧!好吃!”
柳綿和樓謫輕裝便行,樓謫看著柳綿滔滔不絕的樣子就不自覺地輕笑,順手揉了一把柳綿的腦袋,“好,都聽你的。”
柳綿轉過臉看向樓謫,“你呢,你有什么想法嗎?對于我們的新家。”
樓謫本來準備說都行,聽你的,看著柳綿一臉期待的樣子不知為何說不出口了,認真思考了一下,樓謫才道:
“唔…我們還得再加一個房間,留著給你偶爾想做衣服的時候用,另一半就做書房,買些話本書籍,對了,你不是要練字嗎?這段時間都沒顧上教你,到時候搬了家,我就在書房教你練字好不好。”
“好!還要教我作詩!到時候我就給你做件新衣當做你的辛苦費。”柳綿開心地挽上樓謫的胳膊。
樓謫笑著應下,“到時候再開一塊田地,無聊了就可以種種地,再養些雞鴨,讓爹親幫我們看著,爹親有事做心情肯定也會好一些,對了,等爹親身體好些,可以讓爹親再管管鋪子里的事情。”
沈思月和柳成一同打下來的柳家布莊,做這些自然也是手到擒來。
柳綿一聽果然眼睛一亮,“嗯嗯!還是你想得周全,等爹親身體好了,看鋪子查賬肯定沒問題,啊啊啊,好想趕緊搬出來啊。”
樓謫把剛剛順路買的小綿羊糖人一口塞進柳綿的嘴里,“好了,房子還沒買呢,都先高興上了。”
柳綿拿著糖人開心地彎了彎眼。
樓謫無奈地戳了一下柳綿的額頭,柳綿順勢往后一樣,樓謫輕笑:“傻兮兮的。”
柳綿一手拿著糖人輕咬著,一手拉著樓謫笑而不語,半晌,實在忍不住笑得將眼睛彎成了月牙形,樓謫在跟他一起商量布置他們的新家這個事情實在是太令人開心了。
二人一起看了不少院子,直到最后一家才定下來,與柳綿新分的成衣鋪子也近,院子也夠開闊,就是池塘和竹林什么的都得自己后續找人來挖,主要是這院子的風水很好。
“坐北朝南,院子開闊方正,藏風聚氣,背面的山上還帶有十畝地,也就是價格高了些,不然早就賣出去了,不過這種房子人住著招財進寶,二位未來肯定節節高升啊。”賣房的牙人介紹道。
要說風水這個東西,樓謫以前是不信的,可是如今穿越這么玄學的事情都發生在自己身上了,樓謫不得不轉變一下觀念了。
而柳綿生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代商人,更是相信風水學,他自己無聊時還看過幾本講風水的書,此時也知道牙人并非憑空編造,他剛一邁進院中,就感覺神清氣爽,這種院子爹親住著也舒服。
樓謫和柳綿又去院內看了看,柳綿問道:“夫君,你覺得怎么樣?”
“可以,喜歡就買,買這個院子還附上后山十畝地,雖然貴了點,但我們也不缺錢。”樓謫視金錢為糞土地說著。
“好好,先付十兩定金,等明日契書寫好后,剩下的咱們立契的時候再當面結清即可。”二人出去跟牙人溝通,牙人也沒想到他們連價都不講直接買下,正欣喜著呢,一個人喊住了他,
“哎,我回去考慮了一下,八百兩,便宜八十兩,我不要那后山的十畝地,這房子賣給我如何。”
樓謫和柳綿此時正在院內商量著哪塊挖池塘,哪塊種樹,哪塊放雞鴨呢,聽到聲音不自覺回了個頭。
這一看竟然是個熟人,哪怕樓謫跟柳綿說過程逍年病好還恢復神智了的事情,這乍一看見柳綿還真有些不習慣。
一身華服,身量筆直修長,頭發用金冠一絲不茍地束起,眼皮微垂,居高臨下地看著賣房的牙人。
更令人奇怪的是,柳寧此時竟然一臉溫柔小意地笑著站在程逍年身旁,要知道柳寧以前最看不上程逍年了,還私下嘲笑過柳綿被一個傻子糾纏的事情。
“這幾天沒怎么在家看見柳寧,沒想到在這見到了。”柳綿新奇道。
柳綿,柳寧,程逍年,還有上次聽見齊玉爭吵時喊的名字,羅長生,這些都莫名有些熟悉的名字匯聚在一起,樓謫看著正在跟牙人說話的程逍年和柳寧,忽然想起來他到底是在哪里聽過這些名字了。
不,不應該是聽過,而是看過。
樓謫突然意識到他這不是一場普通的穿越,而是穿書了…
他姐姐樓安然是世界一流游戲制作人,開創了很多新穎的劇情流游戲,創作的游戲不僅國民度很高,海外也不少跟她合作的大公司,為了保持靈感,他姐姐什么書都看。
樓謫有的時候想要些歷史類和農學類的專業書籍,都是找樓安然要,寄過來的一箱書里時不時就夾雜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說。
樓謫倒也不抗拒,他是一個既來之則安之的人,看完專業書籍后會把那些小說也順便看了,有的網文作者寫小人物生活寫得很精妙實際,樓謫也都當做學習了。
對其中亂七八糟的感情線基本是一目十行,沒忘腦里放,像這種有哥兒第三性別之類的種田文樓謫看的也不少,除了覺得作者腦洞大以外沒什么別的想法,誰知道他竟然穿越進了一本他曾經囫圇讀過的一本小說里。
小說的名字樓謫都記不清了,但如今仔細一回想,樓謫還是能記個大差不大的劇情。
一本重生爽文,主角趙安平是明安王朝的四皇子,上輩子奪嫡失敗,受害意外重生成為安陵縣程家草包兒子程逍年。
受柳寧蠱惑誤以為是柳綿害了原身,以為柳綿是個心腸歹毒,自私自利之人,動用手段使柳綿破產,找奸人殺害柳綿,最終重新科考官拜宰相,協助這一世的四皇子登帝,兩人在過程中發現彼此十分契合,最終he。
一本重生+權謀+水仙的無腦爽文,樓謫看的時候也沒帶腦子,隨便過了一下,讀完的唯一感受就是現在人的腦洞是越來越大了,他現在想想還能記得完全是因為他天生記性好。
此時這個劇情應該是趙安平發現穿越之后搬離程家,以防程家人發現程逍年換了個芯子的節點,拿的借口是要備考科舉,反正程青山是很支持。
趙安平前世是一個皇子,自然有很多妻妾,所以剛重生回來時和安陵縣的柳寧有過一段情,但也只是因為柳寧長得不錯,趙安平倒也不介意納入房中,后來進京后,就把柳寧自然甩掉了。
而原書中沒有樓謫的穿越,柳綿執意拒絕程逍年,導致程逍年受刺激投湖,后來趙安平穿越過來后,柳綿也對他愛答不理,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趙安平本就心高氣傲,在這縣城中還遇上這么個眼高于頂的哥兒,心里本就不滿,再加上柳寧在趙安平耳邊各種吹枕邊風。
趙安平動動手指就把柳綿弄死了,美約其名替原身報了仇,也出了柳寧這么多年受柳綿欺負的氣。
原書中描寫過這一段,破敗的街巷里,程逍年一身華衣,長身而立,身邊站著志得意滿的柳寧,渾身是血的哥兒無聲無息地咽了最后一口氣,他不甘心,可那有什么用呢,可謂是惡人有惡報。
第50章
屁的惡人有惡報, 原書是按照趙安平的視角展開,將柳綿描述成了一個謀害家人,野心勃勃, 覬覦家產,不忠不孝的惡毒哥兒, 如今樓謫穿越其中, 哪能不明白這全然是趙安平在柳寧的誤導下產生的單方面臆想。
而原書中柳綿從未干過惡事, 就是努力向上積極地活著, 卻就因為這可笑的臆想, 最后死不瞑目。
“夫君?你怎么了?”
樓謫收回視線, 看著眼前擔心自己的柳綿,柳綿陽光下頂著藍色發帶明媚俊俏的樣子和陰暗角落里滿身是血, 死不瞑目的模樣交融, 樓謫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手。
不行,絕對不行, 柳綿絕對不能就這么死掉,他這么好的人就該長命百歲, 壽終正寢, 無憂無慮, 等白發蒼蒼時帶著眼角的笑意安穩地合上眼才是。
他得救柳綿!
樓謫壓下心里翻涌的情緒,安撫地笑了笑,“沒事, 我們也去看看?”
“不好意思, 程少爺,我們院子已經賣出去了。”那牙人微躬著身, 討好地說著。
縣城不大,哪家發生點什么事幾天就能傳開了, 更別提他們做這行的向來消息靈通,程家大少恢復正常的事情早就傳開了,前幾日還在書院大放異彩了一番,人人都道程家又要出一個舉人了。
“賣出去了?”程逍年的眉毛蹙緊,有些不悅。
“怎么賣出去了,昨天我們不就來看過了嗎,怎么還能賣給別人。”柳寧道。
“是是,可是程公子昨日說考慮考慮,也沒給個準話,今日我就又帶人來看了,如今定金都付了,這…真是不好意思了。”牙人陪笑道。
程逍年面色有些沉,本來他覺得小縣城一處院子而已,賣八百八十兩有些貴了,他也不是缺那錢,只是覺得有些不值,豈知回去考慮了一下,今日以來院子就被買走了,這讓他穿到一個破縣城后本就糟糕的心情更糟糕了。
但他知道今非往昔,他沒有皇子的地位無法再以權壓人,柳寧察覺到他心情不好,立刻善解人意地開口道:“逍年哥哥,可以問問是誰要買這個院子,咱們跟他商量一下,一般人不會不給您面子的。”
那日,他在程家目睹了程青山連縣令都不放在眼里的態度,立刻意識到程家背景不簡單,后來精心設計了幾次偶遇,尤其是程逍林這個已經中舉了的二少爺,可惜程逍林對哥兒沒興趣,于是柳寧才把目標重心放在剛清醒的程逍年身上。
程逍年也有程逍年的好,長得俊美非凡和樓謫也不遑多讓,家世又非凡,能嫁入程家他可就能真正地壓柳綿一頭了。
柳寧這樣想著,語氣溫柔地勸說著。
程逍年雖沒說話,但也覺得是如此,程家雖不顯色,實則程青山是正五品的諫議大夫,因為站錯隊,當今圣上登基以后自覺告老還鄉了,圣上也樂得成全,程家如今在這小縣城中確實可以說是土皇帝了。
他上一世是天潢貴胄,雖然最后奪嫡失敗,但他前半生也是人上人,香車美酒不缺,住的宮殿更是金碧輝煌,無數人擠破腦袋都想進的皇宮他一出生就在,如今想要個縣城的破院子竟然還被搶走,程逍年冷哼了一聲。
牙人抹了抹汗,“這…這我們有規矩,我們也不方便說啊。”
柳寧笑了笑,“有什么不方便說的,我們就是聊聊天,人家自己愿意退訂和你有什么關系呢。”
柳寧說著,余光無意間看見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形,高大的身形柳寧一輩子都忘不掉,上次把他按在地上毫不憐香惜玉地揍暈過去的人!
樓謫!柳寧氣得牙癢癢,看到樓謫冷淡的目光掃過來時又不自覺地一顫,他現在身上的傷都還沒好全,可見樓謫有多殘忍。
“怎么了?”程逍年注意到柳寧的不對,也看向了正朝這邊走過來的樓謫和柳綿。
柳寧往程逍年身側躲了躲,眼神嬌弱地看向程逍年,“那,是我哥哥他們一房,他們怎么在這,難道聽說我跟你一起看院子…專門來搗亂的,是了,哥哥從小到大都這樣,我想要的都會搶走,哪怕扔了都不給我。”
柳寧說著聲音越來越低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的內容卻一字不落地傳遞給了程逍年,言罷,抹了抹眼角,扯了扯程逍年鑲著金邊的衣袖:
“算了吧,逍年哥哥,我們再去看看別的院子吧,我哥哥脾氣犟,是不會讓步的。”
一個縣城的小哥兒,再厲害還能翻了天不成?程逍年拍了拍柳寧的手背,“無事,我們問一下。”
“樓公子。”程逍年冷淡地給樓謫點頭示意了一下,樓謫外貌氣質出眾,那日來程府看過他,他自然有印象,昨日圣上親自題字嘉賞之事更是震驚全縣,程逍年想不知道都難。
“程公子,好巧,最近身體好些了嗎?看你的氣色好了很多。”樓謫淺笑道。
“已經好了,多虧樓公子妙手回春,你們在此處也是看院子嗎?”程逍年問道。
“是啊,這是我和夫郎的新房,過幾日辦喬遷酒時程公子可以來玩。”樓謫道。
“哥哥,哥夫好。”柳寧低著頭唯唯諾諾地看了他們一眼。
給柳綿看得稀奇,這家伙除了在柳成面前裝成這樣,平時都不把他這個哥哥放在眼里的,今日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準沒好事。
柳綿冷淡地點了點頭。
柳綿本就相貌明艷帶些銳利,面無表情時便是天生一副遺世獨立的樣子。
程逍年看柳綿這樣,一下就坐實了柳寧說他高高在上,眼高于頂之事,心中更加不滿,一個哥兒,還拿起喬來了。
“樓公子,你說巧不巧,這院子我和寧兒昨日也來看過了,我還挺喜歡的,不知道有沒有商量的余地,這樣吧你開個價,我再買下便是。”程逍年大手一揮道。
“程公子說笑了,我們不缺錢,這院子即說買下,那哪有轉手的道理?我和夫郎也很滿意此處,看來我們是真有緣分了,在眼光上也不謀而合。”
樓謫還是笑著,但明擺了不讓步的意思,程逍年沒想到樓謫一點面子不給,臉色有些沉了,顧及著樓謫昨日才受嘉賞才勉強沒有發作出來,不然誰要跟他們這兩個村夫不謀而合。
小地方的人就是目光短淺,粗鄙不堪,這么好的結交機會竟然寸步不讓,程逍年冷哼一聲,擺袖離去。
柳寧沒想到上次被程家拿捏得死死的樓謫,這次竟然一點面子都不給程逍年,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又連忙去追程逍年了。
一個照面的功夫,樓謫已經差不多能從程逍年的神色行為中摸出他的性格了,剛愎自用,自命不凡的自大狂,如果不是原書的主角光環,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官拜宰相,另扶新帝。
樓謫收回視線,看向一旁直擦冷汗的牙人,“你去忙吧,有事我們會找你的,明日帶著契書來柳家找我們即可。”
牙人如獲大釋,忙感謝了一番跑走了,真是要命,一個程逍年的氣勢就很逼人了,結果看著溫文爾雅的樓謫剛剛跟程逍年照面的功夫也不遑多讓,氣勢上甚至還壓了程逍年一頭。
柳綿有些憂心,能成功分家他就很知足了,搬出來后他就想帶著爹親和安禾安安穩穩地過日子,總感覺剛剛程逍年給他的感覺很不好,
“其實讓了這個院子也行,我們再找一個也行,之前那個就還不錯,有現成的池塘,程逍年畢竟是程府的大兒子,上次去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們家有點莫名其妙,這程逍年說是恢復了,也不知道這性格正常不正常,會不會又因為這事發難啊,要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柳綿如畫的遠山眉憂愁地壓低,樓謫更是心里難過,柳綿從來都不想招惹是非,一直頑強倔強地向上生長著,可是卻得到那樣凄慘的下場,樓謫揉了揉柳綿的眉心。
柳綿沒有上帝視角,他以為自己避開這些是非就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可是樓謫知道,即便沒有今天這件事,未來程逍年也會因為另一件事討厭上他,柳綿就是被設定成了一個惡毒的反派,想躲也躲不開。
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反抗,將百變的情況掌握在自己手里,樓謫柔聲道:
“可是那個帶池塘的院子很小,基本上一般都是池塘了,還很舊,池塘里臟兮兮的,到時候蹦出來幾個癩蛤蟆到臥室里你怕不怕?”
柳綿打了個寒顫,搓了搓胳膊,他也不是怕,就是惡心,一下子也顧不上那么多了,忙夸贊樓謫:“還是你想得周全。”
其實還有別的幾個院子也挺大,可以新挖池塘,只是沒有這塊的風水好,不過他聽出來了,樓謫就想住這里,他就沒有多說了,既然樓謫喜歡那就住,買都買了,再說七說八的多煞風景啊。
到時候如果真的又被程家盯上了,柳綿抿了抿唇,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自己選的夫君,哪能讓夫君連想住的地方都住不上啊?
“那我們去集市看看家具?”樓謫拉住柳綿的手。
柳綿立馬把那些憂心拋之腦后,開心地點了點頭。
琉璃店也快開張了,樓謫尋思著還得搞點什么出來在皇上面前刷刷存在感,上一輩子趙安平沒奪嫡成功,說明現在那個皇上并不屬意他。
樓謫不想走科舉路線,他是偏自由的個體,不想被朝堂束縛,但如果程逍年這一次也中了狀元,那對付起來真的會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