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夏槐聽得一聲響亮的答應(yīng):
“有!”
他答應(yīng)得那樣快,生怕她會后悔一樣。
謝宜年的眼睛盛滿了碎星星,明亮,讓人心生好感,讓宗夏槐的心情也變得輕松起來。她實在不擅長人情世故,請人吃飯對她來說是個困難的事情,宗夏槐也很怕飯桌上大家埋頭吃飯,無話可聊。
但是請謝宜年吃飯,似乎不是件讓人痛苦的任務(wù)。
宗夏槐的心情也忽然變得輕松,笑著問:“謝醫(yī)生這周什么時候有空?”
謝宜年不假思索地說:“都有空!比缓笫盏搅藢Ψ綉岩傻哪抗。
作為低年資外科住院醫(yī),謝宜年很忙、特別忙,他幾乎沒有自己的個人時間,一周能有一半時間住在醫(yī)院……但是這頓飯,他是上刀山下火海都會去的。
謝宜年并不是貿(mào)貿(mào)然答應(yīng),他心里已經(jīng)快速轉(zhuǎn)過一圈,他剛值過班,本周沒有其他值班了,所以工作日的晚上他完全沒問題,就算是組里有刀,或者病房有事,他也可以請旁人暫代,大不了他吃完再回醫(yī)院。
而周末,一般病房有事他就去病房轉(zhuǎn)一圈,沒事就搞老板交代下來的課題,這些時間是活的,宗夏槐喊他吃飯,他可以把其他事情的優(yōu)先級都排后面。
所以說,一個外科醫(yī)生忙是忙,但能不能抽出時間全看他/她上不上心。
謝宜年今天只覺得天上掉了好大一塊餡餅,他被砸得頭暈眼花,就算這餡餅“有毒”,他也要先捧在手里吃兩口。
請人吃飯,無非是有事請幫忙。謝宜年對這樣的事情十分熟悉,只不過他不缺錢,從不碰這些。再說了,他自認(rèn)不過一個無名小卒,可沒那么大的面子。
如果是夏槐請他幫忙……謝宜年開始雙標(biāo)了,何需請吃飯這么客氣?大家都是一個醫(yī)院的,他一定會全心全意幫忙。
但謝宜年沒有拒絕這頓飯,為一點私心,他挺想和她吃這頓飯的,所以他說:“看你的時間,我都行!
宗夏槐說:“那就周六的晚飯?”宗夏槐看一眼手機:“那我訂好了餐廳發(fā)給你!
謝宜年遲疑了一下,點頭:“好!彼汛蚨ㄖ饕饨^不能讓對方付飯錢。他本想說他來訂,轉(zhuǎn)念一想,他不知道她的口味……到時候他借口去洗手間搶先結(jié)賬好了。
說好了這事后,謝宜年暈暈乎乎地往外走,他前段時間水逆,原來是為了今天這件大好事!
宗夏槐叫住他,謝宜年回頭的時候有些茫然:“。俊
宗夏槐說:“謝醫(yī)生,針,回血了!
“哦!”謝宜年趕緊把鹽水袋舉高。
宗夏槐無奈嘆氣,竟操上了心:“謝醫(yī)生,你還要回急診吊水嗎?不如就在手術(shù)室把水掛掉,然后我?guī)湍惆厌槹瘟!?br />
反正都是本院醫(yī)生,走不走程序無傷大雅。
謝宜年乖乖地跟著她走了。
宗夏槐把他帶到麻醉辦公室,找了根輸液桿把鹽水袋子掛上,稍微調(diào)了一下輸液速度,讓謝宜年坐在那別亂跑。
辦公室有人進出,都是麻醉科的同事,看這邊杵了個大活人,開玩笑說:“小謝,你不是麻醉科的人,怎么跑到這來了?難不成要做我們麻醉科的女婿?”
小謝耳朵微紅,沒有說話,沒有反駁。
后來宗夏槐進來,大家終于不拿謝宜年打趣了,說:“原來是夏槐把人帶過來的,那可不行。”
謝宜年正疑惑,就聽住院總譚月說:“夏槐是我們麻醉科一枝花,豈能被神外的人拐跑?”
譚月當(dāng)住院總這一年,對每個外科都沒好觀感,神外尤甚。
宗夏槐沒將這些話放心上,手術(shù)室里的醫(yī)生大多成家,沒成家的難免會被起哄幾句,她雖然和謝宜年同齡,但看謝宜年總覺得他稚氣未脫,并沒有多余心思。
只是這回宗夏槐幫謝宜年拔針的時候,她注意到他的“紅耳朵”,不知怎的,她想起學(xué)妹昨天那句:
“師姐,他看到你的時候耳朵紅了!”
一時間,她給謝宜年摁棉球的時候不免重了些。
待她回過神來,就看見對方一臉“委屈”地看著她,宗夏槐說了句“不好意思”,飛快地跑掉了。
謝宜年悵然若失,因為鼻尖似乎還能聞到剛才她俯身時身上那股香味,謝宜年暫時不想動彈。
他覺得自己好像病得更重了,手環(huán)貼心地問他要不要幫他聯(lián)系緊急聯(lián)系人,因為他現(xiàn)在的心率很快,體溫也高得不正常。
他明明掛完了一瓶藥,腦袋卻更暈沉了,他覺得喉嚨里癢癢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謝宜年坐著休息了一會兒,心跳略平,準(zhǔn)備回病房,就在這時看到宗夏槐拿著一包藥過來。
是醫(yī)院自配的止咳藥,業(yè)內(nèi)聞名。
謝宜年不太好意思:“還麻煩你幫我去開藥……”
宗夏槐解釋說:“是我放在柜子里的備藥!
謝宜年打開一看,發(fā)現(xiàn)是兒童版本止咳藥,不由得一愣。不過他很快就明白過來,醫(yī)院自配的止咳藥效果好是好,就是催吐效果也一流,難喝到難以下咽,兒童版本加了糖漿,中和了苦味。
原來……宗醫(yī)生也怕吃苦。
謝宜年嘴笨,只說了“謝謝”,回去后懊悔得要死。他缺乏感情經(jīng)驗,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自己這沒來由的情緒是為什么。
謝宜年病了一天,就好得差不多了,止咳藥不能久放,一旦開封,最多常溫放三天,謝宜年喝了兩回,剩下的也沒扔,當(dāng)個寶貝帶回家了。
他眼下有件極為重要的事:周六晚上的飯。
原本謝宜年周六晚是有飯的,他老媽有個多年不見的好友來海城,特意叫上兒子一起。
老媽原話是這么說的:“媽媽當(dāng)年在外地讀書,在人家家里借住了好一段時間,我們那時候的關(guān)系特別好,跟親姊妹似的……”
少年時的摯友,再見面時已經(jīng)年過半百,怎能不讓人唏噓,感慨歲月匆匆?
人年紀(jì)大了,總是愛懷念往事,想見見少年時的朋友。
但謝宜年總覺得老媽打著別的主意,不過這下好了,宗夏槐請他吃飯,他就是被老媽罵死也要去吃宗醫(yī)生的飯。
果不其然,他知會老媽的時候,老媽很生氣:“你平時就不見個人影,總說工作忙,我兒子學(xué)個醫(yī)是賣給醫(yī)院了嗎?現(xiàn)在答應(yīng)的飯你又不來……”老媽是個戲精,嗚嗚嗚地說:“果然,兒子就是沒女兒貼心,我白養(yǎng)了!”
謝宜年不為所動,麻溜地道歉,道歉的態(tài)度擺正,其他的死活不改。
謝媽媽沒辦法,消停下來,問:“你周六有什么事?”
謝宜年說:“和朋友吃飯。”他說這話的時候略心虛,不知道在宗夏槐心目中,他算不算朋友。
謝媽媽問:“男生女生?”
謝宜年有些不想回答,隨著他一年又一年的生日過去,謝媽媽對他口里的異性異常敏感。
謝媽媽懂了,“哦~是女孩子啊~”
謝宜年說:“老媽,你不要多想!
謝媽媽才不管,兒子這把年紀(jì)了,連個戀愛都沒談過,著實愁人,謝媽媽又問:“長得好看嗎?”
謝宜年落入圈套:“嗯!
謝媽媽很欣慰:“那你去吧,記得打扮得好看些!敝x媽媽想了想,又說:“算了,你家里來一趟,媽媽給你配身衣服!眱鹤舆@張帥臉可不能糟蹋了。
謝宜年對感情懵懂,他本來對宗夏槐沒有那份明確的心思,或者說心已動人不知,可被老媽念叨之后,他自己忍不住開始想了。
男生在有了喜歡的人之后,開竅得很快,他們不會在這方面遲疑很久,男人很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歡一個女人,他們從不會混淆感動與愛。
于是周六,謝宜年回家一趟,老媽帶他去理發(fā)店,又開始嘮叨他的時候,謝宜年認(rèn)真地都聽了進去。
“年年啊,這個……男人的臉也是很重要的……”
老媽年輕時就是個時髦的女人,在審美上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在那個年代,謝媽媽家境優(yōu)渥,海外留學(xué)回國,在家里的安排下進了體制內(nèi)工作,而謝爸爸是個窮小子,父母雙亡。
謝媽媽說:“你老媽年輕時也是有很多人追的,當(dāng)官的,做生意的,個個都比你老爸有錢,但是他們沒你老爸長得帥……”
謝宜年:原來父母愛情是這么回事。
謝媽媽欣賞一遍兒子的臉:“你全挑著我和你老爸的優(yōu)點長,這個樣貌是沒得說,就是在感情方面還沒開竅,老媽多少要點你幾句!
謝媽媽悄摸摸地探到幾條有關(guān)兒子“心上人”的消息。哦,原來是一個醫(yī)院的,同齡人,在國外念的書,剛回國。
謝媽媽花了大半天時間捯飭兒子形象,最后覺得差不多了,才放過謝宜年,“去吧去吧,記得帶束花過去,提前一點,不要讓女孩子等,也別讓人家女孩子結(jié)賬,咱家不差那個飯錢!
快到餐廳的時候,謝宜年開始怯了,他這兩天被老媽灌輸了不少“新思想”,他大約是清楚自己很喜歡宗夏槐,也很想和她發(fā)展戀人關(guān)系,但是宗夏槐怎么想呢?
謝宜年提前到了餐廳,又把花藏了起來。
相比較謝宜年的忐忑不安,宗夏槐的心思就十分簡單,她今天扎了個高馬尾,涂了個潤唇膏就來了,她沒有特意打扮,晚上起風(fēng)涼,她穿了個高領(lǐng)的米白色打底衣,外面套了件淺色風(fēng)衣。
只是這樣,謝宜年就有些挪不開眼了,等到她走近,他又假裝低頭看菜單。
“我點了兩杯飲料。”謝宜年把菜單推給她:“你看看要吃什么!
宗夏槐說:“謝醫(yī)生點吧,我口味不挑。”畢竟是她請人吃飯。
謝宜年不肯,幾番推辭后,宗夏槐便點了幾道好評甚多的推薦菜。
等菜的時候有一段空隙,這個環(huán)節(jié)大家一般低頭玩手機,謝宜年看看手機,又用余光偷瞄她,比起宗夏槐的隨意,自己好像有點刻意了。
宗夏槐也不是在全心全意看手機,她是請人吃飯謝謝人家的,當(dāng)然不能什么都不說,她想了想,抬起頭來,說:“謝醫(yī)生今天這身打扮挺好看的!
面對帥哥,宗夏槐雖然不激動,但是也不瞎,她一來就發(fā)覺,今天的謝宜年格外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