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許晚辭,你敢進問心鏡么?
漫無邊際的七冶大漠中。
楚青川身形狼狽, 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爛爛,再也看不出曾經(jīng)那個受天道偏愛的氣運之子的模樣。
他身體中那些在太清宗學到的功法,已經(jīng)全部被廢,本就重傷的身體, 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修為都有了倒退回化神期的趨勢。
至于他的神識, 更是受傷頗重。
更讓楚青川慌亂的, 是神器煉神書。
煉神書居然已經(jīng)開始抗拒他的使用。
再過一段時間, 恐怕他連煉神書第一頁, 都翻不開了。
楚青川壓下心中的驚慌, 他想起這幾日來的經(jīng)歷,眼中滿是陰狠的暗色?? :
離開太清宗后,他無處可去, 只能去白家。
可是白家主大抵是覺得他已經(jīng)沒有了利用價值, 看似對他客氣有禮, 實則連一個恢復傷勢的靈寶都沒有給他。
還有一些白家人,更是在看到他身上的傷勢后,面露嘲諷, 更有甚者想逼他離開白家。
若不是白挽衣對他深情不已,冒著讓白家主厭棄的風險為他提供了不少靈藥,怕是他現(xiàn)在連靈氣都不能使用。
楚青川面無表情地擦去了臉上的血跡。
他至今仍然不明白, 那一日他的計劃為什么會失敗。
明明那個計劃堪稱完美, 根本沒有任何疏漏。
迷魂石乃是修仙界頂尖至寶, 能直接改變?nèi)说恼J知,連渡劫修士都無法抵抗, 更何況剛剛大乘的許晚辭?
更何他還偽裝出了仙尊的特征與靈氣,在迷魂石下, 她根本不可能發(fā)現(xiàn)不對才是。
最讓他無法理解的,是她的那一劍。
根本沒有任何留手,直奔死穴。
她不是深愛清衍仙尊么?
不是為了清衍仙尊那萬分之一活著的可能,不顧一切么?
歷經(jīng)百年的等待,見到這樣一個與清衍仙尊相似的人站在她面前,她為什么連一絲猶豫都不曾有,就直接出手?
楚青川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念頭,快得自己都沒有抓住。
一陣卷著黃沙的風吹來,他回過神來,看著前方的結界。
離開白家后,他拖著重傷的身體,感受著冥冥之中的指引,最終來到了這里。
感受著結界中隱隱外溢的仙氣,他收回所有疑慮,眼中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
他有預感,只要得到這里的機緣,莫說他身上的傷勢,怕是他的修為,都有可能晉升到渡劫。
想到這里,楚青川緩緩呼出了一口氣。
他能感覺到,距離結界開放,只剩幾天的時間了
只要這段時間沒有人察覺到這里的波動,那至寶,就是他的了。
就在這時,一只七品漠鉗蝎從結界邊緣爬過。
本只是剛好能平衡的結界,倏地變薄了些許,仙氣外泄,整個修仙界的渡劫修士,都察覺到了機緣的存在。
楚青川臉色瞬間僵硬。
以他現(xiàn)在的修為,根本不可能與那些尊者抗衡。
他心中滿是絕望:
曾經(jīng)他想要什么,就能夠遇到相應的至寶,然后不費太多波折的將其得到。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身上的氣運,只夠讓他找到機緣。
想要獲得機緣,他必須經(jīng)歷九死一生的危機,才有可能得到它。
這一次,更是如此。
楚青川感受著天空中已經(jīng)逼近的靈氣,咬著牙躲在了他的小天地中。
*
太清宗中,所有人也都看到了至寶出世的異象。
許晚辭看著天空中的異象,目光平靜而堅定。
原著中,并沒有這個機緣的存在。
她對這個至寶毫不了解,也對它伴隨著的危機一無所知。
可是,她根本沒有想過放棄。
想要變得強大,想要掌控自己的人生,她從來都沒有退路。
她只能向前。
更何況……
她心中,還有一絲隱秘的想法,如果這次的機緣中,真的包含仙氣,那她丹田中對帶著仙息靈團的消耗,會不會少一點?
那夢境的存在,會不會多上幾次?
這時,寧孟瀾與太清宗幾位長老,都來到了小院之中。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許晚辭的地位已經(jīng)與幾位長老等同,遇到宗門重大事務時,沒有人會疏忽她。
木門處的大長老看到了她眼中的堅定,已經(jīng)知道了她的選擇。
他威嚴的面容之上,帶著一絲無奈。
他是太清宗所有長老中,修為最高的那一個,若是得到機緣,他修為大概率能更上一層樓。
可是在看到許晚辭的目光之后,他壓下了心中所有的想法。
到達渡劫后期之后,大多數(shù)修士,都能察覺到自己的那一絲天命。
想要飛升,天命才是必須。
只是還是有人想不開,想拼出一絲可能。
想到這里,大長老看向許晚辭的目光帶著一絲溫和:
他早在楚青川顯露自己的氣運時,就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
他不會與楚青川爭,更不會與許晚辭爭。
如今的修仙界,需要第一個成功飛升的人。
只有有人成功飛升,修仙界才能得到圓滿,也才能真正安定。
大長老掃了一眼來到小院的眾人,身為長老之首,他有資格做出決定:
“晚辭,你若想要這個機緣,太清宗必全力助你。”
許晚辭聞言面色一怔。
她知曉原著中,太清宗的眾位長老為了讓楚青川成功得到機緣,放棄了許多。
可是當這一切發(fā)生在她身上時,她卻如何也做不到心安理得。
她若想得到什么,會自己去爭搶,不需要他人舍棄自己利益的幫助。
更何況,她對自己有信心。
她抬起頭,看著大長老的目光認真:
“大長老,機緣哪有相讓的道理。”
“今日的機緣,更是關系甚大,若是眾位長老有幸得到,晚辭只會祝賀。”
說到這里,她聲音帶上了幾分笑意:
“雖說我如今修為只是大乘,可神識已經(jīng)能與眾位長老相媲美,怕是也有可能憑自己之力,得到機緣。”
“到時,還望各位長老不要怪罪。”
聽到她的話,所有長老都愣在了原地。
讓出機緣,他們當然也會不舍。
只是他們早已經(jīng)習慣了宗門為重,舉全宗之力,培養(yǎng)一個最有可能得成大道的人。
這是所有人默認的規(guī)則。
二長老看著許晚辭眼中的認真,心中涌入了一股暖流:
明明只要她默認,太清宗所有人都會為了讓她得到機緣而努力。
可她偏偏當著所有人的面,選擇放棄。
她輕笑著應答:“好。”
只是不管是她,還是其他長老,心中都已經(jīng)有了決定。
比起曾經(jīng)的楚青川,他們更甘愿讓許晚辭得到機緣。
*
幾個時辰后,太清宗眾人便來乘著飛舟到了七冶大漠。
此次整個修仙界都看到了異象,已經(jīng)有不少宗門與世家在此等候,包括江家。
江澤定定地看著一襲藍衣的許晚辭。
魔界之后,他便再也未曾見過她。
一開始,是因為養(yǎng)傷;后來,是因為不敢。
越是在意,就越不敢上前。
他聽著自己無序的心跳,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晚辭,好久不見。”
許晚辭聽到聲音,抬頭向他看去。
看到江澤的身影后,她唇角揚起一個客氣的輕笑:
“墨澤尊者。”
她聲音帶著謝意:
“魔界之中,多虧尊者相助。”
“如今尊者的傷勢,可好些了?”
江澤聽著她生疏客氣的聲音,心中的情緒一點點靜了下來,他心中帶著幾分自嘲:
他去魔界之行,根本未傷及根本。
可是許晚辭先是以齊云丹相贈,后又贈與江家命壽花。
她的回贈,遠遠超過了他的付出。
她對他,從來都這樣界限分明。
在她心中,好像劃了一條界限,沒有任何人能夠逾越。
江澤的聲音低啞:
“我的傷勢早已無礙,晚辭不必擔心。”
不等他繼續(xù)開口,其他宗門的宗主長老,就已經(jīng)一臉和善地來到了許晚辭身邊。
他們一到此處便探查過了,距離結界消散還需數(shù)個時辰。
這段時間中,無論他們怎么動作,都不能對結界造成任何損傷。
就算機緣再大,他們在結界消散的這段時間中,也沒有任何辦法。
所以,看到許晚辭的身影后,眾人全都不動聲色地圍了上來。
她可是不亞于此次機緣的存在。
機緣只能惠及一人,可是許晚辭卻能幫助他們所有人了結因果!
平時有寧孟瀾在那里擋著,他們根本就沒有見她的機會。
就連脾氣最為暴躁的烈焰尊者看她的目光,也都努力掰出了一副溫柔的表情。
小天地中,楚青川看著許晚辭的身影,猛地攥緊了雙手:
她為什么會來?!
若是只有其他尊者,依照他的氣運,他還有獲得機緣的可能。
可若是和許晚辭對上,他根本沒有幾分勝算。
從宗門大比開始,他就從未贏過她。
更何況如今,他不僅氣運被削減,身上的傷也還未恢復。
看著許晚辭被眾星捧月一般的樣子,楚青川驀然閉上了雙眼。
曾經(jīng),被所有人這樣對待的人,是他。
而如今的他,卻只能如同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躲在角落里,不敢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
他心中滿是嫉妒與惡意:
許晚辭不是為了仙尊不顧一切,連修為與大道都能放棄么?
這里的機緣,可是與仙尊毫無關系,她為什么會來?!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無聲地睜開了雙眼:
是啊,這里是一個和仙尊無關的地方。
許晚辭來這里,只有一個可能。
就是和所有人一般,為了機緣而來。
為了飛升的機緣。
楚青川忽然想到了自己一開始的疑惑:
為什么許晚辭能夠抵御迷魂石與萬靈水,為什么她能毫不猶豫地對偽裝成仙尊轉世的他下手?
如果,她并非真心喜歡清衍仙尊,那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瞇起眼睛,仔細地回憶著這段時間許晚辭身上的經(jīng)歷。
一開始,許晚辭主動承認與清衍仙尊的關系的地點,是執(zhí)法殿。
若是她沒有開口,如今的她早已經(jīng)因為暗害江家少主,被執(zhí)法殿的長老處決。
接下來,她對自己用了斷魂骨。
那一次轟轟烈烈的自裁,蓋住了所有人的懷疑。
可是現(xiàn)在想來,在她自殺之前,不管是他還是幾位長老,都在懷疑她說的話,也都有方法可以試探。
可她自殺之后,便再也沒有人敢繼續(xù)追問。
她只是自殺了一次,還被長老救下,卻完全擺脫了死局,還成為了太清宗必須護住的人。
想到這里,楚青川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驚天秘密一般,心跳不受控制的變快:
若是許晚辭在之前,和他一般,見到過仙尊的虛影,更甚者遇到過與仙尊有關的機緣,那知曉仙尊的事情,也并非完全沒有可能。
畢竟,她在懷念仙尊的同時,絲毫沒有耽誤自己的修煉,如今修為已是大乘。
哪怕她使用無相神石祈愿仙尊醒來,也是在修仙界眾目睽睽之下。
她若是為自己祈愿,怕是下一刻,就會被所有尊者的靈氣撕碎。
楚青川胸口無聲的起伏著:
他能為了得到氣運,假裝仙尊轉世;為什么許晚辭就不能為了活下去,假裝深愛仙尊呢?
畢竟,仙尊摯愛這個身份,能帶給她的,太多了。
他強行讓自己忽略了許晚辭幾次為了仙尊生死一線的經(jīng)歷,也忽略了她能使用仙尊神器,能不被仙尊靈氣震懾的事情。
他把一切問題,都歸結于許晚辭氣運極好,得到過相關機緣。
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會有人會為了另一個人拼盡一切。
除非有利可圖。
就在這時,顧云綺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猛地轉頭,看向小天地所在的方向。
如今她對陣法的鉆研,已經(jīng)登峰造極,所以對空間的波動,也分外敏感。
她一揮手,一道靈氣直沖小天地而去。
下一瞬,楚青川的身影狼狽地跌在了眾人眼前。
看到他后,有不少修士都皺起了眉頭:
楚青川得到的機緣,有不少在他們宗門\世家的地界之上,有些甚至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被他明目張膽的帶走。
只是礙于太清宗與江家的關系,礙于他氣運之子的身份,他們只能裝作沒看見,畢竟,那也算是無主之寶。
可是如今,所有人都知曉了他的本性。
能對自己宗門下次狠手的人……
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冷漠鄙夷。
寧孟瀾更是一揮衣袖,直接讓人將楚青川丟出七冶大漠。
楚青川被靈氣束縛,動彈不得。
感受著周圍眾人或嘲諷、或厭惡的目光,他惡狠狠地看向不遠處一身藍衣,萬眾矚目的許晚辭。
他扒在原地,指縫都有了血跡:
他不能離開。
他有預感,若是離開這里,他此生便再沒有可能與許晚辭相爭。
想起方才的推測,他再也顧不上其他,用出了自己身上最后一個護身靈寶,護住自己的身體,然后抬起頭,對著許晚辭質(zhì)問:
“許晚辭,你真的深愛清衍仙尊么?”
他本想等此次機緣之后,再慢慢找尋證據(jù)。
可現(xiàn)在看來,哪里還會有比如今更合適的時機?
在這么多人的注視下,她根本沒有辦法轉移話題,也不能隱瞞,只能回應他的疑問。
所有人都知曉許晚辭對仙尊之愛有多深,也看過了她幾次生死一線時的模樣。
所以在聽到楚青川的話后,所有人根本沒有懷疑她,反倒是擔心她被勾起了傷心事。
寧孟瀾更是收緊了靈氣,想直接讓楚青川閉嘴。
不只是寧孟瀾,江澤與季妄兩人的威壓也毫不猶豫地朝著他身上傾瀉而去:
即使有法寶護體,楚青川依舊口吐鮮血,他忍著身體的劇痛說出了自己的懷疑。
從執(zhí)法殿到無相神石,再到如今的飛升機緣。
最后支撐他身體的靈寶在眾人的施壓下徹底碎裂,他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依舊咬著牙道:
“許晚辭,你若是真的愛仙尊愛得想與他同生共死,那你為什么要得到今日機緣,又為什么日夜不息的修煉?”
“從執(zhí)法殿到今日,這樣短暫的時間,你卻從金丹提升到了大乘。”
“真是好手段。”
這時,已經(jīng)有幾個剛出關不久的尊者微不可查地皺起了眉頭:
這楚青川,說得似乎也有點道理。
只是絕大多數(shù)尊者,都見到過許晚辭的作為,還有不少人從她身上了結了因果,所以他們只覺得楚青川是胡亂攀咬。
有尊者擔憂地朝著不遠處的許晚辭看去。
許晚辭的表情,從始至終都從容平靜。
即使楚青川說出了她來到修仙界后每一步的目的,她的視線依舊淡淡地看著前方的結界,連心跳都沒有快上一分。
從謊言出現(xiàn)的那一刻,她面對的懷疑就從未停止。
今日面對的場景,比執(zhí)法殿,比無相神石之時,都輕松太多。
至少絕大多數(shù)的人,早已經(jīng)對她與仙尊之事深信不疑。
更何況,楚青川既然這樣問,只能說明一切都是他的推測,他根本沒有證據(jù)。
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回應。
她真正需要在意的,是他的后手。
楚青川看著所有人都根本不信任他,甚至想要廢掉他為許晚辭出氣的目光,趕緊在他們動手前道:
“許晚辭,你敢進問心鏡么?”
能看清人最真實欲望的問心鏡,是他氣運強盛時偶然所得,卻鮮少用過。
如今要想活下去,他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許晚辭與仙尊無關這件事,縱然他自認為說服了自己,可終究也只有三成把握。
但就算和他猜測的不一致,她與仙尊真的相識。
可過去了百年,她還真的能愛他如初?
她這段時日做的事情,都是為了提升自己的修為,可并非是為了仙尊。
他有七成的把握,許晚辭如今最真實的欲望,與仙尊無關。
楚青川感受著自己在眾人威壓之下,已經(jīng)碎了一半的丹田,一字一句道:
“若是你進問心鏡,我就把仙尊的神器煉神書,拱手相讓。”
第82章 那個身影是百年前的……清衍仙尊
楚青川說完后, 趁著眾人怔愣的時刻,忍著丹田的劇痛,手中靈光一閃,問心鏡就出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 。
問心鏡有一人高, 鏡身上銘刻著許多失傳的符文, 隨著陽光的照射, 符文也隨之流轉。
鏡面則是一片漆黑, 連一絲光亮都不曾有。
這是修仙界失傳了千年的靈寶, 能看清修士心中最真實的欲望。
就連渡劫尊者進入, 也根本無法掙脫問心鏡的控制, 只能直面自己的欲望。
這種能無視修為窺探人心的至寶,從來難得。
想到這里,有尊者若有所思地看了一身狼狽的楚青川一眼:
這面鏡子居然在他手中。
這般氣運, 也難怪之前所有人都覺得他會是那個可以成功飛升的氣運之子。
顧云綺也認出了問心鏡, 她護在許晚辭身前, 面色極冷:
“不可能。”
“太清宗永遠不可能讓許晚辭冒險。”
寧孟瀾一揮衣袖,也毫不猶豫道:
“楚青川,念在曾經(jīng)的師徒情誼, 本宗主留住了你的性命。”
“可你若是依舊執(zhí)迷不悟,想要傷害許晚辭,那太清宗也不會再對你留手。”
太清宗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拒絕。
縱然楚青川說了那么多, 可根本沒有人相信他的話。
比起自私自利的楚青川, 許晚辭才是他們甘心愿意舉宗門之力幫助其獲得機緣的人。
聽著太清宗眾人的嚴詞拒絕之語, 角落里的白家主對身邊的長老遞了一個眼神。
這位長老適時開口:
“寧宗主愛惜弟子之心,實在讓人感動。”
“只是問心鏡只能讓人看清修士的欲望, 并不會傷害修士本身,所以倒也算不上什么危險。”
不遠處一位尊者也附和道:
“是啊, 只是一面鏡子,若是一昧退避,倒是讓人覺得疑惑。”
顧云綺一點面子都沒有給他留:
“既然華雨尊者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那就請尊者先進問心鏡為我等探探路。”
華雨尊者聞言惱羞成怒地一甩衣袖:
“問心鏡本是為許晚辭準備,與本尊何干?”
“三長老莫要胡攪蠻纏。”
顧云綺冷冷地把他的話還給了他:
“只是一面鏡子,一昧退避,倒像是尊者心中有鬼。”
華雨尊者臉色漆黑:“你!”
顧云綺并未繼續(xù)看他,只是沉聲道:
“太清宗從不接受威脅。”
“楚青川,你打錯算盤了。”
楚青川看著太清宗眾人將許晚辭護得密不透風的模樣,眼中已經(jīng)帶上了猩紅的血絲。
曾經(jīng)他才是那個被他們護在身后的人,可因為許晚辭,一切都變了。
他看向許晚辭,聲音帶著陰狠的決絕:
“煉神書是我契約的神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你若是不進問心鏡,那就只能讓煉神書同我陪葬了。”
他如今身上的靈寶幾乎都已經(jīng)消耗殆盡,只剩下了神器煉神書。
用一個他已經(jīng)用不了的神器,來換許晚辭進入問心鏡……很合算。
無論她是否真的與仙尊有關,只要他拿出煉神書,在眾目睽睽之下,她不想去也得去。
誰叫她‘深愛’仙尊呢。
聽著楚青川的話,寧孟瀾下意識看向許晚辭,眼中帶上了一絲擔憂:
他們縱然修為高深,卻也不可能越過神器之主將煉神書取來。
許晚辭第一次看向楚青川。
她知道,他已經(jīng)堵死了她所有的后路。
若是她不進入問心鏡,抽身離去,那本來相信她謊言的人,心中怕是也會有所懷疑。
更何況,有煉神書在,她更不可能輕松脫身。
問心鏡啊。
許晚辭指尖微動:
原著中,也有問心鏡的存在。
當時楚青川被嬌媚可人的白挽衣吸引,想左擁右抱共享齊人之福,還能一同得到江家和白家的助力。
可白挽衣雖然對他深情,卻始終不愿意答應與他相守,后來他偶然得到問心鏡,用在了白挽衣身上。
于是,他就見到了她內(nèi)心最真實的欲望。
一個成功飛升,高高在上,美男環(huán)繞還將他踩在腳底百般凌辱的白挽衣。
她根本就不愛他,接近他,只是為了利用他身上的氣運強大自身,強大白家。
看清她的野心后,楚青川幡然醒悟,與白家決裂,從此決心和江秋寧一生一世一雙人。
想到這里,許晚辭垂眸遮住了眼中的嘲諷。
問心鏡勾勒的是入鏡中人的欲望,三葉蓮針對的是與神識有關的幻境幻陣,面對問心鏡,怕是作用不大。
若是在曾經(jīng),這種情況對她而言堪稱絕境。
因為她的欲望,只關乎自己,只關乎強大。
可是現(xiàn)在……
不管她心中如何理智,她都不得不承認,夢境中人對她的影響。
可是曾經(jīng),她只能任由自己忽略。
她逼自己分清夢境與現(xiàn)實,然后在現(xiàn)實中,將所有的心動牢牢壓制。
想到這里,許晚辭目光依舊淡然:
她一點點放大著心中有關那人的所有。
楚青川看著依舊未曾開口的許晚辭,又看著太清宗眾人看向他時懷疑警惕的目光,他笑得諷刺:
他們都不信他。
可是他們卻信許晚辭,一個從始至終都未曾開口,連問心鏡都不敢進入的許晚辭!
楚青川忍住所有的想法,步步緊逼道:
“我以天道起誓,只要許晚辭進入問心鏡,我必把煉神書贈與她。”
“若有違背,必定修為盡廢,萬箭穿心而死!”
他要讓所有人,都看清許晚辭這個虛偽小人!
許晚辭的目光不像楚青川想象的那樣驚慌失措,強裝鎮(zhèn)定,她只是安靜而沉默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從容平靜地朝著問心鏡走去。
在融入鏡面的那一瞬,所有人都聽到了她陳述事實一般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
“楚青川。”
“你從來都不配擁有煉神書。”
許晚辭在進入問心鏡的那一刻,意識便開始恍惚。
她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
她有幾成的把握呢?
六成啊。
許晚辭緩緩閉上眼睛:
縱然她能放大自己的內(nèi)心的欲望。
可六成的概率,讓她無法逃避地意識到,她對他的在意。
問心鏡外,所有人都看到了鏡面上顯現(xiàn)的場景。
一片藍色的化雨曇花海中,許晚辭的身影逐漸清晰。
她身上穿著太清宗外門的弟子服,修為堪堪練氣,面容也帶著一股未經(jīng)世事的稚嫩。
她坐在藍色的花海中,仿佛是有些困了,眼睛緩緩閉了起來。
她一句句地說著自己的期望:
“我想要變得強大。”
“我想擁有世間頂尖的天賦,頂尖的修為,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我想,自由自在的活著。”
問心鏡外,聽著她的聲音,楚青川掙扎著站起身,眼中滿是瘋狂的笑意:
“你們聽,她的欲望從來都是為了自己!”
“什么情深似海,什么生死與共,都是假的,她假裝自己深愛仙尊,都是為了讓自己變強,為了修煉!”
“你們看她因為仙尊摯愛的身份得到了多少!”
這時,也有不少尊者皺起了眉頭:
想要變強沒有錯。
所有修士修煉的最終目的,都是變得強大,得成大道。
只是許晚辭一直以來的表現(xiàn),都是不顧自身,為了清衍仙尊不管不顧……
她的欲望,與她一直以來的表現(xiàn),可謂是相差甚遠。
這時,一道冰刃將楚青川的手腕刺穿。
江澤掌心帶著絲絲縷縷的寒氣,聲音更是寒意徹骨:
“楚青川,我不介意在眾人面前廢了你。”
對于他而言,許晚辭遠才是唯一值得在意的人。
他對她的感情,從始至終都是因為她自己,與任何人無關。
他寧愿希望那些曾經(jīng)是假的,這樣,她的百年過得便不會那樣痛苦。
可是他更清楚,那不可能是假的。
江澤看著問心鏡中的那一片化雨曇花田,周身的氣息逐漸收斂,直到歸于一片死寂。
楚青川被擊中的右手已經(jīng)被寒氣凍結,他咬牙切齒道:
“就算我不說又如何,所有人都看到了!”
“看到了她的欲望!”
這時,在白家主的示意下,幾位尊者沉聲道:
“看來許晚辭和她表現(xiàn)的,似乎有些不同。”
“難道她真的如同楚青川所言,騙了你我?”
“是啊,墨澤尊者難道就不曾懷疑?”
就在已經(jīng)有尊者出聲質(zhì)疑時,問心鏡中的場景,變了。
這一次,是一片幻顏樹林中。
許晚辭的修為仿佛精進了些許,她看著前方,笑得靈動而真實。
這是所有人都沒有見過的許晚辭。
沒有死寂一般的平靜,沒有承載百年的悲傷,只是如同尋常修士一般,歡快的游走在幻顏樹林中。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她唇角的笑意多了幾分親近。
她認真地訴說道:
“我想成為這世界上最強大的人,能夠保護自己,能夠不怕任何危險,自由自在的活著。”
“我會為了這個目標一直努力,無論身邊有沒有其他人陪伴。”
“這個目標,不會被任何人改變。”
“即使是我喜歡的人離開了我,我也只會傷懷幾日,便接著修煉,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
接連的兩個場景,許晚辭在這兩個場景中的言語,讓不少相信許晚辭的尊者心中都帶上了幾分疑慮。
楚青川更是笑得近乎癲狂:
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許晚辭從問心鏡出來后,跌入泥潭,被萬人唾棄的場景。
她如今的修為,如今的優(yōu)待,都會化為烏有。
從今日起,他才是唯一的氣運之子,唯一能夠飛升的氣運之子!
直到,問心鏡中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這個聲音輕得仿佛一片飄雪,靜謐中帶著專注的溫柔,他輕聲應答:
“本應如此。”
“這世間,不應該有任何一個人,比你自己更重要。”
“如果那個人真的愛你,那他自然會回到你的身邊。”
明明只是一個聲音罷了,一個溫柔至極還只是問心鏡中一個虛影的聲音。
可所有人在聽到這個聲音的那一瞬,仿佛察覺到了什么極致的危險一般,心跳倏地變快。
他們下意識用靈氣護住身體,凝神定息后,才敢繼續(xù)看向問心鏡。
問心鏡中許晚辭好奇地問道:
“那他若是沒有回來呢?”
一個身影一步步走到了她的身前:
“那就只能說明他不夠愛你。”
“忘了他。”
聽到這里,不少人心中忽然涌現(xiàn)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只是很快,他們就把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怎么可能?!
一定是他們想多了!
對于那人的敬重和畏懼,讓他們心中哪怕只是升出了一絲想法,都不敢再繼續(xù)。
問心鏡中的許晚辭聽到身前人的話,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他:
“包括你么?”
這一刻,所有人終于看到了她身前的那個身影。
他一身月白,周身仿若帶著靜寂之巔的霜雪,清清冷冷卻又斂盡風華。
只是一個模糊的側影,他們卻好像從這個側影上看到了世間法則與萬物流轉。
這是一個他們只見一眼,就想俯首的身影。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強大到足以顛覆整個修仙界的存在,對身前人卻有一種近乎小心翼翼的溫柔。
他說:“尤其是我。”
當我離去后,你一定要忘了我。
然后為了自己,好好活下去。
去如你期望的一般,變得強大,永遠自由。
就在這時,他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跨越百年投來虛虛的一瞥。
下一瞬,問心鏡鏡面片片碎裂。
一道碎虛至尊的靈氣震蕩開來。
周圍的眾人用盡靈力抵抗,才堪堪護住了丹田,修為稍低的修士已經(jīng)唇角溢血。
至于問心鏡的主人楚青川,更是重傷瀕危,身上的修為也從大乘退到化神,最后停留在了元嬰。
所有人都知曉了鏡中人的身份。
百年前的……清衍仙尊。
第83章 原來仙尊,才是兩人中的那個下位者
問心鏡外, 鴉雀無聲,遍地死寂。
再無一人懷疑許晚辭與仙尊的關系。
等到碎虛靈氣散去幾息后,終于有尊者忍住心中的戰(zhàn)栗,直起了上半身:
這個世間, 根本不會有其他存在, 只是一個虛影, 便能震懾住修仙界所有的渡劫尊者。
除了百年前的清衍仙尊。
那個修仙界唯一的碎虛至尊
他們只能仰望, 根本不敢直視的強大存在。
有尊者緩緩吐出一口氣, 眼中依舊帶著殘留的敬重與震撼:
他們本以為以仙尊的身份, 哪怕再喜歡一個人, 大抵也只是在淡漠之下,偶爾施舍一些在意。
畢竟那時的許晚辭修為太低,低到對于他們渡劫修士而言, 都如同螻蟻一般, 更何況當世最強者的仙尊。
怕是只有些許的善待, 就足以令她感激涕零,難以忘懷。
根本沒有人想到,原來許晚辭與仙尊的相處, 居然是這樣。
高高在上,世間唯一的碎虛至尊,在一個練氣弟子面前, 會收斂所有的氣息, 聲音溫柔到近乎小心翼翼, 就連動作,都輕柔而克制。
就好像, 他才是兩人中的那個下位者。
可他明明是這世間最強大的存在,是揮手間就能移山倒海, 甚至能影響天道運轉的至尊啊。
想起方才從問心鏡中聽到的對話,不少人心中一顫:
仙尊對許晚辭的在意,已經(jīng)超過了他們最大限度的想象。
在知曉祭天的結局之后,仙尊對她的期望,居然是……忘了他。
想到這里,有尊者目光帶著一絲嘆息的了然:
這樣的仙尊,這樣的情愛……
也難怪能讓許晚辭百年不忘。
太清宗眾人眼中也是相似的震撼。
他們雖然早已知曉仙尊為許晚辭做得那些事情,可這卻是他們第一次親眼見到二人的相處。
可是在震撼之后,他們心中更多的,卻是對許晚辭的心疼:
曾經(jīng)那個向往自由、向往強大,靈動堅定的許晚辭,卻在仙尊祭天后的百年,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死寂、平靜,再也不顧惜自己的性命,一次次的游走在生死邊緣。
她放棄了曾經(jīng)憧憬的自由,甘愿被過往的記憶困住。
如今她不顧一切,日夜不息的修煉,真是為了自己么?
還是為了那人的期望?為了找尋那個人活著的那萬分之一的可能?
她把自己活成了曾經(jīng)最不想成為的模樣。
可那人對她最大的期望,明明是……忘了他。
她是不想做,還是做不到?
亦或者,二者都有?
謝聽白看著一點點碎裂的問心鏡鏡面,眼中帶上了一絲自嘲的苦澀:
這一刻,他徹底明白,他等不到了。
等不到許晚辭回頭的那一天。
無論是百年,還是千年,她的選擇,從不會變。
他是一個連付出都吝嗇的希望能得到更大回報的人。
這樣的他,永遠也不可能如仙尊一般無所求的對她,也永遠都不可能被她所愛。
他靜靜垂眸:
總歸,還能看著她的背影,也就夠了。
不遠處的江澤和他謝聽白的想法相似。
即使早就已經(jīng)清楚的知曉許晚辭不會愛他,可是在看到這一幕的同時,心中的疼痛依舊讓他微不可查地皺起了眉頭。
他沉?? 默地閉上雙眼:
仙尊對她……很好。
比他對她,好得多。
這樣,就已經(jīng)足夠了。
就在眾人怔愣之時,許晚辭的身影從碎裂的鏡面中逐漸顯現(xiàn)。
在她脫離鏡面的那一刻,問心鏡徹底湮滅,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許晚辭并沒有鏡中的記憶。
她不著痕跡地掃過眾人的表情,心中稍安。
這一關,她過了。
靜下心來后,她敏銳地察覺到了眾人平靜之下隱隱的震撼,就好像方才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
許晚辭指尖微動:
是因為她么?
因為她方才在問心鏡中顯現(xiàn)的內(nèi)心?
就在她稍有疑惑時,重傷的楚青川看著她的身影,終于回過了神。
此刻,他根本就感受不到身體的疼痛,只是癲狂地喃喃道:“怎么可能?”
“假的,一定是假的!”
“一定是你對問心鏡做了什么手腳!”
這時,神器煉神書順應誓言,從他的識海中掙扎著離開,然后安靜而親切地落在了許晚辭的身邊。
楚青川顫抖地伸出手,卻最終什么都沒有留下。
最先反應過來的,不是太清宗眾人,而是白家。
白家主早在看到問心鏡中的場景時,心中便有了決斷。
現(xiàn)在無論怎么看,一個修為倒退、靈寶盡毀的楚青川,都不可能與許晚辭相抗衡。
最終能夠飛升的氣運之子,只有一個。
白家一直把賭注壓在了楚青川身上,為此方才不惜隱晦的得罪許晚辭,如今必須及時止損。
白家已經(jīng)落后了其他宗門世家太多,現(xiàn)在想要討好太清宗,討好許晚辭,必須做出其他人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
比如……對另一個氣運之子下手。
白家主瞇起雙眼:
各大宗門世家雖然都對楚青川厭惡非常,卻也默契的并沒有對他下手。
不只是因為太清宗和江家的震懾,更是因為氣運,他們生怕動手后有疏漏,會給楚青川卷土重來的機會,所以寧愿當做看不到他的作為。
想到這里,白家主一揮手,一道靈氣直接貫穿了楚青川的丹田。
他聲音帶著雷霆之怒:
“楚青川,我白家一直對你禮遇有加,你居然偷偷融合白家流傳了幾百年的至寶——玄冥蠱!”
“那可是我白家的至寶啊!”
隨著他的質(zhì)問,楚青川身上的玄冥蠱靈氣,也適時彌漫開來。
在玄冥蠱的操控之下,楚青川睜大雙眼,雙唇不斷開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白家主掃了他一眼,隨即對著寧孟瀾滿是歉意地行了一禮:
“方才是我失態(tài),越過您懲處了楚青川。”
說到這里,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只是寧宗主,您也知曉玄冥蠱對白家有多重要。”
寧孟瀾看了一眼已經(jīng)暈厥的楚青川,心中五味雜陳,最終他只是轉過頭,聲音淡漠:
“楚青川和太清宗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系。”
“有因有果,白家主自便。”
白家主并不意外他的回答。
楚青川的氣運只是略遜于許晚辭,超過了絕大多數(shù)的修士,怕是死在這里,都有可能奪舍重生,所以太清宗最終都沒有對他下死手。
可只要玄冥蠱在,白家就能讓他一直活著,只能一世都留在白家。
只是……
白家主余光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許晚辭,眉宇帶上了一絲慎重。
他真正想討好的人,卻從始至終都未曾開口。
許晚辭根本沒有在意周圍發(fā)生了什么,她的神識感受著不遠處結界的波動,一只手落在了手腕處九霄劍化作的手環(huán)上:
“結界,要開了。”
這時,其他尊者也察覺到了不對,皺眉朝著前方看去。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本來所有人都看不見的結界,逐漸顯現(xiàn)。
大長老用靈氣試探之后,沉聲道:
“這是一個只有大乘和渡劫修士才能進入的結界。”
說到這里,他和周圍幾位太清宗長老對視了一眼:
僅僅只是進入便有如此高的要求,結界之中的危險,絕不容小覷。
他們必須盡可能的在其中,護住許晚辭。
這時至秦宗宗主最先走了出來,她看著前方的結界,對著太清宗眾人行了一禮,聲音堅定:
“此行,便各看手段了。”
他們都知道許晚辭的身份,但也不會因為她的身份,將機緣拱手相讓。
寧孟瀾也回了一禮,他認真道:
“本應如此。”
接下來,所有修士的身影都陸陸續(xù)續(xù)的消失在了結界之中。
許晚辭也并未猶豫,與太清宗眾人一同走了進去。
算上神識,她如今的修為也不比渡劫初期的修士低上多少,就算結界中有危險,她也有把握護住自己。
進入結界后,是一片綠意盎然的原野。
原野上隨處都是低階的綠行草,其中時不時有一株高品階的靈植穿插其中,看起來像是一個小型的秘境,靈氣也并不算充足,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危險。
進入結界中的修士,都聚集在此處,并未分散。
許晚辭看著周圍看似安全的場景,心神依舊沒有絲毫放松。
就在這時,她忽然察覺到腳下的靈氣似乎有些不對,她還沒來得及出聲提醒其他人,一道藤蔓猛就地從地下鉆出,直沖她的要害而來。
許晚辭持劍的右手一掃,藤蔓應聲而斷,落在了綠行草中。
其他人進入結界的修士,也在同一時間被靈植襲擊。
這些靈植品階很低,根本不曾對眾人造成什么威脅就被砍斷。
可眾人還來不及放松,就見到剛才已經(jīng)被他們毀掉的靈植瞬間拼合,品階也有所提高,接著朝他們襲來。
一時間,進入結界的每個修士,都被這些可以復生的靈植圍住,無法逃脫。
只要殺了它們一次,接下來,它們就會變得更加強大。
可若是不殺它們,它們又會在打斗的過程中,吸收他們的靈氣壯大自己。
只要他們身處結界之中,就會成為他們變強大的養(yǎng)料。
許晚辭側身閃過張揚而來的藤蔓,目光帶著幾分凝重:
進入結界之后,所有的靈寶符箓都會失效,她只能以自身靈氣抵擋。
可偏偏這些靈植以靈氣為食,她攻擊的次數(shù)越多,它們就會變得越發(fā)強大。
燒、困、凍、陣、風……
所有的方法周圍的修士都試過了,只要與靈氣相關,這些招式就都會被靈植吸收。
許晚辭感受著身后無聲的靈氣,足尖點在了身側的藤蔓之上,堪堪躲過了身后的襲擊。
如今攻擊她的藤蔓,已經(jīng)從一根變成了四根,修為也已經(jīng)與化神相當。
再這樣下去,這些藤蔓很快就能與她的修為等同。
她余光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太清宗眾人,他們也都被靈植圍攻,不敢殺,不敢打,只能勉力躲閃著,體內(nèi)的靈氣也隨著動作一點點減少。
修為越高的修士,產(chǎn)生的靈氣也就越多,所以他們需要面對的靈植,也就越強大。
就在許晚辭分神的這一瞬,又是一道藤蔓朝著她胸口而來,
她在看到前方藤蔓的時候,同時察覺到了自己身后和身側傳來的危險,她左手撐地,一個翻身躲過了四根藤蔓共同的襲擊。
不知是不是結界已經(jīng)吸收了足夠的靈氣,這些靈植的動作越來越靈活。
只是躲避,根本不足以完全抵擋它們的攻擊。
面對藤蔓編織的天羅地網(wǎng),許晚辭沒有辦法,只能一劍斬斷它們共同的根系,即使她知道它們復生之后的修為,會與她等同。
就在九霄劍擊中藤蔓的那一瞬,許晚辭忽然察覺到了一絲隱匿得極好的靈氣波動從斷裂的藤蔓上離去。
若不是她的神識強大,若不是她對靈氣極為敏感,若不是這一絲靈氣波動帶著她方才的劍意,她怕是也根本不會察覺。
只是剛才的靈氣波動太過微弱,她根本沒有辦法判斷它究竟去了何處。
就在這一息間,藤蔓已經(jīng)再次復生。
這一次,藤蔓從四根,變成了六根,修為也已經(jīng)與大乘中期的修士等同。
許晚辭從方才的游刃有余,逐漸變得相形見絀。
她一邊躲開藤蔓的攻擊,一邊在心中冷靜地思考剛才感受到的靈力波動:
這么多的靈植,不可能毫無依據(jù)的復活,最大的可能,是結界中有個什么靈寶,能控制它們。
方才那一絲離去的靈氣波動,極有可能是藤蔓在復活之前,將她的靈氣轉移到了那個靈寶之上。
殺了藤蔓這么多次,只有那一次她所有察覺。
所以,很可能是藤蔓的等級越高,靈氣波動就越明顯。
想到這里,許晚辭看著六根藤蔓相交的那一個致命點,心中已然做出了決定。
再這樣繼續(xù)下去,她根本不可能贏得了無限復生的藤蔓。
還不如拼一把。
只要找到那個背后靈寶的所在,便能阻止它們的復活。
即使她知曉,這一次過后,藤蔓的修為足以與渡劫修士相當,是她勉強自己也無法抵擋的修為,可她別無選擇。
許晚辭找到藤蔓的漏洞,手中的九霄劍快到了極致。
一劍過后,六條藤蔓應聲而落,再無生息。
她的神識盯著藤蔓被斬斷的地方,終于,她察覺到了比方才強上些許的靈氣波動。
這一次靈氣傳送的方向,與上一次她察覺到的完全相反。
靈氣到達的地方……是那里!
許晚辭定神看去:
那里,是一株隨處可見,看起來與周圍同類沒有分毫差異的綠行草。
這一刻:
她身后,是再次復活,隨時都有可能殺了她的藤蔓。
她身前,是有可能代表著結界靈氣來源的靈寶。
這個靈寶,隨時都有可能轉移方位,就算她告訴其他人,也有可能在她開口的這一段時間,它就轉移了自己的所在。
她根本沒有選擇。
只要她夠快,只要她能在藤蔓之前毀了那一株綠行草。
亦或者……
許晚辭握緊手中九霄劍,神識與劍氣凝聚在一起,毫不猶豫地朝著那顆綠行草而去,這是她進入修仙界后,最強的一劍。
她的速度已經(jīng)快到了她的極限,可她身后的藤蔓已經(jīng)是渡劫修為,速度與她相當甚至還要快上一分。
頭、神識、脖頸、心臟、丹田、四肢……
九根藤蔓,每一根都朝著她的要害而來。
察覺到這一幕的太清宗長老和江澤季妄等人,再也顧不上身前的靈植,手中靈氣傾斜而出,想要阻止。
只是他們的靈氣與許晚辭身后的藤蔓相比,顯得太遠也太慢。
可就在藤蔓馬上就要擊中許晚辭之時,她仿佛早有預料一般,右手一松,神識帶著九霄劍依舊朝著那一株綠行草而去。
而她自己則是側身,險而又險的躲過了身后藤蔓的攻擊。
這些藤蔓畢竟太過強大,即使她躲開了八根,依舊有一根藤蔓避無可避,直朝她的胸口而來。
危機之下,她只來得及調(diào)整身形,讓受傷的地方從胸口,轉移到左肩。
這點小傷,換破開這個結界的危機,很劃算。
誰也不知道那一瞬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看到最后一刻藤蔓改變了方向,與許晚辭擦肩而過。
接著,九霄劍擊中了目標,那一株綠行草瞬間湮滅。
天際,神明的一滴血落在了虛無之中,被混沌與天道之力爭相蠶食。
許晚辭收回九霄劍,她沒有時間思考最后那一根藤蔓的手下留情,而是拿著劍反手一揮。
其余八根折返回來想要殺她的藤蔓也應聲而斷。
這一次,它們再也沒有復活。
許晚辭收起九霄劍,聲音平淡:
“靈植不會再復活。”
“可殺。”
第84章 他要讓結界記住她的氣息,不敢擅動
所有與靈植纏斗的修士都察覺到了靈植的變?nèi)? 隨后,就聽到了許晚辭的聲音。
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帶了一些傷口,體內(nèi)的靈氣也接近枯竭。
只是他們都知曉靈植再次復生之后的強大與恐怖,所以并未直接攻擊, 而是朝著身側看去。
不遠處太清宗眾人與江澤季妄等人根本沒有猶豫, 靈氣橫掃而去, 靈植瞬間湮滅, 再也沒有復生。
其他人見狀, 也對身前的靈植下了狠手。
一瞬間, 結界之中所有的靈植都被擊殺。
確定安全后, 不少尊者看向許晚辭的目光不由地帶上了幾分對待同階層修士才有的尊重。
曾經(jīng)他們只把她當成了結因果的機緣。
他們對她的友好,只是因為她的氣運,她對他們的作用。
可這一刻, 他們終于認知到, 許晚辭比他們想象的, 要強大的多。
此時太清宗眾人已經(jīng)圍了上去,大長老看著許晚辭的目光滿是擔憂:
“晚辭,你沒事吧?”
許晚辭收起九霄劍, 對著趕過來的眾人微微搖頭:
“我沒事。”
隨著那一株綠行草的消亡,周圍的結界逐漸消散,原野褪去, 成為了和結界之外完全一致的荒漠。
于此同時, 第二層的結界, 也顯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
看到新的結界之后,所有人的神情都帶上了幾分慎重:
只是第一層的結界, 就能讓這么多的渡劫尊者狼狽至此,這第二層結界, 只會更加危險。
只是……
大長老感受著不遠處的結界,沉聲道:
“這個結界如方才的結界一般,怕是要等上數(shù)日,才能開放。”
聽著他的話,其他尊者也試探了一番,隨即附和地點了點頭。
于是,各宗門世家紛紛在荒漠中安營扎寨,等候第二層結界的開啟。
雖然他們心中已經(jīng)隱隱有了預感,這次的機緣大抵不屬于他們。
只是不到最后一刻,他們依舊不會死心。
就算得不到,能見識一番此次至寶也是好的。
天際之中。
蕭玉衍靜靜地站在原地,看到下界中的許晚辭平安無事后,他繃緊的右手才終于放松下來。
他的身體在一次次的重塑中,已經(jīng)逐漸脫離了天道之力的掌控。
可當身體中殘存的天道之力意識到這一點后,開始自爆一般地制止他的作為。
它們知曉,當他體內(nèi)的天道之力完全消散時,他將徹底成為天地與規(guī)則都無法制約的存在。
它們一邊瘋狂的制止他的動作,一邊不顧后果一般在他體內(nèi)游走,想保留著意識成為他體內(nèi)靈力的一部分。
蕭玉衍感受著體內(nèi)足以讓絕大多數(shù)修士都俯首求饒的疼痛,面色淡漠得不帶一絲情感。
就連看向許晚辭的目光,都比曾經(jīng)多了幾分克制。
他身體中一部分的靈氣,終究與天道之力同源。
若是它們想在其中做什么手腳,他不可能每一次都及時發(fā)現(xiàn)。
如今,他對她的保護,隨時都有可能成為刺向她的利刃。
蕭玉衍想起方才那一幕,指尖帶上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
那已經(jīng)是他擺脫身體中天道之力的影響,所能做到的極限。
他的目光透過第二層的結界,看向其中,眸色逐漸暗了下來:
可是,遠遠不夠。
那里的危險,已經(jīng)超出了如今他的掌控。
蕭玉衍的收回視線,平靜地看向不遠處能穿梭時空的漩渦。
漩渦承受了數(shù)十次的穿梭,已經(jīng)小了許多,顏色也趨于透明。
最多再穿梭兩次,它就會徹底消散。
他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所有的神情:
他只要她平安。
下界之中,在太清宗駐扎之地休息的許晚辭,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困倦。
她趴伏在木桌上,任由自己睡了過去。
夢境中正是夜晚。
夜色下,蕭玉衍站在幻顏樹前,周身的氣息靜謐清冷,看起來比月色還要多上幾分清寒。
可在看向她的那一瞬,霜雪消融,他眼中只剩下了專注的溫柔。
從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眼中再也沒有了其他存在,只有她。
許晚辭心中所有的情緒都隨著他的這個目光消散,她并沒有如同以往一般等他靠近,而是快步來到了他的身前。
她雙手抱住了他的腰身,抬眸看向他,一字一句道:
“蕭玉衍,我好想你。”
蕭玉衍的身體僵硬了一瞬,他對上她盛滿了璀璨星光的雙眸,伸出手將她嵌入懷中。
他小心地控制著手上的力道。
身體中殘存的那些天道之力,在百年之前,只夠勾動他的欲望。
可他所有的欲望,在見到她的那一瞬,就都已經(jīng)得到了滿足。
他一只手勾著她的發(fā)絲,聲音溫柔而繾綣:
“我也想你。”
“很想,很想。”
許晚辭從他懷中起身,一只手扒拉下他在她頭發(fā)上作亂的左手,然后嫻熟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她一只手摩挲著那粒紅痣,聲音帶著清淺的笑意:
“我們今日要去哪里?”
上上上次,他們一同去吃遍了修仙界所有珍稀的靈果。
上上次,他們一同去靜寂之巔看了一日的清雪。
上次,他們在無望之海看了日出與日落。
在夢境中的每一日,都仿佛是她內(nèi)心中對自由最真實的渴求。
無拘無束,自在隨性,還有身旁人相伴。
蕭玉衍任由她在的手腕上動作,直到紅痣泛起熱意,他才終于翻動手腕,將她的手握在掌心。
他聲音帶著一絲無奈,但更多的卻是縱容:
“晚晚,我們?nèi)ッ鼐澈貌缓茫俊?br />
許晚辭有些詫異地眨了眨眼睛:今日要看的,是秘境么?
她笑著點了點頭:
“好。”
他們最先去的,是太清宗流傳了千年的無妄秘境。
蕭玉衍溫柔地為她講解著秘境之中的靈植異寶。
許晚辭懶洋洋地聽著他的聲音,時不時敷衍地點點頭。
無妄秘境她早已來過,再加上看到的原著內(nèi)容,她本就對這里有所了解。
果然……夢境不會讓她見到那些超出她認知的事情。
只是一瞬間,她就壓下了心中所有的情緒。
她掩飾一般地打了一個哈欠,抬起頭眨巴著眼睛問道:
“我們還要在這里待多久啊。”
蕭玉衍看著她的眼睛,心中一個角落驀然軟了下來。
他根本沒有辦法拒絕她的任何要求與期待:
“我們現(xiàn)在就離開這里。”
接下來他們?nèi)サ模前倌瓴艜霈F(xiàn)一次齊云秘境。
許晚辭不久之前,在古籍上看到過相關的內(nèi)容。
只不過這次蕭玉衍的講解,比古籍上還要詳細許多。
詳細到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好像身邊的人,真的已經(jīng)超越了夢境的界限,真實存在一般。
許晚辭握著蕭玉衍的手下意識用力。
感受著身側人的目光,她沒有看他,只是拉著他一同坐到了靈植之中:
“蕭玉衍,你不累么?”
蕭玉衍順著她的話輕笑道:
“累。”
“那我們在這里休息一會兒吧。”許晚辭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神情,唇角的笑意清甜,“正好欣賞一下這里的風景。”
“好。”
聽著蕭玉衍的回答,她唇角笑意加深。
不知是不是她體內(nèi)的靈團小了太多,在夢境中,只不過兩個時辰不到的時間,她就感覺自己有了幾分困意。
她躺在他的腿上,懶散地看著秘境之中蔚藍的天空。
蕭玉衍看著她安靜乖巧的側臉,心中的情緒復雜到壓過了心中所有的聲音。
他能陪她的時間,越來越少。
知曉未來的他,根本舍不得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她的百年,太苦了。
蕭玉衍握著她的手緩緩用力,聲音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沙啞。
他把這百年中有可能出現(xiàn)的秘境弱點與至寶所在,一一告訴了她。
其中還摻雜著一些陣法的講解。
許晚辭聽著他口中的蘊靈秘境,閉上雙眼遮住了眼中的無奈。
她當然知曉秘境中的至寶,不僅知曉,她還帶了兩粒種子出來。
他口中其他的秘境,有些她在古籍上看到過,有些她在原著中了解過。
雖然不如他口中詳細……
想到這里,她睜開雙眼,被握住的手微微用力,將他往她身前拉近。
蕭玉衍縱容地順著她的動作俯身,他笑意清淺的看著她,任由她的動作。
許晚辭一只手環(huán)住他的脖頸,將他拉到自己身前,在他唇角落下了一個輕吻。
一連串的動作做完后,她瞬間松開手,把他的上半身推了回去,眼睛也無辜地閉了起來。
仿佛剛才主動的人根本不是她一般。
蕭玉衍看著她閉上雙眼后輕顫的睫毛,混亂的心跳逐漸平息,眼中也帶上了一絲無奈。
他一只手擋在她的眼前,為她擋住了秘境之中的陽光,卻也再也沒有開口。
半盞茶后。
看著已經(jīng)熟睡的許晚辭,蕭玉衍久久沒有動作,只是安靜地看著她。
直到他身體的靈力已經(jīng)瀕臨枯竭。
直到他不得不離去。
送她回到太清宗后,他并未離開,而是來到了七冶大漠的秘境之中。
百年后,他受天道之力的限制,無法出手。
可是百年前,又有誰能阻止他?
蕭玉衍走入結界,結界中的所有存在全都瑟瑟發(fā)抖,安靜的匍匐在地。
他看著第一層結界中的靈植,指尖的靈氣匯聚,卻又在最后時刻散開:
她能夠解決。
她……不喜歡密不透風的保護。
只是在進入第二層結界時,他的靈氣再也沒有了顧忌。
他將許晚辭的氣息,刻入結界的每一處,讓它們在百年之后,依舊記得這個氣息,不敢擅動。
第三層中,是至寶所在。
蕭玉衍淡淡地掃了至寶一眼,確認它周圍并無危險后,手中凝聚的靈氣終于消散。
他的身體逐漸透明,消失在了原地。
第85章 她的夢境,結束了
天際之中。
看到蕭玉衍的身影顯現(xiàn)后, 所有的天道之力卻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它們在等待,等待他身體真正崩潰的那一瞬。
再有一次,就已經(jīng)足夠。
蕭玉衍感受著體內(nèi)已經(jīng)接近核心的天道之力,緩緩閉上了雙眼:
他也在等待身體崩潰的那一瞬。
只有在那一刻, 他才能以神魂拔出所有的天道之力。
才能真正出現(xiàn)在她身邊。
*
許晚辭醒來后不久, 第二道結界便開了。
她感受著自己體內(nèi)已經(jīng)接近于無的靈團, 指尖微顫。
再這樣下去, 靈團用不了一個月便會消散。
到那時, 夢境也會結束。
她抬眸看向不遠處第二層逐漸放開的結界, 毫不猶豫地起身走了過去:
若是得到了帶著仙氣的至寶, 那她對丹田中靈團的損耗應該會削減許多。
那時,她的夢境……應該也會繼續(xù)。
從問心鏡之后,她便是想騙自己, 也騙不動了。
許晚辭眼中帶著幾分她已察覺但不想控制的偏執(zhí):
只要她修為足夠高, 只是一個夢境而已, 繼續(xù)便繼續(xù),有何不可?
她努力修煉,是因為想要得到那些自己期望的所有。
曾經(jīng), 是自由與活著。
如今,只不過是多了一個夢境罷了。
此時,已經(jīng)有不少渡劫尊者走進了結界。
許晚辭看著寧孟瀾與眾位長老擔憂的神情, 對著他們目光堅定地行了一禮:
“宗主, 諸位長老放心, 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
她一定會活著,通過第二層結界。
然后得到至寶。
為了修為、為了飛升, 也為了夢境中的那人。
寧孟瀾修為不夠,身上又承載著太清宗整個宗門的內(nèi)務, 這一次,他并未進入結界。
他站在結界之外,目光是止不住的擔憂。
他對許晚辭太過了解,她說的保護好自己,最多只是讓自己活著罷了。
至于身上有沒有傷,傷勢多重,她根本不會在意。
寧孟瀾深吸一口氣,已經(jīng)開始盤算起了太清宗庫房內(nèi)可以療傷的天材地寶。
許晚辭進入結界時,結界中已經(jīng)有了不少位尊者。
可他們每一位都看起來分外狼狽,身上更是已經(jīng)有了數(shù)道帶著血跡的傷痕。
此時距離結界開放,不過才幾息的時間。
許晚辭心神驀然緊繃,沒有弄清楚秘境狀況時,她并未擅動。
她一邊小心地用神識探查周圍的環(huán)境,一邊皺眉觀察不遠處的烈焰尊者。
烈焰尊者正抵抗著朝他襲來的空間之刃。
他的動作僵硬,身上渡劫的靈氣卻接近于無,如同一個練氣弟子一般,無力地招架著面前已經(jīng)能傷害元嬰修士的空間之刃。
只是瞬間,他身上便又多了幾道傷口。
許晚辭看著他的動作,感受著空間之刃的靈氣,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神情愈發(fā)慎重。
襲擊烈焰尊者空間之刃的靈氣來源,是他自己。
果然,下一瞬,他剛才抵擋空間之刃的靈氣,再次化作了傷他的利刃。
方才只是練氣的靈氣,一個循環(huán)過后,卻已經(jīng)提升到了筑基。
烈焰尊者身上,又多了幾道傷痕。
反應過來的許晚辭對著身后的太清宗長老沉聲道:
“不要使用靈氣。”
幾位長老聽到她的聲音,處于對她的信任,強行忍住了本能,并未動作。
即便如此,他們身上也依舊多了幾道細微的傷痕。
許晚辭看著只是走了一步,身上便已經(jīng)受傷的大長老,忽然意識到,不止是靈氣能化刃,還有動作。
每個人行動之間帶起的微風,也會成為攻擊自己的利器。
這時,一位尊者也察覺到了結界之中空間之刃的來源:
只要不使用靈氣,只是行動間產(chǎn)生的空間之刃,他完全可以承受。
他任由自己被空間之刃襲擊,緩步往前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可每走一步,即使他未曾用靈力抵抗,空間之刃的強度仍然成倍增加。
到了第五步時,空間之刃已經(jīng)強大到足以將他的身體撕碎。
這位尊者再也沒有辦法,只能用盡自己最快的速度離開結界。
即便如此,空間之刃也險些將他的身體割成兩半。
看到這一幕的其他尊者,心中都是一寒。
百米之外,所有人都能看到控制整個結界的晶石,可是任何人都無法到達,也根本不敢使用靈氣試探。
許晚辭也看到了這一幕,她控制住了自己所有的動作,包括呼吸。
她身側的二長老咬著牙道:
“不好,即使在結界中一動不動,依舊會遭受空間之刃的攻擊。”
大長老也沉聲道:“這一次的空間之刃,已經(jīng)等同于筑基修士的一擊。”
再繼續(xù)下去,他們的狀況也不會比周圍的尊者好多少。
聽著他們的聲音,許晚辭微不可查地皺起了眉頭。
從始至終,她身上都沒有任何傷痕。
空間之刃就仿佛忽略了她一般,根本不曾傷她。
她試探性地動了動右手,動作間帶起一股微不可查的清風。
一息、兩息……
周圍依舊一片平靜。
許晚辭看著不遠處的結界之晶,心神緊繃,但卻步伐堅定的走了出去。
看著她的動作,她身邊的顧云綺驀然出聲:
“晚辭!”
她還沒來得及多說什么,就見到了許晚辭緩步向前但毫發(fā)無傷的模樣。
空間之刃莫說傷她,就連她周身三尺之內(nèi)都未曾接近。
哪怕是襲擊其他尊者的空間之刃,在靠近她時,都憑空一閃將她繞了過去。
其他尊者也見到了這一幕,每個人眼中都是抑制不住的震驚:
怎么可能?!
結界中的空間之刃,怎么會對許晚辭一點影響都沒有?
他們看著自己狼狽到已經(jīng)快要看不出外形的身體,又看了看干凈整潔,裙角連一絲灰塵都沒有的許晚辭,心中不由地生出了一絲微妙的嫉妒:
第一層結界破解,是因為她聰慧敏銳,發(fā)現(xiàn)了結界的問題。
可是第二層結界,她明明什么都沒有做啊!
莫不是她身上的靈氣,對空間之刃有著克制作用?
亦或者因為她在第一層結界的作為,影響了第二層的結界?
不管怎樣,有一點足夠確定:
許晚辭,當真氣運極盛。
許晚辭根本沒有心神注意其他。
縱然現(xiàn)在她沒有遇到任何空間之刃,可隨著她步數(shù)的曾多,但凡有空間之刃出現(xiàn),以她現(xiàn)在的位置,都絕對致命。
她一邊向前走,一邊隨時做好了逃離的準備。
可直到她來到了結界之晶前,周圍卻依舊沒有一絲空間波動。
她身后,所有的修士包括太清宗眾位長老,依舊在狼狽抵抗著空間之刃。
只有她,安然無恙的站在結界的中心。
許晚辭用靈氣護住身體,一只手小心地朝前探去。
在碰到結界之晶的那一瞬,結界之晶瞬間消散。
身后,所有的動靜也驀然止息。
第二層結界,徹底消散,也化作了荒漠中的一部分。
不遠處,第三層結界巍然屹立。
這一次,其他尊者看向許晚辭的目光,已經(jīng)不僅是尊重,還帶上了一絲敬畏。
接下來,一番恭維之后,所有人都安靜的等待第三層結界的開放。
即使他們知曉,結界中的至寶,最后的歸屬只有可能是許晚辭,也依舊未曾離去。
只是……
大長老看著依舊□□的結界,聲音帶著一絲慎重:
“這已經(jīng)是第二十日了。”
第三層結界持續(xù)的時間太久,已經(jīng)超過了他們的猜測。
二長老環(huán)視周圍,若有所思道:
“看樣子,第三層結界怕是還要等上許久。”
周圍已經(jīng)有幾位尊者選擇了離開。
所有人都已經(jīng)猜到了至寶的歸宿,再加上宗門事務繁忙,根本沒有辦法抽出太多的時間耗在這里。
還不如等到第三層結界開放后,再次前來。
對于許晚辭而言,結界開放的越晚,她的競爭者便會越少。
這明明是一件好事,可……
二長看著不遠處周身氣息罕見浮躁的許晚辭,眉頭微不可查的蹙起:
“晚辭她……”
大長老對著她輕輕搖頭,聲音輕得只有他們才能聽到:
“再過十日,便是百年前仙尊祭天之日。”
天際之中,一個身影微微一顫。
下界中,許晚辭感受著自己體內(nèi)每日都有所減小的靈團,逼自己放開緊攥的雙手。
沒關系。
她還有時間。
她轉身,看著謝聽白看向她時關切的目光,對他揚起了一個平淡得好像沒有任何情緒的微笑:
“七長老放心,我無事。”
謝聽白看著與他擦肩而過的身影,目光無奈而擔憂:
他還未曾開口……
這對她而言,已經(jīng)是罕有的失態(tài)。
接下來的幾日中,許晚辭看似平靜,依舊每日執(zhí)著修煉,可是不少人都能察覺到她隱藏在平靜之下的情緒波動。
又是九日。
許晚辭感受著自己丹田之中已經(jīng)透明,再有一日便會完全消散的靈團,雙唇緊抿。
不遠處,第三層結界依舊沒有分毫反應。
顧云綺小心?? 翼翼地走到了她身邊,聲音帶著揮之不去的擔憂:
“晚辭,你還好么?”
許晚辭怔愣的看著她,過了一會才回過神來一般,輕聲道:
“沒關系的。”
“過幾天就好了。”
等到明天靈團徹底消散之后,一切就會回歸原樣。
今天,是她唯一可以為他傷心的時間。
從明日起,她就會繼續(xù)前行。
繼續(xù)修煉,讓自己變得強大,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她看似平靜地轉過身,左手從身側的樹干之上擦過。
大乘修為的身體,居然被樹干劃出了一道傷痕。
天際之中,一個身影驀然攥緊了雙手。
他忽然意識到他曾經(jīng)強行忽略的事情:
百年前,她親眼見到了‘他’的離去。
那一日,她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蕭玉衍看著不遠處只能繼續(xù)一次的時空漩渦,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
顧云綺伸出手想要看一眼許晚辭的傷勢,卻被她淡然躲開。
許晚辭靈氣一動,手上的傷口便完全愈合。
她聲音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疲憊:
“只是小傷,不值得在意。”
“三長老,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許晚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時睡著。
只是有意識時,便已經(jīng)來到了夢境之中。
明明是盛夏的天氣,天空中卻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
許晚辭伸出手,目光帶著一絲遲鈍的困惑:
為什么,她覺得雪中的氣息,讓她有些熟悉?
是他……在夢中送給她的禮物么?
就如同那一片的化雨曇花田。
時空中的兩個自己相遇時,有一個會隱匿在時空之中,沒有任何人會察覺。
蕭玉衍看著許晚辭透過他的身體,看向周圍飄雪的目光,雙手帶著一絲抑制不住的顫抖。
他聽到自己溫柔到近乎慌亂的誘哄:
“晚晚,看著我。”
“不要回頭。”
許晚辭看不到他,也聽不到他的聲音。
她沒有猶豫的轉過身,然后就看到了天際中那個一襲藍衣的身影。
那是一片漆黑的漩渦中,唯一的亮色。
狂風吹襲,可他身上的外袍只是輕輕擺動,碎虛的氣息與清雪一同,席卷了整個修仙界。
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卻能看到他周身寸寸散去的靈氣,也能看到他逐漸消散的身體。
修仙界中,所有的修士全都跪伏在地,根本無法抬頭。
只有許晚辭站在原地,茫然而平靜地看著這一幕。
黑云密布,大廈將傾。
一人獻祭,百年安寧。
原來,這就是百年前,清衍仙尊以身祭天的場景。
許晚辭安靜地抬著頭,直到一切消散,直到黑云褪去,直到天際放藍。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低下頭,看向了周圍漫天的落雪。
她忽然想起了原著中的形容:
那日,修仙界中下了一日的大雪。
每一片雪花中,都帶著清衍仙尊消散的神魂。
她終于回過神來一般,一只手覆上了胸口所在的位置,然后一點點用力。
從來擅長忍痛的她,這一刻卻疼得蜷縮起了身體。
她蹲下身,周身落滿了雪花。
帶著那人神魂的雪花。
蕭玉衍單膝跪在她的身前,他無措地想要拂去她身上的雪花,卻根本無法觸碰到她。
他胸口處密密麻麻的疼痛讓他的動作帶著不可抑制的顫抖。
他一只手拂過身前人的側臉,聲音沙啞:
“晚晚,我在。”
“我一直在。”
這時,一滴淚從他透明的掌心穿過。
他的聲音驀然停了下來。
許晚辭怔怔地看著落在地面的那一滴水珠,疼痛與空洞同時彌漫了她的身體:
她的夢境,結束了。
漫天的落雪中。
透明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擁住了身前的人。
大雪將周圍覆蓋,遮住了那滴淚珠,也遮住了所有的痕跡。
身后的落玉峰,開啟了長達百年的封存。
第86章 夢境中的那人,輕笑著看向她
天際之中。
能穿梭時空的漩渦徹底消散。
隨著一個身影的顯現(xiàn), 虛無中所有的天道之力全都瘋狂的涌了上去。
它們知曉,這是他最虛弱的時刻。
也是它們唯一有可能戰(zhàn)勝他的時刻。
蕭玉衍感受著身體中不斷向核心觸及的天道之力,卻并有任何動作。
他垂眸看著自己的雙手,然后一點點握緊。
那一滴淚, 穿過他的掌心, 落在了他的心上:
他, 不想再等了。
他驀然閉上雙眼, 虛無之中的一切, 一瞬間被全部凍結。
明明他的身體虛弱到了極致, 卻偏偏依舊能讓整個修仙界都無可奈何。
他身體中殘存的天道之力感受到了被毀滅的危險, 不顧后果的與他對抗,瘋了一般地朝著他靈氣凝結的核心涌去。
只要毀了核心,他凝結出的身體就會隨之消散, 他也將回歸虛無。
他身上所有的靈氣, 將再次化作飄雪, 潤澤萬物。
所有的一切,都會回歸原位。
這些只憑借本能行動的天道之力沒有察覺,它們在蕭玉衍身體內(nèi)的動作, 似乎有些太過輕易。
就好像,他一直在等待這一刻一般。
*
房間內(nèi),許晚辭安靜的睜開了雙眼, 眼中帶著一絲遲鈍的茫然。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內(nèi)視丹田:
丹田中空空如也, 再無一物。
那個帶著仙息的靈團, 隨著夢境的終結,徹底消散。
夢境, 徹底終結。
她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
許晚辭坐直身體,看起來面色依舊平靜, 可是搭在木桌之上的雙手,卻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
她逼著自己放輕呼吸,放緩心跳。
她從來都不允許自己沉湎于過去,與已經(jīng)注定的失去相比,未來才是她唯一應該思考的事情。
更何況,她在決定沉溺于夢境的那一刻,已經(jīng)預料到了今日的結局。
她必須接受,她只能接受。
可無論心中怎樣說服自己,胸口的悶痛依舊讓她有些不適地蹙起了眉心。
就在這時,一道暈開的結界之力掃過了她的周身。
第三層結界,開了。
感受著結界中至寶對她的呼喚,許晚辭眼中卻并沒有什么歡喜,而是自嘲地揚起了唇角:
一個時辰。
只晚了一個時辰。
氣運何時真正的偏愛過她?
她站起身,沒有再留給自己悲傷的時間。
她一步一步地朝著結界走去:
她必須向前,她只能向前。
第三層結界之外,已經(jīng)有數(shù)十位渡劫尊者在此等候。
同時,其他已經(jīng)回宗門的尊者也感受到了至寶即將出世,不過幾息,便陸陸續(xù)續(xù)的出現(xiàn)。
所有人看向結界的目光都帶著抑制不住的狂熱。
與飛升有關的機緣,實在太過罕見,甚至已經(jīng)超過了那一日的無相神石。
沒有人能不動心。
只是機緣越盛,對氣運的要求便越高。
看著不管如何用靈氣試探,依舊固若金湯的結界,不少人嘆息著搖了搖頭:
這個至寶,終究與他們無緣啊。
這時,眾人身后傳來一陣極輕的靈氣波動。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身藍衣的許晚辭一步步朝著結界走來。
明明是這樣大的機緣,明明機緣對于她而言已經(jīng)算是唾手可得。
可她依舊面色平靜,眼中也沒有什么喜色,甚至她周身的氣息,都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悲傷。
看著這樣的許晚辭,不少尊者都皺起眉頭,面帶疑惑:
莫非此次機緣有異?
根本沒有人往仙尊祭天之日上猜測。
即使他們知曉許晚辭對仙尊一往情深,只是機緣面前,怎么可能有人糾結于情愛不放?
過了今日,有的是時間傷懷。
只有太清宗眾人知曉原因,嘆息著移開了視線。
許晚辭站在結界之前,感受著結界中涌動的仙氣,她強行壓下了心中所有的情緒。
第三層結界之中,還不知會有什么危機,她必須足夠謹慎。
她伸出手,試探性的觸碰前方的結界,靈氣早已消無聲息的護住周身,也隨時做好了逃離結界的準備。
在她指尖碰到結界的那一刻,一陣耀眼的光芒迸發(fā)開來。
結界消散,所有尊者都看到了結界中的玉華仙石。
他們的目光瞬間變得灼熱非常:
居然是玉華仙石!
自帶仙氣,能將修士飛升的概率提到五成的至寶!
擁有了它,基本上就已經(jīng)擁有了飛升成仙的可能。
面對此等誘惑,一位尊者一咬牙,用渡劫靈氣朝著玉華仙石探去:
機緣無主,自然是能者得之。
靈氣被腐蝕的刺啦聲驀然響起。
這位尊者狼狽地把靈氣收了回來,唇角也溢出了一絲鮮血。
不知是丹田,他的神識也遭受了重創(chuàng)。
見狀,其他尊者也都壓下了心中的想法,只是識海中的神識,依舊蠢蠢欲動:
萬一呢?
萬一至寶最后的選擇,會是他們呢?
許晚辭也察覺到了身后的動靜。
看著似乎對其他人都異常排斥的至寶,她指尖微動,一絲靈氣小心地來到了玉華仙石旁邊。
她還未繼續(xù)動作,玉華仙石的靈氣便迫不及待地纏住了她的靈氣,仿佛是在催促她趕緊收下它一般。
能輕易重傷其他尊者的至寶,卻在小心翼翼地討好她。
看到這一幕的其他尊者,嫉妒得眼睛都泛起了紅意:
若是至寶選擇的人是他們,該有多好!
可許晚辭感受著仙石的動作,眼中并沒有什么欣喜,反倒帶上了幾分警惕:
她得到機緣,從來都需要九死一生,歷盡艱辛。
玉華仙石乃是千年難得一見的至寶,難道真的會被她這樣輕易得到么?
就在許晚辭遲疑之時,玉華仙石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融入了她的身體。
一股溫熱的暖流席卷了她身上的經(jīng)脈,她的神識也得到了滋養(yǎng)。
充盈的仙氣圍繞在她的周圍,調(diào)動著周圍所有的靈氣改造她的身體。
她的修為也不斷上升,逐漸從大乘中期,來到了大乘后期,距離渡劫期只有一步之遙。
最后,她丹田之中傳來一聲輕響。
瓶頸破開,大乘散去,渡劫凝聚。
許晚辭身邊仿佛一個漩渦一般,將周圍數(shù)百里的靈氣全都吸了過來。
隨著她修為的晉升,隨之而來的卻不是讓無數(shù)修士戰(zhàn)栗的雷劫,而是一片靈氣化云的異象。
周圍的靈氣全部都聚集在這里,濃郁得形成了一片片白色的云層,擁簇在渡劫的人身邊。
云層之中,有靈雨滴滴墜落。
許晚辭被云層包裹,周身渡劫期的修為肉眼可見的凝實。
等到異象散去,她便會成功晉升渡劫。
以她的修為與神識,修仙界中大抵沒有修士能夠輕易傷到她。
只是……
許晚辭感受著在經(jīng)脈之中游走卻根本無法限制制止的仙氣,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帶著仙息的靈團在她體內(nèi)時,從來都受她控制。
可是玉華仙石的仙氣卻為何這般……肆意?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對自己身體的控制也開始逐漸變?nèi)酰瓦B眼睛都無法睜開。
許晚辭在感到困倦的那一刻,便察覺到了不對。
她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嘗試引導自己體內(nèi)的仙氣。
下方,是無數(shù)尊者滿是艷羨的目光。
有尊者伸手接住了一滴從云層落下的靈雨,其中蘊含的靈氣,濃郁到讓人有了一絲不適。
在這里的眾人都知曉,此次過后,許晚辭將成為與他們所有人平起平坐的存在。
如今距離她顯露頭角,才過了多久?
那時她不過是一個金丹弟子,如今,卻已經(jīng)成為了渡劫尊者。
他們可是辛辛苦苦修煉了幾百上千年,才有今日的成就啊。
更讓他們無奈的是,他們清楚的知曉,許晚辭的未來,一定會超過他們。
她是如今修仙界中,最有可能飛升的人。
就在他們無奈嘆息之時,周圍的靈雨忽然密集了些許。
不少尊者抬眸看去,云層中,許晚辭的身影愈發(fā)清晰。
他們感受著其中的靈氣,眼中帶上了幾分思索:
許晚辭這一次進階時產(chǎn)生的天地異象,為何如此……無害?
就好像他們的靈氣,隨時都能破開異象,去到她身邊一般。
這時,一個從天際而來的聲音如雷霆一般,響在了所有人的識海之中:
“許晚辭,竊取氣運,狼子野心。”
“殺了她的人,即可得成大道,飛升成仙。”
當修為來到渡劫時,都有了些許溝通天地的能力,也能隱隱察覺到天道之力的運轉。
所以,在聽到這個聲音的那一瞬,所有渡劫尊者都反應了過來:
這是天道之音!
天道不會說謊。
所以,許晚辭氣運這么好,是因為她竊取了其他人的氣運!
甚至引發(fā)了天道震怒。
太清宗的幾位長老瞬間反應了過來,比起識海中的聲音,他們更相信朝夕相處的許晚辭。
他們有眼有心,能分得清是非對錯。
更何況,若是真如方才那個聲音所言,許晚辭一直在竊取他人氣運,那太清宗的氣運早應該被她吸食殆盡了才對。
可是如今,宗門蒸蒸日上,對她抱有善意的修士也紛紛得到了她一倍甚至更多的回饋。
千回丹、靈脈、玄云蘭、命壽花……
這些至寶,都是因她而現(xiàn),可她卻從未用在自己身上。
說她竊取氣運,真是可笑!
江澤與季妄眼中也沒有一絲對許晚辭的懷疑。
他們手中靈氣聚集,看向周圍的目光帶著冰冷的警惕:
最多不過再如無相神石那一日罷了。
他們一定會,護住她!
云層之中,許晚辭也聽到了響徹大漠的這個聲音。
她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這是針對她的殺招,一個根本不可能從中逃脫的殺招。
原來,這才是一切這樣順利的原因。
她改變了這個世界的走向,贏了男主楚青川,然后……
被天道糾錯,成為萬人追殺的對象。
而此刻,她正在渡劫,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這是一個仿佛已經(jīng)寫好了結局的死局。
許晚辭逼自己掌控起了身體中的仙氣與靈氣:
可惜,她從不認命。
就算是死局,她也要從中走出一條生路。
她能做到一次,就一定能做到第二次,第三次!
如今她無法終止異象,她只能加快渡劫的進程,加快身體吸收仙氣的速度。
要盡可能的快。
即使這樣會讓她重傷,她也別無選擇。
她只能拼命,才能博得一線生機。
大漠中,有尊者手中已經(jīng)有靈氣匯聚:
殺了許晚辭,就能飛升。
根本沒有人能抵擋這樣的誘惑。
更何況,許晚辭如今得到的一切,本就是偷來的。
他們殺了她,也不過只是順應天意,替天除害罷了!
有些與許晚辭有舊的尊者,目光掙扎。
他們與她交往,能察覺到天道之音中的漏洞。
只是這種機緣面前,誰能免俗?
最先出手的,是白家。
白家向來以利為先,白家的一位長老根本沒有猶豫,在聽到識海中聲音的那一瞬,便有所動作:
這么多尊者在這里,他必須足夠快,才能在所有人之前,殺了許晚辭,得到飛升機緣。
可就在他手中的暗器就要發(fā)出的那一瞬,周圍的一切倏地靜止。
所有人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了周圍讓人驚恐戰(zhàn)栗的靈氣。
修為越高,對危險便越警覺。
沒有人知曉這些靈氣什么時候出現(xiàn),只是在感受到的那一刻,身體驀然僵硬,再也無法動作。
在所有人驚悚的目光中,最先動作的白家長老,身體一寸寸的化為了飛灰,湮滅在了天地之間。
不遠處,靈氣匯聚,一個一身月白的身影漸漸顯現(xiàn)。
他背身而立,沒有看他們,只是抬眸目光專注地看著半空中進階的人。
似乎已經(jīng)超越碎虛的靈氣寸寸席卷,所有人根本無法看他第二眼,本能讓他們?nèi)脊蛄讼聛恚僖膊桓姨ь^。
他們的神識根本察覺不到任何存在,就好像他們跪得是一片虛無一般。
這樣的強大,已經(jīng)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云層之中,許晚辭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她只是忽然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可控了一般,仙氣靈氣都在她體內(nèi)安靜運轉。
她周身的氣息,也終于平穩(wěn)下來。
異象散去,她已經(jīng)成為了渡劫尊者。
她本已經(jīng)做好了面對所有人追殺的準備,可是睜開雙眼后,她眼中只剩下了一個身影。
夢境中的那人,輕笑著看向她,目光是讓她想要落淚的溫柔。
看著這一幕,許晚辭的呼吸帶上了一絲顫抖。
她一步步地朝著他走去,然后在他伸出手來的那一瞬,平靜地與他擦肩而過。
她看著所有人匍匐在地的模樣,聲音帶著一絲困惑:
“你們,在跪什么?”
說到這里,她垂眸道:
“你們,也能看到……那個幻影?”
第87章 晚晚,我好想你
七冶大漠中。
修仙界所有的渡劫尊者, 都恭敬的跪在地上,頭深深地抵在黃沙之中,再也不敢有其他任何動作。
他們回想起方才白家長老在他們面前湮滅的情景,眼中不是對于強者的敬重, 而是恐懼。
他們這么多人, 莫說制止, 就連抬手的力氣都不曾有。
若是方才的靈氣想殺的人是他們, 他們也根本沒有任何辦法阻止。
這樣超出他們預計于承受能力的強大, 千百年來, 只有一人。
這一刻, 他們仿佛又回到了百年前,感受到了那時清衍仙尊尚在時的恐懼。
曾經(jīng)的當世第一人,修仙界中唯一的碎虛至尊。
修仙界中, 無不臣服。
只是在驚恐之余, 不少人眼中也帶著一絲慶幸:
他們都看到了問心鏡中, 許晚辭與仙尊的相處。
所以也知曉,她對仙尊有多重要。
幸好當時他們雖然對天道之音有所心動,但是卻礙于種種原因, 沒有動作。
若是他們方才若是也動了手,怕是如今也已經(jīng)神魂俱消,再無生機。
想到這里, 所有人的身形愈發(fā)恭敬:
他們都知曉, 修仙界, 要變天了。
清衍仙尊復活一事,已經(jīng)成為了定局, 如今的修仙界,根本沒有人對仙尊能造成任何威脅。
最重要的, 是能從仙尊手下活下來。
就算仙尊要為許晚辭出氣,那出氣的對象,也大概是方才動手的白家。
想到這里,有尊者余光掃了白家眾人一眼,面帶憐憫。
白家主與白家所有長老覆在沙上的手不住地顫抖:
誰能想到清衍仙尊居然能復活?
以身祭天,神魂俱消的人,怎么可能還有死而復生的機會?!
白家主眼中閃過一絲絕望:
若是早知如此,他們哪里敢對許晚辭動手?
他們只會捧著她,把她奉為座上賓。
白家主想起方才響在識海中的聲音,愈發(fā)懊悔:
那個天道之音,果然有古怪。
若真是天道,那它直接對許晚辭動手便是,為何還要慫恿眾人動手?
如今他根本不敢出聲,也不敢動作,生怕引起仙尊的注意。
白家身側不遠處,江澤單膝跪地,他一只手撐在砂礫之中,卻從始至終都無法抬頭。
在這樣強大的存在面前,他所有的一切,家世也好,修為也罷,都像是一個笑話。
他緩緩閉上雙眼,遮住了眼中的自嘲:
這樣也好。
求而不得的人,有他一個就夠了。
另一側的季妄,在仙尊靈氣出現(xiàn)的那一霎那,便意識到了什么。
與其他人不同,他的表情從始至終都是真切的崇敬。
只是在低頭時,看著眼前的黃沙,他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了胸中涌起的酸澀。
他知道,從今日以后,他再也沒有了靠近許晚辭的借口。
她與仙尊,終得圓滿。
一地靜寂中,所有人都聽到了一陣由遠及近、從容輕緩的腳步聲。
讓其他人雙股戰(zhàn)戰(zhàn),只能俯首的靈氣,對于腳步聲的主人卻好像沒有分毫壓迫。
果然,修仙界中,不懼仙尊靈氣的,怕是只有許晚辭一人。
接著,他們聽到了一聲困惑的輕問:
“你們,在跪什么?”
“你們,也能看到……那個幻影?”
所有人在聽到她問題的那一瞬,身體都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瞬,眼中更滿是茫然:
幻影?
那么強大而真實的存在,怎么可能是幻影?!
許晚辭如今也已經(jīng)晉升渡劫,居然連真實與幻想都分不清么?
只有太清宗眾人意識到了什么,眼中閃過了一絲嘆息:
也不知這樣的‘幻影’,她在百年中,見到了多少次。
所以才會在這一刻,也把真實當做了虛假。
不敢沉淪。
蕭玉衍在聽到許晚辭聲音的那一刻,心臟驀的收縮。
再之后,是密密麻麻、延綿不絕的刺痛,讓他的呼吸都帶上了一絲顫抖。
這一瞬間,他竟然不敢再想。
不敢想這百年中,她是如何熬到了今日。
他指尖繃緊,手背上青筋微凸,周身的氣息好像帶上了千年霜雪一般的清苦。
蕭玉衍定定地看著許晚辭的背影,然后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到了她的身前。
看著她眼中依舊茫然的神情,他的雙手抬起,仿佛是想要觸碰什么,最后卻又克制的落下。
他的聲音滿是珍視的輕柔與小心:
“晚晚。”
“是我。”
經(jīng)歷天道之音一事,許晚辭心中的警惕早已經(jīng)提到了最高。
她只是沒有想到,睜開眼睛后,看到的那個人,會是他。
那個她削骨割肉卻依舊在她內(nèi)心扎根的人。
即使如此,在問出那個問題之后,她也瞬間回過了神。
對于從來清醒的她而言,那幾息之間的失神,已經(jīng)是極限。
看著周圍匍匐的眾人,她用盡全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
這不是夢境。
她如今的修為,身上的三葉蓮,甚至是周圍每一位渡劫尊者身上的氣息,都在告訴她,她如今就處在現(xiàn)實之中。
意識到這一點后的許晚辭,心驀得冷了下來。
她根本沒有思考蕭玉衍與夢境之人是否有關聯(lián)。
先不說夢境一事在現(xiàn)實顯現(xiàn)有多難得,只說氣運……
她不可能有這般好的氣運。
被此番天道排斥,多少次九死一生的她,怎么可能會得到命運的優(yōu)待,在現(xiàn)實中見到他?
聽到一步步朝她走來的腳步,她一點點放輕呼吸與心跳:
這個人——
是天道的安排,還是真的復活的清衍仙尊?
對于她而言,前者糟糕,后者更是糟糕至極。
許晚辭的余光掃過匍匐跪拜的眾位渡劫尊者,心緩緩沉了下去:
她改變了那么多的原著劇情,甚至已經(jīng)擊潰了男主楚青川。
可天道也只在今日有所顯現(xiàn),還是想要利用其他人,制止她的作為。
由此看來,天道的能力大抵會受到限制,不可能憑空創(chuàng)出這樣強大的存在。
更何況,方才她進階的過程中,已經(jīng)足夠讓天道殺了她,根本不需要多此一舉。
所以,只能是后者。
原著中只存在于所有人回憶中的清衍仙尊,復活了。
許晚辭想起自己來到修仙界之后,一步步編織的近乎完美的謊言,她的心跳慢到了極致。
這是一個比方才還要讓人絕望的死局。
她的謊言又怎么可能騙過本人?
作為唯一的碎虛至尊,清衍仙尊的強大,已經(jīng)超過了修仙界所有渡劫修士的總和。
在絕對的強大面前,她根本無法護住自己。
許晚辭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警惕,她大腦飛速轉動:
如今她的修為,不可能與清衍仙尊抗衡。
他既然沒有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就殺了她,說明事情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許晚辭理智地思考著接下來所有的可能:
當年清衍仙尊以身祭天,神魂俱消,即使復活后,身體可能依舊有什么損傷:
比如,記憶混淆。
又或者……
可是,在聽到他的那一聲輕喚后,許晚辭的身體不可控制地輕顫了一下。
這個聲音太過熟悉,熟悉到她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夢境中的那個人。
一瞬間,她就壓下了心中所有的想法。
只是一個稱呼,只要有心,誰都可以想到這樣稱呼她。
她微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氣:
不管為什么清衍仙尊沒有對她動手,還對她表現(xiàn)的這樣……親近。
她都只能順著她的謊言繼續(xù)演下去。
許晚辭抬起頭,在對上身前人那滿是溫柔與縱容的雙眸后,手指不可控制的顫動了一瞬。
這一刻,她知道她應該對著他訴說等待的難熬,訴說這百年來的思念,起碼要讓身前人,感受到她百年的孤苦。
可是看著這一雙眼睛,她最終只是輕聲道:
“好久不見。”
所幸,她現(xiàn)在什么樣的表現(xiàn),都不會讓人懷疑。
他們相對而立。
明明過去剛剛消散,可是再見之時,他們之間卻隔了一個百年。
蕭玉衍聽出了她聲音中的倦怠,也能察覺到她身上隱隱的疏離。
他聲音帶著歉意與疼惜,輕得近乎乞求:
“晚晚。”
“是我不好,讓你等了這么久。”
如果可以,他只希望等待百年的那個人,是他。
聽到他的話,許晚辭的身體一僵。
她心中閃過無數(shù)個想法,卻最終只是謹慎地低下了頭:
她還不能確定是不是清衍仙尊與她的謊言混淆了記憶。
她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蕭玉衍看著避開他視線的許晚辭,雙手無措的抬起,又放下。
在過去,她從來沒有真的對他生氣過。
她總是笑盈盈地看著他,眼中從來都只有他的存在。
就連那次他遞給她酸澀至極的雨眠果,最終她也只是氣鼓鼓地拉著他要去找清甜的靈果。
想起曾經(jīng)兩人的相處,蕭玉衍周身的氣息帶上了幾分無奈與苦澀:
那樣堅韌強大,璀璨靈動的許晚辭,卻成了如今沉默冷靜的模樣。
還因他的緣故,被天道針對,差點命喪于此。
他不敢想這百年中,她的經(jīng)歷。
他也不知曉,如何才能讓她開心。
蕭玉衍看著身前人,驀然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時,她的所求。
他指尖靈氣涌動,一望無際的荒漠之上,開出了一片化雨曇花田。
晶瑩的藍色一寸寸鋪滿了整片大漠。
兩人站在化雨曇花田之中,像極了當年的初遇。
蕭玉衍如同過去的每一次見面一般,聲音帶著久別重逢的沙啞:
“晚晚。”
“我好想你。”
第88章 這個味道,與夢境中的味道一模一樣
許晚辭在聽到身前人聲音的那一瞬, 心神不受控制的混亂了一瞬。
‘我好想你。’
這一句話,她在夢境中聽到過無數(shù)次。
而每一次,她的回答都是‘真巧’。
怎么會這么巧呢?
等到她回神時,就看到了開遍整片大漠的化雨曇。
藍色的化雨曇招搖的盛放, 將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一片藍色的海洋。
許晚辭看著這一幕, 指尖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
她驀然回想起了與那人在夢境的初遇:
他問她所求。
她說所求只有見一見傳聞中的化雨曇。
身前人的所作所為, 與夢境中的那個人太過相似, 以至于她心中升起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念頭。
可是很快, 她就把這個念頭牢牢地壓制:
她不敢抱有任何期待, 因為只要她走錯一步, 結局將比死亡還恐怖百倍。
修仙界中人盡皆知她對化雨曇的喜愛,身前人知曉也不稀奇。
至于那一句話……
久別重逢,兩人之間的言語, 除了她的那句‘好久不見’, 怕也只剩下一句‘我好想你’。
許晚辭抿著唇, 逼自己放緩了帶著一絲顫抖的呼吸,她理智地思考著:
如今清衍仙尊對她,大抵并無殺意。
以原著中仙尊淡漠的性格, 若是知曉事情真相,只會毫不留情的殺了她,根本不可能會有戲弄她, 以牙還牙的作為。
所以, 最大的可能就是, 死而復生的仙尊,記憶也有所混淆。
畢竟修仙界中, 大抵已經(jīng)無人不知曉她與仙尊之間的關系。
只要他處在修仙界,就會不可控制的聽到與他們二人相關的消息。
想到這里, 許晚辭抬起頭,接著就對上了一雙清冷出塵、映刻萬物,但在看向她時卻近乎乖巧的眸子。
她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一息后,才終于出聲:
“我是誰?”
她的聲音很輕,好像只是想要一個回答,一個能讓她確認身前人不是幻影的回答。
蕭玉衍聽到她的問題,強行克制住周身想要環(huán)繞住她的靈氣,一字一句道:
“你是晚晚。”
“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即使已經(jīng)猜到了他的回答,許晚辭心跳依舊快了一瞬。
可也只有一瞬。
她后退一步,側頭看向了跪伏在地的眾人,遮住了眼中的試探,輕聲道:
“那他們呢,他們是誰?”
聽著許晚辭的問題,本來還在慶幸自己沒有引起仙尊注意的眾位渡劫尊者身體驀然一僵。
他們感受不到仙尊的視線,卻能察覺到那如影隨行的壓迫。
所有人都面帶絕望地看著地上開放的化雨曇,每一株化雨曇中都蘊含著仙尊的靈氣,讓他們的臉色愈發(fā)蒼白。
此刻更為絕望的,是白家眾人。
他們眼中,許晚辭已經(jīng)與殺神無異。
可蕭玉衍只是淡漠地掃了一眼地上的眾人,就轉過頭繼續(xù)專注地看著身前人。
對于他而言,這世間,除了許晚辭,再無其他。
他想起方才她的問題,抿著唇聲音認真:
“他們是……人。”
饒是許晚辭早有準備,也沒有想到這個回答。
她忍不住抬眸看向他。
蕭玉衍對上她的目光,仿佛知道自己的回答不和她的心意一般,眼中多了幾分小心:
“他們是……修士?”
聽到這里,許晚辭垂眸遮住了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也克制住了稍微加快的心跳。
她恍惚間想起了曾經(jīng)夢境中人的話:
‘在見到你之前,我的眼中,從來沒有其他人。’
‘只有你。’
‘從來只有你。’
她緩緩呼出一口氣,目光也重新變得清明:
看來清衍仙尊的記憶,果然損傷。
不然,他肯定會認出太清宗的幾位長老。
想到這里,許晚辭繃緊的心終于放松了些許。
她轉過身,看著一望無際的化雨曇花田,聲音疏遠卻帶著一絲深藏的親近:
“如今已經(jīng)出來許久,是時候該回宗門了。”
蕭玉衍察覺到了她語氣中細微的變化,眼中終于帶上了淺淺的笑意。
這一刻,他終于感受到了一絲塵埃落定的欣喜:
他真的見到了她。
在百年之后。
他們可以擁有漫長的未來。
*
玉極飛舟上。
寧孟瀾與幾位長老蜷縮在角落之中,每個人安靜的如同一個啞巴?? 。
二長老與三長老更是你擠我,我擠你,目光對視之后,又默契的移開,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向前方。
若不是許晚辭的存在,若不是知曉許晚辭對仙尊的重要性,他們怕是早已經(jīng)拼死逃離了這座飛舟。
就算是在百年之前,他們連見仙尊一面的機會都少有,更不用說同乘一座飛舟了。
縱然他們修為已經(jīng)是當世頂尖,卻根本察覺不到仙尊的存在,只能用余光掃到那一角的月白。
這是早已超出他們認知的強大,怕是已經(jīng)能融形于萬物。
若是仙尊有意,怕是整個修仙界,都無人能察覺到他的存在。
想到這里,所有人的神情愈發(fā)小心而敬重。
飛舟之首。
蕭玉衍感受著身側人身上隱隱透露出來的疏離,眸中的微光一點點變得黯淡。
他牢牢禁錮著周身不受控制想要涌向身旁的靈氣,低頭時,竟然有了一絲乖巧與委屈的意味。
他知曉他們之間隔了太久,她對他的生疏實屬正常。
可……
想起曾經(jīng)許晚辭對他的信任與親近,他面色還是帶上了淺淺的失落,周身的氣息也多了幾分落寞。
蕭玉衍拿出一枚仙品甜靈果遞到了她的面前,聲音溫柔而小心:
“晚晚,要試一試么?”
如今她的修為,已經(jīng)完全可以吸收仙品靈果之中的靈氣,他也終于無需再淬煉靈果,也終于可以把所有的靈果,都捧到她的身前。
許晚辭看著眼前圓潤小巧的甜靈果,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
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如同夢境中一般清甜美味。
不管心中如何想,她表面上都一片平靜,她輕輕搖了搖頭:
“不用了,多謝。”
身后的太清宗眾人雖然感受不到清衍仙尊的存在,卻能聽到他那溫柔的如同清雪一般的聲音。
聽著這個聲音,恍惚間他們仿佛忘卻了百年前的仙尊,揮手間覆滅山海的淡漠與強大。
他們還來不及詫異仙尊對許晚辭的特殊,就感受到了仙品甜靈果散發(fā)出來的濃郁靈氣。
這種品階的靈果,吃一枚,便對修為有著莫大的進益。
可許晚辭卻這樣輕易地拒絕了。
聽到她干脆的拒絕時,眾人心中涌起的不是惋惜,而是擔憂。
即使他們知曉仙尊對她的喜愛,卻也擔心她的反應,會讓仙尊……不滿。
蕭玉衍當然不會不滿,他只會怪自己拿出的這枚靈果不合許晚辭的心意。
他沒有猶豫的收回甜靈果,又換了一枚玲瓏果。
許晚辭看著再次出現(xiàn)在身前的靈果,心中的緊張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消散了許多,她走神了一瞬:
他遞給她的,怎么都是她喜歡的靈果?
只是她知曉多說多錯,多動也多錯。
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可能的維持他們兩人之間微妙的平衡。
總歸如今她若是表現(xiàn)的對靈果喜愛異常,才是不對。
接著,蕭玉衍又遞過來了幾個舉世罕見的仙品靈果。
不遠處的太清宗眾人已經(jīng)麻木。
許晚辭依舊沒有什么反應。
蕭玉衍看著她好像根本不喜歡這些靈果的模樣,拿著靈果的右手微微一頓:
她雖然從未說過喜歡什么靈果,可是他早已記了下來。
這些靈果,明明她吃的會多一些。
他有些固執(zhí)地將一枚靈果再次遞到她的面前,只是這一次,他拿著靈果的,是左手。
修長有力的指尖執(zhí)著一枚淺青的青玉果,看起來賞心悅目。
可更吸引人視線的,是他手腕處的那一顆小痣。
看到這顆紅痣后,夢境中的習慣讓許晚辭的指尖下意識的動了動,等反應過來時,她的手已經(jīng)伸了出去。
意識到不對的她,手從蕭玉衍的手腕拐了個彎,最終拿起了他指尖的靈果。
許晚辭感受著身側人那熟悉的靈氣,看向手中青玉果的目光帶著幾分無奈:
是夢境對她的影響太大么?
明明是這樣危險的時刻,她居然幾次三番放下了警惕心。
這是她曾經(jīng),從未犯過的錯誤。
她一點點的握緊手中靈果,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看向了腰側的三葉蓮。
三葉蓮是清衍仙尊煉制,若是他還有曾經(jīng)的記憶,那他定會認出三葉蓮,也會知曉……三葉蓮真正的效用。
所幸她經(jīng)歷的幻境不算太多,即使他知曉三葉蓮作用,也應該不會輕易懷疑她。
這是她在察覺到周圍環(huán)境安全之后,不得不繼續(xù)的試探。
就在她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時,卻見到身側人再次伸過了左手。
依舊是一枚青玉果。
只是這一次,他的動作恰好擋住了她看向三葉蓮的視線。
蕭玉衍不喜歡占據(jù)她視線的一切,尤其是和百年前的‘他’有關的事物。
縱然知道百年前,只有他與她。
他側過身,單膝跪在了她的身前:
“晚晚,不試一下么?”
許晚辭對上他期待的目光,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
看來他對百年前的這一個三葉蓮,并沒有什么印象。
放松下來的她小口咬了一下手中的青玉果。
可是口中的味道卻讓她驀然怔愣在了原地:
這個味道,與夢境中的味道一模一樣。
可是在這之前,她根本沒有吃過青玉果。
這一刻,她腦中閃過了無數(shù)想法,最終卻都化作了一陣帶著顫意的呼吸。
蕭玉衍看到她終于吃了他遞過去的靈果后,眼中帶著真切的笑意。
他身邊的靈氣一點點的探出,小心的拂過她的發(fā)絲。
只是……
感受到身后其他人的存在后,他輕聲道:
“晚晚,你想去齊云秘境看一看么?”
“那里有許多青玉果。”
聽到他的聲音,許晚辭閉上了雙眼。
齊云秘境,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時停留的秘境。
是他在祭天之前,他們最后一次相見的地方。
她聲音帶著一絲干澀:
“可是現(xiàn)在并不是齊云秘境開啟的時間。”
蕭玉衍揚起唇角,眼中盛滿了溫柔的笑意:
“只要晚晚想,什么時候都可以。”
百年前可以,現(xiàn)在依舊可以。
許晚辭聲音沙啞的拒絕:
“還是……不了。”
“我想回宗門。”
然后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緒。
聽到她的回答,蕭玉衍的靈氣輕柔地拂過她的側臉:
“好。”
只是感受到飛舟上其他人的存在,他眸中多了幾分冷意:
曾經(jīng),只有他們。
可現(xiàn)在……
除了許晚辭再不在意任何人蕭玉衍,終于察覺到了其他人的存在。
飛舟上的眾人感受著忽然明顯起來的碎虛靈氣,面色滿是絕望:
什么時候才能到太清宗啊!
他們快要熬不下去了!!
第89章 蕭玉衍,我好想你
看著不遠處巍峨宏偉的太清宗, 寧孟瀾與幾位長老相對而視,每個人都看清了對方喜極而泣的雙眼:
終于回到宗門了!
不過短短半個時辰,卻仿佛比他們的命都還長。
再多待一會,他們就要堅持不下去了。
等到飛舟落地, 寧孟瀾等人不敢擅動, 只是起身低頭, 恭敬地等待不遠處的清衍仙尊先下飛舟。
飛舟前的空地上, 太清宗所有峰主與內(nèi)門弟子全都聚集, 正整整齊齊地跪在地上。
七冶大漠中發(fā)生的一切, 并非絕密, 太清宗也早已接收到了消息。
所以全宗門眾人全都齊聚于此,恭迎仙尊重回太清宗。
許晚辭從飛舟站起身,就看到了無數(shù)朝著她所在的方向跪拜的眾人。
她下意識往右側走了幾步, 避開了眾人跪拜的方向, 也恰好避開了蕭玉衍伸出的右手。
她沒有停留地躍下飛舟, 看著延綿了數(shù)百米恭敬俯身的眾人,她指尖微微一動。
或許是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蕭玉衍太過無害,讓她總是不經(jīng)意間忘記了他的身份。
高高在上, 足以令整個修仙界俯首的清衍仙尊。
一個她只是以謊言編制了她與他的一段曾經(jīng),就讓所有人都不敢動她的碎虛至尊。
想到這里,她側頭看向也下了飛舟的那人。
蕭玉衍正定定地看著她, 方才想要扶住她的右手背在了身后。
他抿著唇, 目光比起之前的溫柔縱容, 多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控訴。
看著這樣的他,許晚辭忽然有了一個奇怪的感覺:
這一刻, 若是她也與其他人一般,跪在他的面前, 他怕是會委屈的紅了眼眶。
只是一瞬間,她就拋開了這個想法:
怎么可能呢?
以他的身份,不讓別人灰飛煙滅就已經(jīng)很好了,怎么可能有人敢讓他動怒?
大抵是她這段時間精神太過緊繃,所以才會有了這種錯覺。
不遠處的寧孟瀾不敢抬頭,他感受著周圍安靜的氛圍,深呼吸了數(shù)次,最終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上前來,對著蕭玉衍行了一禮。
他作為太清宗宗主,根本不能像其他長老一樣躲得遠遠的,只能壯著膽子,恭恭敬敬地問道:
“仙尊,是否要開啟落玉峰的結界?”
落玉峰是仙尊的靈峰,只是在仙尊祭天后被封存了百年,無人能開啟結界。
所以,他只能前來請示。
蕭玉衍的目光從未離開過許晚辭分毫,他也從未在意過周圍的任何人。
從醒來的那一刻起,他的眼中就只有一人的存在。
聽著身側傳來的身影,他仿佛終于察覺到了周圍眾人的存在一般,周身的氣息一點點冷了下來。
清冷寒徹的碎虛靈氣震蕩開來,卻偏偏只有許晚辭的身旁溫暖如春。
感受著周圍無聲無息但卻壓迫至極的靈氣,寧孟瀾的后背霎時生出了一身冷汗,他意識到了什么一般,忙不迭地繼續(xù)道:
“仙尊剛回宗門,我等不便打擾,這就離開。”
說完后,他感受著仿佛消退了些許的靈氣,趕緊對著身后的眾位長老與峰主做了一個手勢。
不過三息的時間,所有人安靜的退去。
回到歸元峰后,寧孟瀾才終于舒了一口氣。
他看著前方太清宗內(nèi)延綿不絕的靈峰,眼中的情緒復雜中帶著幾分慶幸:
仙尊的修為太過強大,強大到隨手一動,可能都會讓修仙界產(chǎn)生動蕩。
更不用說他對所有修士的壓制,沒有修士想身上永遠壓著這樣一座大山。
可也正是如此,在七冶大漠中,才沒有任何一人敢對許晚辭動手。
那個‘天道之音’以飛升為蠱惑,根本沒有修士能夠拒絕。
若是只有太清宗的幾位長老,根本不可能阻止所有的渡劫尊者。
如此,也算大幸。
想到這里,寧孟瀾釋懷笑了笑:
若不是仙尊,修仙界何來百年安定?
如今只不過是回到百年前罷了,有什么可擔憂的?
更何況……
想起許晚辭為了讓仙尊復生,數(shù)次生死一線的場景,寧孟瀾嘆息著搖了搖頭:
百年的等待,終于有了結局。
一個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圓滿結局。
想來有許晚辭在,仙尊大抵也不會再像百年前一般,無牽無掛,萬物可舍。
*
曲徑通幽的小路上,許晚辭與蕭玉衍并肩而行。
兩個人的藍衣行走間偶有交匯,看起來溫馨而親近。
實際上許晚辭每走一步,都在想著如何才能讓兩人分開。
可是感受著身邊隱隱傳來的熟悉的靈氣,她卻直到最后也沒有開口。
她看著小院淺色的木門,縱然盡量保持冷靜,思緒卻仍然有些混亂。
所以,也就沒有察覺到戀戀不舍地勾著她發(fā)絲的那一抹靈氣。
她推開門,幻顏樹的樹葉隨風而動,幽幽落下。
幻顏樹旁,是一方淺黑的暗玉桌,桌上擺著一壺尚未喝完的靈茶,仿佛院子的主人一直從未離開一般。
蕭玉衍看著院中的一草一木,周身的靈氣帶上了幾分安然:
明明是和虛無之中一模一樣的場景,他卻只在這里,感受到了心安。
他收回了勾住身前人發(fā)尾的靈氣,眼中帶上了清淺的笑意。
許晚辭感受著周圍愈發(fā)溫柔的靈氣,略顯遲疑地轉身看向身前的人。
她輕聲開口:
“周途勞頓,你應該也累了,不若回落玉峰好好休息。”
聽到她的話,蕭玉衍垂下雙眸,身邊的氣息肉眼可見的變得落寞。
他指尖動了動,最終只是溫柔道:
“好。”
她與他許久未見,生疏也是應該。
總歸他們之間,還有很漫長的未來。
*
窗外,明月高懸。
許晚辭躺在床上,眼中沒有分毫睡意,也并沒有和從前一般徹夜調(diào)息修煉。
她微微抿唇,今日的場景不受控制地在腦海浮現(xiàn)。
從一開始蕭玉衍對她的稱呼,到后來那開遍大漠的化雨曇和那與夢境中一般味道的青玉果,再到他說得每一句話……
還有他身上的氣息。
那樣清冷但卻無害人,讓她根本升不起警惕之心的氣息。
只有夢境中的那個人才有的氣息。
每一點,似乎都在引誘她發(fā)現(xiàn)著什么。
許晚辭的呼吸聲一點點加重:
要知道原著中對清衍仙尊的描寫,大抵可以歸為幾個字:
至疏至冷,萬物云煙。
若是如她猜測,他只是記憶被混淆,只是從他人口中得知她與他之間的關系。
那他真的會一絲懷疑都沒有,不但欣然接受,還對她這般縱容么?
這般近乎寵溺,予取予求,好像她說什么,他都會答應。
還有她。
她自認為對自己已經(jīng)足夠了解,可今日應對蕭玉衍時的種種反應,真的正常么?
若是平時,面對揮手就能取她性命的碎虛至尊,她敢多次試探,甚至出言讓他離開么?
所有的疑惑,最終都指向了一個結果。
許晚辭驀然閉上了雙眼,平穩(wěn)的心跳也開始逐漸混亂。
不管理智告訴她,她的想法有多離奇,可是心中卻有一個聲音,讓她相信。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
她攥緊雙手,仿佛說服了自己什么,翻身下床來到了小院中。
看著門口的方向,她心中隱隱有預感:
那個人,還在。
許晚辭一揮手,渡劫期的靈氣悄無聲息地打開了木門。
夜色中,一個身影靜靜地站在那里。
銀白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好像落了一層薄薄的霜雪。
他有著一張清貴俊逸的臉,周身的氣息清冷寒徹,卻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無聲收斂,只剩下了一片春雪的輕柔。
蕭玉衍一直小心地收斂著自己的靈氣與神識,沒有越過木門分毫。
所以,也就不曾察覺院中的動靜。
看著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身影,他眼中閃過一絲怔愣,隨即有些無措地解釋:
“晚晚,我只是……”
“想見你。”
又怕打擾你。
許晚辭只看他的反應,便知道他根本不曾探查她的一舉一動。
可她并沒有意外。
她驀然打斷了他的話,聲音帶著一絲干澀:
“為什么不回落玉峰?”
她記得那時在夢境中,他對她說的話:
他不喜歡那里。
與此同時,身前人的聲音也響在了她的耳邊:
“我不喜歡那里。”
許晚辭整個人僵硬在了原地,心中的那個念頭,如同海嘯一般洶涌而來。
她抬起頭,第一次這樣認真地看著他。
看他清冷淡漠卻對她永遠都溫柔縱容的雙眸,看他微微抿緊的唇,看他左手手腕上那一粒灼眼的紅痣。
她如同在夢境中一般,輕聲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蕭玉衍。”
在這之前,她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他。
仙尊太過疏遠,會讓所有人懷疑。
可蕭玉衍三個字,她卻不想再用來稱呼任何人,哪怕是真正的清衍仙尊。
她的蕭玉衍,只有一個。
聽到她的聲音,蕭玉衍周身的氣息倏地翻涌,又被他牢牢壓制。
情緒起伏之下,他袖口處的蓮紋也隱隱作現(xiàn)。
許晚辭定定地看著那歪歪扭扭,看起來和他一點都不匹配的靜玉蓮蓮紋。
那獨一無二的紋路,是她為夢中的那人而作。
她揚起唇角,眼眶卻驀然濕潤。
她想起蕭玉衍對她說過的話:
‘如果那個人真的愛你,那他自然會回到你的身邊。’
他真的,來找她了。
許晚辭一步步地朝著蕭玉衍走去。
每走一步,她殘存的理智都在冷漠地提醒她。
提醒她如今的蕭玉衍有多強大,在夢境之外,她根本沒有可能如同夢境中那樣控制他。
提醒她前方的危險,她若是繼續(xù)走下去,便再也沒有了回頭路。
可是她依舊向前走著,每一步都帶著不愿后退的堅定。
她記得夢境中所有的一切,也愿意試著相信:
相信縱然無法掌控,蕭玉衍依舊不會傷害她。
這是他在夢境之中,給她的底氣。
許晚辭來到蕭玉衍身前,看著在夢境之外,現(xiàn)實之中依舊存在的身影,她聲音沙啞:
“蕭玉衍,我想吃雨眠果了。”
蕭玉衍強行克制住了想要伸出的手,他小心地問道:
“可是你上一次吃它……”
想起曾經(jīng)許晚辭被雨眠果酸得眼淚都要流下來的模樣,他輕聲道:
“要不要試一下其他靈果……”
許晚辭聽到他的回答,輕輕眨了眨眼睛,一滴淚無聲落下。
這一次,蕭玉衍接住了這一滴眼淚。
溫熱的淚珠,灼得他掌心刺痛。
他的手伸在半空,卻不敢動作,這一刻,他拋掉了曾經(jīng)許晚辭吃完雨眠果后對他的叮囑,聲音是不曾猶豫的妥協(xié):
“我這就去找雨眠果。”
許晚辭向前一步,緊緊地抱住身前的人,制止了他離開的動作,她一字一句道:
“蕭玉衍,我好想你。”
這句話,她晚了整整一日。
所幸,還不算太遲。
第90章 他近乎失控地吻住了她
回到臥房后, 許晚辭坐在床側,看著窗外的滿院月色,緩緩平復著自己稍顯混亂的心跳。
當初若不是她自認為身處夢境,自認為對夢境有所掌控, 從來理智的她, 不可能放任自己心動沉淪。
在沉淪其中的那一刻, 她就已經(jīng)做好了夢境結束的準備。
她從來沒有想過, 原來她也有被命運偏愛的時候。
她以為的結束, 原來是現(xiàn)實的開始。
只是……
縱然心中情緒復雜紛亂, 她腦中的那一絲清明依舊在提醒她夢境中隱隱顯露的問題。
夢境中的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邊, 那她以為的夢境,大抵只是另一個時空的真實。
所以,她可能真的回到了百年前。
許晚辭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起來:
百年前的蕭玉衍, 已經(jīng)是碎虛至尊, 修仙界萬人之上的存在。
可為什么第一次見面時, 他就對她那樣縱容,就好像那個時候的他,早已經(jīng)認識她了一般。
還有他的記憶。
他好像不記得百年前除了她以外的那些事情, 包括太清宗眾人,也包括他親手煉制的三葉蓮。
他只記得她。
許晚辭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她壓下又有所加快的心跳, 緩緩呼出一口氣:
她知道的信息太少, 根本無從推測。
她只知道, 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這個蕭玉衍,她不想放手。
想起所有渡劫修士對蕭玉衍俯首跪拜的場景, 她指尖微動:
只是一個身影顯現(xiàn),就足以令所有修士放棄飛升的機緣……
無論是百年前還是現(xiàn)在, 他的強大,都遠遠的超過了她的預計。
她不喜歡超出掌控的事情,因為那意味著一旦失控,她或許會承受她接受不了的代價。
可……
他是特殊的。
是她在‘夢境’中,就甘愿為之破戒沉淪的存在。
許晚辭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雙手,緩緩握緊:
如今他們已經(jīng)在現(xiàn)實相聚,她再也不需要擔憂隨時都可能消失的夢境。
他的修為強于她再多又如何?
只要她努力修煉就好了!
等她的修為晉升碎虛,甚至飛升,那她擔心的所有問題,就都不是問題。
想到這里,她眼中多了幾分堅定:
她晉升渡劫已經(jīng)一日的時間,但是根本還沒有來得及鞏固修為。
是時候繼續(xù)修煉了。
翌日。
許晚辭推開木門,就看到了含笑站在她面前的人。
他身后,一座與她小院相似的院落拔地而起,透過半掩的木門,隱約能看到其中一棵蒼翠有力的青杉樹以及一池淺紅的靜玉蓮。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場景。
那時,他站在一棵青杉樹下,身影清冷皎潔,勝過萬千月色。
許晚辭看著身前人周身寒氣收斂,只剩溫柔靈氣的模樣,眼中盛滿了星星點點的笑意。
她笑盈盈地看著他,如同‘夢境’中一般,熟稔地牽起了他的左手,指腹熟練地摩挲起了那顆紅痣。
蕭玉衍的左手僵硬了一瞬,隨即若無其事的放松。
他將手腕往前遞了一寸,讓她可以牽得更加順手。
許晚辭察覺到了他的縱容,像是想到了什么,笑意稍退,右手從他手腕轉了一圈,中指搭在了他手腕的經(jīng)脈之處。
神魂俱消后的復生,身體真的不會受到影響么?
之前,她在連自己安危都不確定,只能逼自己忽略。
可是現(xiàn)在,見到蕭玉衍后,她再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擔憂。
她靈氣探入他的經(jīng)脈,卻如同一滴水落入了汪洋大海,根本掀不起絲毫波瀾。
縱然他靈氣強大如斯,她的動作卻從始至終都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感受著自己即使微弱卻暢通無阻的靈氣,她忽然有一種錯覺,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探入他的丹田與……識海。
想到這里,許晚辭的靈氣驀然一頓。
她抬起頭,就對上了身前人還來不及收起的惋惜。
蕭玉衍看著她的目光,面對其他人時總是淡漠無情的雙眼此刻卻帶上了幾分無辜的乖巧:
“晚晚,怎么了?”
許晚辭松開了手,她知道以自己的靈氣,根本探查不出什么問題,于是直接問道:
“蕭玉衍,你身上……有傷么?”
蕭玉衍聽到她的問題,眼中笑意加深,他搖了搖頭,不曾提及一次次被摧毀然后重組的經(jīng)脈,也不曾提及從靈魂深處剝離天道之力的痛苦。
他只是輕描淡寫道:
“并無。”
許晚辭抬起頭,眉宇間帶著一絲狐疑:
“真的么?”
蕭玉衍再也忍不住,直接將她擁入懷中,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環(huán)住她腰際的右手緩緩用力。
他的呼吸灑在她的耳邊,聲音溫柔而認真:
“晚晚,我永遠不會騙你。”
許晚辭聽著蕭玉衍的回答,終于安心,也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了耳邊傳來的溫熱。
她耳尖不受控制的染上一抹淺紅。
蕭玉衍左手勾著懷中人如墨的長發(fā),身上的靈氣再也沒有壓制,一點點將她環(huán)繞,連她泛紅的耳尖也沒有放過。
縱然沒有了天道之力的影響,可靠近她,早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本能。
想起曾經(jīng)他們之間的相處,蕭玉衍聲音帶上了一絲期待:
“晚晚,我們……”
一同去看這百年錯過的秘境,去看極海之南的落日,去彌補那些錯過的曾經(jīng),好不好
許晚辭驀然回過神,她想起昨晚的決定,順著他的聲音堅定道:
“我們一起修煉吧!”
蕭玉衍勾著她發(fā)絲的動作一頓,下一瞬,就看到了她抬起頭時,那璀璨如星、滿是期待的雙眸。
他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卻根本舍不得拒絕:
“好。”
聽到他的回答,許晚辭興沖沖地從他懷中站起身,一只手已經(jīng)覆在了右手手腕的九霄劍上:
也不知渡劫期的劍意,比起大乘期如何?
對于她而言,修煉早已經(jīng)成為了她近乎本能,也絕不會放棄的存在。
小院中,許晚辭一劍驚落了無數(shù)幻顏樹樹葉。
她若有所思地看看著空中飛舞的落葉:
果然,修為的增長,讓她對劍氣的把控不似曾經(jīng)精巧。
若是之前,她的劍氣外泄絕不會如此明顯。
想到這里,許晚辭沒有停頓,再次舞起了手中的九霄劍。
即使她聚精會神,出劍的力度卻依舊超乎了她的預計,一次細微的疏忽后,一道劍氣朝著不遠處的圍墻而去。
蕭玉衍靈氣一動,無聲的消融了劍氣。
許晚辭感受著他的靈氣,側頭雙眼亮晶晶地看了他一眼。
她自認對劍意的掌握已經(jīng)超越了絕大多數(shù)劍修,況且她如今修為已是渡劫,能舉手投足湮滅她的靈氣……
她再一次意識到了他的強大。
只是愈是了解,她練劍時的動力便愈足。
蕭玉衍看著她揮劍時顯露的劍心,胸口的沉悶讓他的指尖一點點繃緊。
在她停頓之時,他走到她身邊,一只手握住她執(zhí)劍的右手,另一只手的指尖,點了點她手腕內(nèi)側:
“這里的靈氣,可以留一分余地。”
“一往無前的劍意只要分配得當,自然足以把控自身,也能以攻代守。”
他并沒有強制性的讓她改變劍意,只是在她經(jīng)脈游走之時,教她更適合她的靈氣運行方式。
許晚辭感受著手腕內(nèi)側溫柔的靈氣,緩緩地眨了眨眼睛。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手腕一轉。
這一次的劍意,輕柔如水,卻在掠過一片樹葉時,將它無聲湮滅,未傷及周圍分毫。
蕭玉衍定定地看著她,目光是心疼,也是驕傲:
他的晚晚,一直都如此堅韌強大。
許晚辭看著這一擊,眼中帶上了一絲興奮。
她拉起身旁的人的手親了一口,不等他反應,她就松開了手,迫不及待的再次練起了劍。
有蕭玉衍在旁指點,許晚辭進步神速,不過一日就已經(jīng)完全掌控了自己渡劫期的靈氣。
來到修仙界的經(jīng)歷讓她早已習慣了徹夜不休的修煉。
即使身側人時不時的用靈果引誘她坐下休息時,她依舊不忘運行靈氣。
甚至夜晚休息時,也在不自覺的鉆研劍法。
直到兩日后,她忽然后知后覺地意識到:
這幾日中,她陪蕭玉衍的時間很短。
或許是因為夢境之中,她從來不用在意兩人相處的時間;
又或許是因為他一直都陪在她的身邊,她回頭就能看到;
又或許是因為他太過強大,讓她心中多了幾分追趕的迫切。
她不自覺的忽略了兩人之間的相處。
許晚辭將心比心地想了想:若是他因為其他事情忽略了她,她……會生氣。
有錯就認的她抬起頭,道歉的話還未說出口,就看到了身前人遞到她唇邊的靈果,因為對他的信任與習慣,她想也不想的咬了一口。
看她吃下后,蕭玉衍眼中帶上了幾分滿足的笑意。
他輕聲道:
“晚晚,陪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許晚辭想也不想地站起身,如墨的長發(fā)隨風飛舞。
她沒有問去哪,也沒有問需要去多久,會不會耽誤修煉,只是使勁點了點頭:
“好。”
只要他開口,天涯海角她也要陪他……不,是他們一起走一遭。
蕭玉衍看著她毫不猶豫應下來的模樣,眼中帶著一絲怔愣,隨即化作了讓萬物失色的笑意。
他帶著她,來到了一片滿是仙品烽葡花的秘境。
烽葡花是提升修士修為的靈植,作用溫和,即使修士身體內(nèi)涌入再多烽葡花轉化的靈氣,也不會對經(jīng)脈帶來一點負擔。
這是如今,最適合許晚辭的秘境。
他并不覺得這段時間,她疏忽了他。
他喜歡她的張揚與明媚,也喜歡看她為了強大努力的模樣,更喜歡看她掌握劍氣之后,那燦若星辰的笑意。
他只是有些心疼。
心疼她的不知疲憊,心疼她的日夜不休。
他想讓她,不再那樣辛苦,就能所求皆得。
許晚辭看著前方淺紫的烽葡花,心中涌上的不是欣喜,而是微酸的抽痛。
她握緊了牽著蕭玉衍的手,想起自己曾經(jīng)在古籍上看到的有關烽葡花的描寫,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認真道:
“蕭玉衍,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
說到這里,她看了一眼數(shù)百株的烽葡花,眨了眨眼睛:
“可能需要多一會會兒。”
蕭玉衍和她一般,也沒有問任何緣由,只是輕聲道:
“好。”
許晚辭松開手,小跑著來到了花田之中。
古籍說,大抵一千株烽葡花,就會出現(xiàn)一株能結果的烽葡花。
烽葡果的效果,遠超烽葡花,但卻極擅隱匿,無法動用靈氣探查,只能一株株尋找。
半個時辰后,蕭玉衍看著她游走在花田之中的場景,指尖動了動,卻依舊如她所言,安靜地站在原地。
又是半個時辰。
許晚辭像是找到了什么,笑盈盈地跑到了他的身前。
她舉起雙手,掌心中是一顆仙氣四溢的烽葡果。
是她尋遍了幾百株風烽葡花,才找到的烽葡果。
許晚辭抬起頭,似乎是覺得用他帶她來的秘境找到送他禮物有些難以為顏,她裝出一副兇巴巴的模樣:
“即使是借花獻佛,你也不準嫌棄。”
蕭玉衍垂眸看向她手中的烽葡果:
這個每日因為修煉,連一炷香休息時間都要計較的人,卻在這里,固執(zhí)地為他尋了一個時辰的烽葡果。
他從來不知,原來心中酸澀與滿足可以同時存在。
看到許晚辭將烽葡果遞到他的唇邊,他沒有拒絕,啟唇含下。
然后一只手覆在她的腦后,俯身吻住了她。
他周身的靈氣是罕有的失控,覆在她腰側的手,也一點點用力,帶上了禁錮的意味。
烽葡果的汁液在唇齒間交融,凝成靈氣游走在兩人經(jīng)脈之中。
融入蕭玉衍身體的那一部分靈氣,卻又被他淬煉,化作了更精純的靈氣,以唇渡給了懷中人。
淺紫的花田中,兩個藍色的身影交織在一起,許久未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