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歷練
大兒子的好朋友第一次家里, 王念是卯足了勁兒招待。
去隔壁叫胡文麗去寶山大橋后,又返回家里讓施書文把肖康平也叫到家里來玩,多和同齡人交流有助于盡快適應學校生活。
肖康平被拐走時才十歲,期間再也沒讀過書, 要復學只能從小學四年級開始重讀。
加上這孩子很內向, 要是施書文不主動找他玩, 基本上都關在家里刻木雕。
“柜子里有零嘴, 別忘了拿出來招呼朋友。”
“知道啦!路上注意安全!
自從有了前次被蔣鳳派人跟蹤后,家里大門進出都會順手關起來。
施書文把大門關上, 招呼靦腆的肖康平:“康平, 我上周教的代數你學會了嗎?”
肖康平點點頭,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真能追上你的學習進度嗎?”
“肯定能,只要你在四年級考到年級第一名,就可以申請跳級。”施書文對此相當有信心,笑著拍拍肖康平的肩:“要是快的話一年就能考上八中初中部……再然后……你還有木雕手藝能加分,到時候……”
家長們看到的是孩子內向話少, 身t體單薄。
可同齡人的施書文卻能迅速發現許多優點,并且能引導其將將優點慢慢發揮出來。
也許是學習雕刻手藝時已經適應了枯燥反復的時間, 肖康平做事極有耐心且刻苦。
這兩個品質用在學習上同樣有效, 只要施書文教過的內容他一定會吃透了才能算是通過。
“多虧有你, 我有信心多了!”
“介紹兩個朋友給你認識。”余光中丁鴻運和夏偉已經聽到聲音走了出來, 施書文趕緊拉著人走了過去:“這是我鄰居哥哥,你們也跟我一起叫康平哥……”
幾個半大少年湊在一起,沒有什么該說不該說的,大家聊著聊著自然就說起了各自情況。
當然主要是聽肖康平講在定臺村的那些事情。
丁鴻運聽得眼淚汪汪,圓臉就跟白面饅頭被水泡發了一樣皺皺巴巴的。
“我的煩惱跟你一比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別哭了……”夏偉抬起手臂,打算借袖口給好朋友擦眼淚。
施書文一看, 氣氛這么壓抑也不是個事兒,扯了張草紙給丁鴻運擦眼淚后干脆提議:“我們去后院摘櫻桃吧!下午我要和弟弟妹妹們一起去賣櫻桃!
哭聲果然一頓。
“這才二月份下旬哪來的櫻桃?”
別忘了肖康平可是在村里生活過好幾年,平時吃不飽飯就會去村里偷別家種的水果。
櫻桃一般要三月下旬才會成熟,這會兒果子應該才丁點大吧。
施書文撓頭:“我媽說再不摘就得掉一地了!
雖說在長生溝長大,但要嚴格說起來他也是沒下過地的孩子,哪曉得水果應該什么時候成熟。
反正媽說家里什么什么水果成熟了,他負責吃就成。
這回是看兄妹三個成天在家里待著,王念提議讓他們摘了櫻桃就在家門口擺著賣,賣的錢三人平分。
“去看看!毙た灯胶闷。
“在后院!
前房主留下的四棵櫻桃樹先前種在樓頂,王念覺得花盆土里的營養不足以支撐開花結果,所以等絲瓜一落季之后就把櫻桃樹移栽到了院子最里邊那塊地里。
住進來時施書文給這幾棵樹澆過水,枝干還沒有兩根手指那么粗,稀稀拉拉的葉片掛在樹枝上,隨時都像是要干死一樣。
可眼下這四棵樹……
“真的結了這么多櫻桃!”肖康平嘆。
遠看這四棵樹連成了一片紅色果墻,近看每個樹就像是個大紅燈籠,密密麻麻掛滿了紅得發紫的櫻桃。
“怎么和我奶奶買的不一樣?”丁鴻運覺得很稀奇。
櫻桃不僅顏色很深,而且個頭還大,空氣里飄散著甜滋滋的氣味。
施書文突然沖向櫻桃樹,揮手趕走那些又飛來啄櫻桃吃的鳥。
“去……去……”
那股子甜滋滋氣味就是來自被啄破的櫻桃,只有熟透了的水果鳥兒們才會啄食。
鳥兒鍥而不舍地又繞回來飛到另一棵樹上,施書文用手趕不走,只能搬出竹竿揮舞。
竹竿頂端栓上塊破布頭子,不僅能趕鴨子,還能驅趕飛鳥。
鳥兒受到驚嚇,終于展翅飛向天空。
“你們先嘗嘗,我去叫我弟弟妹妹。”
趕走鳥,施書文已經累得滿頭都是汗,只能招呼伙伴們先等會兒,又跑上樓去叫人。
施宛早說了要親手采摘,要是不叫她,起來還不知道要怎么鬧。
前腳施書文剛走,后腳夏偉就已經跟著他腳步往回走。
當然不是為了跟著去叫人,而是剛才走進來時看到了另一個讓他感興趣東西。
“你們快過來看!
“看什么?”
夏偉感興趣的地方正好被一個塑料棚子擋住了視線,等丁鴻運一走過去才發現,那里竟然是一小片葡萄。
“葡萄?”肖康平說。
“不像葡萄!毕膫プ叩教俾拢焓侄級虿坏焦,只能無奈又放下:“我老家的葡萄是黑色,沒見過這么紅的葡萄!而且你們看……”
果子呈橢圓形,而且捏著有些硬硬的,聞著有股說不上來的花香。
每串都能趕上他們腦袋那么大,沉甸甸的還得另外用繩子掛在樹枝上。
“我媽媽說就是葡萄,只不過是雜交葡萄……可好吃了!”
棚子后忽然又鉆出個虎頭虎腦的小孩兒來,滴溜溜地轉動了一圈眼珠子后猛然回身:“哥,葡萄我們也摘些拿去買吧!”
“等媽回來問問媽!笔⿻哪弥鴹l褲子匆匆追來:“先穿褲子!
眾哥哥這才發現,施飛英就穿了條秋褲,外褲都沒穿。
“哥,我想吃葡萄!
這些葡萄還沒慘遭“毒手”,就是因為葡萄架搭得高,小矮子施飛英就是搭凳子都夠不到。
除非哥幫忙,他每天只能望著葡萄留口水。
“我回家去拿梯子,你先穿褲子。”
“媽呢?”
施飛英接過褲子,立馬開始尋找起媽媽,至于今天出差的老爸,早被這小子拋到腦后了。
“媽去寶山大橋買蝦。”
“怎么不叫我!
“你先穿褲子!”
好不容易施飛英老實開始穿褲子,那邊施宛揉著眼睛走近,又是相同的問題:“媽呢?”
“媽去寶山大橋買蝦了!笔⿻臒o奈又回,說著干脆把妹妹往客廳推:“你去叫莎莎來吃葡萄!
好不容易讓弟弟妹妹安靜下來,施書文趕忙從倉庫里找來梯子。
“丁鴻運,你幫我接!
葡萄串大且重,得一個人托著剪一個人用筲箕接著,否則一不留神就會脫手掉落。
等施書文爬上樓梯,個最高的丁鴻運就在下邊舉著筲箕。
咚一聲悶響,剛剪斷的葡萄果然單手沒接住,準確落入了筲箕之中。
“還是等媽回來咱們再剪葡萄吧!哥你……”施飛英小臉滿是嫌棄,還不忘去扶住梯子:“力氣還沒有二姐力氣大!
施書文竟沒法反駁……
“你們看,這么摔皮都一點沒破。”
丁鴻運把筲箕放在地上檢查,發現這么掉下來整串葡萄竟然一點皮都沒破,不由驚訝道。
大家圍攏上去。
破不破皮什么的不重要,每個人揪了個就立即送入嘴里。
不僅聞著有股子花香,吃到嘴巴里同樣有花香,果肉細膩有彈性,汁水豐盈而又甜蜜。
一口明顯不夠塞牙縫,接著大家的手不約而同又伸向了葡萄。
丁鴻運吃過那么多種葡萄,就數施書文家里種的最好吃。
說是嘗一串來著,哪夠幾個半大小伙子吃的,第二串吃完施宛和邱莎莎又來了。
一直到王念和胡文麗回到家,葡萄架下一群人圍成個圈,正在邊吃邊聊天,說得正開心呢!
“媽媽……嗝……”
看到媽媽回家的高興瞬間被肚子里沖上來的氣頂得噴出個飽嗝,施飛英不好意思捂著肚子,竟還嚷嚷著:“我餓了。”
“去摘櫻桃消化消化,中午媽給你們做好吃的!
幾個孩子聽罷,興高采烈地從地上爬起來,開始分工每個人都要干些什么。
“今天就先摘一籃子試試,要是賣得好再摘就是!焙柠愋χ嵝训馈
“讓他們規劃!
本來就是鍛煉幾個孩子的能力,大人在邊上干預就失去了目的,王念拉著胡文麗離開,把后院交給幾人自己決定。
“我們家老肖說,康平能恢復成現在這樣,我們夫妻都得給你磕幾個!
肖康平回家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因嚴重胃病而沒法補充營養,只要吃點油膩的就又拉又吐。
要不是王念托人找來的藥膳方子,夫妻倆還愁孩子身體呢。
身體有起色了,又是王念讓施書文主動跟肖康平交朋友,還幫忙補習功課。
這可真是解決了他們關于孩子教育的大難題。
眼下看肖康平恢復得和普通孩子沒什么區別,對未來的期許不知不覺就變高了許多。
老肖拼命工作,胡文麗也不跟街坊鄰居拌嘴,就想著怎么把日子越過越好,精神頭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王念也算是親眼見證了老肖兩口子的變化,此刻只是笑盈盈地用腳尖點點地:“那現在來一個?”
“你還當真……”
“別說那些,一會兒你幫忙做飯,中午就在我家吃。”
“還不說實話!老施是不是又漲工資了?你家這生活費可真不得了……”
“工資大半都拿來吃,你試試吃得好不好?”
“現在我家也差不多了!”
兩人聊著天走遠,后院里的孩子們同樣也已經分工完成。
施書文是總指揮的角色。
丁鴻運個子高,所以負責摘樹上面的櫻桃,肖康平和兩個妹妹就負責低矮的部分。
“櫻桃就選紅得發紫的摘,淺紅色的就先不摘!
而施書文并沒有聽取胡文麗的意見集中于一棵樹,而是先選熟透的摘。
“小婉摘點新鮮葉子鋪在筲箕底下,等摘完了上頭再鋪點新鮮葉子。”
“為什么?”施宛不解t。
“今天太陽大,防止櫻桃曬蔫吧了不好看,還能讓別人看得出來櫻桃剛剛摘下樹!笔⿻恼f。
施飛英崇拜地看著大哥,心里計劃著等會的葡萄也有樣學樣。
“我和黃偉去剪葡萄。”
“那我呢?”施飛英聽半天都沒念到自己的名字,不由著急起來:“要不我也來幫忙摘櫻桃吧。”
“你先去刷牙洗臉!笔⿻恼f。
大家各自分開忙活,施書文剪完葡萄后,想起棚子里他們都吃膩的白蘑菇,又端上盆去割了滿滿一盆。
施飛英看見哥哥去割蘑菇,心思一轉又跑到了樓頂上。
果樹移栽到樓下,樓上就全改種蔬菜。
其中有種施飛英最討厭的蔬菜——西葫蘆。
別看才種了六顆,施飛英覺得好像每天都在吃,就算再好吃都吃得膩煩。
上樓一看竟然又接結得墜到了花盆外面,二話沒說掰了個干干凈凈,搬三躺才搬完。
“施飛英!”
等王念發現,那兩盆西葫蘆已經放在院子中,盆子邊緣還插了不少葉片當做裝飾品。
只要一看這個造型就基本可以確定罪魁禍首是施飛英了。
“你們這是打算把家里都搬空?”王念無奈。
胡文麗純粹就是看著面前這堆蔬果咂舌:“你家院里還有啥沒有!難怪你從來不出去買菜!
別人家都是想吃什么那就去市場買,王念是想吃什么……種吧!
“我們想去安農市場門口賣,那里人多!
最后一籃子葡萄用葉片蓋好后,施書文從兜里拿出個小本子來又刷刷寫下了幾個字。
王念湊上去一看,寫的是葡萄多少串,重量未定。
“中午我就包了點餃子,等你們賺錢回來,咱們再好好慶祝。”
王念都沒問他們打算怎么賣,收回視線后張羅著開飯。
餃子吃罷,施書文忽然又去了路盡頭的干貨店。
很快,就拿著把秤返回,在家里練習起稱重。
等一看刻度就知道多重之后,又把準備帶去的東西全稱重一遍,詳細記錄到本上才算準備工作做完。
最后一招手:“出發!
七個高矮不一的孩子浩浩蕩蕩出發,英勇的摸樣就像是要去參軍一樣。
其實安農市場就在隔壁街,從化工廠生活區穿過去的話最多五分鐘就能到。
“他們一會要拿什么裝?”胡文麗問。
王念笑著聳聳肩:“誰知道呢!辈⑶液敛辉诤醯匕崃藗板凳坐到門口學習打起毛線來。
五分鐘后,安農市場門口。
“哥,我看別人都有袋子裝,咱們怎么沒有?”施飛英很快發現了這個問題。
市場門口有不少小攤販也在售賣瓜果蔬菜,但大家要么用草繩捆著青菜,要么是腰間都掛著塑料袋。
西葫蘆還可以直接裝進人家袋子里,可櫻桃這種容易破皮的水果,只能用塑料袋提。
“你們等著,我去買塑料袋!
一顆櫻桃還沒賣出去,就得先花錢。
與此同時,市場里兩個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女性正在百無聊賴地閑逛著。
其中穿粉色套裙的短發女性嘆氣:“先回賓館吧,沒什么好逛的!”
另一人點頭。
她們聽賓館服務員說安農市場是市中心最大的綜合性市場,所以打算來看看有沒有什么好吃的。
逛來逛去發現市場里除了常見的幾種蔬果,其他什么都沒有。
要輪豐富程度,連她們家門口的農貿集市都比不上。
“雖然老何說內地的水果蔬菜比港市豐富得多,我看還是差得遠!
粉色套裝的女人叫司徒蘭,旁邊那個膀大腰圓的婦女是她小姑子,兩人是跟著丈夫甘榮來內地考察。
“那我們打車回去吧,明天就別出來了。”
甘小姑子剛進市場們就踩了一腳馬屎,不知道是早晨哪家送貨的馬車所留下,心里早就不滿很久。
剛走到門口,司徒蘭就瞬間被路邊一串的孩子所吸引。
那三個孩子穿得很整潔,跟坐在馬路邊彈彈珠的鼻涕小孩兒差別很大。
然后才是幾人面前的筲箕。
“你聞到香味了沒有?”司徒蘭問小姑子。
對方正處于耐心告罄的邊緣,只是隨意地搖了搖頭就立即要搖頭:“什么都沒聞到!
“是櫻桃的香味。”司徒蘭說。
似乎是為了印證她的話,下一瞬那其中最小的孩子把筲箕上的葉片全拿來,露出里面紅彤彤的櫻桃。
“真的是櫻桃!”
逛遍整個市場,這還是頭回看見橙子蘋果之外的水果。
注意到櫻桃的不止是兩人,路過行人只是掃過那么一眼,就立即停下步子走了過去。
“這是櫻桃?”
“是櫻桃!笔╋w英的聲音脆生生的,說完大眼就緊張地看向那人:“叔叔要買櫻桃嗎?”
“不嘗怎么買?”
男人看是幾個小孩子在賣,語氣就變得笑嘻嘻起來。
大人們肯定一眼就看出這個男人就是逗弄孩子們玩,施飛英卻半點沒聽出來。
“可以嘗!笔╋w英熱情地抓了顆遞給男人嘗,施宛踮起腳尖緊張地朝市場里張望,生怕有人要稱大哥還沒回來。
男人吐出櫻桃核,連吃說了兩個“好”字,可并沒有要買的意思,反而是自己蹲下身又伸出了手:“叔叔沒吃出味道,再嘗一個!
說完,又迅速從筲箕上抓了一小把,施飛英皺了皺眉,但還是沒說什么。
四個哥哥都去市場找塑料袋了,雖然覺得男人這么做不對,但又沒意識到為什么不對。
男人很快吃完,笑嘻嘻地又說還得嘗點才能吃出味道來。
這就是擺明了看是幾個孩子賣,想占便宜而已。
司徒蘭正想上去打抱不平,忽地就看見還是那個小孩兒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
“大哥,這個叔叔說要稱兩斤。”施飛英沖從市場出來的四個大哥大聲叫道。
十六歲的少年體格上已經完全可以和成年男性相比。
施飛英立即縮回手,高興地繼續說:“叔叔嘗了好多,說我們家櫻桃可好吃了。”說著指向地上的櫻桃核:“叔叔肯定特別喜歡!
“六毛錢一斤,兩斤一元二角!笔⿻淖哌^去,當真報上價格,說著就扯下個塑料袋來。
“國光蘋果才五毛五,櫻桃怎么會那么貴。”男人沉下臉。
“味道好呀!笔⿻男πΓ骸耙荒隳車L這么多?”
嘴巴又不是失去了味覺,怎么可能嘗不出味道,擺明就是看飛英年紀小故意使壞。
男人掉頭就走,臉上全是被拆穿的憤怒。
“做生意真難啊!”施飛英蹲下,托著腮幫子滿臉沉思:“媽說做生意也是門學問,看來還真是!
還沒賣出去一分錢,這就又虧了大把櫻桃。
“只要學習總會進步!笔⿻拿艿艿哪X袋:“你看爸打磨零件的時候,失敗過多少次!
“說得對。”施飛英想了想,把專門搬來的凳子讓兩個姐姐坐,又高興起來:“我回去拿點肉干,咱們邊吃變賣!
“肉干比櫻桃可貴多了。”施宛嘆。
“請問……櫻桃怎么賣的?”
司徒蘭走上去,笑盈盈地問起,還特意問的是施飛英。
“六毛錢一斤!笔╋w英張開手掌,明明比劃得是個五。
“那能嘗嘗嗎?”
施飛英:“……”
能看到那張可愛小臉上滿是糾結,好半晌看了眼大哥,才點點頭:“可以品嘗。”
施書文拿了兩顆遞過去。
“這些櫻桃早上剛從樹上摘下來,兩位阿姨都嘗嘗看。”
櫻桃新鮮不新鮮,只通過櫻桃蒂就能看得出來,經過長時間運輸之后進入超級市場的櫻桃蒂就是泛黃,表皮已經缺乏彈性了。
而掌心這兩顆櫻桃不僅表皮有光澤,櫻桃蒂還是青綠色。
一口咬下,皮瞬間綻開汁水飆出,果肉清甜而有彈性。
味道絕佳,確實新鮮。
看兩人吃完吐出核還用紙巾包住沒扔,施飛英小腦瓜立刻飛轉,忙不跌又掀開葡萄上的葉子。
“阿姨你也嘗嘗葡萄!
施宛見狀,早已扯下兩顆葡萄遞了過去,三兄妹配合得簡直天衣無縫。
要說櫻桃是驚喜的話,葡萄的味道就絕對驚艷。
司徒蘭敢肯定,國內外的各種葡萄她至少也品嘗過大半,絕對沒有吃到過這種味道的葡萄。
“葡萄一元一斤!笔⿻膱笊蟽r格。
王念說,葡萄的種植比櫻桃復雜得多,付出的勞動越多價格自然就越高。
而司徒蘭顯然一點也不介意比市場價高得多的價格。
“櫻桃來十斤!钡皖^隨意看了看筲箕里的葡萄數量,豪邁地表示:“葡萄全要了!
櫻桃不耐放,否則她也會全部買完。
能看得出幾個孩子家并不是專業的果農,這么好吃的水果當然是不能錯過。
第72章 第 72 章 巧合
麻溜地全部裝好, 司徒蘭腳邊堆滿了水果。
“你t數數看,這是三十元。”
葡萄二十一斤,櫻桃十斤,總共二十七元, 司徒蘭遞過去三十元。
施書文一模兜里, 竟然忘記多帶點錢出門, 帶來的幾元錢剛才全買了塑料袋。
“飛英, 你回去問媽要三元錢!
施飛英眉飛色舞地連連點頭,剛沒走兩步, 立即又停下來, 轉而跑到司徒蘭面前仰頭問道:“阿姨,你還要葡萄嗎?”
“嗯?”司徒蘭不解。
“我家就在那,我回去再現給你摘一串葡萄算三元錢咋樣?”說著,往光華街一指:“葡萄就種在我家院子里!
“你家院子?”司徒蘭移步往路口看去,立即笑著點點頭:“我們打車也剛好要往那邊,就順道一起過去吧!
“哥……”
“聽見了。”施書文笑得溫和, 轉頭招呼丁鴻運和黃偉:“你們幫阿姨提過去,我在這看著櫻桃!
“……”
“那是你家?”
穿過生活區, 司徒蘭很快看到了一座造型獨特的小洋樓, 門口還坐著兩個女人正在打毛衣。
“媽!
小孩的叫聲立即印證了司徒蘭的猜測。
其中一個看著就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抬起頭, 這倒是讓司徒蘭有點訝異。
這么年輕竟然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 最大那個看著都快成年了吧!是不顯老還是有其他原因……
“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王念看過去,很快注意幾人手中提著的袋子,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條月牙:“真能干。”
“我們還得摘三元錢的葡萄給阿姨才行……”施飛英把事情來龍去脈這么一說,猛眨了好幾下眼睛:“我們可不可以送點橘子給阿姨,她買了這么多。”
要問施飛英怎么想的,當然是因為想就留住這個大方的買主, 走的是長久生意打算。
王念笑:“你們自己去摘。”準備繼續坐下來打毛衣。
人永遠不可能是全能的,王念能用縫紉機做衣服,卻搞不定毛線針。
那兩根針在手里跟鐵棒一樣笨拙,幾排毛線打得她聚精會神,根本不敢有半點走神。
“橘子也是你家院里自己種的?”司徒蘭好奇。
“家里有個小院,就順道種了些孩子們喜歡吃的水果。”王念笑著回道。
“那我可以……去看看嗎”
王念狐疑地抬頭,說了是自家院子,還要主動提出去看,看來是有什么好奇的地方。
“不好意思,是太冒昧了!彼就教m歉意地笑了笑:“我就是沒有機會見過水果長在樹上究竟是什么樣,太好奇了,實在抱歉!”
司徒蘭看著就很有修養,穿著得體和有禮的談吐,連捋頭發的動作都很是優雅。
“你是港市人?”
雖然司徒蘭努力保持字正腔圓的京市話,但有些語調還是透著股港市電視劇里的味道。
“我先生是安懷人,我是新定人,我們都是跟著父母去港市打拼的新港市人!
司徒蘭不明白為什么要特意說一遍自己的出生地,可奇怪地看著王念那雙眼睛,就下意識地說了。
“新定?”王念站起來,高興地拍拍胸口:“我也是新定人!
“是嗎?難怪我覺得你那么親切!”
司徒蘭欣喜地伸出手,兩人握了握。
這個時代的人都淳樸,還沒發展到老鄉見老鄉背后插一刀的的情況,能見到家鄉人是發自心底的高興。
“我帶你進去摘葡萄。”
既然是老鄉,王念自然就熱情了許多,親自領著司徒蘭和甘小姑子去后院。
甘家雖說比許多許多內地人日子好,但說到底在港市也就是個普通家庭。
甘家兩兄弟加個小姑子都住一棟村屋,平時摩擦也不少,否則丈夫老甘又怎么會千里迢迢往內地跑。
司徒蘭走進院里才發現這么大的房子好像就住了一家人。
院子右邊房間透過窗子就能猜出應該是書房,書滿滿當當擺滿了整面墻前的書架,一看就是高級知識分子家庭。
左側廚房已經有香味飄出來,又酸又香的味道,令人立刻回憶起老家的酸蘿卜老鴨湯。
咕咚——
司徒蘭幾乎是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廚房飄去。
甘小姑子更是直接,竟然立即問了出來:“王小姐家是在燉煮什么好吃的靚湯呀?”
比起司徒蘭字正腔圓的北市話,甘小姑子已經完全聽不出半點安懷口音來,倒有些廣省音調。
“酸蘿卜老鴨湯!
家里的母鴨子幾天沒注意就孵出小鴨子來,不曉得是空間飼料效果太好還是養殖鴨棚小,公鴨子每天都叫個沒完,逼著王念把它們送進鍋里。
“是我們新定人喜歡吃的泡辣子和酸蘿卜?”
“是呀!我照著老家的法子泡了點泡菜,安懷這邊的人都不喜歡吃辣。”
“可以……可以賣點給我嗎?”
丈夫和婆婆一家口味早就和港市人無異,就她依然口味難改,經常想念家鄉放滿花椒辣椒的水煮魚。
王念一怔,沒想到隨便聊上幾句還會有生意送上門。
“價格方面你放心,我就買一點點晚上配稀飯吃!彼就教m趕忙又補充。
王念只好點頭說:“好!钡绕咸颜昃腿N房里撈。
柑子樹是王念從431廠拔了放在空間里一起帶來的,施向明那雙只認識機械的眼睛根本沒認出這棵樹就是以前家里那棵,還經常感慨遠在千里之外都能吃到和長生溝差不多的柑子。
柑子比橙皮軟,汁水比橘子更豐富,特別適合用來榨汁。
現在正值柑子成熟的季節,王念把兩人帶到柑子樹前,只是抬抬手指揮施飛英:“要送多少給司徒阿姨你自己摘!
要拿主意就拿到底,就看這小子怎么打算。
“今天可真是開了眼,難怪你家幾個小孩會拿水果出去賣……再來幾口人也吃不完這么多水果。”
院子很大,而且果樹相當密集,兩棵柑子樹中間還有幾棵低矮的樹,也不知道種得是什么。
但如此密集的種植,每棵果樹竟然都漲勢良好。
結果期的果樹上都是碩果累累,紅的黃的紫的交雜在一起,光是視覺沖擊都足以使人記憶深刻。
“前房主是搞果樹研究的,這些應該都是改良品種,所以結果量驚人!蓖跄铍S口回道。
聽到這兒的甘小姑子心里卻立即一震,用胳膊肘輕輕撞了撞大嫂。
“果樹……”
嘴里無聲吐出的兩個字并沒讓司徒蘭放在心上,她匆匆移開眼神,看向了走進的一對夫妻。
目光在男人臉上稍微停留的片刻功夫,孟成立即有所感應似地看了過來。
“司徒蘭?”竟然是孟成先認出了司徒蘭,很高興地立即跟周玉英說起:“記得我跟你說的司徒任國嗎?”
“負責接待你們的司徒警官?”周玉英顯然早已經聽說這個人,立刻點了點頭。
“司徒蘭就是司徒任國的姐姐!
“孟部長!彼就教m終于認出孟成。
沒能第一時間認出,是因為短短幾年,孟成的變化實在太大,變得根本讓人不敢輕易相認。
那年弟弟說要帶個朋友來家吃飯,第一次見孟成,只覺得他很滄桑,總是副很累的摸樣。
現在……意氣風發,臉色紅潤,看著倒比以前年輕得多。
“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兒遇見你!”
孟成在港市出差階段受了司徒家不少照顧,只是回來后聯系不方便,才漸漸斷了聯系。
能在王念家后院遇到,不得不說是真巧!
“你說我今天這水果買的……就是老天爺安排!”
一激動新定話就冒了出來,全然沉浸在高興中的司徒蘭全然不覺,轉而高興地詢問起孟成近況。
王念覺得吃驚的同時,余光沒忘記繼續注意著摘水果的施飛英。
六個柑子摘完看施飛英就已經結束了,后來一聽說是孟成叔叔的朋友,又趕忙轉身去摘了滿滿一籃子柑子。
這點上施飛英倒是完美遺傳到了王念,對朋友是真大方!
“一會兒叫上老甘,我請你們兩口子吃飯!
“哪能讓你破費,讓老甘請你們。”
“來者是客,怎么能讓你們請!泵铣珊肋~地一揮手,沖王念也說:“王念你帶上你家幾個孩子一起。”
“我家今天有客!蓖跄畛瘶溥吷暇执俚亩▲欉\和黃偉笑了笑,故意說道:“他們可是我家的貴客,今晚我準備了不少好菜招待呢!
咕咚——
耳邊同時響起兩道咽口水的聲音。
周玉英撫摸著肚子,笑得牙不見眼:“是孩子嘴饞,不是我!
司徒蘭沒好意思說自己是想到了酸蘿卜老鴨湯饞得慌。
王念卻立即就看了出來,笑著沖三人擺t了擺手:“就在我家吃吧,擺兩桌,大人一桌孩子們一桌各歡迎各的客人!
自從成了百萬富翁,王念簡直底氣十足,說請客就請客。
“成!我們單位發了不少合作企業送來的國外餅干,玉英不能吃,一會兒我全拿過來給孩子們當零嘴。”
當然……也是因為孟成和周玉英絕不會讓王念吃虧。
隨著國外資本進入安懷開辦企業,會有各種事由需要跟公安廳來往,各種國外的東西是可著勁當伴手禮送。
而周玉英又是個不愛吃零嘴的人,各種餅干飲料都進了家里三個孩子的肚子。
王念對他們當然舍得。
“那真是太麻煩王小姐了!彼就教m說。
“不麻煩,孟成哥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蓖跄羁蜌獾鼗氐,說著趕忙把人往客廳請:“進屋來喝點茶。”
“那我這就去賓館接老甘,你們在家里聊會兒天!
天大緣分才能遇到老朋友,孟成的激動溢于言表,匆匆忙忙問了地址后就離開了。
幾人剛在客廳坐下,施書文帶著施宛和邱莎莎也跟著回到了家。
看到司徒蘭竟然坐在自家屋子喝茶,一時間還以為眼花,竟然退出客廳又走了進來。
“司徒阿姨是孟成叔叔的好朋友,你們快進來叫人!
王念泡了兩種不同的茶,兩杯柚子茶給司徒蘭和周玉英,另一杯別人送的綠茶則是放到了甘小姑子面前。
甘小姑子眼睛細長,不管看什么都微微抬著頭,就是坐下來時臉上也不由漏出幾分嫌棄來。
家里沙發用得是老房主樓下的木頭沙發,因為兩條狗子時不時會偷偷跑來磨爪子,加上施飛英留下的“筆墨”看著確實有些埋汰。
司徒蘭端起水杯喝了口,果真很喜歡柚子茶的口感。
因為這味道又讓她想到了十一二歲時在老家和奶奶搓柚子皮用來洗澡的氣味。
甘小姑子端起玻璃杯,先仔細看了看邊緣,這才裝模作樣地抵在嘴唇上抿了小口。
她曾經跟著丈夫做過茶葉進出口貿易,對茶還真有些了解。
別看杯子里的茶葉其貌不揚,入口的微與清甜卻讓她眼前大亮,又張開嘴唇喝了口。
沒嘗錯,這些茶葉是去年的新茶,品質絕對屬于頂尖,在港市一斤至少能賣到幾千元。
甘小姑子不由瞟了眼談笑風生的王念。
住這么大房子,喝上好的茶葉,這家未露面的男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甘小姑子細細觀察屋里時,王念和司徒蘭正說到這些年安懷的發展。
司徒蘭相當看好內地的發展,所以相當支持丈夫回來創業,只是眼下還處于到處考察的階段。
王念對此很是同意。
安懷絕對能成為華國第一批富裕起來的城市,依靠先天的地理優勢與歷史地位,成為華國名片也只是個時間過程。
把工具放到后院又和伙伴們折回的一大群孩子們相繼走進客廳。
施書文手上拿著疊票子,走到王念面前:“媽,這是下午賣水果的錢!
“都賣完了?”王念剛才沒注意,看著那么厚一疊票子卻沒伸手去接。
“賣完了!
市場里沒一家賣櫻桃的,加上自家櫻桃味道甜個頭大,只要是正兒八經想買水果的人都會花錢買點回去嘗個鮮。
司徒蘭一行人剛離開,攤子前都圍不少人過來,很快就賣了個干干凈凈。
還有人因為沒買到,一直問明天還有沒有。
不過施書文早聽王念說要做櫻桃醬,所以只是用家里種的少搪塞了過去。
總共賣了六十六元,對他們來說真是筆巨款。
“這錢是你們賺的,你們幾個分!
“樹是媽一個人種的,錢當然應該你得!笔⿻氖诌伸著并沒有要縮回去的打算:“這是我們大家的意思!
王念笑。
施飛英嘟嘴的樣子可不像是心甘情愿,肯定是哥哥姐姐都投了贊成票,只能跟著干吧。
把錢接過來,然后數出一半又遞過去:“這是你們今天的工資,剩下就當是本錢!
“謝謝媽媽!”
施飛英搶步上前,笑瞇瞇地拿過錢,就在眾人都以為他會揣進兜里的下一瞬轉而又塞進了施書文手里。
“哥,今天丁哥和黃哥都幫忙了,你可得給他們發工資。”
施書文一怔,隨即還真就不再推辭地把錢裝進了兜里。
“你的朋友你好好招待,媽就不管你們了!”
施書文點頭,讓施飛英把大家都喊上樓,自己則是在客廳里忙活著倒水拿零嘴。
“要是我家老二有你大兒子一半懂事,我家老甘也不會操心得頭發都白了!彼就教m搖頭嘆氣。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王念念不通的經來自婆家,大嫂胡秀梅自從知道施向明身份后,隔三差五就旁敲側擊地想讓他們幫施軍介紹個工作。
美其名曰是當施向明的幫手,其實就是異想天開地想讓施軍進設計院上班。
王念要應付這么個油鹽不進的大嫂,人不累是心真累。
司徒蘭的難則是來自家里。
甘家十二口人,八個大人四個孩子。
司徒蘭和老甘膝下有一兒一女,兩個孩子被公婆寵得沒有一點正行,成天和群村仔在外騎摩托抽煙不學好。
女兒總算知道學業不能落下,可十五歲的兒子就是個爆竹筒,父母說上兩句就要死要活,沒錢了就去找阿公阿婆要。
“我們住的那個地方,到處都有古惑仔,亂得很吶!”司徒蘭覺得王念和司徒蘭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古惑仔,于是又特意比喻道:“就是地皮流氓,還是有團伙的流氓!
夫妻倆都擔心孩子們繼續待在那個環境會學壞,所以老甘才想回內地發展事業,時機成熟就把孩子們都接來。
他們要效仿孟母三遷的故事,無法改變家人就能換個環境。
甘小姑子就在這時冷不丁地插話進來:“內地的教育資源哪有港市好,你想讓他們回來學習怎么種地嗎?”
司徒蘭表情一凝,有些尷尬地瞪了眼甘小姑子。
在家里口無遮攔就算了,也不想想十年前甘小姑子自己不也是從老家拿家屬身份才去的港市,要說真種地……她才是!
“不早了,我去做飯。”
甘小姑子讓王念想到了前世那個移民出國的朋友一家,話里行間的優越感不是因自己而生,卻是來自所移民的那個國家。
哪怕她在那里只是個送報的……
甘小姑子眼下不就是因為把港市的發達帶入到了自己身上,卻全然忘記了自己也只是個普通百姓而已。
王念不欲與她爭辯,杵著膝蓋站起身來。
“我去幫忙!敝苡裼⒁哺酒饋。
主人都離開了客廳司徒蘭哪還坐得下去,趕忙拉甘小姑子坐到了院里。
“嫂子,你問問她能不能聯系上那個培育果樹的人,這么好的水果,要是能成片種植,肯定能掙錢!
水果生意也是老甘來內地所選擇的投資項目之一。
第73章 第 73 章 招待各自的客人吧!……
小小的院子里兩張桌子各放到一邊, 方便招待各自的朋友。
施書文作為孩子桌的年紀第二大,相當有主人風范。
王念把菜上齊后,還特意拿來飲料和柑子汁,也似模似樣地放上了玻璃杯。
“要汽水還是柑子汁?”
除了施飛英, 其余六人全都選了果汁, 邱莎莎還添了個家里帶來的鹵牛肉片。
“施書文, 王阿姨以前是不是廚師。俊
一桌子豐盛菜色看得人眼花繚亂, 夏偉吃過最好的宴席是表姐婚宴,可那也沒法跟眼前這桌子菜比!
夏偉就認識其中那道紅彤彤的大蝦和一條清蒸魚, 其他連名字都叫不出來。
“我媽可比廚師都強。”施飛英驕傲地揚起腦袋, 沒有半點猶豫地:“我媽媽是世界上做飯最好吃的人!
看身形就知道丁鴻運家生活開得肯定好,他確實也是什么好吃的都見過,此刻對著滿桌子菜倒是很平靜。
“阿姨的手藝確實很了不得!
正是因為見識過,才能一眼就看出這桌子菜究竟有多豐富多彩。
酸蘿卜老鴨湯,清蒸黃花魚、麻婆豆腐、椒鹽蝦、紅燒肉、白切雞、糖醋里脊。
上一分鐘還在菜園子的蔬菜現在也已經擺上了桌,光是這個新鮮程度味道都肯定不會差。
也許因為在場的大多是不吃辣省份的人, 彩色多以咸鮮為主,又特意做了兩道辣菜。
“都是家常菜, 丁鴻運和夏偉你們別客氣, 大家想吃什么就夾什么!蓖跄钸h遠地招呼幾人。
那邊孩子們沒有什么客套, 迅速就開始動筷, 大人們卻得先寒暄客套幾句。t
司徒蘭的丈夫老甘頭發半白,戴著副金絲邊眼鏡,看上去書卷氣十足,但眸子里滿是藏不住的疲倦。
“今天多謝王念女士的招待!崩细逝e起酒杯,右邊臉頰上酒窩隨著嘴唇翹起而出現:“相逢就是緣分,敬大家一杯。”
一杯之后, 眾人才相繼動筷。
“施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早就想問的甘小姑子一筷子紅燒肉剛送入嘴里,立即就迫不及待地問了起來。
“我愛人是工程師!蓖跄钚。
“工程師也分很多種……”又是一筷子魚肉進入嘴巴,剛才的紅燒肉都沒來得及咽下,說起話來也是含含糊糊地聽不太清:“焊接還是修理?”
感情這位認為工程師不是電焊工就是修理工……
“家妹不懂事,你別聽她胡說八道。”老甘舉杯向王念示意。
王念只是笑笑:“我愛人是設計院的工程師,干機械工程這塊。”
“那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工程師……”周玉英夾起筷子紅燒肉,似笑非笑地著重強調:“是總工程師!
“機械總工程師……嗯……造零件的?”
王念嚴重懷疑甘小姑子根本沒聽清楚幾人在說什么,注意力應該全在吃上。
嘴巴倒是挺實誠……一刻都沒停下來過。
“別管她,她心思都在菜上呢……”司徒蘭也看出了甘小姑子的心不在焉,擺手沖大家歉意地笑笑:“外人都認為我們賺得多,可他們都忘記了港市的消費水平那也高得嚇人!
老甘點頭:“這么一桌子菜在我們那至少五百塊,我們住得還不是市中心,否則價格肯定更高!
光是那道黃花魚,在港市至少就能買到兩百塊,已經屬于高檔海鮮的范疇。
“說到底咱們都是普通人,都是掙點花點!蓖跄钫f。
“同意!崩细市。
老甘是個不太正宗的老饕餮,喜歡吃但礙于口袋緊張,所了解的美食大多是街邊小攤美食。
這桌子菜里,他對紅燒肉就頗具研究,反倒是黃花魚只能說出個鮮字來。
紅燒肉軟糯咸香,入口即化,口味偏安懷人喜歡的甜口,回味會有些微微的甜。
香料很好的中和了肥肉膩味,吃完紅燒肉再抿上口二鍋頭,整個喉嚨到胃都舒爽無比。
老甘還特別喜歡清炒的幾道蔬菜。
平時老覺得沒什么口感的小白菜,用豬油大火這么一炒,入口爽脆而且有淡淡的清甜味。
用港市人的話來說,就是……菜夠靚!
自從開始吃飯后,大人們聊得反而少了,只有孟成給周玉英夾菜空隙時不時跟老甘回憶上幾句在港市公干的日子。
王念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就飄到了孩子們那桌上。
孩子們不像大人那讓還講究個什么營養均衡,吃了油膩就得吃點素菜緩緩。
七八雙筷子齊刷刷地伸向糖醋里脊,一碟子里脊條兩個來回就消滅得干干凈凈。
傳統糖醋里脊需要用醋和糖來調制口味,但孩子們更喜歡番茄醬做的糖醋口,家里種的番茄大多都做成了醬用來做菜。
夏偉從來沒吃過這種味道的肉,腮幫子都賽得鼓鼓地還在往嘴巴里塞。
施書文見狀,很體貼地趕忙端上果汁:“慢點吃,別噎著。”
“嗯嗯……”夏偉沒空說話,匆忙點頭,嘴里依舊不停咀嚼,吞下后筷子就立刻伸向了椒鹽蝦,就這么一眨眼的時間還端起果汁灌了大口。
“施宛,咱們換媽媽吧!”
吃著吃著,邱莎莎冷不丁地吐出句“媽聽打”的話來。
要不是爸媽攔著,她肯定天一亮就往施宛家里跑。
“紅燕阿姨雖然也很好,可我還是更喜歡我的媽媽。”施宛還很認真地回答了小伙伴的提議,連連搖了搖頭:“誰來都不換!
“要是咱們學校的飯菜也能有這么好吃就好了!”
換媽只是隨口說說,但對于學校食堂的期望那就是百分百真實了。
桌上有初中小學還有個幼兒園的,但聽到這無不例外地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初中和小學共用同個食堂,哪怕他們離家走路就七八分鐘,也只能在學校里吃食堂。
用施書文的話來說,學校食堂的飯菜就是干凈衛生……但難吃。
學校在食品衛生方面要求得相當嚴格,但是味道方面就沒什么追求了。
洗四遍的白菜用水和著油這么一炒,再干凈那也難吃啊!
夏偉家離八中最遠,就屬他吃食堂吃得最多,每天回家都餓得兩眼冒金星,巴不得把飯鍋一起吃下拉倒。
“上周那個包心菜一點油都沒放,我親眼看見廚師往鍋里倒了碗開水,然后把菜往鍋里一到……起鍋時再舀上兩勺子肉湯……”
夏偉生動演繹了當時那廚師的一系列操作,包括油壺在鍋上如何虛晃而過,連半滴油都沒倒出來。
連一向不怎么挑嘴的施書文也不由小聲嘟囔:“確實難吃。”
“要是爸在這肯定會說你們不懂珍惜現在的生活,以前他們過得日子……如何如何辛苦……你們要珍惜!”
施飛英老氣橫秋地學著施向明嘆氣的摸樣。
別說那皺眉的樣子學得還真有五六分相似,特別是語氣里的無奈是學了個十成十。
王念嘴角微翹,心里差點樂開了花。
前世看那些家長教育小孩不聽話不懂事,每每王念都在心里想著要是當媽了一定不會當那種啰里啰嗦的家長。
可真等自己當了家長才發現,原來父母眼中的那些行為確實應該教育。
要是不管……施飛英能把家里墻壁都掏兩個洞出來。
剛跟施向明結婚那陣,王念也認為自己嫁了個沉默寡言做多說少的男人,可現在那嘴巴不也沒個消停的時候。
“不知道一天天誰沒事就往家里跑!笔┩馃o情揭穿了弟弟:“你們老師前天還跟大哥說你中午不睡覺翻窗出去玩,等爸回來看我怎么告狀!”
施向明在家里絕對的支持者,“小棉襖”施宛馬上反擊。
施飛英刷地看向大人桌,看到王念正在低頭夾菜,這才放下心,可憐兮兮地撇嘴求饒。
“我再也不學爸爸了!
王念哭笑不得地按了按眉心。
“你也別說飛英,你不也經常讓飛英中午吃完飯給你送去學校!笔⿻挠肋h是姐弟中最公正那個,慢悠悠地指出了妹妹的錯誤:“你還從家里偷偷拿零嘴去學校給同學吃吧!
“哥,我再也不敢了!笔┩鹨裁η箴。
三兄妹一個是一個的克星,施宛最害怕的就是施書文這個大哥。
施書文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一副所有皆在掌握之中的沉穩摸樣。
王念也好像被教育似的縮了縮脖子,因為姐弟倆帶飯去學校還都是她一手準備的……老大沒說就沒管。
“其實我覺得夏偉說得還真有些道理,要是王念阿姨去學校門口開個小飯店,生意肯定能紅火。”
丁鴻運放下筷子,喝了口果汁,這才悠悠地開口講話。
王念豎起耳朵繼續聽他說。
學校其實并沒有強制要求孩子們在學校食堂吃飯,只是大多數學生父母都是附近廠子的雙職工,所以中午基本都沒空在家做飯。
至于自家三個孩子,正好映襯了上頭施飛英所學的那句話。
不嬌慣孩子向來是施向明的一貫理念,哪怕學校離家就幾分鐘路程,孩子們也只能吃食堂。
三個孩子在431廠都已經習慣了中午湊合一頓,所以很平常就接受了安排。
王念中午就經?吹接袑W生到化工廠生活區的小飯館里吃,不過那些都是少數,畢竟飯館里的飯菜其實也不便宜。
丁鴻運繼續說:“對面那些小飯館的定價都太高,我爺爺說他們不會變通,生意做不長久……”
不愧是祖上幾代都經商,丁鴻運的經商頭腦比許多大人都要靈活。
王念剛想到那些小飯館的價格學生們承受不起,這丁鴻運就說了出來,甚至想得比她還要細。
王念聽得更加認真了些……
第74章 第 74 章 丁鴻運頓了頓繼續說……
丁鴻運頓了頓繼續說道:“我爺爺說要是那些飯館要是能針對學生消費能力推出一些飯菜的話, 生意肯定能紅火!
在食堂吃飯肯定需要交伙食費,在哪吃不是吃,價格差不多亦或是稍微貴一點點的情況下當然會選擇味道更好的地方。
但生活區的小飯館都不愿意降低利潤,所以顧客大多還是來自生活區廠職工。
“書文這個同學真有經商頭腦。”沒想到周玉英也在偷聽, 說著話不自覺摸了摸肚子:“不曉得是天生還是父母培養的?”
王念只回了四t個字:“耳濡目染!
“那我肚子里這個估摸著從小就得學他爸舞刀弄槍。”
“不一定!蓖跄钚, 說著朝腦袋趴在桌邊偷偷給兩條狗子喂肉的施飛英指了指:“飛英跟他爸哪點像?”
“哈哈。”
王念夾了筷子菜進嘴里, 忽地想起個問題:“你最近怎么天天在家, 不上班?”
“不上班啦!”周玉英臉上漾開的笑容滿是幸福,手又是下意識放在肚子上:“以后我就和你一樣, 在家當家庭主婦專心養孩子!
王念明白。
孟成的工資養活一家子絕對沒問題, 何況娘家婆家都實力雄厚。
他們兩口子都是家里的獨生子女,腹中孩子還未出生就已經可以預想到會是這個大家庭的寶貝。
周玉英上班只為精神追求,現在追求已經移到了孩子身上,這個班自然可以說不上就不上了。
“要是王念阿姨……生意肯定紅火!
與此同時,丁鴻運的話也到了最后總結時間。
王念不由抬頭看了眼家里門口那兩間如今閑置的鋪倉庫。
先前想著裝修好了租出去……現在一想倒真是可以留下來自己用。
隨著孩子們逐漸長大,生活重心不再圍著他們轉, 王念也不是那種天天在門口打毛線說八卦的性格,是應該找點自己的事來做。
想著想著, 咀嚼的頻率逐漸放低, 想得一下子出了神。
“王念……叫你呢!王念?”
直到周玉英忽然推了下, 王念才猛然回神, 迷茫地轉頭看去。
“老甘有事想問你。”周玉英朝老甘抬了抬下巴:“想什么呢?”
“專心聽孩子們說話了!蓖跄钋敢獾匦πΑ
“也不是什么要緊事!~就是想問問你后院的那些水果樹苗都是在哪買的?”
老甘在吃飯前已經參觀過后院,只一眼就對碩果累累的果樹起了興趣,和甘小姑子的想法瞬間不謀而合。
“有些是前房主所留,大部分都是在苗木市場買的成樹!
“葡萄藤和櫻桃樹呢?”老甘又問。
“都是前房主留下的,我也就是隨便試了試!
搬進來時是冬天,葡萄藤的葉子都掉得干干凈凈, 要不是蓋雞圈時需要平地,王念都沒發現那里竟然有棵葡萄藤。
沒想到結出來的葡萄不論口感和外形都和提子很像。
具體是提子還是葡萄,王念也確定不了。
“太可惜了!”老甘嘆。
剛才他品嘗過葡萄,味道用驚為天人來形容都一點不為過。
但這種葡萄沒有籽,想要育苗慢慢栽培幾乎不可能,只有進行扦插培育。
可進行扦插培育的葡萄至少兩年才能結果,對眼下急于投資創業的老甘來說投資回報時間太長。
何況還不能排除種植中間出什么岔子,那就是浪費時間又讓投資打了水漂。
所以他想直接尋找到能當年就結果的葡萄藤,亦或是培育出這種葡萄的專業人才負責管理。
“我聽說前房主回老家當年就已經去世!蓖跄钸z憾說道。
看來這條路是行不通了!
老甘搖搖頭嘆氣。
“要是錢多,那多耗幾年也負擔得起,可說來說去我也只是個普通人!”老甘心有不甘,但只能無奈放棄。
孟成舉杯:“有的是機會!咱們國家現在到處都是能賺錢的行業!
兩人碰杯,算是將這個略顯無奈的話題揭了過去。
至于請王念去管理果園,老甘只是看到這棟房子心里就明白提都不用提。
飯畢。
孟成開車送老甘一家回賓館,孩子們也借著送丁鴻運回家的借口去后面大學里看人踢球。
院里就剩下王念和周玉英。
眼下已經沒有外人,王念就把剛才的想法和周玉英說了說。
周玉英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還勸王念:“公家的房子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得收回去,花那心思干嘛!”
王念眨了眨眼。
下一瞬,周玉英就吃驚地指了指屋子:“房子你們補錢轉自有了?”
“不是!蓖跄顢[手,也很想看看周玉英聽說之后的反應會怎樣,于是故意先將結果說了出來:“房子是施向明外公外婆留下的……”
“施向明的外公……那房子怎么會到了設計院手上?”
王念這才不急不緩地說出真相:“這就得從施向明還小說起了……”
“所以一開始你們也不知道單位分的房子就是他外公外婆留下的遺產?”
“剛知道不久!
“老天爺!世界上竟然還有這么巧的事!
“誰說不是呢!”王念笑。
“既然是自己房子,那想怎么改就怎么改!敝苡裼]有問遺產究竟有多少,腦中迅速轉了個彎,相當贊同王念的更改方案:“以后要是不想自己做生意,還可以把鋪面租出去!
要周玉英看,想要改的話還得越快越好。
隨著各種規劃的逐漸完善,想要將居住的房子改成商鋪肯定需要申請各種手續。
眼下都還沒那些個意識,只要墻壁上開個洞就可以當做商鋪使用。
“知我者……玉英姐!蓖跄钚χ鴵ё≈苡裼⒏觳。
拿到房本的時候王念就跟施向明提過想法,他還是那句話……家里一切媳婦兒說了算。
現在只要她愿意,明天家里就可以動工。
“你準備咋改?”
“我想把左右兩間倉庫打通,然后把大門移到后院,也方便向明上班……”
今天司徒蘭一家的來訪讓王念還起了個念頭,把通往后院的路移到屋子外邊。
這就得將右邊書房跟客廳重疊的面積改造成條廊道。
再就是將三樓的樓頂菜園移到書房和廚房頂上。
既可以省去上下樓提水澆菜的麻煩,也是避免屋頂太多水分讓臥室濕氣太重。
那還得修建樓梯上樓頂,自然還需要縮小各自房間面積騰出位置。
這樣算下來,需要改動的地方越來越多。
“孟成認識不少包工頭,讓他幫你找個可靠的改動,這可是個大工程!”
周玉英光是聽王念隨便指出的幾處就已經覺得頭疼。
“既然要動,那就趁早。”王念信心滿滿地抱臂看向前方:“正好嚇出差回家的施向明一跳,讓他找不到家門口在哪。”
“拭目以待!敝苡裼⒋笮Α
“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件事要辦!
提起這件事,王念顯得更是高興,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什么事?”
“你先陪我去商店買條好看的裙子。”
“什么好事?”
“下周我要去參加家長會,我們家老大拿了市中學生數學比賽第一名,開學典禮上的頒獎禮當著全校同學和家長,我可不得給我們家孩子長長臉。”
前世該讀書的年紀在外頭討生活,等有錢讀書了成績卻也沒好到哪去。
這種全市的頒獎禮,沒能以學生身份登上頒獎臺,倒是以家長的身份參與了進去。
誰說不是另一種圓滿呢……
***
三月的安懷是玉蘭花味。
整條光華街上的玉蘭樹仿佛一夜之間都盛開滿樹,大朵大朵的白色花朵將街道都渲染成一片雪白。
王念剛走到大門,正在旁邊閑聊的張紅燕和胡文麗不約而同地“哇”了聲。
張紅燕打趣:“打扮這么漂亮是要去接施向明?”
“他且得幾個月才能回來呢!”王念笑,在兩人面前緩緩轉了個圈:“港市的新款,怎么樣好看嗎?”
“不是接施向明,難道是和什么人有約會?”胡文麗加入打趣行列。
上身白色襯衣,領口有個垂到胸口的蝴蝶結,灰色開衫毛衣顯得王念的皮膚更加白皙。
下身是條寬松的黑色褲子,配上雙黑色粗跟皮鞋。
王念平時老是將頭發扎起來方便做事,今天披散下來,還特意抹了點口紅、
整體這么一搭配,就像是變了個人。
張紅燕真心覺得:“就差個皮包,就和電視里的大明星一樣有氣質。”
“今天是書文領獎的大好日子,我是第一名的媽,當然得打扮得最好看!蓖跄畛堇锬ツゲ洳涞娜齻孩子忙吼道:“還不快點,趕不上點名啦!”
“你不說都忘記了這茬,今天還得開家長會,我也得趕緊回去換件衣裳!
張紅燕一拍大腿,連忙往自家跑,莎莎這會兒應該還睡著呢!
百米之隔的光華八中。
今天是初中和小學的開學日。
施飛英本還能在家玩幾天,可王念怕今天留他一個人在家又闖什么禍,所以特意帶上一起去參加哥哥的頒獎禮。
學校門口人頭攥動,摻雜著各種售賣零嘴的小販。
八中在附近名氣挺大,其實學校的面積不大,可以說是有些過于小了。
左邊兩棟是初一,右邊一棟是初二初三t,中間就隔著個操場。
操場的領獎臺此時正在進行裝飾,老師們正在往臺子上搬桌子和調試話筒,操場上全是喂喂的試音聲。
與初中部就隔著個花壇的就是小學。
無論從哪道門都能進入各自學校,所以此刻中學操場上也有不少小學生正在踢毽子跳繩。
“媽,我先去交寒假作業。”
一進學校,施宛的同班同學們就似是群鳥兒似的飛來,一個寒假沒見,大家都有說不完的話。
王念讓施書文領著施飛英先去班上,和張紅燕一起先去隔壁跟老師說明情況。
“沒睡醒?”
王念一走,施飛英就跟氣球漏氣似地靠在施書文身上連打哈欠。
施飛英老實點頭。
“昨晚又偷摸著看連環畫了吧?”施書文無奈道。
父母住一樓,三兄妹晚上睡覺全靠自覺,偶爾施書文下樓上廁所就會發現弟弟的房間燈還亮著。
一問才知道是前頭音像店老板借的外國連環畫。
字沒認多少的施飛英卻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知道是如何哄得老板不要錢就讓人把書帶回家看。
“不是!笔╋w英搖頭,輕輕搖晃著施書文的手:“我就是想爸爸了!
“爸出差咱家不是就你最高興?”
“開始是挺高興的,可這都多少天了,怎么爸還回來!笔╋w英悶悶不樂道。
“媽說爸要去四個多月,得咱們放暑假才回來!
剛說完,校門口忽然有人高聲呼喊著:“施書文”跑進,打斷了施飛英差點脫口而出的嘆氣聲。
丁鴻運笑嘻嘻地摸了摸施飛英腦袋,接著馬上轉身介紹跟著自己的大人:“這是我爺爺!
“你們就是鴻運經常提到的施書文和飛英吧?”
老者頭發烏黑,看不到一絲白發,體型和丁鴻運一樣圓乎乎的,微笑的摸樣非常慈祥。
兩兄弟連忙問好:“丁爺爺好!
“你們的父母呢?”丁秦問。
施書文趕忙把王念去小學找老師的事說了說。
“那我們先去教室,一會兒你媽來了會去找你!
有長輩在身側,別說是施書文和丁鴻運,就是施飛英都變得異常乖巧,一路上都牽著哥哥的手不敢多說話。
一直到走進教室,鬧騰的氣氛讓施書文放下拘謹,領著弟弟去跟夏偉打招呼。
夏偉正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跟同學眉飛色舞地說著什么,一只腳踩在凳子上,說得口沫橫飛。
靠近一聽,施書文頓時哭笑不得。
夏偉說得正是上周他們去家里吃飯的事,夏偉把王念的廚藝都吹上天了。
雖然哥倆都認為他說得還不夠。
“你們別不信!”夏偉正說到激動處,余光忽然瞧見施書文向他走來,立即停下來話來一把抓住人:“不信你們問問書文?他總不會說假話吧。”
“班長,夏偉說你媽媽做飯可好吃了,是不是真的?”果真有同學好奇地問了起來。
施書文點頭,謙虛地表示:“我自己覺得挺好吃,但別人不一定會覺得。”
“我覺得全世界第一!笔╋w英立即舉手加入討論,無疑是堅定的王念支持者。
最后一排的丁鴻運放下書包,讓爺爺坐到自己位置上。
丁鴻運個高,學習成績在班級里又是倒數,屬于最后一排的固定人選。
丁秦看到施書文的書包就放在隔壁桌,還以為這孩子學習成績也是班級墊底,但又聽到其他同學喊班長,一時間有些疑惑。
“施書文在你們班學習成績怎么樣?”
“年級第一。”丁鴻運低頭擦著桌子,很習以為常地說道。
丁秦心底震驚。
不是班級第一,而是全年級第一……
“那他怎么坐最后一排?”丁秦小聲地問。
“你看到夏偉了嗎?”丁鴻運指。
“你們仨不是好朋友嗎?”丁秦當然聽過。
丁鴻運指了指前面倒數第二排的位置:“夏偉是我們班第二,全年級也是第二!
丁秦:“……”
最后只能將目光投向自家孫子:“難怪你這學期期末考試升級上升了那么多,兩個成績那么好的朋友幫忙,不上升還奇怪了!
丁鴻運憨笑地撓了撓腦袋。
施書文沒轉學來之前,他和夏偉一個坐第二排,一個固定倒數第一排,就跟隔著條河似的從不來往。
結果來了個施書文,只能先安排到最后一排坐。
哪知道第一個月月考就拿了頭名,將班里永遠的第一名夏偉遠遠甩在身后。
老師詢問施書文需不需要換位置,被以個子高坐前頭容易擋其他同學為由繼續留在了最后一排。
只不過從單獨一排轉成了和丁鴻運當同桌。
第二個月月考施書文還是第一,下次安排座位時夏偉就故意選了施書文前頭。
三人就是這么熟悉起來的。
“我們家人除了嘴皮子利索點,從你祖爺爺起咱們家就沒出過讀書人!倍∏責o奈地干笑。
雖說丁鴻運未來能不能考上好大學對丁家來說沒那么重要,不過哪個家長不想讓自家孩子成績優秀呢。
丁秦也一樣,所以又特意叮囑丁鴻運以后多跟兩人玩,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好好學習。
丁鴻運點頭說好。
那邊施飛英已經說到了媽媽做的蟹粉拌面條有多好吃,瞇起眼睛的樣子表情實在是夠生動。
“小小年紀倒是一點都不怕生!”丁秦感慨。
這兩兄弟簡直是兩個極端,一個溫文爾雅,謙遜溫和,一個精神飽滿,開朗大方。
真想看看能教出這樣兩個性子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樣。
十幾分鐘后,讓丁秦好奇的人笑盈盈地出現在門口,手里還提著個不大的小竹籃。
“媽,我在這!”施書文高興揮手,終于露出幾分孩子摸樣。
“丁叔叔你好!蓖跄钭哌^來,笑著跟丁秦打招呼:“我是施書文的媽媽。”
“你好!
王念一來,施飛英就立即收了話頭,轉身飛撲進媽媽懷里撒嬌:“媽怎么這么久才來,我等你好久了!
“回家去拿點東西!蓖跄钚。
大人們坐了凳子,學生們只能站在教室空處上玩耍,大家湊一起有說不完的話,倒是一點都不嫌站得累。
施飛英經過剛才的興高采烈,這會兒瞌睡上涌趴在媽媽懷里很快睡了過去。
王念用腳將籃子扒到腳下,脫下開衫毛衣蓋到施飛英身上。
“書文,你這桌子上貼的什么?”
一轉頭,立即瞧見桌子右上角貼了張小小的紙。
“這是每天學習安排。”施書文看了眼立刻回道。
王念:“……”
看樣子寫安排的習慣也是完美遺傳到了施向明。
第75章 第 75 章 家長會
別的班級一陣騷動, 顯然是老師進入了教室。
很快,一班的班主任方宏楊也抱著教案走上了講臺。
孩子們瞬間安靜下來。
“歡迎各位家長來參加八中初三一班的家長會,我是班主任方宏楊。”
方宏楊是個頭發稀疏,個頭偏矮的中年人。
一句話說完, 黑框眼鏡就滑到了鼻梁上, 忙抬手往上推了推, 順勢目光在教室略過。
接下來照例是場面話, 總結完上半學期的全班學習情況,下一句才說到了重點。
“請各位同學先站到各自父母身邊!狈嚼蠋熾p手杵著講臺, 對站在教室門邊的學生們說道。
等全部站定, 低頭跟座位對了對,確認無誤后繼續說道:“班長收一收寒假作業,剩下的同學都先去操場玩吧!
施書文從第一排開始收作業,其他同學快速地涌出教室。
“下個學期對我們初三來說不僅是一個新學期,還即將面臨著中考……”
接下來才是家長會的最主要議題……中考。
安懷市屬于國內特大城市之一,隨著外來人口的涌進, 人口數量增長得也相當迅速。
好學校就那么幾所,如果想要讓孩子在教育資源和環境上都快人一步, 中考就是這些學校的敲門磚。
“我們學校對口的高中八中我想大家都應該聽說過!
八中名下從幼兒園到高中, 只不過高中部的學校在山昌港, 距離光華街足有一小時車程。
“八中在全市三十九所高中里師資力量能排到中間位置, 根據前兩年的高考升學率來計算,成績并不如人意……”
方宏楊顯然是個說話很直的人,兩句話就把八中的老底揭得干干凈凈。
從老師的話里行間就聽得出,其實他并不想讓班里家長們選擇八中高中部,哪怕考本校有一定的分數優勢。
“當然!我們班的同學肯定一大半都只能讀八中。”
眾位家長:“……”
“我只是把升學的具體情況跟眾位家長說了說,具體要怎么選擇還得看你們……”方宏楊拿出文件夾翻開, 而后點了一批學生名字:“我點到名的這批學生成績就屬于努把t力能上七中,要是不努力恐怕連八中都考不上……”
第一批屬于努努力就能考個更好的學校,第二批則直接是讓家長們考慮職高或者中專。
第三批人數明顯下降,五個被點到名的家長激動地等著老師說話。
“成績全年級墊底,家長不必糾結于中考,運氣好點能考個中專,要是正常發揮那只能到此為止了!
平時學習不努力,最多只是期末考試回家挨頓揍,可一到中考這后果關乎到的可是未來人生。
考上好學校的未來能考上大學分配到份好工作,連中專都考不上的那只能賦閑在家,最大的可能便是外出打工。
至此,天天在一個教室學習玩耍的同學,各自走向了不同的命運。
王念聽得很認真,連施書文什么時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直到老師合上了教案,王念才發現好像沒有念到施書文的名字。
“那接下來我們說說……”
眼看老師就要說到下一個內容,王念連忙厚著臉皮舉手:“班主任,我好像沒聽到我家書文的名字!
“施書文!”方宏楊抬頭看向王念,忽然笑了:“我們班的施書文同學和夏偉同學在上學期的模擬聯考中取得了全市第一名和第九名的成績,具體情況開完家長會之后我會單獨找你說明。”
全市第一名……
王念傻乎乎地點了點頭,此刻心里忐忑得像是自己參加高考那時。
方老師好不容易談完下學期的學習規劃,最后合上教案笑道:“今天的家長會就結束了,要是家長們有什么問題可以現在來問我。”
瞬間,王念和方老師都被學生家長包圍了,無一不是詢問她孩子學習的秘訣。
王念在家里就負責孩子們的吃穿住行,學習一直是施向明主管,她上哪知道什么秘訣。
憋了半天,憋出句:“沒用我操過心!
“……”
眾家長還當王念不愿意分享,當即就一哄而散,翻臉比翻書還快。
丁秦笑著搖了搖頭:這人啊……就是這么現實。
“鴻運老說施書文天天除了看書就是學習,我覺得這孩子就是天生讀書的材料!
王念微笑:“說真話還沒人相信!
“方老師來了。”丁秦起身,沖王念點點頭,跟隨其他家長一起出了教室。
方宏楊先看了眼夏偉:“你的家長又不來開家長會?”
“他們忙……”
夏偉低垂著頭,全然沒了剛才和同學們吹牛時的神采飛揚,老實得跟剛才判若兩人。
“半天的假都請不了嗎?”方宏楊嘆了口氣,特意點出:“上學期的家長會他們一次都沒來,放寒假前我就特意跟你說過這回一定要叫家長……”
夏偉的頭垂得更低了。
方宏楊嘆氣,伸手摸了摸夏偉的腦袋:“今天放學我去你家跟你爸媽談一談,總不能因為孩子學習成績好就什么都不管!
“我家沒人。”夏偉回得小心翼翼,說話時竟是瞟了眼施書文:“我爸媽在鬧離婚,我媽回娘家去了……已經好幾個月都沒回來!
“……”
夏偉這孩子給人的印象一直是樂觀且豁達,什么時候都笑瞇瞇的,沒想到家里正在發生這么大的事。
“那現在家里誰管你吃喝學習?”方宏楊問。
“我請鄰居幫忙買點菜,放學再回去做飯!
方宏楊難掩驚訝:“你爸和你奶奶呢?”
夏偉家的情況方宏楊比較了解,父母雙職工加兩個兒子,奶奶身體不怎么好,只能在家里做做家務。
“奶奶已經被二叔接走。”夏偉聲音悶悶的,手指頭一直在摳自己褲子:“弟弟也被媽媽帶走了!
“那你……爸呢?”
夫妻吵架會有很多原因,但夏偉媽媽如此決絕地只帶走了一個孩子,多半是兩人已經確定會離婚。
“我爸調到其他地方去工作了,至于在哪里我也不清楚。”夏偉繼續摳褲子。
王念這才發現下位褲子的膝蓋已經縫補過的吧又磨開了個小口子。
“家里沒人怎么行,你現在可是處于人生很重要的一個階段。”
話雖然是這么說,可對方宏楊來說,也只能這么抱怨兩句。
夏偉父親要去其他省份工作還是離婚,哪是外人能摻和的。
“那老師幫你參謀參謀學校,你有沒有想考的學校?”方宏楊最終只能詢問夏偉本人的意思。
夏偉忽地看向施書文:“施書文,你想考哪個學校?我想跟你和丁鴻運考一所學校!
施書文又看向王念。
別說,王念還真早早就研究過了安懷市的所有高中。
“我更傾向于二中!
“二中?”方宏楊不解,從教案里抽出張表格遞給王念:“你可以先看看學校往年的升學率再考慮!
王念接過來匆匆掃過,還是以“二中”作為結束語。
二中在安懷完全算不上頂尖的學校,特別是升學率上只屬中流。
但這所學校有兩個優點是其他學校所不具備的。
二中之所以升學率比不上其他學校,主要是因為……偏科。
文科弱理科強,但一個年級五個班級,就一個理科班剩下四個都是文科班。
學生總體人數就在那擺著,總升學率又怎么會漲得上去。
而理科強的原因就關乎到第二點了,二中理科班的年級主任……是施向明三師兄。
潘遠曾經是安懷科學大學的副校長,以教學嚴謹著稱,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大學剛關停,就被舉報下放到牛棚里放了六年牛,最后還是吳院長想辦法找證據讓潘遠平反回城。
大學重新開始招生后潘遠不愿意再回大學教書,反而是選了二中教數學去了。
潘遠在外名聲不顯,但施向明絕對了解這個師兄在數學方面有多厲害。
施向明早早就和潘遠確認了今年將會擔任高一六班的班主任,文理科選擇之后繼續擔任理科班班主任。
所以這二中……是報定了。
“那就選二中。”施書文堅定支持爸爸媽媽的選擇。
夏偉想了想,隨即立刻跟著說道:“那我也選二中,施叔叔和王念阿姨肯定已經研究過了!
“你先別忙著選,聽阿姨跟你說說原因!蓖跄钜皇职醋∠膫ゼ绨颍硪恢皇謱⑹╋w英攏到懷里:“你跟書文是好朋友,應該知道他很喜歡看工程類的書吧?”
夏偉點頭。
王念才繼續把他們夫妻選擇二中的原因說了說,至于潘遠的身份也順嘴提了句。
“要是你不喜歡理科,絕對不能選擇二中!
“那夏偉更應該選擇二中!甭犕跄钫f完原因,反倒是施書文先替朋友做出了回答:“夏偉物理特別好,語文每回考試都拖后腿!
夏偉點頭如搗蒜,還是好朋友了解他。
方宏楊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二中竟然還藏著那么個厲害人物。
“……”
清了清喉嚨,方宏楊繼續說道:“如果確定要讀二中,你們可以提前參加二中的自主招生,提前選擇老師!
兩人全市前十,別說考入二中,選老師也是很簡單的事。
哪個老師能拒絕班里有個全市第一的好學生……
結束和老師談話后,丁鴻運專門來詢問施書文和夏偉要考哪個學校,得知兩人都選了二中,一副若有所思地沒再說話。
接下來,就是全校的開學典禮。
其中重中之重是給參加市里各種比賽得獎的學生進行頒獎。
“恭喜初三一班施書文同學,榮獲安懷市中學生數學競賽一等獎,讓我們請施書文同學上臺來領獎……”
王念遠遠站在家長隊伍里,接受著來自其他家長的注目禮。
懷里抱著睡得臉蛋紅彤彤的施飛英,目光搜尋到正朝她看來的施宛。
最后母女一同看向一步步走上頒獎臺的施書文。
這一刻的幸福往后很多年回想起來都還記憶猶新。
***
六月的天變化莫測,昨天下了好幾場太陽雨后,今天這天就半片云彩都看不到了。
施向明剛從車里下來,一陣熱浪瞬間撲面而來。
他來不及感慨天氣炎熱,所有注意力都被眼前這開間超過十米的商鋪奪去。
鋪子左右都是淡藍色門窗,中間是道藍色門,所有門窗都是下邊木質結構上半部分玻璃,所以能一眼就看到店里的情況。
此刻店里空空如也,只能看到大面大面的白色墻壁。
可……他家大門呢?
施向明退回來仔細看了看門邊十五號的牌子,確認這里四個月前就是他家大門。
“施總工這是出差回來啦!”
因為施向明連夜坐車回來,到家門口不過才七點,街道上人都見不到幾個。
老肖也是因為要早起上班,這t才出門得早了些。
“老肖,我們家王念這是背著我搬家啦?”施向明哭笑不得開了句玩笑:“我連回家的路都找不著了!
“門在那!”老肖往商鋪旁邊一指,施向明這才瞧見旁邊有條只能容納一個人進出的小路。
順著路往里走,很快看到衣裳紅色小門。
“王念!笔┫蛎鬟吅斑吳瞄T。
只敲了一下,大門立即就被人從里面拉開,一個身影帶著抹淡淡的香氣撲入懷里。
王念緊緊摟著施向明的腰,總像是缺少點什么的心在看到人后瞬間落地。
“你終于回來了。”
行李袋瞬間落地,施向明笑著抱住王念腰,一手摸上那顆濕漉漉的頭。
“這么早就起來洗頭,小心著涼。”
王念猛然想起自己剛抹了肥皂的頭,忙不迭又松開雙手,一溜煙地往洗衣臺跑。
趁王念沖洗頭發,施向明抽空看了看已經被改得面無全非的房子。
廚房和書房面積都縮小了一些,房間旁邊修建了個樓梯上樓頂。
廚房樓頂上還建了個小屋子,似乎兩邊樓上都已經種上了菜。
門窗的顏色都變成了新木頭,桐油下木頭紋路清晰可見,客廳門改成了玻璃窗。
房子的外觀還是小洋樓,可內里已經完全變成了中式風格。
王念很快把頭發沖洗好,就趕忙走過來期待地詢問:“怎么樣?”
施向明懂得妻子問得是什么,笑著點點頭:“正合我心意,比起國外風格,我更喜歡老祖宗的審美!
王念笑了起來。
眼角的笑意如同春風拂面,溫暖得像是他們第一天見面,溫暖而清淡。
施向明就是喜歡看王念這么笑,一句話沒說,笑著張開雙臂。
夫妻倆時隔四個多月的第一次擁抱。
王念有很多話想說,施向明同樣有許多思念想訴說。
可……三個孩子的爹娘哪來的私人空間。
樓上窗子很快被推開,施宛趴在窗臺上,笑瞇瞇地看著父母擁抱而后又不好意思地分開。
“爸,你回來啦!
“什么!爸爸回來了!”
咚咚咚的聲音頃刻間傳來,王念搖頭失笑:“飛英來了,要是你沒買吃的哄他,有你好受的!”
嘎吱——
玻璃門拉開,就穿了條大短褲光著膀子的施飛英沖出來。
目標……施向明腳邊的行李包。
“爸,你帶什么好吃的回來了!”
話才說完,手已經拉開了行李袋的拉鏈,翻找起袋里的東西。
“把袋子提進屋里再找!笔┫蛎鳠o奈搖頭,拿過架子上的毛巾幫王念擦頭,邊擦邊說:“我這回指導的企業有個分公司專門做進出口貿易,吳總送了我一些日用品,過兩天送到……里面有個吹風機,你以后洗了頭先吹干!
王念忙著點頭。
“爸,這是給媽買的裙子吧?”
吃的暫時還沒發現,施飛英竟然從包里拽出條紅百格子的連衣裙。
“你媽穿紅色好看,”施向明說。
“媽試試!笔╋w英舉著裙子跑了過來,王念沒空管裙子,視線一直在那雙小腳上:“你昨晚干什么了?”
兩只腳腳背上都畫滿了鬼畫符,看顏色好像還是鋼筆。
施宛笑瞇瞇地立刻告狀:“是飛英在幼兒園和同學打賭輸了畫的,昨晚洗沒洗掉!
哥哥姐姐都親眼見證施飛英為了避免被發現,破天荒地在王念喊洗腳前就在廁所用肥皂洗了半小時腳的壯舉。
王念:“……”
每天闖的禍真是五花八門層出不窮。
“喊你哥下來分好吃的!蓖跄钕忍ь^跟施宛說,接著一把抱起施飛英夾在胳膊下:“衣服晚上再試。”
施向明笑,接過裙子提上包,跟著母子倆一起進了客廳。
屋里還是以前的樣,家具和家電都沒有任何變化。
“媽說家具等你回來再挑!笔⿻膹臉翘萆献吡讼聛恚掷锬弥╋w英的上衣。
“等你們考完試全家一起去。”
施宛哈欠連連,似乎還沒從睡意中清醒過來,要不是施書文在旁拽著,隨時都像是要躺下去。
等施飛英穿好衣服挨完揍,一家子總算整整齊齊地坐到了客廳里。
“好多吃的!”
包里除了剛才那件衣服,竟然全是吃的……
“你衣服呢?”
“和那些日用品一起送來!笔┫蛎餍。
“哥,咱們分一半,剩下一半到時候喊上莎莎姐姐和夏偉哥一起吃!笔╋w英提議。
孩子鬧騰歸鬧騰,但對朋友倒是真講義氣,有吃的還不忘了他們。
“也叫上康平哥和丁鴻運!笔⿻恼f。
施飛英點頭,眉飛色舞地把行李袋里的零食倒出來,讓施書文來分。
施宛一瞧見這么多吃的,腦袋瞬間清醒。
三兄妹腦袋挨著腦袋,有來有往地開始分起零食來。
施向明悄然握住王念的手,一起笑看著孩子們圍在茶幾前分起吃食來。
第76章 第 76 章 說實話
昨夜一場夏雨讓安懷的熱浪退去不少, 空氣中似乎都帶上了絲水汽。
趁早上太陽還沒出來,王念抓緊這段時間上樓頂移栽下來要種的菜苗。
施向明自知幫不上什么忙,只能跟在身后當個小跟班,王念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三個孩子都已經出門上學, 施向明有一周假期, 兩口子難得有單獨相處的時間。
“今年辣椒結得多, 咱們做點泡辣子怎么樣?”
“我還真想泡椒炒得各種菜了, 一口泡椒兩碗飯!笔┫蛎鳟斎粵]什么意見。
廚房樓頂加書房樓頂面積加起來大概有四十平,種滿了各種綠油油的蔬菜。
專門用水泥砌的長條箱子, 底下用鋼條架空, 說是能減少樓頂積水,同時也方便日后維修房頂。
施向明摘辣椒的同時,目光不由就看到了對面廚房樓頂上的四季豆。
王念的種植天賦在一次次被刷新,好似什么蔬果到手里都能養成片豐收景象。
哪怕只是隨便抬頭看上一眼,那蔓延至整個樓頂郁郁蔥蔥的景象都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我還有件事昨天忘記了說。”
黃瓜苗埋入土里,因為泥土潮濕并不用澆透, 隨便舀上一勺子定根水就可以。
施向明等著王念繼續說。
“書文他們班里有個叫夏偉的同學,他……”王念把夏偉的家庭情況說了說, 手下動作絲毫未減慢:“書文讓夏偉以后晚上放學來家里吃了飯再回去!
確切的說是夏偉已經來家里吃了三個多月的晚飯, 昨晚是因為去了二叔家看奶奶所以沒來。
施向明果然沒什么意見:“再過幾天書文就要參加二中的自主招生, 這些天咱們家生活再開好點, 我抽空給他們輔導一下知識要點!
王念又提起施宛:“蔣鳳和廖廣暑假想接施宛去廖家玩一個月,書文因為考試去不了,要不他們也想帶著一起去。”
“小宛愿意去就去,要是不愿意我回了廖廣就是!笔┫蛎饕磺卸甲鹬睾⒆拥囊庠。
“小宛想去,聽說那里有個超級大的公園游樂場。”王念搖頭失笑。
開始堅決不去來著,后頭聽說廖廣老家又有游樂場又有大房子, 一下子勾起了小姑娘的好奇心,故意露出副勉為其難的表情說那就去看看吧。
“那就讓她去玩個把月!笔┫蛎餍。
廖廣那么大的公司還在安懷經營中,夫妻倆都不擔心孩子去了就回不來。
“飛英也想跟著去,說是要跟去保護姐姐免得外人欺負,廖廣還挺高興帶上他。”
施向明剛想打趣,門口突然響起陣敲門聲。
“王念在家沒?”
“在!”王念答應著,走到另一邊往下看去,透過房頂邊緣能勉強看到門前的情況。
“什么事?”
“就是問你一會兒去不去上陽街買布?聽說那里開了家專門買賣國外布的商店。”
兩人幾句話的功夫中,施向明正在盤算著要把靠近路邊的圍墻砌得再高點,墻頭上要么裝上鐵絲網要么玻璃碎片。
門前墊塊大石頭就能順著大門爬到書房樓頂上來,安全隱患問題必須得趕快解決。
“我收拾收拾就下來!蓖跄盍⒖虥Q定。
買不買布不重要,主要是她還沒去過上陽街,那里是專門賣外貿貨的一條街,去看個新鮮也好。
“那我也去,咱們倆好久沒有一起出過門了。”施向明立刻跟著說道。
夫妻倆三下五除二種完黃瓜苗,洗漱完之后就去隔壁叫胡文麗。
上陽街。
經過一路能擠得人懸空的公共汽車,車子終于停在了街道中段。
車上的人似乎全都打算在這個站點下車,人群嘩啦啦地往下涌去,王念三人是最后下車的幾人。
安懷的發展情況仿佛全部能從這條街上窺t出幾分來。
街上人頭攢動,各個店鋪的喇叭聲一浪高過一浪,叫賣聲音樂聲此起彼伏。
“過年去商場買衣服都沒瞧見過這么多人!”
幾人完全不用自己移動,只需要被人群推著自動就往前邊走了,胡文麗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緊張地用雙手緊緊捂著皮包。
人多的地方,小偷通常也猖狂。
王念聽勸,趕忙把包轉到胸口前,用一只手護著。
兩口子不僅是來看布的,要是碰見家具家電的話還打算順便逛逛,王念包里可是裝著不少錢。
“等我看看布店在什么地方?”胡文麗踮起腳尖尋找布店位置。
王念往兩邊店鋪隨便亂看時卻猛地掃到張熟悉的臉龐。
施軍……
他和兩個黃毛也在隨著人潮往前走,那兩個黃毛賊眉鼠目的樣子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王念扯了扯施向明的衣袖。
“你看,施軍!”
施軍的表情有些迷茫,甚至是恐懼中還透著股緊張。
下一秒,黃毛忽然把手伸向了前面婦女的皮包,施軍愣了一秒,似乎是下意識地想伸手抓住黃毛的手。
結果剛伸出去就被另一個黃毛怒氣沖沖地使勁拍了一巴掌。
啪——
這用盡全力的巴掌瞬間引來數人回眸,也包括那個被偷錢的婦女。
“小偷,老黃有小偷!眿D女反手抓住已經被黃毛捏在手心里的錢包。
那黃毛瞬間慌亂地松開了手。
因為婦女話音剛落,幾個身形魁梧的男人立即氣勢洶洶地推搡著人群往回走來。
黃毛一分鐘都沒有猶豫,轉身就跑。
經過施軍時狠狠瞪了他一眼,順道把人往婦女面前一推大吼:“是他讓我偷的!
魁梧大漢的目標瞬間從黃毛轉移到了施軍身上。
施軍慌忙地擺著手,可越是關鍵時刻嘴巴越是說不出一句辯解的話來,反而是轉身就想跑。
“想跑!”大漢一聲冷笑,大手越過路人肩膀,輕輕松松地就抓住了施軍肩膀:“老子今天不打得你叫娘我就不姓黃。”
在上陽街抓到小偷是常事,除了少數幾個愛看熱鬧的群眾留下來繼續看,其他人依舊往前走去。
“我和他不是一伙的,我不認識他!”施軍到了這時才終于說出句完整的話來。
“那你跑什么!”婦女不信,在場的應該沒人會相信。
施軍的穿著打扮那就不像好人,頭發油膩得一看就是很久沒洗,褲子歪歪扭扭地掛在胯上。
“我看見他偷錢,我想……我想阻止……”施軍結結巴巴地解釋著。
這點王念可以作證,剛才施軍的動作分明是想阻止黃毛來著,驚慌的表情和動作騙不了人。
“大嫂!
施向明忽然越過王念走了上去。
“三叔!” 施軍一看到來人激動得都帶上了哭腔。
施向明笑了笑,伸手把男人抓著施軍的手緩慢推開:“這是我侄子,剛才他確實準備阻止小偷拿你的包,我相信旁邊應該有不少人都看見了!
大漢松手,狐疑地打量了施向明兩遍,忽地轉頭看向路邊支小攤的年輕小伙子。
“小兄弟,你肯定瞧見了吧?他就站你邊上!
小伙子是個老實人,忙點點頭:“我看他想阻止,還被另一個人打了手。”
眾人看向施軍的手,剛才那聲巨響沒想到是因為這樣,紅彤彤的手背是騙不了人的。
“哎喲!差點就冤枉了好人!蓖醮蟾绾┖竦負狭藫夏X袋,連連說了好幾句 :“對不起”
圍觀人潮逐漸散去,施向明的臉才猛然冷了下去,布滿寒霜的眸子就說了三個字:“跟我來!”
王念忙轉頭跟胡文麗說:“你先去布店,一會兒我們來找你!
等胡文麗一走,王念連忙追上已經擠過人群走向條小巷子的施向明。
兩邊商鋪后就是片弄堂,外面人流如織,弄堂里卻人影都見不著一個。
“三叔!”施軍比剛才被大漢抓住瞧著還害怕,身子抖得跟篩子一樣,連帶著聲音都跟著顫抖了起來。
“你和那兩人究竟是什么關系?”施向明直接問。
“我跟他們不熟!笔┸婑R上回。
“還撒謊!”施向明側過臉,唇角滿是輕蔑之意:“別人信你是因為別人善良,可你以為我們會信你嗎?”
“還不說實話!”王念也冷聲呵斥。
要不是看在他剛才確實有阻止黃毛的動作,王念相信施向明肯定不會插手。
“我和他們真不熟,今天是吳哥讓我跟他們一起來這幫人撐場子,我就……”
啪——
清脆無比的掌聲來施向明,這一巴掌狠狠地甩倒了施軍右臉。
這下子……臉上手臂上各一個巴掌印,算是很統一了。
“說——實——話!”施向明一字一句地再次重復。
“嗚嗚——嗚嗚嗚嗚——”實話還沒說,施軍先哭得稀里嘩啦起來,一張臉很快哭得通紅。
奇怪的是,王念竟然會在這時覺得施軍總算有了點青少年該有的摸樣。
哭聲漸停,施軍這才老老實實地說起這件已經發生了一年多的事。
起先跟著那個吳哥覺得威風得很,一群人在馬路上走著沒人敢惹,施軍感覺自己就像是電視劇里的江湖老大。
可隨著吳哥的隊伍壯大,他們開始去周圍商鋪收保護費。
施軍一開始還覺得混江湖收點保護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到后來保護費越收越多,施軍才開始害怕,想著躲在家里不出去就能和那些人斷交。
可賊船上去了哪能那么容易下船。
吳哥領著幾位小弟直接找上了施國強家,威脅施軍要不是不偷家里錢當做投名狀,就去派出所報案說施軍是職業小偷。
于是施軍偷了爺爺的錢,錢全部被吳哥搶走,說是當成什么入會費。
過年拜年第一次去婆家聽見羅香云跟胡秀梅吵架就是施軍偷錢那次。
施軍沒想到……這才只是開始而已。
第77章 第 77 章 臺球廳
這就像是一條只能往前不能回頭的路, 一旦加入了吳哥隊伍,就只能聽命于他。
施軍在吳哥那個團伙里連小弟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個跑腿的。
“吳哥說……”
“還叫他吳哥!”施向明語氣冷漠,帶著淺淺的嘲弄:“看來你挺喜歡和他稱兄道弟?”
“不是……不是……”施軍連連擺手, 跟驚弓之鳥似的瞪大了眼睛:“是吳老三, 是吳老三。”
吳老三是社會上眾人給起的外號, 此人前幾年才從外地來到安懷, 以前一直以幫人要賬為生。
這幾年什么吳幫的名頭在上陽街一帶打響,吳老三順勢開了家臺球廳, 去得多是社會閑散人員。
“吳老三讓我們跟他打臺球, 贏了就能走……”
吳老三深知不衷心的人留不住,所以特意定了個規矩。
想要離開吳幫的人可以和他通過臺球比賽決定去留,贏了那立刻就能離開且保證日后不再找麻煩,輸了的那就寫欠條繼續幫忙做事。
“所以……你輸了幾次?”施向明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以前只覺得施軍被家里寵得根本沒有是非曲直觀念,沒想到竟然連腦子都這么蠢,自己幾斤幾兩都沒弄清楚。
“兩次!”施軍豎起兩根指頭, 哭喪著臉悶聲悶氣地老實交代:“就再也不敢去挑戰了。”
“兩次總共寫了多少錢欠條?”王念問。
“五千。”
“……”
“你……哎!” 全部的話最終只能換做一聲嘆氣,王念看向施向明, 征詢意思:“是找孟成解決還是怎么辦?”
再怎么不待見施軍, 畢竟跟施向明還是親人, 夫妻倆總不能見死不救, 就干看著他繼續深陷泥潭。
“欠條已經寫了,找孟成反倒讓吳老三抓著把柄,要是因為這事影響到孟成的事業,那就是害了人家!
施向明很清楚,在如今這么大力度的嚴打之下吳老三都能安安穩穩地把臺球廳開下去,不是背后有人就是行事極為小心沒有留下任何把柄。
施軍腿頓時一軟, 只敢用祈求的眼神看向施向明。
他很清楚要是三叔和三嬸不幫忙,說不定這輩子都要陷在那里,就算再怎么蠢都明白得抓住眼下不可多得的機會。
王念揉了揉鼻尖,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試試?”
“試什么?”正在想要找誰的施向明一怔,顯然沒明白過來王念意思。
“臺球!蓖跄畋葎澚藗打臺球的動作,臉上笑意淡淡的:“我會點臺球,要不先試試看看,要是你覺得可以咱們再去把施軍的欠條贏回來!
前世省業余斯洛克比賽第一名的成績打個騙小孩兒的混混應該不成問題。
施向明張了張唇,很想問王念什么時候學會的打臺球,但又忽然覺著不應該在施軍面前t問,所以很快移開了疑惑的視線,點點頭。
“那我們先找個臺球廳試試,然后回去找孟成……”王念笑。
不能讓孟成幫忙擺平吳老三,可是能讓他來幫著鎮場子,免得對方輸了不認賬。
施向明心情復雜地“嗯”了聲。
“三嬸,你……”
施軍的眼神表現得很明白——你一個家庭婦女還會打臺球?
王念懶得搭理他,挽住施向明的胳膊,小聲地圓起自己為什么會打臺球的謊話來。
一切都得從在長生坡生活的時候說起。
生產隊不農忙的時候會組織隊員們進行一些集體娛樂活動,其中有一項非常古老的游戲叫彈棋。
那種游戲就是用一根木棍擊打棋子,游戲不僅需要準頭,還得排兵布陣。
王念的基礎就是通過彈棋鍛煉起來,之后來到安懷市第一次見到臺球,王念就發現兩者之間有許多共同處。
“我就打了一次,臺球廳老板還想讓我幫他當‘門神’還說要開工資呢!”
話說到這里就是真話了,王念當時就是一時見到手癢,上手打了兩把想找找以前練習的感覺。
結果只是一把就讓臺球廳老板嘆為觀止,非要請王念當店里的‘門神’——要是有人上門挑釁就負責打敗他們吸引更多的客人去玩。
“看來咱們家也可以考慮開個臺球廳了。”施向明笑。
看來王念的天賦不僅在做菜和種植上,現在還得加上個臺球。
和胡文麗說了說情況后,一群人也沒了逛街的心思,趕忙打車趕回光華街。
“還那么麻煩干什么!”孟成聽罷,大大咧咧地擺擺手:“我直接去要回欠條就成,還怕他舉報啊!”
“別沖動!笔┫蛎鬟B忙勸道:“要是放平時那肯定不會阻止你,可眼下是特殊時期,你應該比我了解現在查得有多嚴,千萬不要因小失大!”
年紀輕輕就能坐到部長位置,孟成肯定還有機會繼續往上走,再怎么都不能留下濫用職權的檔案記錄。
“論細心還得是你!
孟成仔細一想,不得不承認施向明說得對,不過這并不代表他打算養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壞習慣。
不耐煩地沖施軍揮了揮手把人趕到一邊站著后忽然壓低聲音跟施向明說起悄悄話。
王念沒空湊過去聽他們說什么,此時正借了音像店的臺球桌打算練習手感。
“你是施飛英的媽媽把?盡管用不要錢……”
音像店老板是對年輕夫婦,兩人瞧著都是很精明的人,聽到王念說要打兩盤臺球竟然說什么都不肯收錢。
要問原因……還是沾了施飛英的光。
“飛英是我們店里的小福星,每回他只要一來,店里生意就紅火得很!崩习迥飿泛堑卣f著。
那可不是老板娘迷信,施飛英小嘴是真會說話,路過的人被他三言兩語一哄大多都會進店來。
才上幼兒園的小娃娃,也不曉得哪來的眼力見,攬客是一喊一個準。
老板剛結婚一年,心里別提想要個施飛英這么聰明伶俐的娃娃。
王念笑了笑。
眼下的臺球普遍都是黑八臺球。
七個全色球,七個花色球,一個黑色球八。
規則其實再簡單不過,誰先打進第一個球,那接下來就只能打相同花色的球,最后看誰能先打到八號球就算贏。
規則比斯諾克簡單得多,而且球體也要大上一圈。
王念從可憐的幾支球桿中挑選了根還算比較趁手試了試,最低要求只要球桿不變形就行。
這張臺球桌都還不曉得是從哪淘來的二手貨,連球袋都沒有,袋口竟然是老板娘掛的網兜。
不能要求那么多了……
第78章 第 78 章 來一場比試?
“我們家飛英就那張小嘴會說話。”
一邊四處尋找著巧克粉王念一邊還和老板娘閑聊著。
“以后有機會得向你請教請教怎么教的孩子!
球桿只有幾支, 巧克粉就別想了,王念用掌心摩挲了下球桿尖后俯下身子。
嘭——
球桿擊出,白球被撞得快速旋轉著朝花球而去,清脆的聲響過后, 數顆球互相撞擊, 四散滾去。
下一秒, 花色球二號滾落中袋。
音像店老板娘笑意收斂, 意外地看向臺球桌。
那些亦或是就在洞口的臺球一桿接著一桿地被撞得落袋,隨后是那些角度稍微刁鉆的也被一擊撞下。
最后剩下那些沒有任何角度能一桿進洞的臺球, 也再撞來撞去后咕嚕嚕地滾下了袋。
十五個球, 王念用了五分鐘全部搞定,桌面上就剩下最后一顆白球。
“還是有點手生了!蓖跄钭匝宰哉Z地嘟囔著。
手心上的汗隨意在衣服上擦了擦,把球撿起來擺好迅速進行下一輪。
施向明和孟成結束談話后,來到了音像店門口。
兩人身后跟了個縮著腦袋盡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施軍
這時臺球桌四周已經聚齊不少人,有男同志看王念打得相當利索,于是好奇地提出兩人對打一盤。
五毛錢一盤的費用, 誰輸了誰付錢。
施向明剛走到人堆后看到臺球桌前情況時,那位輸球的男同志正掏出五毛錢遞給老板娘。
馬上就有另一個不信的圍觀者接過了球桿。
王念在球臺上的風格沒有半點平時的影子, 雷厲風行而且絕不給對方留后路。
第二個上來的也是被王念一氣呵成地打敗。
“王念竟然這么厲害!”孟成嘖嘖兩聲。
就算不懂臺球那也能看得出來王念有多厲害, 對方連第三桿的機會都沒有。
“好了!蓖跄畎褩U子放回遠處, 隔空沖施向明點點頭:“怎么樣?”
施向明笑而不語。
孟成挑了個大拇指。
施軍滿臉的不可置信, 似乎是頭回認識三嬸,過了會兒眼底慢慢浮現出抹欣喜來。
他在臺球廳沒少見吳老三和別人比賽,水平肯定比不上三嬸,這也意味著離開吳幫有望了!
“你們先在家等我,我給廳里打個電話報備下情況!
孟成說完就往自家走去,施向明和王念帶著施軍回了家等著。
沒想到, 原本該在幼兒園吃中午飯的施飛英竟然在家,可憐兮兮地蜷縮在躺椅上,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
王念心里咯噔一聲,忙小跑上前去。
“哪不舒服?”
“我肚子疼!笔╋w英皺著眉,小嘴嘟得高高的:“肚子好疼!
“你指給媽看看哪疼?”王念把施飛英抱起來,心疼地在他肚子上摸了圈:“哪里疼?”
最近正是季節交替,幼兒園里已經出了好幾個貪涼得腸胃炎的孩子,王念擔心施飛英也是吃了不干凈的東西肚子才不舒服。
“這里疼!笔╋w英指指左邊肋骨下方,忽然又指右邊肋骨下方,總之是:“到處都疼!
王念:“……”
按壓肚子的力度逐漸加大,施飛英指右邊王念就按下邊,他再指下邊就按上邊。
看施飛英著急忙慌地說這也疼那也疼,算是明白了……這小子就是裝病呢。
“看來很嚴重!蓖跄钐ь^沖施向明眨眨眼,故意加重語氣:“應該要送去醫院打針才行。”
“我不打針!笔╋w英猛地大叫,飛撲進王念懷里撒嬌:“我在家休息一會兒就好。”
“下午媽要出去,那讓你爸在家照顧你吧。”王念也沒說不同意,只是繼續道:“順便讓爸爸提前給你預習一年級的知識。”
這可比上醫院還讓施飛英難受,小腦袋忽地彈起,雙手一起連連表示著拒絕:“我肚子不痛,一點都不痛了!”
“你是不是又在幼兒園闖了什么禍?”施向明直接問。
施飛英搖頭晃腦,又鉆進王念懷里,用蚊子差不多大的聲音小聲道:“我就是想跟你們一起去抓壞人!
“什么抓壞人?”王念沒聽到施向明和孟成談話,甚至覺得:“你又看什么電視劇了?”
施向明輕咳兩聲,轉身沖施軍招招手:“你過來一起聽,免得一會兒壞事。”
王念細問。
原來是剛才施飛英中午偷跑回家想拿點零食去學校分給朋友們吃,沒想到正巧遇見施向明和孟成在那說事。
這小子躲在電線桿子后邊偷聽了兩人的講話。
“叔叔要把壞人一網打盡!笔╋w英激動地雙手比劃,可惜很快被王念一把按住,只能可憐兮兮地繼續說道:“我長大也要當軍人,一定要親眼看看都是怎么抓壞人的!
“抓什么壞人!蓖跄畎迥,指指施軍:“我們是要去和人講道理,讓那人以后不準打你施軍哥!
“他都打施軍哥了,還不是壞人?”
王念:“……”
小子邏輯還挺強,王念還沒反駁,立馬就接上了下一句:“那我也要去看你們講道理!
橫t豎都是要去就對了!
施向明扭了施飛英的耳朵,呵斥:“既然要去就先給我站好了,你看哪個軍人天天要媽媽抱!”
生怕施向明改變主意,施飛英立刻跳下王念的腿,乖巧地站到一邊。
“不讓他去,估計要不了下午整個幼兒園就曉得咱們要去干什么!”施向明嘆。
有時候孩子太聰明也不是好事,說什么做什么根本別想瞞混過關。
“嘿嘿。”施飛英還相當得意地笑了兩聲。
“孟成已經打電話回公安廳申請支援,一會兒應該會有警察在暗中跟著保護……”
若是吳老三真如施軍所說威脅勒索他人錢財,非法組織**性質的幫派,必定是重罪。
對主管城市治安的孟成來說,這簡直是送上門的一件功績。
施向明的一句話點醒了他,只要把私事轉為公事,還怕吳老三什么。
王念和施向明今天就是證人兼誘餌。
“那更不能讓飛英去,要是有個什么沖突怎么辦?”
施向明笑,沖王念挑了挑眉:“有孟成保護,怕什么!”
去當然是不可能讓飛英去,只不過出發前起千萬不能讓這小子發現一點端倪。
“你們在家里等我們,我去孟成那問問情況!
施飛英看媽媽還在家里,于是很快就放松了警惕,一屁股坐到王念身邊開始撒嬌。
王念也是心領神會。
抱著施飛英溫聲拍著后背,一邊拍嘴里還一邊“哦哦哦”地哼著。
兩分鐘第一個哈欠伴隨著眼淚而來,八分鐘眼皮就重得像是被膠水黏住了似的。
十分鐘。
施向明領著周玉英來到家里時,施飛英已經在香甜的夢鄉里遨游了。
小麻煩一解決,施向明就把事情的嚴重性跟施軍重復了遍。
“這件事眼下不僅是關乎你能不能順利離開吳幫,剛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要是你中途反悔耽擱了孟成的行動,你也得進公安局!
施軍抖啊抖抖啊抖,從剛才孟成把接下來要進行的行動那么一說,就已經害怕得抖個沒完。
這會兒聽說自己也有可能要坐牢,更是兩條腿都軟得站不穩。
“一會兒不需要你開口的時候你站在后頭就是,千萬不能多嘴!蓖跄钫f。
指望施軍是指望不上的,只求他不要壞事,那最好的法子就是少說少錯。
施軍忙點頭。
“那走吧!估計我們的人已經到臺球廳里了。”孟成說。
臺球廳在下陽街七號,上陽街是外貿一條街,下陽街則是條文娛街。
街上匯聚著迪廳、臺球廳以及數家錄像廳,放眼看去全是時髦的年輕人穿梭其中。
整條街活力四射,同時也有不少社會閑散人員穿梭在其中。
吳老三的臺球廳是下陽街上最大一家,巨大的白色招牌站在十幾米開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吳老三臺球廳。
門外沒有臺球桌,門口左右兩排沙發坐滿了人,個個都頂著頭黃毛,辨識度極高。
“打臺球?”其中一個黃毛抬起頭來,語氣吊兒郎當,目光掃到施軍后忽地一變:“你還敢回來!”
好巧不巧,這個黃毛就是早上偷人錢包反過來誣陷施軍的那人。
“我們找吳老三!蓖跄钪鲃诱旧先ラ_口,目光隨意地往屋里看去:“我們是他的嬸子和叔叔!
“我們來和他談一談關于施軍欠條的事!笔┫蛎鞲f。
“把家里人都叫來了!”黃毛戲謔地瞅了眼施軍,很是看不起的表情:“既然有人替你交錢,那就跟我一起去找老大吧!
孟成雖然氣勢看著駭人,不過王念的出現,無疑讓黃毛減少了對孟成和施向明的懷疑。
來交錢領自家孩子回去的又不止一兩個,施軍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臺球廳應該是個廢舊廠房所改,房頂和窗戶都幾乎沒改動過。
六張臺球桌,邊上一排七十年代的木頭椅子,地上散落一地的啤酒瓶和煙頭。
當然,這其中最令人注意的還是右邊一張雙人皮沙發上坐著的男人。
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
這是王念看到吳老三時的第一感覺。
像伙夫,像屠夫,就是不像地皮流氓。
要不是看他獨自坐在一張沙發上,周圍滿是諂媚的小弟圍著,估計誰都不會想到吳老三竟然是這個樣子。
臺球廳里客人還挺多,里頭吵鬧得和菜市場差不多。
“老大,施軍的三叔和三嬸來還錢!秉S毛走到吳老三面前彎下腰小聲報告。
吳老三吐出口中煙霧,瞇著眼向幾人看來。
“去把欠條拿來!
“我這就去!
一句話落,好幾個小弟爭先恐后地跳起來,完全把跑腿當成了非常光榮的任務。
“呼——”
吳老三短胖的右手捏著煙頭送進嘴里,狠狠吸了口后吐出,煙霧繚繞中王念能感覺到有道視線正在打量他們。
煙頭彈飛,剛一落地又是幾只腳同時伸過去幫忙踩滅。
“施軍?”吳老三翹起二郎腿,戲謔地看向施軍:“我這的規矩你應該清楚,今天你家里人來還得都是你欠的錢,你在這我這吃喝的錢還得另算!
施軍垂下腦袋:“我知道,老規矩贏了臺球才能走!
“知道就好,不想比試也行,再拿五千塊就能一筆勾銷。”吳老三勾了勾手指,立刻有人送煙點煙。
“我們比!
吳老三一頓,透過煙霧看向說話的人。
王念又重復:“我們比,要是輸了欠條我寫,要是贏了……”說著直直對上吳老三的眼神:“那欠條是不是就能作廢?”
吳老三嗤笑出生,仰頭緩緩吐出個煙圈來。
似乎對自己的臺球技術相當自信,短暫的寂靜后,放下二郎腿站了起來。
“這樣吧!你贏一次我免一張欠條,連贏三次我吳老三就保證以后再也不找施軍麻煩……”
吳老三緩慢踱步到王念面前,似笑非笑地吐出煙霧:“要是你輸了,那可就不是五千塊的事!”
“你要多少?”
施向明將王念拉到身后,冷著臉問。
“第一把你們輸了五千,第二把一萬……就看你們出得起多少錢,我都奉陪!”
“你這是違法的!”
“違法?”吳老三仰頭哈哈大笑,笑聲震得臺球廳里都有了回音:“我倒要看看誰敢說我吳老三違法,違的哪條法?”
王念偷偷往孟成看去。
果然瞧見他沖臺球廳角落比劃了個手勢,不知是暫停行動還是什么指使。
沒多會兒,那桌人伸手招了個黃毛過去,指指中間比較大的那個臺球桌。
黃毛點頭,領著幾人去大臺子,而后又送了幾瓶啤酒過去。
“你們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再決定到底是掏錢了事還是比一比。”吳老大又打算坐回沙發。
只聽施向明只是慢慢吐出一個字:“比!倍髲陌锬贸龊窈褚化B票子來。
吳老三挑眉。
施向明忽地把錢舉高,沖臺球廳里的其他客人高聲喊道:“那就邀請眾位當個見證,免得我們贏了某些人不認賬。”
那幾個剛來到中間臺球桌的年輕人一人提著瓶啤酒立刻走了過來。
為首的方臉年輕人看似很好奇地立即追問:“做什么見證,我哥幾個剛好來湊個熱鬧!
王念趕忙把剛才的打賭內容說了說。
那年輕人很是感興趣的樣子:“那可太好了,我們哥幾個就來當個見證,我相信吳老板絕對是說到做到的人!
“球桿你隨便挑。”吳老三相當不屑地朝放球桿的地方一指:“打黑八還是斯洛克隨你挑!
全程吳老三都是沖著施向明說話,估計壓根兒就沒把王念看進眼里。
王念在施向明背后點點頭,默默地走過去挑選了支球桿。
大家這才發現要打賭的人竟然是個女的,看穿著打扮好像還是個家庭婦女。
“你?”吳老三都有些吃驚。
“是我妻子跟你打!笔┫蛎餍α诵Γ茏杂X接過王念的皮包,又把錢塞了進去:“我負責聽她安排!
吳老三這里的球桿質量比音像店強不少,很輕易就找到了王念最習慣的長度。
仔細在桿頭抹上巧克粉后拿在手里試了試力度。
“那就黑八吧!斯洛克太耗時間。”王念走到臺球桌邊,示意吳老三選臺球桌。
正在打臺球的人一看竟然是個女的要和人打賭,紛紛好奇地圍攏過來。
“就這張吧。”吳老三握著球桿隨便敲了敲離得最近那張:“要不要讓你兩個球?”
吳老三似乎完全沒把王念放在眼里,輕佻地沖王念挑了挑眉,笑得吊兒郎當。
“既然吳老板說要讓,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沒想到t王念還真接下話茬,自顧自地又繼續說道:“既然吳老板讓兩桿,那我就先開球吧。”
吳老三根本沒當回事,笑著做了個請的動作。
桌上擺好的現成桌球,王念走到臺前站定,轉身詢問:“施軍寫的欠條呢?”
吳老三朝一個人指了指:“放一張欠條過去!闭f著又沖施向明抬抬下巴:“你也把錢放上去!
欠條和錢同時擺在臺子上,誰贏誰拿走。
王念滿意,微微俯下身,右手執桿架在左手食指與中指中。
嘭——
數道目光中,臺球被撞得四散開來。
“六號全色球落袋。”剛才那方臉年輕人立刻大聲跟周圍人通報:“女同志是全色球,吳老板花色球……”
嘭——
嘭——
數道清脆的撞擊聲不斷響起,吳老三說讓三桿,可是直到黑八落袋他竟然還沒碰到球臺。
就算不讓球,這一局也是王念贏。
“女同志贏!”方臉年輕人高聲叫道。
施向明將欠條展開,拿給施軍,確認是自己的簽名后當場撕碎,而后示意對方繼續。
第二局,王念占據上一場贏球的優勢,又繼續獲得了開球權。
吳老三的笑意收斂,表情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嘭——
嘭——
嘭嘭嘭——
干脆利落的結束,吳老三又是站在桌邊看完了第二局,連上場的機會都沒有。
王念停下來,握著球桿靜靜站回了施向明身邊:“第三局,交換發球權。”
孟成又側了側頭,方臉青年剛想走上去說話,吳老三卻在這時搶先動了。
可吳老三沒說,反而順勢走到了臺球桌前。
施軍在臺球廳里毛都算不上,走不走的吳老三并不在乎,但身為老大當著那么人可是要面子的!
這個女人別看就是個家庭婦女打扮,倒還有幾分眼色。
原先臺球廳并沒有兩局交換發球權的規矩,吳老三以為王念這是給他面子,不至于在眾人面前輸得太難看。
殊不知王念只是將業余比賽的習慣帶到了這里。
吳老三的臺球技術還真不錯,連續幾桿都將目標球順利打入了洞里。
可惜……連續四桿之后還是失手了。
王念擦拭桿頭,等吳老三下來后才慢吞吞地上去。
“你贏了!”
吳老三隨手將球桿丟給身邊小弟,面上竟然還隱隱有幾分笑意。
“運氣好。”王念客氣道。
“我吳老三保證以后手底下的小弟絕不會去找施軍麻煩……”吳老三斜瞟了眼施軍:“但我可不保證他自己又找回來。”
“再來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一心想找死的人救得了一次救不了第二次,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
這一次幫忙是因為施軍也姓施,第二次這個姓氏在王念那就沒了任何作用。
“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來我臺球廳里上班?”
吳老三果然對王念的臺球技術起了興趣,隨便對手下人交代幾句后,馬上就湊了過來。
下陽街里十幾家臺球廳,大家也要搶生意,哪家有高手鎮場子慕名去的人自然多。
吳老三這個臺球廳一直是他守著,要是有個更厲害的自然更穩妥。
王念連連擺手:“謝謝吳老板抬舉,我一個家庭婦女可沒那個膽子!
“妹子技術怎么練的?”
“以前在大隊種地,沒事就和伙伴打牛屎!蓖跄铋_始胡說八道,視線頻頻擦過孟成幾人,看他們并沒有下一步動作,于是立即又說道:“要是沒事那我們就先回了,孩子也快放學了!
“慢走不送!”
這么多人瞧著,吳老三倒也真說話算話,一點都沒為難幾人。
王念說要走,他還把人送出了臺球廳,笑瞇瞇地揮手送別。
孟成從進臺球廳到離開從頭到尾一句話沒說,默默地走出下陽街后才猛然罵了句臟話。
與此同時的錄像廳里,吳老三同樣陰沉著臉。
“孟成!”
“吳老殼!”
兩人都咬牙切齒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吳老三背后還真有人,而且是個眼下孟成不敢輕易動的人,所以才會在中途跟隊員們打暗號結束行動。
至于背后的人是誰,王念和施向明不方便細問。
“他我們肯定要動,不過在此之前不能打草驚蛇……”
吳老三只是條小魚,根據孟成透露的稍許訊息,他們正在釣更大的魚。
與此同時,孟成相信吳老三肯定也認出了他,所以今天才會格外好說話。
“無論如何,今天這事算是解決了!蓖跄铋L長呼出口氣,接下來就是哭笑不得地看向施向明:“咱們想想回去怎么哄飛英吧。”
至于孟成的工作,就這樣被一語帶過了。
施向明搖頭失笑,也跟著無奈捏了捏眉心。
“三……三叔!币恢辈桓也逶挼氖┸姾鋈唤腥,指了指路口的公交車車站:“我要去坐公交車!
“今晚你別回家了!笔┫蛎骼淅淇粗赶蛎铣傻能嚕骸敖裢砗臀艺務劇!
談什么……自然是接下來的事。
王念明白,施向明還是打算插手管管這個侄子了,至于會如何管,就得看今晚的聊天結果如何。
第79章 第 79 章 挨打
光華街十五號。
裝修好空置了半個多月的鋪子又開始發出叮叮當當的裝修聲, 這回是來自那兩個尖尖的閣樓。
兩個閣樓面積和底下一樣大,把原先裝飾類的吊頂拆除后二樓高度足足有三米多,完全足夠人活動。
最開始王念準備用來做倉庫,可上樓實際看過之后心里又有了新想法。
面朝院子的窗口全部用轉砌起來, 對馬路那面則是把原先小窗砸掉, 開了一排窗子。
這樣不僅完全不會影響二樓采光, 轉眼就增加了一百五十多平面積。
閣樓和一樓商鋪都從中間隔開, 左邊連接廚房的準備自用,右邊則完全可以租出去。
家里這么一改動, 街坊鄰里都曉得十五號這棟小洋樓是王念家的自有房子而不是公房。
“我現在是真羨慕你!”
胡文麗一大早就拿著鞋墊子來找王念吹牛, 親眼見她指揮著工人在廚房墻壁上打洞。
她所說的羨慕既有這棟房子,也有施向明對王念無條件的支持 。
試問有幾個男人能做到把整個家完全交給妻子當家做主從不過問,哪怕王念把房子拆了重建估摸著施向明都不會多說一句。
“康平通過了入學考試,聽說成績還不錯,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王念笑。
胡文麗現在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樣子,連脾氣都軟和了不少, 明眼人哪個瞧不出來。
“說起來那還是得謝謝你!
“感謝就不用啦!”王念說著話,手里沖洗甘蔗的動作也沒停:“一會兒沒事幫我熬糖!
“你上哪找的這個玩意兒?”胡文麗指指腳邊兩個酒桶一樣的石頭:“我在安懷生活幾十年, 還是頭回見!
“榨甘蔗糖的, 我前天在北門子街給施宛買新衣服時瞧見那老板用來當石桌, 所以花了點錢買回來試試……”
這個壓甘蔗的石頭王念也叫不上名字來, 要不是曾經在博物館見到過實物,恐怕也認不出來。
“難怪今天買這么些甘蔗,你又不坐月子,弄那些紅糖干什么?”
就算明白過來,胡文麗也不理解,外頭商店里幾元錢能買幾斤, 還那么麻煩自己做干什么。
“下個月玉英姐就該生了,我做些紅糖給她坐月子!蓖跄钚πΑ
“你對周玉英還真好。”
“我對你就差了,做好你不要?”王念笑。
“當然要,咱倆這關系你還能落下我。”
“那一會兒你賣力點,別浪費了這么些甘蔗!
整整三捆甘蔗差不多快上百棵,隨便用水洗去泥巴之后堆在洗衣臺上晾干,又開始洗那兩個石墩子。
“老二老三都被施向明的前妻接走了?”
胡文麗放下鞋墊,果真幫著王念忙活起來,兩人邊洗石墩子邊閑聊。
“昨天打電話來說已經到了,今天估摸著就要去游樂場玩!蓖跄钚,似乎對家里難得的安靜特別享受:“要不家里能這么安靜?”
墩子刷洗干凈,斜面凹槽處放個桶,王念讓胡文麗把甘蔗伸入兩個石墩子中間,她轉動把手。
隨著石墩子著轉動,凹槽里逐漸流出泛綠的甘蔗汁。
嘎吱嘎吱的聲音持續響動中,不太費力但速度極慢,王念轉著轉著就看向了正干得熱火朝天的商鋪。
“你真打算開店?”
“嗯!蓖跄钚πΓ趾苁歉锌L嘆口氣:“雖然老嫌孩子們在家鬧騰,可等飛英一上小學,家里……太安靜了!
上一世是不得不忙起來,這一世能躺平了,王念卻不想躺了。
“別說是t你……門是不是響了?”
胡文麗正想跟著感慨幾句,忽地聽見大門處傳來一陣很輕的敲門聲,要不是王念剛好停下,根本聽不見。
叩叩叩——
王念總算也聽到了這跟貓抓似的敲門聲。
“誰?”
敲門聲頓,門外的人好一會兒才訥訥地回了句:“三嬸,是我!
“施軍?”王念聽出聲音,有些奇怪他怎么會忽然找上門來。
半個月前施軍幾乎是從家里落荒而逃,走時臉上還掛著兩串眼淚,邊擦臉邊埋頭往外沖。
要不是施向明說沒動手,王念都要懷疑這人是被打哭的。
實在是……哭得太慘了!
大門打開,門外不僅只有施軍,還有半邊臉烏青的施月華。
再仔細看施軍,其實也有傷,只是最嚴重的地方在下巴上,好似還隨便處理過一樣,衣領上滿是凝固的鮮血。
“你們這是怎么了?”
王念往門外看去,后邊并沒有人,不像是被吳老三之流毆打。
趕忙把兄妹倆帶進院里,又問了遍:“誰打的你們?”
“我爸!笔┰氯A抬手輕輕摸了下右臉,立即疼得倒吸了口涼氣:“要不是我們跑得快,哥就被打死了。”
“他怎么會打你們?”
說是被施國強打王念還覺有可能,施向前那個慫得連正眼都不敢看的人怎么會發狠起來把兒女打得如此嚴重。
“爸喝了酒……哥就說了三叔兩句好話,他就說我們吃里扒外……”施月華越說越小聲。
實在是當時的場景太可怕,施向前就像是瘋了一樣跳起來就對他們又打又罵。
兩人跑到爺爺奶奶家,他就追到那邊想繼續打。
最后不得已才想到來三叔家躲一躲。
對親生兒女下如此重的手,王念只能說施向前就是個瘋子……
“你們先坐著,我去藥房買點碘伏……”
王念看施軍的下巴口子還在往外滲血,起身就立刻被胡文麗按。骸拔胰ソ兄苡裼⑦^來看看,要是嚴重還得去醫院縫針!
王念一想也是,但并沒坐下,而是進屋拿了兩個鋁飯盒出來。
“放臉上消腫!庇帽∶戆眠f給兄妹倆,王念一看時間現在都已經兩點多,忙又問:“你們吃中午飯了嗎?”
施月華搖頭:“剛吃中午飯爸就掀了桌,一口都沒吃上。”
“那我去給你們下碗面條,什么事都吃了再說!
水剛燒上,周玉英提著醫藥箱步履蹣跚地也趕到,看她走路費勁兒的樣子,王念估計要不了一個月怕就得生。
檢查完傷口后,周玉英也是松了口氣。
“就下巴的傷口有點長,不過都是淺表傷口,上點藥這幾天洗臉小心點。”
施月華挨了兩巴掌,除臉上有些紅腫之外身上沒有其他傷口,倒是施軍身上被打得沒處完好,衣服撩起來全是青紫。
“我先煮面,吃完飯再說其他!
兩碗放了蝦油的面條很快上桌,看似清淡,味道卻極其鮮美。
施月華吃得狼吞虎咽,一樣大的碗,硬是比施軍都快一步吃完。
肚子里有了點暖意,立刻就回想起剛才家里發生的事,鼻尖瞬間酸意竄起,眼眶慢慢紅了起來。
倒是施軍的表情很麻木,吃到后來望著碗里的湯默默發呆,也不曉得心里在想些什么。
“三嬸,謝謝你!笔┰氯A抬起手臂抹眼淚,淚水卻越流越兇:“要不是你,我和我哥都不知道該去哪。”
“跟三嬸說說的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王念撕下張衛生紙遞過去:“你爸怎么會下這么重的手!
雖說拜年那天對施月華的印象不好,但總歸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徒。
“中午家里來了個客人……”
這件事要從中午家里來了個客人說起,一開始兄妹倆都以為那人是父母朋友,直到吃飯前那人忽然說了句什么彩禮之類的話。
原來她竟然是個媒人,今天來是打算給施月華介紹對象的。
施月華才十七歲,又一心想要當歌星,壓根就沒想過要相親結婚,所以就說了兩句不想相親的話。
胡秀梅罵了施月華兩句,施向前并沒有出聲。
放以前那這事也就過去了,沒想到施軍就在這時開口幫腔,幫得還是施月華。
施軍不僅反對妹妹結婚,還提出要拿錢送施月華去美容美發技能學校進行學習。
而讓施向前暴怒的原因正是因為施軍的話。
“哥說他打算聽從三叔的建議,去工地上學門手藝!笔┰氯A偷偷地瞄了眼王念,看她沒生氣才繼續往下說:“哥還說三叔交的學費等他賺了就還,爸就突然發火了……”
那天的談話施軍仿佛在施向明各種列舉中意識到了自己有多無能,初中都沒畢業的學歷,就算想接爺爺的班都過不了第一關。
看他眼淚嘩啦啦流個不停,王念就建議他可以先去學門手藝。
眼下各行各業都處于蓬勃發展的時機,先腳踏實地從最基本的手藝活學起,美容美發只是王念隨便說到的行業之一。
沒想到施軍全都記在了心里,而且還給妹妹也安排好要學習的方向。
“爸說我們是吃里扒外的東西,還用板凳砸我頭,說我就是想去三叔家過好日子,嫌他這個當爹的沒本事……”
施向前的忽然爆發連胡秀梅都嚇得魂飛魄散,根本阻止不了,上去勸架還差點也被打了。
最后沒辦法,胡秀梅讓他們快跑,然后施向前又追到了爺爺奶奶家,
那時候施月華聞到施向前應該是喝了不少酒,施軍怕他把家里砸了,所以趕忙又帶著妹妹跑出了家。
兩人在街上晃蕩一個多小時,身無分文又餓得頭昏眼花,最后只想到了這。
“三叔雖然很嚴肅,但我知道他是為了我好!笔┸姾鋈徽f了句。
他很害怕三叔,但是三叔說的道理他能聽到心里去,更分辨得出好壞賴話來。
所以沒地方可去的時候,施軍明白也只有這兒能讓他休息。
在其他親朋好友的眼里,施軍……只是個流氓而已。
第80章 第 80 章 迷茫
天邊紅日慢慢西墜, 霞光灑落在光華街的香樟樹上,讓歸家行人的背影拉得老長。
施書文和夏偉踩著彼此的影子玩鬧,走到家門前照例先揚起脖頸聞了聞空氣里的飯菜香味。
“我猜今天有魚!毕膫屜劝咽⿻囊碌南日f了出來,施書文只能改口猜道:“那我就猜有土豆!
這是兩人每天進門前必有的打賭, 輸了的明天放學得幫對方背書包。
比如昨天兩人都沒猜對, 所以今天書包都在自己。
“暑假我一定會想念王念姨做的飯!毕膫@。
施書文從衣領里掏出家門鑰匙, 插入鎖孔, 隨著轉動也跟著嘆息:“我要是你,我也會想念我媽做的飯菜!
“那你以后考上外地的大學可怎么辦?”
“那我就考……月華姐?”
院里坐著的人讓施書文意外, 緊接著又看到兩人臉上的傷, 瞬間驚得都忘了和施軍打招呼。
“書文放學啦!笔┰氯A想笑來著,可唇角一翹牽動了臉,立即疼得齜牙咧嘴,表情反倒是看著難看極了。
“嗯……嗯。”施書文點頭,余光中注意到廚房里熱氣冒出來,立刻轉頭喊道:“媽!
“你跟夏偉先做作業, 今天做紅糖耽擱了點時間,晚飯要晚點!蓖跄畹穆曇暨h遠傳來。
“作業在學校就做完了。”
“那就來幫媽摘菜。”
“哦……”施書文放下書包, 身旁已經有個人影走一步進了廚房。
是大堂哥施軍。
“三嬸, 要摘什么菜, 我來!
施書文有些驚訝, 記憶里的施軍要么飛揚跋扈,要么是對著奶奶和大娘頤指氣使。
只要躲著些,這個堂哥基本不怎么搭理他和妹妹。
反正無論什么樣的施軍,都不是今天這樣會主動幫忙做家務的人。
等施書文走進廚房,施軍已經坐在小板凳上摘著芹菜,雖然動作看著笨手笨腳, 但確確實實是在幫忙。
“你們倆看著鍋,別讓湯撲出來了!蓖跄铑^也沒抬地給兩個孩子安排的任務。
蜂窩煤灶煮的雞湯,只要蓋上蓋子火勢基本就和小火差不多,根本不需要人看顧。
施書文明白媽純粹就是全了他們想要幫忙的心思而已。
“你看火,我去幫軍哥摘菜。”施書文決定。
兩兄弟以前住在一個屋檐下時沒話可說,現在面對面坐著施書文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搭腔。
想問他臉怎么受傷了,又想問為什么來家里……
腦袋里想了半天,最后只是抬頭沖他尷尬地笑笑,忙錯開視線拿起芹菜。
“我聽三叔說,你今年快要中考了吧?”t
沒想到竟然是施軍先主動起了話頭,說話時語氣雖說還是有些干巴巴,但能聽得出來已經故意放輕了聲音。
“我已經通過了二中的自主招生。”
“自主招生是什么?”施軍連初中都沒畢業,根本就沒接觸到這個層面。
于是施書文就詳細地給他解釋了自主招生和中考的區別,說得很認真,并沒有一句話就帶過去的打算。
這性格……和施向明也像。
王念靜靜看著,等施書文說完了這才問起:“那關于中考你們老師怎么說,還參不參加?”
“老師希望我和夏偉都能參加中考。”
施書文今天回來本也打算和王念說這事,只是因為看到施軍和施月華一下子就給忘記了。
雖說已經通過了二中的自主招生,但中考是關乎到學校的升學率計算,作為年紀前幾的他們都負擔著拉高學校知名度的責任。
況且……這其中還關乎到了獎金的問題。
“老師說要是中考能考到全市第一,就能獲得五千元獎金,第二名到第五名三千……我和夏偉都要參加!
只要八中能在中考里出兩個前十,對學校知名度的提升大有幫助。
“就算不是為了考上好學校,你們也不能松懈!
家里三個孩子都在長生溝長大,飲食已經習慣了那邊的辣口,菜多多少少都得帶點辣口。
過年去拜年王念發現公婆家飯菜多以咸甜口為主,所以今天晚飯特意給施軍兄妹多了兩道沒辣椒的菜。
糖醋小排就是安懷比較具有代表性的一道酸甜口名菜。
王念一邊剁排骨一邊跟施書文說著話,余光里同時還得注意著湯鍋里的雞湯。
“媽,考完試我想和夏偉批發菜去市場賣!
施書文又把和夏偉商量的打算跟王念說了說。
中考結束有整整兩個月沒任何作業的假期,他們倆在家都閑不住,每天放學路上都在討論暑假要干些什么。
有了上次賣櫻桃的經驗,兩人不約而同想到了倒賣蔬菜。
“賣菜?”王念笑,不用想就說出了對面市場的名字:“去光華農貿市場賣?”
“你覺得可行嗎?”施書文點頭之余忙征詢起王念的意見。
他滿以為媽媽肯定會無條件支持,沒想到卻見王念搖了搖頭:“不可行!
“為什么?”兩人同時問。
“市場里都是花錢租的固定攤位,你們肯定租不到……”
新鮮的排骨加入姜蔥腌制片刻就行,王念轉身又把菜板從墻上取下來,邊切番茄邊繼續解釋。
市場外賣菜的小攤沒有五十也有二三十,賣菜可以說是最沒有競爭優勢的一種買賣。
況且他們批發哪競爭得自家菜地里現拔的菜,從成本上就高出了一截。
“那我們就去電影院門口給人擦皮鞋!笔⿻牧⒓从譀Q定,夏偉點頭:“擦皮鞋跑腿都能干,只要能賺錢,我們不嫌丟人……”
不——嫌——丟——人。
這四個字逐字狠狠刺進了施軍心口,他愣愣地看著兩個小好幾歲的弟弟,喉嚨里涌起股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
連小孩兒都明白的道理,他卻活到十八歲才終于聽進了心里。
“那阿姨給你們找個活兒干!蓖跄钐裘迹e起刀指了指廚房早上剛開好還沒來得及裝門的洞:“看到我們家的鋪子了嗎?”
“媽你要開店!”施書文立刻明白過來。
“這兩個月你們幫我打下手忙活店里的事,我給你們開工資怎么樣?”
“我一定來幫忙,哪能要阿姨的錢!毕膫ヅ闹乜诒WC:“只要管飯就成!
在施書文家吃了三個月的飯,王念只是象征性收點飯錢,夏偉一直心存感激。
眼下正是個報恩的機會,他哪能還問阿姨要錢。
“工錢到時候再說!蓖跄畋鞠胱屖┸姲亚鄄四媒o施書文出去洗,轉頭一看頓時無語了。
施軍不知道在想什么,芹菜竟然全撕成了條。
看那掉得一地的芹菜絲卷,走神也不是一時半會了。
“書文,你去后院再摘把芹菜!
這就是一不留神的后果。
王念趕忙看了眼風蜂窩灶臺上的砂鍋,想了想還是干脆自己掀開鍋蓋攪攪。
***
“吃飯吧!”
最后一道清炒絲瓜端上桌,王念招呼全在看施向明眼色的幾人動筷。
沒有施飛英吃飯時問東問西,施宛應和弟弟的笑聲,廚房里總覺得冷颼颼的。
施月華已經有一個月沒見到葷腥,施向明一動筷就立即夾了筷子糖醋排骨送進嘴里。
自從三叔一家拜年離開后,爺爺就宣布生活費每個月增加到六十元,并且施月華住的那間屋子也要收十元租金。
施月華當時就肯定父母舍不得出那錢。
果不其然……他們家之后就自己在家開火,施月華也搬回家里睡客廳。
以前施月華老覺得父母偏心大哥,可等真正回到家里生活之后才發現,他們不是偏心……就是自私。
在家里吃了一個月,胡秀梅發現六十元遠不夠一家四口的伙食開銷,確切的說是三口人。
因為大哥十頓有九頓飯都在外頭吃,所以家里就三個人。
發現這個問題后,施向前和胡秀梅想出個主意,讓施月華回爺爺奶奶家吃,老兩口絕不可能把孫女往門外趕吧。
施月華要臉,寧愿餓著都死活不去爺爺奶奶家混飯。
施向前于是就逼著施月華把以前上班攢的錢交出去當生活費……錢沒逼出來那家里就別吃肉了。
就算只隔了一道墻的鄰居估計都想不到,父母為了逼迫親生女兒能做到何種地步。
糖醋排骨入口酸甜,齒縫間滿是肉香和著酸甜醬汁。
嚼著嚼著,施月華忽然鼻子一酸,好像肉里的酸味全沖上了眼眶,逐漸連桌上的菜都看不清了。
小時候覺得堂妹是個可憐蛋,可今天她才忽然發現自己才是那個最可憐的。
“排骨不好吃?”王念余光一掃,立刻注意到施月華低著頭大顆大顆的眼淚落入碗里,忙又加了塊雞肉:“排骨不好吃就吃雞肉!
“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以后該怎么辦!
這哭聲哭得既是對父母的徹底失望,也有對未來的迷茫和不知所措。
在最傷心最迷茫的時刻,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會在三叔的家里哭出聲來,可滿桌豐盛菜色又明晃晃地告知施月華這里只是短暫的歇腳點。
“你三叔不是說了要送你去學美發嗎?”王念放下筷子拍拍她肩膀安慰:“只要好好學,未來再開個理發店……三嬸肯定第一個照顧你生意。”
“可我想……”施月華抽噎著,心里想當歌星的火苗還沒熄滅。
“唱歌你就別想了!笔┸娎洳欢〉夭逶掃M來,一開口就冷冰冰的打斷了妹妹的夢想:“但凡你唱歌有一句不跑調我都支持繼續去參加唱歌比賽,你自己摸著良心說說……唱得如何!
施月華不吭聲了。
平時在家自己練習時信心十足,可一旦拿上話筒,從音響里傳出來的聲音著實刺耳。
刺耳……連施月華自己都覺得難聽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