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VIP】 留宿
鐘商或許該表現出一副吃驚的模樣, 畢竟任誰聽到自己所愛之人患有精神疾病都難以承受,最起碼要有點情緒上的波動。
事實上,鐘商的反應在得道答案之前幾乎用完了。
現在的他異常淡然從容, 舉手投足間流露出難以言喻的高雅氣質, 給人一種可以擺平一切麻煩的感覺。
榮湛看著這樣的男人, 胸口愈發沉悶,不自覺又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這次見面, 他對鐘商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愧疚,好像自己不得已奪走了屬于鐘商愛人一半的身體,讓對方感到痛苦。
那他呢?
他又做錯了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用現在比較流行的話來形容,他是一個沒有自主意識的社交工具人,如果可以, 他寧愿從未出現過。
“你剛剛問我什么?”
好半晌之后, 鐘商終于有點反應,發出的聲音如同清澈溪流拂過鵝卵石,干凈的沒有任何渣滓。
榮湛早就把長時間的沉默當成默認,聽聞這話不免一怔:“你的哥哥,二十年前離開的人不是我, 是我身體里的另一個人, 是他在保護你,愛護你,也是他我知道, 你愛的人是他!
他連問都不問了,直接說出心中答案。
“他?”
鐘商露出困惑的表情,短暫地思考幾秒, 神情又變得嚴肅,眸中忽然迸發出令人招架不住的情誼:“在我心里,我愛的人只有榮湛,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最早發現你的特別,我不覺得是缺陷,你只是擁有了復雜的心靈機制,無論你變成什么樣,我都愛你!
榮湛低著頭,神情寡淡地盯著某一處發呆,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他能言會道的本領在鐘商面前無處可用。
這種回答在情理之中,一般人都不肯在短時間內接受殘酷的事實。
“你給的這些東西,”鐘商修長手指落在厚厚的文檔上,“我都有過了解,必須承認,十個老師加在一起也沒有你講的專業又易懂,但不管是誰都無法改變我的立場,我去過幾次就沒再去了!
說罷,鐘商將檔案拾起來往前一扔,表示他并不認可這些東西。
他有惡補過心理學知識,尤其是人格障礙的課題,他還了解一些醫學相關的基礎知識,不過他很快就放棄了,不是嫌累也不是逃避,而是他所學習的東西與他的感情理念完全相悖。
無論是從心理學還是醫學的角度出發,專家們一致認為他要尊重多重人格患者的特征,將每一個人格當成獨立的個體,鐘商做不到,他沒辦法把榮湛分成幾份去對待,榮湛在他眼里永遠是一個完整體。
“我愛你,”鐘商看著榮湛的眼睛又說一遍,“不管你信不信,這都是我唯一的回答,不會改變。”
榮湛不敢相信,好像也找不到什么理由讓他去相信,任他怎么苦苦挖掘自己的內心,也找不到一丁點愛情的花火
他真希望能找出點什么,證明自己可以改變。
“你不接受嗎?”鐘商見他表情木然許久不說話,平靜的面容出現一絲裂痕,眼圈控制不住地染上一層霧水,“我知道,你現在的情況是缺失的,你心里有一塊空白,我能幫你填補空白嗎?”
“鐘先生,我不是失憶,現在跟你說話的我,可能永遠找不回缺失的東西!睒s湛的聲音是如此的輕,既不陰郁也不像患病的人那樣呆滯。
“幸福是基于對等的立場,也就是當對方都一致愛上彼此,”鐘商的下眼瞼輕輕顫抖,仿佛下一秒眼淚就會奪眶而出,“我知道空白的你很難說愛就愛,我不會逼你,我就是希望,從現在開始,你可不可以試著愛上我!
榮湛徹底無言。
他覺得自己被一種無力感深深攫住,他該怎么回答鐘商,難道要他說自己不具備這種功能,出廠設置就沒有愛人的‘軟件’,就算后期下載也是漏洞百出?
聽上去真是個笑話,他的存在也確實像個笑話。
假如他有編輯一半自私,就可以隨心所欲的拒絕鐘商,可他不是。
他有極強的同理心,理解鐘商心里的委屈并對此感到心疼,他很想抱住鐘商,出于一種愧疚和疼愛。
“你討厭我嗎?”鐘商眼睛紅紅地問。
榮湛搖頭:“不!
“你對我有感覺嗎?”
榮湛沉默,仔細考量這個問題。
鐘商翕動鼻子,帶著一點哭腔:“我很貪心,我不僅晚上想和你在一起,白天我也想在你身邊,我希望你對我笑,每周末帶我去騎馬,跟別人介紹說我是你的好朋友,難道不是嗎?還有誰比我更早認識你。”
榮湛的喉嚨像堵了棉花,只點了點頭。
鐘商強忍著沒讓眼淚流出來,包含難以言喻的深情,一切情感都凝聚在這一刻,“我了解你,哥哥,不管別人怎么看待你,不管你記得多少,我始終堅信一點,你永遠不會傷害我,我這幾天特別擔心你,我怕你我要是知道你會變成這樣,打死我都不會去找丟失的錄像機,不過事情已經發生,后悔也沒用,我現在只希望你不要把我推開!
“鐘商,別說了!睒s湛再也忍不住,他站起身繞過桌子,兩個箭步靠近鐘商。
鐘商也第一時間從椅子里站起來,下意識做出迎接的動作。
他們就這樣自然而然的抱在一起。
榮湛把人摟緊懷里,一手輕撫鐘商的頭發,他在安慰鐘商的同時也在安慰自己。
“你這樣碰你,有沒有不舒服!辩娚陶f話時手臂緊緊環住他的腰。
“從來沒有過!
榮湛早就發現,這具身體從不抗拒鐘商的觸碰,對方的撫摸反而帶有鎮定的效果。
“哥哥,”鐘商說,“再抱緊一點。”
榮湛掀了掀眼眸,思緒一時混沌,不過依言照做了。
鐘商察覺出他的遲疑,心里掂量著,小聲問:“你不喜歡我叫你哥哥,對嗎?”
“沒什么喜不喜歡的,”榮湛淡淡的笑,“你開心就好,不用管我!
“我不會不管你,如果你不習慣,我就叫你的名字!辩娚毯苁钦,語氣中帶著少年才有的無邪。
榮湛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擊一下,既酸楚又鈍痛,他的聲線有些顫抖:“你在乎我的感受嗎?”
鐘商毫不猶豫的回答:“我在乎啊!
“謝謝,”榮湛特別感激,“原來還有人在乎我的感受!
“我一直都在乎!”
鐘商親了一下他的下頜,然后把臉搭在他的肩頭閉上眼睛。
“關于那個錄像機,你不需要想太多,”榮湛語氣真摯,“我該謝謝你讓我發現真相,這一天早晚要來,確實該有人自責,但那個人永遠不會是你!
指針滴答滴答響,屋里的光線逐漸變暗。
他們不知不覺擁抱了好長時間,仿佛是兩只抱團取暖的動物。
一聲手機提示音,打破了這種稱不上美好但絕對溫暖的氛圍。
榮湛輕輕放開鐘商,轉身去拿手機。
馬術俱樂部的老板打來電話,通知他,訓練場要進行賽道維修,這個周末暫停營業。
掛斷電話,榮湛看見鐘商一臉落寞又不甘的神色。
“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榮湛提議道,“不如我們去山上露營吧,這個季節的天氣剛剛好,不熱,也沒那么冷,或者出海游玩,你想去嗎?”
鐘商抿下唇,露出一種乖巧又靦腆的笑:“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這個回答出乎意料,榮湛先是愣幾秒,隨即笑得彎腰,“你真的很可愛,就不怕我把你賣了!
鐘商翻個白眼:“有什么好笑的,莫名其妙!
“好吧,那我就安排了!
榮湛收斂笑意,開始收拾桌上的殘羹剩飯。
他做事相當有條理,外人根本插不上手,鐘商想幫忙都沒機會。
他把垃圾一點點分類,擦干凈餐桌,規整完廚房,順便煮一壺超級香的咖啡。
“混拼的豆子,還不錯,”榮湛把熱騰騰的咖啡杯遞到鐘商手里,“你習慣加糖嗎?”
鐘商捧著杯子小幅度搖頭,抿一口,雙腿自然屈起,兩只腳踩住沙發,整個人就像貓一樣窩在沙發里。
榮湛看一眼外面的夜景,再看一眼鐘商的穿著,柔聲問:“我去給你找一件舒服的打底衫,你換上好嗎?”
鐘商以為出現幻聽,眨巴兩下眼睛:“你要我留宿?”
榮湛笑了笑,有點尷尬:“不好意思,你要是覺得”
“找吧,”鐘商忙不迭搶話,“我換,進門的時候你就該讓我換衣服,我當時還問你了。”
竟然有埋怨的意思。
榮湛的嘴唇蠕動兩下,欲言又止。
他應該大喊一聲把編輯揪出來,榮博士暫時還不習慣這種相處模式。
“我去給你取,”榮湛走出幾步又駐足,“呃要不你來臥室換?”
“好啊,我想參觀你的臥室!辩娚汤涞靥饋,光著腳,眨眼間就躥到榮湛面前,站姿立馬變得規矩。
榮湛指了指里面:“進來!
兩人一前一后進入臥室,燈光是白色的。
房間的格局很常見,裝修簡約,沒有多余的裝飾物。
沒啥好參觀的,鐘商卻像個個好奇寶寶,放下手里的杯子,這兒摸摸,那兒看看。
榮湛從衣帽間取出一件白色寬松款針織衫,詢問:“可以嗎?”
鐘商語出驚人:“是你穿過的嗎?”
“呃”榮湛有點不好意思,“只穿過一次,你要是介意我去找件新的。”
他覺得編輯的秘密基地應該有新衣服,他自己定制的換季新衣還沒到貨。
“我要穿你穿過的,”鐘商那點心思是一點也不藏著掖著,“我不喜歡新衣服的味道。”
“你換吧!
榮湛把衣服遞過去,識趣的出去等。
不一會兒,換好衣褲的鐘商走出來,衣服大兩碼,但不影響在家穿。
鐘商扯了扯褲子,像個小孩一樣低語:“哥,會不會掉褲子啊!
“不會,”榮湛一把拉住褲帶,稍稍用力往前拽,“這樣系緊一點”
他發誓,絕對沒用力,然而鐘商像沒長骨頭似的跌進他懷里,一股淡雅香氣鉆入鼻腔,瞬間麻痹神經。
不可描述的畫面浮現在腦海,揮之不去。
榮湛心想,編輯為什么不干脆給他設定為‘不舉’,總好過這樣折磨他。
鐘商順勢摟住他的腰,故意道:“抱一下不會有反應吧!
“不能”榮湛嘴角扯出拘謹的笑,“你隨意一點,我去給你收拾客房!
鐘商涼涼道:“我不睡客房!
“”榮湛陪著笑臉,左右看兩眼,好半天之后才道:“那你睡床,我睡沙發!
鐘商眼眸微瞇,盯著他瞅半天,眼神意味深長。
榮湛覺得自己的臉要被捅個窟窿,欲蓋彌彰地解釋:“我今晚要為明天的出行做準備,還要整理一些稿子,可能會很晚!
鐘商挑眉:“我又沒說不好,干嘛一副我要吃人的樣子,我說不逼你,說到做到!
榮湛失笑:“晚安。”
“現就晚安,不行,對我來說太早了,我跟你去書房好不好!
“好”——
鐘商比想象中的黏人,但一點不討人嫌。
他對榮湛特別近親,不是有意為之,而是一種習慣,非要挨著坐,就像一個小動物喜歡待在人身邊一樣。
榮湛桌上攤著一大堆資料,沉浸式地研究自己的癥狀,一邊查找一邊記錄自己的行為和變化,偶爾打電話給醫學界的朋友,詢問相關案例的信息。
期間,鐘商就坐在旁邊的椅子里,不出聲,不打擾,就是安靜地看著。
一直到榮湛開始計劃明天的行程,鐘商才開口說話。
“我們要去島上嗎?”他聽見榮湛給一位江院長打電話,提到明天登島。
榮湛點頭:“可以出船去島上爬山,綠國最高的山脈就在島上,你想去嗎?”
鐘商的回答不變:“你去我就去!
榮湛每次聽到這話都忍不住笑:“OK,我們明天要早點出發。”
“之后呢?”鐘商揪住他的衣擺,輕輕拽兩下,“哥榮湛,你有什么我是想說,你剛才跟好幾位醫生探討,那你”
“你想問我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對嗎?”榮湛無比柔和地接過話,還順手摸了一下鐘商的腦袋,“我們先去玩兩天,等我回來,我要去找老師詢問門鎖的密碼!
鐘商好奇:“什么密碼?”
榮湛指了指太陽穴:“跟這里溝通的密碼!
鐘商一下子捏緊了他的衣服,眼里透露出擔憂:“我不太明白,跟治療有關嗎?”
“治療”榮湛喃喃自語,這兩個字無意間觸動到他,“或許吧,誰知道呢!
他又這樣,毫無預兆地陷入另一種恍惚的狀態。
鐘商去摸他的手背,眼中閃爍不安的光芒:“不管怎么樣,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榮湛聞言轉頭,深深地對視許久,忽然冒出一句:“我應該讓他來陪你!
行動派從不廢話。
在鐘商不解又擔憂的注視中,榮湛自顧自走出書房,吃了片藥,然后又回來,平躺在沙發上,閉眼之前對鐘商說句:“很快!
鐘商怔愣地看著全程,好半天之后才反應過來。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榮湛身邊,蹲下身,一手撫摸男人的臉,從額頭到鼻梁,輕輕地描繪著。
榮湛睡著了,沒有醒來,就像正常人感到疲憊后會躺下休息。
“晚安。”鐘商淺淺一笑,吻了他的額頭,“以前都是你看著我入睡,以后換我看著你!
第62章 【VIP】 報復
露珠未干的清晨, 天高地闊,微風中蕩漾著涼爽的氣息。
綠國海灘上的游客漸漸增多,像芝麻一樣聚集, 正當大家欣賞日出海面的美景時, 榮湛和鐘商已經登上游艇前往海對面的島嶼。
啟航時海面飄著一層霧, 特別美,鐘商就坐在窗口前吃早點, 宛若置身于仙境。
沒一會兒,榮湛換好衣服從艙室里走出來,他一身帥氣登山服, 手里提著裝滿戶外用具的登山包,不發一言在做事,顯得面容冷峻,他的所有天性里, 有某種迷人的、不可捉摸的東西, 招引別人來到他身邊。
鐘商默默打量他,有時覺得他像深山里的清泉,純凈又溫暖,帥而不自知。有時又能在他身上感受到樹木未經修剪的野生力量,象征著不受束縛。
看久了, 鐘商的心臟開始“咚咚”跳, 一陣暖流從身上掠過。
“怎么了,”榮湛注意到他的視線,冷峻面容浮現一絲笑意, “昨晚我有醒過來陪你嗎?”
鐘商往嘴里塞了一片薄薄的火腿肉,嘟囔道:“沒有,你睡得可香了。”
榮湛頗感意外, 他以為那個人會出來跟鐘商聊幾句,這么想著,他扯過自己的登山包,從側包袋里取出小巧的眼鏡盒,這是他特意為編輯準備的眼鏡。
這具身體的眼睛有近視,度數不高,兩只200不到,除了開車,榮湛平時不習慣戴眼鏡,不禁有點好奇編輯為什么執意要戴,這個度數不影響日常生活或看書。
無論如何,他體貼的本性很難改變,有鐘商在身邊,他覺得編輯隨時會出現。
不過體貼的本性很快被骨子里的憤懣替換,榮湛在外衣兜里摸出一張便箋紙,他擋住鐘商的視線,悄悄打開折紙。
上面寫著幾行字:[親愛的,小商都送上門了,你怎么不滿足他,情感缺陷又不耽誤老二做事,我可沒狠心到這種地步。]
榮湛瞇起眼眸,周遭空氣瞬間降到冰點,他不慌不忙地把便箋紙折起來塞進眼鏡盒,隨即快步走出艙室。
他忽然變臉,搞得鐘商無措又擔心,趕忙起身跟了出來。
榮湛迎風站在甲板上,只見他手一揚,一個黑色盒子在空中拋出弧度后落入海里。
“哥哥,沒事吧?”鐘商語氣特乖,不敢用太焦急的口吻。
榮湛轉過臉,冷聲道:“你哥哥不是什么好東西!
“”鐘商先是一怔,隨后低下頭,難過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榮湛攜帶一身冷氣回到艙室,自顧自地收拾背包,半天都沒消氣。
他若是把編輯當成自己的一部分,真是理解不了對方的腦回路,可要是站在心理醫生的角度,他反而覺得這種現象已經很克制了。
兩種念頭糾纏片刻,最終前者占上風。
他既不把編輯當成自己,也不會去理解對方的不同尋常。
“榮湛,”鐘商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他身后,聲音謹慎又低嚅,“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叫你哥哥。”
這個問題之前問過,榮湛回答不變:“沒有不喜歡,你開心就好!
“你不喜歡,就告訴我,我不叫!
“我”
榮湛手里的動作停下來,抬眸去看鐘商的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當即便放緩語速:“鐘先生,我剛剛不是在兇你,我只是抱歉,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解釋!
“你沒有兇我,”鐘商勾起唇角,“你不用解釋!
榮湛失笑,下意識摸了摸鐘商的臉頰,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親昵。
鐘商順勢握住他的手,問:“你剛剛扔了什么東西!
榮湛露出絲絲得意:“一副眼鏡,反正我用不上!
鐘商沒明白怎么回事,好奇地歪著頭。
榮湛又道:“你可以試試,說不定能把‘哥哥’叫出來陪你!
對此,鐘商只是笑了笑,笑容非常樸素。
他摟住他的肩膀,在他耳畔小聲說:“你知道嗎?你剛才扔眼鏡的樣子很性感。”
榮湛:“”——
寧靜的小海灣,海面駛著輪船和掛著五顏六色風帆的小船,風景如畫般美妙。
游艇進入私人島嶼地界,青蔥的海岸顯露無遺,仿佛來到了與世隔絕的天堂。
“綠國還有這種好地方,”鐘商的身子在甲板上轉一圈,將四周景色收入眼底,“我第一次來,榮湛,你經常來嗎?”
榮湛臉上流露出遺憾的神色:“雖然來過很多次,但每次都是直接去江院長的研究所,還沒有機會靜下心觀賞島上的風景。”
“今天呢?”
“今天不去研究所,我們登上山頂俯瞰大海!
就這樣,船一靠岸,兩人各自背上登山包前往目的地。
榮湛手拿自繪地圖,從江沅那里得知有一條上山的小路,中途可以觀賞天然水簾洞和紅湖,等他們到了山頂,江院長有一座建在半山腰的度假屋,吃喝用品早已為他們備齊。
他把這些都轉述給鐘商,超有耐心地介紹了這座山所傳說的神話故事。
鐘商聽得入迷,緊緊跟在他身后。
“鐘先生,這座山暫時還沒有名字,不過江沅找專業團隊測量過,大概有3700以上的海拔,”榮湛轉過身看著鐘商帽檐下的俊臉,“江院長知道這里未經開發,花高價買下這座島,他沒想過做旅游項目,他是為了創立研究所和綠潮療養院。”
榮湛帶著鐘商登上吊橋,指了指不遠處。
順著那個方向,鐘商清楚地看見山腳下的平原有幾排白色建筑,有些房屋還在修繕。
“走吧,”榮湛輕拍他的手臂,“我們要爬幾個小時,晚上可能要在山頂留宿。”
鐘商滿口答應:“好啊,我想看星星!
榮湛摸了摸背包,眼睛一亮:“忘記帶望遠鏡,不過度假屋好像有天文望遠鏡,你和江沅有共同愛好,他也喜歡看星星!
鐘商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露出甜滋滋的笑:“你呢?”
榮湛說:“我也喜歡!
山路崎嶇,沒那么容易走,榮湛沒有放開鐘商的手,既擔憂又不忍。
他有細心琢磨自己對鐘商的感覺,不知道愧疚多一些還是感動多一些,除此之外還剩點不知名情愫,像是一種習慣。
鐘商的手很溫暖,有點肉乎乎,像女孩子的手,榮湛握著很舒服,他會控制不住地去猜想,編輯或是那個被回收的黑衣人是怎么對待這雙手的,有過細心的呵護嗎?還是充滿惡趣味的留下一些痕跡,宣示占有權。
按照編輯的混蛋屬性,估計有更過分的要求。
一想到這些,榮湛心里就不好受,他沒辦法用冷淡的態度去對鐘商。
“哥哥,榮湛?”鐘商扯了扯他的衣袖,“手疼了”
榮湛回過神,立馬松開手,“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
鐘商搖頭,用另一只沒被捏紅的手去牽榮湛,眼底竄出一絲憂慮,他不怕疼,他只是不愿見到榮湛無緣無故的走神,讓他想起剛剛一瞥而過的療養院,心中泛起濃濃的不祥之感。
他總覺得,榮湛來這里是有別的目的或意義,不是單純來玩。
“這里風景真好,空氣也好,最重要是特別安靜,”榮湛邊走邊欣賞,沒留意到鐘商變白的臉,“如果能在這里住一段時間,心情肯定會轉好!
鐘商緊張地吞口水:“你現在心情不好嗎?”
“好啊,”榮湛臉上笑容更盛,“以前徒步爬山都是我一個人,今天有鐘先生作伴,我當然高興。”
“嗯,我也一樣!辩娚涛站o男人的手,早就把這次的出行當成約會。
臨近中午,他們結伴抵達目的地。
到達山頂是另一番景色,一座座山頂天立地,綠色無限蔓延,陽光經過茂密的樹枝灑下來,山林間明暗閃爍。
榮湛走在前頭探路,確定沒有危險,他放下登山包,一腳踩在巨大的磐石,舉目望去,四周霧已散盡,光線乍亮仿佛綻放著微笑。
他頓感身心舒暢,回過身對鐘商招手:“來,上來!”
鐘商抬起眼眸,此刻一幕,成為永不褪色的記憶。
“小心點,”榮湛拉住鐘商的手腕,將人帶到自己身旁,“累不累?”
“還不到4000,我以前爬過更高的,”鐘商有點顯擺的意思,“你不要覺得我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廢物,我身體素質沒比你差多少,不信掰腕子試試!
榮湛還真有點好奇,于是伸出一只手。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幼稚地暗暗較勁。
“厲害啊!睒s湛笑著挑眉,率先放開手。
鐘商的力量確實不可小覷,雖然皮膚曬不黑,但身上沒有絲毫養尊處優的奶油氣,只是喜歡和榮湛貼貼罷了。
“下來,”榮湛跳下磐石,抬起兩只手迎接,“我們找個地方吃午飯!
“好啊。”
鐘商往下跳,準確無誤地跳進榮湛的懷里,絕對是故意的。
他摟住他的脖子,很想接吻,忍了又忍,最終只親一下臉頰。
“鐘先生,晚一點我讓”榮湛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他發現鐘商摟著腰的手臂在縮緊,向他傳遞一種不安的信號,“沒什么,我們去吃飯,江院長應該讓人提前準備好了!
聽他這樣講,鐘商放松下來,乖乖地應聲:“嗯!
有些事情攤開后,兩人的心思都變得敏感。
榮湛發覺鐘商不喜歡聽到‘他’這個稱呼,于是不再說奇怪的話,盡量當成失憶來相處。
其實他有特別多的疑問,還有點八卦,他想知道鐘商和黑衣人是不是情侶關系,還是跟編輯有什么情趣約定,好幾次話到嘴邊他都收回去,他有預感,只要他以第三人稱問,鐘商就敢哭給他看。
十分鐘后,榮湛在樹蔭下支起帳篷,招呼鐘商過來幫忙,兩人合力搞定戶外裝備,隨后接到度假屋工作人員送來的午餐。
他們席地而坐,中間隔著小方桌,上面的菜系精致考究,還配備了果酒。
榮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臨時決定過來玩,有些簡陋,我為你準備了換洗衣服,聽說下面有一處天然溫泉,等會去瞧瞧。”
鐘商把叉子放在嘴邊,腦袋晃兩下:“可惜,要是你親手做的菜就好了。”
榮湛拿過骨碟幫兩人分菜,語氣頗為認真:“你是真心覺得我做菜好吃,還是因為是我做的才想吃!
鐘商說:“當然是好吃,我很挑剔的,從不禍害我的胃。”
榮湛笑起來:“那就好,有機會換兩樣讓你嘗嘗。”
鐘商垂低眼眸,小聲嘟囔:“什么叫做有機會”
榮湛嘴角劃過一抹苦澀,沒接茬,輕松地轉移了話題。
吃過午飯,兩人開始四處亂逛。
沒有商業化的自然風光極為迷人,他們走著走著就遇到順流直下的瀑布。真是驚喜的發現,鐘商慶幸自己帶了相機,拍很多照片,然后錄制視頻,將周圍的風光和榮湛的身影都納進畫框里。
榮湛被陽光包圍,站在樹干旁邊,對著鏡頭笑盈盈打招呼。
鐘商盯著眼前人,一股力量在心中激蕩,從早上醒來一直持續到現在,他再也忍不住,放下相機朝榮湛走去。
眨眼的功夫,他就抱住了他。
榮湛有點驚訝,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欣賞風景為什么突然黏糊。
鐘商人狠話不多,抬起臉就親他,先是咬他的嘴唇,帶著點不悅和委屈,然后把舌頭伸進去。
榮湛顯得有些被動,心里亂哄哄,不知道該把人推開還是迎合。
這個吻沒有持續太久,鐘商稍稍退開腦袋,盯著他的眼睛說:“你討厭嗎?”
“不”榮湛下意識脫口而出。
“我想也是,”鐘商耳朵尖紅紅,非?桃獾奶嵝,“我們上過床”
很多次,但鐘商能感覺到那晚帶著記憶的榮湛有些不同,出乎意料的溫柔,過程中總問他疼不疼之類的怪話,做事相當克制,要是太猛還會道歉。
榮湛的回憶被勾起來,尷尬又羞愧:“是,我記得!
“真的?”鐘商露出懷疑的表情,“那你說,幾次,第一次是多久,別想唬我,我可記著時間呢!
“”榮湛在心里嘆口氣,他都忘了鐘商說話有多勁爆,“好像是三次?”
鐘商咬住他的喉結:“你怎么在這種事兒上也謙虛啊!
榮湛閉上眼睛,深呼吸兩次,一邊與人拉開距離一邊說:“那就是四次!
鐘商撇嘴:“躲什么。”
“鐘先生,”榮湛決定講道理,“你就別再捉弄我了,你看看四周的風景,多美,空氣多好,我們為什么要談論這種事呢?”
鐘商盯住他的眼睛說:“再好的風景也沒有你美。”
“別開玩笑!
“你最美!”
“”
榮湛嘴角勾起弧度,露出妥協的笑容,伸出一只手說:“走,我們回去。”
鐘商心滿意足地牽住他的手,非要挨著他的胳膊走路。
午后的陽光透過密集的樹冠,灑下斑駁陸離的光影,微風輕拂,樹葉沙沙作響,林子里偶爾傳來悅耳的鳥鳴聲。
兩人進入寬敞的帳篷,并排躺下來,享受空氣中彌漫的泥土和樹葉的清新氣息。
“睡一覺,”榮湛對旁邊的鐘商說,“晚點我們去度假屋,這種地方娛樂項目少,不知道你習不習慣!
“我特別喜歡,我就想安安靜靜的和你在一起。”鐘商滿目真誠,這話絕對百分百認真,“你也要休息,午安!
鐘商偏過臉,閉上了眼睛。
榮湛打量近在咫尺的五官,心中感到溫暖,漸漸地,困意席卷了意識,他也閉上雙眼。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知道編輯記仇又愛整蠱,但沒想到這人毫無節操沒下限到這種程度。
榮湛扔掉眼鏡的代價就是他在一陣始料不及的快意中蘇醒,睜開眼,舉目所及是鐘商飄紅又激動的雙頰,就在眼前輕輕晃著,宛若虛幻的場景。
他憑本能地抬手,一個小小的包裝袋從手心滑落,他的手指油膩膩,沾著小雨傘的東西。
此情此景無需贅述,顯然是剛開始沒多久編輯就把主動權交給了他,第二次了!來自魔鬼獨有的惡趣味的報復。
“哥”鐘商叫他一聲,“可不可以”
榮湛整個人僵住,天靈蓋嗡嗡作響,不知道是先發怒還是先叫停。
他猜到編輯會出現,以為會等到晚上,然而天大亮,帳篷外面的樹影清晰可見,他就對鐘商做這種
鐘商在他上方,兩只手無助地抵在他的胸膛,用一雙麋鹿般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像是在求饒,也像在索求,處于某種矛盾的狀態,顯然被欺負狠了。
“榮湛”鐘商甕聲甕氣道,“換一下行嗎?”
榮湛的臉不自然地繃緊著,像是被架在火上烤進退不得,“鐘先生,怎么先等等。”
鐘商俯身趴在他的胸膛,輕喘著說:“哥哥,你又要把我推開嗎?我聽你的話,很放松了!
“沒有真是個混蛋!睒s湛咬牙切齒,很想揮舞拳頭,可惜沒有合適的發泄對象。
“你在罵誰!
“我自己。”
榮湛先擦干凈手上的油,然后按住鐘商的后腦,小心翼翼地坐起身,“鐘商,你是不是特別難受。”
鐘商順勢摟住他的脖頸,以最親密無間的姿勢坐在他懷里,差點哼出聲:“有點”
“稍等。”
榮湛摟著人的腰調轉方向,整個過程緩慢又尷尬。
他想先從鐘商身邊退開,但鐘商不讓,四肢像藤蔓一樣死死纏住他。
“好點了嗎?”完事后,榮湛低頭問,“要不要我先”
“好多了,”鐘商的眼神發出明晃晃的邀請,有些露骨,同時又很乖巧,“你跟著感覺來,我沒關系!
“”
榮湛體會到了什么叫做幸福的煎熬。
他既興奮又難過,俯身下身子將鐘商抱緊,臉埋進對方的頸窩,閉著眼睛親吻唇下光滑的皮膚。
沒多久,鐘商就在他懷里哽咽:“別走”
他回道:“荒郊野外的,我能走哪去。”
第63章 【VIP】 天性
從知道殘酷真相的那刻起, 榮湛心里始終窩著一股火。
他從未想過把這種壞情緒用在鐘商身上,他只想疼愛對方,力所能及的讓對方開心, 可他偏偏做不到去愛, 在這種情況下編輯還變本加厲的挑釁他, 因為無法直接對峙,他的怒氣更盛。
性格使然, 他發怒與常人不同,表面越是冷靜,代表他的憤怒值就越高。
他抱著鐘商, 骨子里的狠勁突然迸發出來,最后一次他沒有控制好力道,甚至鐘商想說話都被他用手捂住。
“別叫!彼穆曇舭谅h利,充斥著隱忍。
鐘商親吻他的掌心, 整個人濕漉漉的, 完全放松身體任他擺布。
他把鐘商翻過去,摁住對方的后腦,不發一言。
一切結束后,山谷里回蕩的喘聲平息。
榮湛保持一個姿勢坐在帳篷里,盯著昏睡的鐘商出神。
他感到不可思議, 自己竟然像黑衣人那樣對待鐘商。
是不是證明他骨子里就是個王八蛋, 永遠改變不了,接下來會怎么樣,天性還能被壓制住嗎?
他拾起外套蓋住鐘商的肩膀, 捋了捋對方額頭的濕發,胸口悶得發疼。
外面的陽光剛好,明亮又不晃眼。
榮湛輕手輕巧地走出帳篷, 隨意找個空地坐下,支起一條腿,開始在便箋紙上寫字:[出來,今晚你陪鐘商,不照做,我弄死你。]
他把紙條塞進帽子的網孔里,這樣可以確保編輯能看見,不過按照編輯可以隨意讀取記憶和思想的能力,有沒有紙條都無所謂
光陰悄悄溜走,天空變成灰色,廣袤的森林披上一層溫柔而神秘的紗幔。
林間小動物開始為晚餐忙碌起來,在灌木叢里跳來跳去傳出“沙沙”聲響。
鐘商被細微的聲音擾醒,從帳篷里爬出來。
他很快尋到榮湛的身影,靠近懸崖的地方有幾塊巨大的磐石,榮湛穿著單薄的T恤,正坐在上面吹風,臉面向深深的溝壑。
光看背影,鐘商就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混亂氣息。
榮湛的狀態很糟糕,仿佛受到某種刺激,變得心不在焉,眼神和表情深似大海,遠方的煙塵和天空早就令他厭倦,鐘商特別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導致。
難道是因為自己嗎?
他們剛剛做過最親密的行為,這種事讓榮湛既亢奮又為難。
一想到這個可能,鐘商有些慌張,打心底不愿承認,他默默走到榮湛身后,猶豫著要不要開口說話。
榮湛擰過上半身,看見他便微笑,擺下手:“過來。”
鐘商依言靠近,坐到磐石上。
正當他猶豫要不要把頭靠在榮湛身上時,榮湛很自然地把他摟緊懷里。
熟悉的松木香氣息將他包圍,他不再胡思亂想,這一刻忘記所有煩惱,只享受屬于榮湛的體溫。
“鐘先生,你錯過了日落。”榮湛的聲音溫柔而細膩,聽了教人安心,“真的像詩人所形容的那樣,特別美!
鐘商收緊手臂,低聲問:“我錯過你了嗎?”
榮湛只是笑,沒有回應。
他那模樣讓鐘商心里涼涼的,說不出的苦澀。
夕陽眨眼消失,不過落日余暉持續的時間很長。
在一片朦朧之色,榮湛攬住鐘商的肩膀俯瞰島嶼全貌,好久沒有發出聲音。
“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現在做的事。”鐘商忽然打破沉寂,聲音飄輕,仿佛是從山谷對面傳來的。
榮湛從冥想中回神:“什么事!
鐘商吸口氣緩緩呼出:“成為鐘家的繼承人,我不想做董事長,不想和不熟悉的人一起喝不喜歡的酒,我不喜歡這種生活,我要是能像你一樣,早點離開該有多好!
“那你想做什么?”榮湛不免有些好奇。
“我之前告訴過你,”鐘商笑了,雪白牙齒如珍珠般排列,“好吧,我再跟你說一遍!
榮湛洗耳恭聽,眼里露出一絲期待的神色。
“你別取笑我,”鐘商自己先笑了,肩膀輕微顫抖,“我小時候想做電臺主持人,覺得特別酷,長大后想做導演,不是拍電影,我想拍紀錄片,去世界各地了解不同的民族文化,然后親手建一幢四面通風的房子,我跟你住在里面,養一大群狗。”
說罷,鐘商轉過頭,本以為會收到一陣笑聲,想不到榮湛特別專注,眼神尤為認真。
“那就去做,”榮湛看著他說,“你有的選,為什么還猶豫!
鐘商驚訝:“你支持我?”
榮湛白起溫柔又鄭重:“難道有人反對你。”
鐘商心里暖烘烘的:“除了你,我沒跟別人說過,當然也就沒人反對,其他人聽了會想笑!
榮湛捏一下他的臉頰:“原來你一直都沒變。”
“怎么這么說?”
“鐘商,我擁有童年部分的記憶,印象中你就是這么可愛又樂觀,”榮湛邊笑邊回憶,“你叫我哥哥,我沒有不舒服,因為我們小時候相處時你就是這么稱呼我,一直到中學時期,你好像也沒有改變!
鐘商失笑:“多少有點改變,我對你的感情在青春期變了質。”
榮湛的臉上浮現幾分調侃:“十幾歲?”
“是啊,情竇初開的年紀,”鐘商發出感嘆的聲音,“當時你要是跟哪個女校友走近一點,我緊張的要命,害怕咱倆不是同路人!
“那你是怎么確定我和你一樣的!
“你先親的我”
榮湛眼皮一跳:“什么時候。”
鐘商口吻格外天真:“過生日那晚啊,其實在那之前,你晚上經常來找我,不講話,就看著我入睡,你說會找人來保護我,那個人就是你自己!
榮湛目露驚訝,大概了解怎么回事了。
他沉默下來,心里暗暗下定決心,必須找那個人談談,就算冒著失去平衡的風險。
現在只要他稍稍走神,鐘商就兵荒馬亂。
“榮湛,你的心靈千變萬化,我被你吸引!辩娚淘诠膭類廴,用富有詩意的話來表達。
榮湛聞聲低眸,看見鐘商眉梢和眼角的朝氣,像是晨光。
這才是真正的鐘商,善良,癡情,無怨無悔,也是一直平衡他精神世界的存在,因為有鐘商,編輯才能壓住某種邪惡的念頭,戰勝天生不良的基因——
晚些時候,榮湛帶著鐘商從山谷的另一側下山,根據地圖提供的路線,他們很順利找到半山腰的度假屋。
度假屋建在崖壁上,北向是正門,門前有一片開闊的空地,靠近岸邊最陡峭之處有乘涼亭子,可以望見絕美無比的海景,進入屋里,穿過小廳堂便是睡覺的房間,寬敞的露臺用落地窗隔開,站在上面可以欣賞飛流直下的瀑布和綿延起伏的山脈,視野相當開闊,還可以用天文望遠鏡看星空。
鐘商決定先在房間里沖個澡,然后研究一下望遠鏡。
榮湛有別的打算,他找到度假屋的工作人員,借來廚房的使用權,準備親自下廚做晚餐。
兩人暫時分開,還有點不習慣。
鐘商洗澡時就在琢磨,等會要不要去廚房幫忙。
反觀榮湛就沒心思想那么多,他的注意力都給了晚餐,廚師告訴他再往山下走一段路就能看見老農打理的菜園,他可以去那里挑選新鮮的蔬菜和瓜果。
廚師見他眼眸放亮,提醒道:“榮博士,那邊有條路正在施工,好像還有一批老板來檢查,反正天黑山路不好走,你注意點腳下!
榮湛道過謝,背上一個竹筐,手提小鏟子迫不及待去搞吃的。
半路上,他接到鐘商打來的電話,對方驚喜地向他透露:“我發現門口的洼地,亭子旁邊的野草繁茂,野花很多,都是藍色的!
榮湛打趣說:“你可以采幾朵送給我!
鐘商翻個大白眼:“得了吧!
沒聊幾句,榮湛就找到廚師口中的菜園,他掛斷電話,答應鐘商十分鐘后回去。
可惜未能兌現。
榮湛進入菜園宛若收割機,各種蔬菜都沒能逃過他的魔爪,他幾乎裝滿了竹筐,臨走前還管老農要了五個土雞蛋。
通往度假屋的道路正在施工,從菜園返回遇到一大堆西裝革履的人,這群人與周圍景色格格不入,聚在一起指點江山,榮湛決定換一條小路,可他沒想到這條路也在維修。
天色越來越暗,他上臺階時不慎踩空,連人帶筐跌入泥潭。
還好他眼疾手快,挽救了一筐新鮮蔬菜。不過他就沒那么幸運,只覺后背和腿灌了鉛似的沉重。
正當他疑惑這里怎么會有積水潭時,仔細一看,竟然是施工剩下的水泥。
“誰在那里?”一道年輕沙啞的聲音響起,摻雜著幾個人零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熾白燈光朝榮湛的身上晃兩下,他別開臉,緩慢地從水泥堆里站起身,面色無比平靜,并沒有出糗后的尷尬。
“不好意思,”他邊找雞蛋邊解釋,“剛才不小心滑了一跤,你們是工作人員嗎?”
為首的青年駐足,歪著頭仔細端詳他,忽然驚喜地提高聲音:“你是榮博士吧?”
榮湛與其對視,朦朧夜色下勉強看清對方的五官,點了點頭:“我是!
青年趕忙介紹:“你好,我是江院長的弟弟,我們之前見過的!
榮湛對這人沒印象,深知自己情況特殊,現在的他沒印象,不代表另一個他也沒有,他朝人露出友善的笑,顯得平易近人。
事發突然,水泥很快滲透榮湛的衣服,他跟著江家小少爺到最近的水池沖洗,正好是一處純凈的洼地。
榮湛快速脫掉臟衣服,剛進入到池里,竹筐里的手機便“嗡嗡嗡”地響起來。
他三下五除二洗掉身上的泥,然后游到岸邊,一抬頭,發現江小少爺正蹲在竹筐旁瞅他。
“手機,麻煩你。”榮湛笑容疏離而客套,從對方手里接過手機。
果然是鐘商搖來的電話,詢問他什么時候回去。
“不小心踩了水泥”榮湛把情況屬實敘述一遍。
鐘商立刻緊張起來:“別亂走,我去給你送衣服!
榮湛趕忙提醒:“你小點心,路滑!
結束通話,榮湛拿著手機直接上岸,身材宛若雕琢的藝術品,每塊肌肉線條都充滿力量感,透露出長期自律與鍛煉的痕跡,他的皮膚上攜帶大片水珠,招來不少不明飛行物。
他用手揮開蚊蟲,腦子里還在想滾走的雞蛋,感到十分可惜。
“榮博士,你來這邊游玩嗎?”江小少爺忽然開口,視線落在他身上脧巡半天,而后低頭瞅一眼自己干瘦的身體,心中泛起一絲異樣。
“嗯!睒s湛穿著內衣坐在竹筐旁,像個游泳健將。
“一個人?”
“我和朋友一起!
“你晚上在度假屋?”
“是!
話落,兩人對視一眼。
江小少爺露出某種會意的神色,意味深長說:“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榮湛沒心思去深究,此時他衣不蔽體,只想快點回到度假屋的廚房,有些食材放久了會不新鮮。
約莫十幾分鐘,鐘商帶著工作人員出現。
“鐘先生,”榮湛站起身招手,“這里,讓你跑一趟,沒腳滑吧!
鐘商看見他什么也沒穿,被一群蚊子騷擾,差點當場笑出聲:“我又不是你,沒那么容易摔倒!
榮湛接過衣服快速套在身上,不忘把臟衣服塞進筐底,隨即拎起竹筐,讓鐘商看自己的收獲:“少了兩個雞蛋,等會去找老伯補上!
“哦,雞蛋能做什么。”鐘商一邊講話一邊朝他身后瞥,發現還有個年輕男人,一下子板起臉。
“吃啊,”榮湛背上竹筐,很自然地牽起鐘商的手,“我們走吧,不能再耽擱了!
他們朝菜園的方向走去,榮湛勢必要補齊丟失的雞蛋,越過江小少爺時,他不忘跟對方道謝。
鐘商捏緊他的手,小聲說:“我見過,彩虹區的常客!
“好像是江院長的弟弟,他有好多個弟弟,不知道這位是親的還是表的!
“你不該裸泳,他一直在看你身上的吻痕!
“那又怎么樣呢?”
“他會以為你來者不拒!
鐘商可太了解彩虹區那些富少的作風了。
第64章 【VIP】 不要
夜深人靜時刻, 天空猶如一幅浩瀚的畫卷,無數星辰好比細碎的鉆石,閃爍著遙遠而神秘的光。
屬于兩個人的晚餐就在這美麗夜幕下展開, 榮湛和鐘商面對面席地而坐, 木質小圓桌剛好盛放精心準備的四道小菜。
鐘商從小錦衣玉食, 去過更美的地方,吃過不少珍饈, 但沒一次能有今晚具有紀念意義,有榮湛在身旁,鐘商不覺得這個星空夜晚荒涼蕭瑟, 反而覺得親切,仿佛以前經常光顧。
這樣想著,他抬眸看去,正巧榮湛也在觀察他, 用一種捉摸不透帶點詭秘笑意的眼神。
兩人對視片刻, 都從對方的表情中察覺出異樣。
榮湛臉上暈開溫和的笑容:“餓了,開始吧,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嘗嘗自己的手藝。”話落,他執起餐具,先嘗了一口新鮮的魚子醬。
“哥哥, 你剛才去洗手, 怎么洗了那么久,”鐘商歪頭看他,眸中迸出幾點凌厲的光, “等一等,先回答我!
榮湛并沒有因此停下手里的動作,細細咀嚼嘴里的美食, 敷衍味十足:“能有多久!
“十分鐘!
“那也還好,我順便洗了腳,洗的比平時仔細。”
“”
鐘商無話可說,執起餐叉往嘴里送菜,腦海閃過他和榮湛找老農要雞蛋的場景。
當時拿到土雞蛋的榮湛格外開心,朝他晃了晃,那笑容純粹樸素,仿佛找到了失而復得的寶貝。
再看看現在的榮湛,臉還是那張臉,可笑容里隱約透出一種難能的痞性。
鐘商感到奇怪不無道理,事實也確實令人難以想象。
榮湛在洗手的時候,趁人不注意換了‘內核’。
作為編輯,他很想品鑒一下榮博士的廚藝,雖然不是第一次,但以往過于小心翼翼,生怕榮博士察覺到自己的菜丟了。
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坐享其成,反正榮博士只要閑下來就罵他,不怕再加一條‘偷吃’。
編輯擁有榮博士的所有技能,他也可以做到,架不住他懶。
這頓晚餐比預料中的平靜,榮湛吃東西的次數是說話的十倍,鐘商也變得話少,始終默默觀察對面的男人。
“哥哥?”鐘商咬住餐叉,聲音像棉花糖又軟又甜,“你現在是擁有全部記憶嗎?”
榮湛恍若無聞,用濕毛巾擦干凈手,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襟,看上去像個詭譎狡詐的判官,語氣頗輕:“有什么關系,我就在這里!
鐘商努嘴,沒再接話。
后來,他們一起用天文望遠鏡看星星。
氣氛不知不覺變得活躍,鐘商扶著望遠鏡仰望星空,榮湛站在他身后,摟著他的腰身,親吻他的臉頰和耳朵。
“小商,把臉轉過臉。”榮湛不滿足于現狀,一手探進鐘商的衣服里游走。
鐘商氣息開始不穩,轉過頭,任由男人吻住自己的嘴唇。
他眼眸如墨,烏睫似鴉羽。
榮湛看得心動,捏住他的下頜,稍微用點力就撬開了牙關。
不同于下午在帳篷里的親密,此時榮湛像個老手,輕而易舉的煽風點火,不止老練,還有與生俱來的壓迫感,強勢的氣息圍繞周身,鐘商想去摸他的手臂被制止了。
他從后面抱起鐘商,一個回身快速將人抵在落地窗前,嘴唇終于從對方的唇瓣上移開,轉而去咬那柔軟的耳朵。
鐘商渾身燒起來,感覺耳朵尖又疼又麻,忍不住瑟縮一下:“哥”
“嗯?讓你躲了嗎?”榮湛在耳畔警告,那聲音低沉又蠱惑,帶著難以名狀的魔力,“下午是不是沒盡興,今晚全都給你好不好!
語畢,他不等鐘商有反應,攔腰將人扛起,推開玻璃門,直奔床鋪走去。
鐘商低垂著腦袋,看見露臺的望遠鏡離自己越來越遠,臉皮紅的徹底,心中泛起層層漣漪。
轉瞬間,他被榮湛放到床上。
他想與榮湛面對面,□□湛直接將他的身體翻轉過去,他的半張臉埋在散發著花香的潔白床單上,薄薄的布料被掀開,他感到脊背一片涼意,如同山背般優美的側腰曲線和性感的腰窩全被另一個男人的眼睛捕捉到了。
榮湛俯身給壓力,伏在鐘商的背部,一手摁住他的腰窩,饒有興致地觀賞著下午留存的印記。
“真是不可思議”榮湛低語,眼神閃爍熾熱的火花。
隨著尾音消失,一股電流拂過鐘商全身,他感到一陣戰栗,四肢酥麻癱軟,不愿做任何反抗。
他太熟悉他的身體了,可以說是完全掌控。
每當榮湛的手指撩過鐘商的皮膚,鐘商都會像怕癢似的微微抖動。
身體是這樣,但心理有另一番想法。
鐘商做個深呼吸,盡量穩住聲線:“不!
榮湛正準備對那兩座緊實的山丘下手,聽到這話立時停止,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小商,你說什么。”
鐘商偏過臉,余光掃過榮湛的五官,清晰吐出兩個字:“不要。”
榮湛眼眸微瞇,透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凌厲,他凝視底下的人,明確聽出拒絕的意思,他有些意外,這應該是鐘商第一次拒絕他,跟以往的欲拒還迎不同,這次是正經八百的喊停。
他心里冒出隱隱不快,但這股不良情緒轉瞬即逝,好奇心占了上風,他掰過鐘商的下巴,湊近一點問:“不想要嗎?”
鐘商感到體內有某種沖動的情緒在橫沖直撞,強壓住欲望回道:“不太想,哥哥!
榮湛放松力道,支起上半身把鐘商翻了過來,改為面對面交流。
他整個人又壓下來,帶著一種懶惰的壓迫感,像草叢中突然襲來的蟒蛇。
“身體不舒服?”
鐘商的腦袋左右晃動,垂落目光,聲音低到快要聽不見:“你是不是又要像下午一樣,突然之間我不想,別這么做!
榮湛輕挑眉梢:“告訴我,為什么不想?”
鐘商直視他的黑眸,語氣清潤又平靜:“我在你眼里看到了痛苦,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
落日時分榮湛坐在磐石上沉思的背影,已經深深刻在鐘商的腦海里,他在榮湛聰明冷靜的臉龐上,讀出一種陌生的情緒,類似心靈上的空寂。
“不要折磨你自己,”鐘商摸著榮湛的臉頰,哽咽的嗓音帶著一絲懇求,“我比你還要心痛!
榮湛唇邊笑意盡收,盯著鐘商的瞳孔漆黑如廣袤夜空,仿佛里面涌動著象征黑暗的洶涌浪潮,教人看不透分毫。
半晌,他有了反應,臉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嗓音黯沉:“聽你的,不做了!
他平躺下來,胳膊一伸輕松把鐘商攬入懷里,無聊地玩著對方的手指,換上誠懇語調:“這種事不會有第三次!
同一個把戲,編輯最多玩兩次。
他原計劃是遵循榮博士的意愿好好疼愛鐘商一晚,畢竟榮博士那個暖男要爆發,必須得做點什么平息怒火。
下次換一種玩法,不能跟鐘商有關,不然善良的自己又該鬧心了。
“小商,真是個天使,”榮湛側過身體,親吻鐘商的額頭,“你很喜歡另一個我,對嗎?”
鐘商喃喃道:“只要是你,我都喜歡。”
“其實呢,我也喜歡失去記憶的我,”榮湛語氣中夾雜著頑劣,佯裝傷心地嘆口氣,“可惜他對我有意見,我都不敢跟他對話,肯定會揍我!
鐘商把臉貼近他的胸膛,沉默不語。
“小商,小商”榮湛像對著母獅撒嬌的公獅,用自己的下頜不停地蹭著鐘商的頭頂,“是不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得不到,我也得不到,我們都喜歡,當然,咱倆的喜歡不是一回事!
“榮湛!”鐘商梗著脖子和他對視,目光勇敢地都躲不躲,“別說這種話,我控制不住自己想發火,我真的會生氣!
他很少用這種態度反抗他,相識二十幾年屈指可數。
“OK,你該休息了。”
榮湛低笑,親吻一下鐘商的臉頰。
沒多久,鐘商就睡著了,因為心事多,眉頭還是皺著。
他幫他撫平眉心,隨后離開了房間
漆黑夜色中,男人像尊雕像似的立在崖邊。
榮湛望著腳下的峭壁,一雙眼睛快速適應黑暗。
他不抽煙,此刻卻有了想抽煙的念頭。
夜風帶著涼意穿梭,拂過樹梢和草叢,仿佛是大自然的低語。
榮湛閉上眼,享受屬于夜晚的寂靜和深邃,任憑涼風吹起衣擺,他無動于衷。
在很小的時候,他就喜歡黑夜勝過白天,他覺得黑夜可以容納很多有趣和不為人知的秘密,白天需要表演,晚上卸下偽裝。
他追求刺激,愛好獵奇,常常游走在灰色地帶。
與此同時,他救人無數,卻也見證過許多生命在眼前消亡。假如鐘商得知他學醫是為了滿足某種奇特的欲望,不知道會露出什么樣的表情。
他會害怕他嗎?
胡思亂想之際,身后突然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
榮湛立馬認出不是鐘商。
那人越走越近,步伐遲疑,帶著不確定性。
“江小少爺。”榮湛的嘴邊形成一道弧度,話音落地,他才慢吞吞轉過身。
他背著月光立在亭子前面,顯得身影高大挺拔,渾身透露出一種無形的壓制,莫名教人心里發怵。
“榮博士,是我,要不要約一次!苯贍斕貏e直接,眼神和聲音洋溢著平時不曾表露的好感。
他曾經見過榮湛,在某個場合,當時就吸引了他,想不到還有機會近距離接觸。他覺得榮湛孤高自負不染俗塵,又很多變,實在不想錯過。
榮湛面色晦暗,黑夜中的輪廓模糊不清,半天沒有回音。
江少爺的腦子里都是他赤條條的身體,滿懷希望地問:“你一個人,對不對?”
榮湛聲音低沉而醇厚:“我帶人來的,你瞎了?”
江少爺臉上的笑意僵住,開始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榮博士,畢竟之前的態度可沒這么豪橫,而且他好久沒遇到這么跟他講話的人,不過這人是榮博士,他可以忍一忍:“沒關系,榮博士想的話,我們可以單獨約!
正愁沒地兒撒氣,竟然有人自動送上門。
榮湛邁開步子朝前走,身形和臉頰一點點暴露在夜燈下,五官輪廓鋒利,眸色因背光顯得深,他涼涼打量著江少爺,語氣寡淡:“就你,不太行,哪來的回哪去。”
江少爺心有不甘:“您什么意思?”
榮湛很無所謂地笑了一下:“意思是不想操,滾遠一點。”
江少爺瞪圓眼珠,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你說臟字,你是在罵我嗎?”
榮湛眸色微冷:“不然?”
“你怎么回事,知道我是誰嗎?”江少爺氣得臉紅脖子粗,感覺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你有種再罵一遍。”
榮湛靜看對方幾秒,刻意加重咬字的力量:“C,A,O,操!”
“你踏馬敬酒不。
江少爺小旋風一樣沖過來,奈何技不如人,拳頭還沒攥緊就被人大力捏住后脖頸,瞬間失去攻擊能力,整個人像小雞仔一樣被拖在地上。
榮湛掐著人走到暗處,眼下漆黑一片,旁邊是簡易的涼亭,勉強能看到一根柱子,憑感覺就知道再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江少爺的腳一踩空,當即嚇得腿軟,說話都不連貫了:“榮博士,你你別開玩笑”
榮湛那略帶戲謔的低沉嗓音從頭頂上傳來:“知道我為什么來這里嗎?你哥哥幫我確診為精神障礙,你說我要是一不留神把你推下去,是不是可以在療養院辦理永久居住證。”
江少爺哆哆嗦嗦說不出來話,雙腿猶如棉花,根本無法站立。
“讓你滾你不滾,只好我替你做決定!
說罷,榮湛松開手,照著江少爺的屁股踢一腳。
只聽一聲顫抖的嚎叫,江少爺栽了下去。
“啊啊啊救命。。
江少爺狂舞四肢,閉著眼睛大喊,聲音貫穿整個山谷。
榮湛拿著手電筒晃他的臉,冷酷的目光中飽含殺傷力:“死透了嗎?”
江少爺停止喊叫,四肢僵硬,愣了好半天后在身旁四處摸索,這才發現自己掉進了洼地,而不是萬丈懸崖。
“呃啊”他發出劫后余生的呻吟,臉上的表情哭笑難辨。
處于驚嚇中的江少爺,連罵人的心思都沒有,他害怕榮湛動真格的,機械化地伸出手往上爬,終于爬上岸,然后像個落水鬼似的奔著來的方向跑去。
拖拖沓沓的腳步消失,四周死寂了片刻。
榮湛頓感身心舒暢,甩了甩手里的手電筒,轉過身信步往回走。
度假屋的門口,身穿海藍色衣服的鐘商站在臺階,燈光罩住修長身軀,襯得皮膚白到發光。
榮湛下意識駐足,抬高視線,迎上那雙晶亮的眼睛。
顯然,鐘商目睹了全程,看表面沒有異常反應,精致面容掛著波瀾不驚的神色,不見驚恐與質疑。
榮湛輕嘆口氣,顯露出一朝塌房的無奈神情。
他兩步踏上臺階,將手電筒掛回原來的位置,側目看向鐘商,氣場沉重而邪肆,像是一座傾斜的山峰。
鐘商可不畏懼他,依舊用那種平靜的目光與他對視。
“晚安。”
極其干凈簡潔的兩個字,不帶任何情緒,榮湛說完徑直走進屋里。
鐘商落后他幾步,盯著他的后腦勺開口:“哥哥,你不能總是嚇唬別人。”
榮湛拉過椅子坐下,比貴公子還優雅地攤開手:“怎么辦,他要睡我。”
“”鐘商嘴邊肌肉抽搐,低頭小聲嘀咕,“你理由可多了。”
榮湛神情逐漸凝固,冷冷笑道:“這才是我。”
第65章 【VIP】 缺德
天亮了, 藍色晨曦映照大地。
榮湛醒時發現自己躺在茶室的榻榻米,只穿內褲,身上蓋著薄薄的被單, 場景和預想中的大軟床相差甚遠。
難道昨晚編輯和鐘商沒在一起嗎?
榮湛帶著疑問坐起身, 扯過搭在椅背上的衣褲套在身上。
無意間的低頭, 他看見帽子就放在枕邊,不用想, 肯定是某人有意為之。
他在帽子的網孔里找到編輯留下的紙條,上面寫著龍飛鳳舞的字:[江院長可能會來找咱們,那件事你自己做決定, 昨晚小商拒絕了我,他怕你不高興,認識這么久,他第一次拒絕我, 以前他可是從來不跟我提要求(笑臉)]
那件事
應該跟協議有關, 榮湛最近幾天一直在考慮這件事,他在編輯眼里就是透明的。
他找到紙筆,在空白處回復:[你自己檢討一下。]
榮湛把新的便箋紙塞進帽孔里,舊的紙條撕碎扔掉,一轉頭, 透過窗戶看見鐘商漸行漸近的身影。
他直奔洗手間, 快速洗漱。
出來時,鐘商已經站在桌邊等他,穿了一件特別好看的淡紫色圓領打底衫, 白凈俊美的臉神采奕奕。
“哥,睡得好嗎?”鐘商一樣樣往桌上擺早餐。
榮湛頷首:“很好。”
“真的假的,”鐘商不太相信, “榻榻米那么硬,又窄又熱,你的肩背不痛嗎?”
“沒感覺,”榮湛用毛巾擦著脖子,“可能我睡的比較晚。”
鐘商捋了捋頭發:“我叫你去房間,你不來!
經歷了江少爺的小插曲后,榮湛變得冷峻不易接近,周身戾氣環繞,不愿與人交談,就算是鐘商也不行,一個人窩在茶室,整個后半夜都沒有出來。
最搞笑的是,凌晨兩點多鐘商去敲門,試探性地問哥哥有沒有睡覺。
屋里傳來悶悶的聲音:“免打擾,不是對我說NO了嘛。”
活像個慪氣的大貓。
鐘商撇撇嘴,走人了。
整個過程由鐘商三言兩語簡單概括。
榮湛聽了眼里閃過驚訝,心里想:那不是我,可不關我的事。
“好香的味道,”榮湛話鋒一轉,“鐘先生,你煮了咖啡嗎?”
鐘商端起玻璃器皿,為兩人各倒一杯:“你帶來的咖啡豆,我磨成粉,現在滿院子都是咖啡的香味,真不錯!
榮湛坐到椅子,執起杯子笑說:“喜歡,回去全部送你。”
鐘商的眼睛彎成月牙,細細品嘗咖啡,被蒸汽渲染的眉眼有種別樣的美感。
“好喝,辛苦鐘先生。”榮湛本來不想說這些廢話,他想問問關于編輯的事。
“昨天我錯過日落,”鐘商有點小得意,“今天你錯過日出!
榮湛笑著接話:“那真是可惜!
一陣突如其來的尷尬在兩人周圍散開,互相瞅瞅,不約而同地轉移視線。
鐘商也有一肚子問題,他想詢問榮湛對昨晚的事記得多少,話到嘴邊咽了回去。
兩人默默吃著早餐,埋頭不語,各自想著心事。
這時,度假屋的工作人員從窗前經過,霎時打破這種沉默的氛圍。
榮湛站起身,推開茶室的門,正好撞見來找他的工作人員。
對方禮貌開口:“早上好,榮博士,江院長問您方不方便見一面!
“方便,”榮湛早有準備,回頭對鐘商交代,“不用等我吃早餐,我去跟院長聊聊!
鐘商有一瞬間的緊張,繃著臉點頭:“哦,你忙!
榮湛笑了笑,跟著員工一起離開。
茶室的兩扇窗戶正好對著庭院,外面的景色一覽無余。
鐘商做賊似的往外瞟,看見一輛黑色商務車停在小徑上,一位司機幫忙開車門,榮湛彎腰坐了進去。
車子沒有發動,看樣子要在車里聊。
事實也正是如此,江沅趕時間來見人,晚點要回市區開會,連下車喝杯茶的時間都沒有。
江院長今天格外俊秀,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面帶淺笑,舉止溫文爾雅,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意。
榮湛接過他遞來的文件,翻開看,里面是綠潮療養中心的詳細信息。
“謝謝,”榮湛收起文件,“麻煩你這個大忙人專門跑一趟!
江沅暗暗打量他,隨即意味深長的笑了:“應該的,這么早來找你,不止是為了給你送資料,還為了弟弟向你道歉。”
“道歉?”榮湛一臉茫然,“我昨天在菜園附近確實碰見了江少爺,他幫了我,為什么道歉!
“我就知道不是你,”江沅莞爾,“你最多拒絕,后續的發展不像你的風格!
榮湛漸漸回過味兒來,臉色陡然沉幾分:“是他,發生什么事了!
江沅好奇:“鐘先生沒跟你提起?”
榮湛緩慢搖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江沅輕笑道:“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說起來,他跟鐘先生都是彩虹區的?停瑧摯蜻^照面,鐘先生可能是假風流,我弟弟是玩真的,他昨晚去找你,想跟你來一次419!
“跟我?”榮湛對這種事的出發點不感興趣,直接問自己關心的,“然后呢,另一個我是怎么回應的。”
“過程不重要,結果是我弟弟回去換了一條褲子!
“他也摔倒了?”
江沅幽幽嘆聲,笑容和煦盡顯儒雅:“他因為恐懼尿褲子了!
“”
榮湛別開臉看向車窗外,試圖腦補那個場面,幾次都以失敗告終。
無法想象,他到底對人家做了什么慘無人道的事。
“應該是我道歉,”榮湛聲音低沉,臉色不是很好看,“人沒事,對吧?”
江沅粲然一笑:“沒事,他以為會成功,但運氣不好遇見編輯,踢到了鐵板,這樣也好,他以后會收斂些!
“我無話可說!睒s湛語氣涼涼,絕對發自內心。
“你真的決定了,”江沅掃一眼他手里的文件,“要不要再等等,你們可以先用其他渠道溝通!
互遞紙條嗎?
榮湛受夠了,語氣沒什么感情:“上次催眠結束,我就已經決定,不會改變。”
江沅略一沉吟:“有沒有想過后果!
“每天都在想,”榮湛神情變得恍惚,聲音也不自覺放輕,“我覺得自己被困在這副軀殼里,很多事情不能做主,早點解脫也不錯!
“榮博士,你有點悲觀主義了。”江沅的語氣半認真半玩笑,目光落在榮湛的側顏,透露出關懷。
榮湛眸光微動,失笑:“或許吧。”
江沅輕聲問:“沒有你舍不得的?”
榮湛若有所思地搖頭:“沒有,我現在所擁有的東西,沒一件真正屬于我!
江沅接過話音:“我們的友誼不算嗎?”
榮湛不語,一手搭在嘴邊,有些難受地朝外面看。
“榮博士有自己的生活,編輯沒有干涉,有些東西永遠是你的,誰也拿不走,”江沅一手落在他的肩膀,“不管是作為醫生還是好朋友,我都希望你能慎重考慮,解決問題的方式有很多種,沒必要選擇最危險的路。”
“我明白你的意思,”榮湛眉眼間冷靜平淡,“一個人如果被判定為精神病患者,普遍情況很糟糕,等于失去人性和靈魂壞掉的物品,不過我很幸運,我認識你,下場應該不至于太慘。”
精神病院的流程,榮湛比誰都懂,進去的人很難再出來,在那種地方,患者的一切都由主治醫生決定,醫生說好就是好,醫生說不好就是不好,捆住手腳注射鎮定劑都是基操,患者越是反抗,證明他病得越厲害。
“不得不說,編輯真是一個深謀遠慮的人,”榮湛唇角露笑,不禁發出感慨,“他很早就料到會有這一步,提前想好對策!
在綠國,送一個人進精神病院挺容易,只要家長或家屬簽字就行了。
榮湛很早抽身,還未畢業就脫離家族,逐漸疏遠曾經無比熟悉的人,唯獨對鐘商區別對待。
至于其他人,包括親姐姐,他都刻意保持距離,家人自然而然也會對他敬而遠之,而且他對家族企業和財產沒有威脅。
雖然聽上去有點俗套,但他對錢真的不感興趣。
榮博士沉迷于學術研究,編輯喜歡去平地區那種地方尋刺激,至于沉默寡言的黑衣人,連外套都懶得換新花樣的性格怎么可能對家產有想法。
在這種情況下,榮家找不出一個敢為榮湛做主的人,一切由他自己決定,旁人休想操控他的人生,這是屬于編輯的個性,寧可毀滅也不愿被束縛,他才是布局的人。
榮湛低聲自語:“編輯永遠把自己排在第一位,他最愛自己,然后才是別人。”
“其實每個人都是這樣,”江沅接過話,目光陡然變得深沉,“我也一樣,先學會愛自己,才有能力愛別人,我記得有位名人說過,世界上沒有真正的無私者,就算是做善事,也是帶著某種目的。”
“你在安慰我,還是編輯,”榮湛嘴角揚起,“不管怎么說,事情發展到這個階段,不算太糟!
“你又是頂尖的心理醫生,”江沅補充說,“多牛的專家來也很難把你控制,可能會落得跟我一樣的下場,被反催眠!
榮湛忙不迭撇清關系:“那不是我,我沒那么缺德!
話落,兩人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十分鐘后,江沅的商務車駛離小徑。
榮湛捧著一沓資料回到度假屋,鐘商坐在涼亭里吹風,看見他過來,叫了一聲“哥哥”。
“鐘先生,”榮湛笑盈盈擺手,“午飯想吃什么,我來準備。”
鐘商打量他,目光淡淡掠過他手里的文件,“都行,怎么沒留你的朋友一起用餐。”
榮湛不易察覺的聳肩,朝著涼亭走過來,“他可忙了,跟你一樣。”
“我有的選,可以不忙,”鐘商話里有話,等榮湛走近,他趁機一把拉住對方的手,“榮湛,讓我陪在你身邊!
“天天黏在一起嗎?”榮湛開玩笑道,“好像不行啊,我的工作室還沒關呢,等我回到市區,有得忙,你要跟我去監獄看罪犯嗎?”
鐘商捏緊手,神情擔憂:“我很認真,無論遇到什么困難,我都會陪你一起度過!
榮湛深深注視這張俊臉,眼里流露出感動:“謝謝。”
“你是不是不高興了,”鐘商突然說這話有點莫名其妙,“因為我拒絕你,你不理我”
最后一句話的聲音特別低,榮湛勉強聽清楚。
他腦袋先空白三秒才想明白怎么回事,立馬變得嚴肅:“這就對了,你就應該拒絕他,不能總讓他得逞!
鐘商露出遺憾的表情:“我本意是不想拒絕你!
“”榮湛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鐘商,我知道你愛哥哥,但某些時候的我是個控制狂,我很壞,有些舉動并不是完全出自愛意,而是權威受到了挑戰,我了解這種人的心理,你知道昨晚發生了什么嗎?”
鐘商勉強地承認:“我都看見了,你很少罵人!
“我還罵人?”榮湛覺得離譜,“我罵誰了,都說些什么!
“呃”鐘商面露為難,不太好敘述,“也沒什么,一時口快而已!
榮湛捏了捏眉心:“抱歉,不是我的本意。”
“我知道,”鐘商拉住他的胳膊,“你并沒有把人怎么樣,更沒有把我怎么樣!
“稍等,我去廁所!
榮湛聲音冷硬,說完便起身離開,步伐堅定,攔都攔不住。
鐘商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廊,視線下垂,落在一摞文件上,從中抽出江沅的名片。
“江院長”鐘商凝神看片刻,目光幽深,隨后把名片收入自己的囊中。
大概過去十分鐘,榮湛還沒有回來。
正當鐘商猶豫要不要進去找人時,屋里忽然發出“砰”的一聲響。
鐘商臉色瞬變,幾個箭步便沖進房間。
他緊張地環顧四周,看見桌上擺著紙和筆,好像只寫了半句話。他想湊近一點看清楚,有股力量突然從后面襲來,不等他回頭,身體已經被人牢牢抱住。
“小商,哥哥沒有不理你!睒s湛的聲音從耳后傳來,低低沉沉的特別好聽。
鐘商彎起嘴角,語氣格外認真動情:“哥,我只想告訴你,無論什么樣的你,我都愛,包括一些在別人看來很反常的行為。”
一瞬間,榮湛摟著人的手臂發緊,半晌后才回話:“別這么說!
“為什么不可以,”鐘商轉過身,兩只手捧起榮湛的臉,望進那雙比大海還深的眼睛,“我時常想,大自然在創造你的時候,一定有令人難以想象的用意!
榮湛的目光有些動搖:“小商,我一點也不完美!
鐘商對他說:“我愛你的不完美!
沉默的時光如約而至,他們擁抱彼此,站在層層光影中,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陷入沉睡,連時間都放慢腳步,凝固成一幅無聲的畫卷。
這種氛圍持續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咳咳咳咳咳。 睒s湛的喉嚨忽然爆發出一陣猛烈的咳嗽,不得不放開鐘商,一邊咳一邊拍胸脯。
鐘商緊張地問:“哥,沒事吧?”
“不好意思,”榮湛平復咳嗽,“我對煽情過敏!
“”
鐘商雙手抱肩,俊臉繃緊,瞪圓了眼睛。
榮湛笑起來,倒在后面的躺椅上,“大好時光,不如我們午休吧。”
“休個屁!”鐘商擼起袖子撲過去,“不行,起來,你說過要準備午餐的!
“?”榮湛愁眉苦臉,“我有說過嗎?”
鐘商騎在他身上,兩手掐住他的脖子,惡狠狠道:“我要吃炒辣椒。”
“你已經夠辣了,”榮湛指了指脖子上的手,“還吃辣,減肥吧!
“不!我就要增重,然后壓死你!
“你不如撐死我。”
榮湛順勢摟住鐘商的腰,一手撫摸對方的頭發,無奈道:“早知道就晚點出來。”
第66章 【VIP】 對峙
漫長的周末結束, 榮湛迎來新的星期一。
他先到咨詢中心交接工作,以他的狀態不適合繼續接待來訪者,他把手頭大部分客戶轉給另一位合伙人, 他要挪出更多時間來研究自己的案例。
交接完工作, 他將大家聚在一起, 當眾宣布了自己的癥狀。
除了歐陽笠這個知情者,其他人驚詫不迭, 表現驚訝的方式五花八門。
起初大家都以為榮湛在開玩笑,嘻嘻哈哈一陣過后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我向大家保證,咨詢中心不會倒閉, 只是我個人暫停業務,平時還會來這里辦公,我們依然和以前一樣!
榮湛點頭致意,始終面帶微笑, 確實和以前沒什么兩樣。
他的視線在每個人臉上掃過, 將他們的困惑和擔憂盡收眼底。
“不是吧~”楊翰生邁著小碎步跑過來,一把摟住他的胳膊,聲音做作到令人起雞皮疙瘩,“榮醫生,好神奇啊, 那你要不要現場變身給大家看看。”
榮湛哭笑不得, 用文件夾拍一下對方的腦袋,“變你個頭,你當我是綠巨人。”
“說真的”楊翰生忽然壓低嗓音, “那位性冷淡嗎?知不知道性取向,是0是1,干起來猛不猛, 最好是受,這樣我們就超級合拍,你知道我饞你身子很久了,有好事先考慮一下姐妹啦,各種姿勢我都可以幫忙哦。”
“那你慘了,”榮湛半開玩笑半認真,“準備叫救護車吧!
楊翰生捂住嘴,嚇得花容失色——
午飯時間剛過,榮湛已經走進陳教授的書房。
暖融融陽光透過窗戶灑進房間,照在一個老人的臉上,那是一張經歷風霜卻依舊慈祥的臉龐。
“老師,下午好。”榮湛像往常一樣問好,“沒耽誤您午休吧。”
陳教授擺擺手:“知道你要來,特意喝了兩壺咖啡,你也來點!
榮湛道謝,端起玻璃器皿倒一杯黑咖,很快就喝完了。
老師打量他的神態,不由嘆口氣:“你真的想好了!
榮湛道:“是!
“你和師哥溝通過嗎?”
“算是有過,需要您來引導我們見面。”
“你我都清楚,沒必要非走這一步!
“對我來說,必須走!
見他一副決絕的模樣,陳教授不再勸說。
師生倆簡單做一番準備,很快進入狀態。
窗戶被遮光簾擋住,房間光線變暗,在這種環境下榮湛很容易放松意識,他坐在椅子里,閉上眼睛醞釀感覺。
陳教授操控輪椅來到他對面,盯著他的臉說:“見到他,你想說什么!
榮湛微微掀開眼簾,聲音如若蚊蠅:“老師,我要見的人是編輯,會不會有其他人格出現。”
陳教授有點疑惑:“據我所知,只有你的師哥,我們就暫時稱他為師哥,你口中的編輯應該就是他!
榮湛心跳慢兩拍,試探性地問:“您只接觸過編輯一個人?”
“是,”老師若有所思,“難道還有別人。”
原來老師不知道‘黑衣人’的存在,這讓榮湛心里涌起小小的驚訝,本以為陳教授是唯一知道全貌的人。
榮湛很快想通,沒有人可以完全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編輯就像在分切蛋糕,每個人都會拿到一塊,只是份量不同。
真相只有編輯自己知道,名副其實的幕后玩家。
“老師,我們開始吧!睒s湛重新閉上眼睛,熟練地放松自己的神經和肌肉。
陳教授點燃蠟燭,味道非常好聞。
植物混雜花香的味道蔓延至整個房間,伴隨著陳教授和藹緩慢的聲音:“你想要的密碼,就是你最常用的幾個數字,其實你最想找到的是開啟溝通的大門,師哥喜歡讀書,他有自己的書店,書店設在一座莊園里,他經常在里面休息,學習,閱讀,他可以做很多事,莊園的大門是白色的,你走進去就能看見”
榮湛低頭,發現自己的雙腳踩在鵝卵石上,周圍有風聲和鳥鳴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莊園的主人好像提早知道有客來訪,白色大門以一種迎接的姿勢向兩邊敞開,門口還立著一個指示牌。
榮湛走近,看清楚上面的字:[歡迎我最愛的兄弟光臨。]
“兄弟,”榮湛環顧一圈,毫不客氣的嘲諷,“俗套,連空氣都很俗!
話音落,周圍景色突變,陽光和綠野消失,白色大門漸漸遠去,直到成為一個白點。
榮湛眨了下眼睛,轉瞬間,他身處一間舉架超高的書房,周圍堆滿了書籍,裝修風格復古,空氣里彌漫著書本特有的味道,這應該就是老師口中的書店。
編輯的想象力很豐富,充滿新意和趣味,在這里書本是活的,可以自由行走或進入廚房,仿佛來到了魔法世界。
榮湛承認這是一種有趣的玩法,不知道算不算優點。
他四處打量,終于在墻壁上發現一道隱藏的暗門。
進入催眠狀態之前,陳教授提醒過他,能不能發現暗門由編輯說的算,如果能找到,說明對方愿意溝通。
陳教授為此說了一段意味深長的話:“他主動見你,證明他真的很喜歡你,依照我對他的了解,他是不會為了和某個人格達成和解而冒險破壞精神世界的穩定,寧可銷毀再創造,這對他來說很容易!
榮湛沒猶豫,在密碼鎖輸入一串數字:316-5
這是他的常用密碼,既不是生日也不是證件號,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一種習慣。
暗門自動彈開,過道狹窄,榮湛需要俯身進去。
書店里面還是書店,一模一樣。
榮湛回頭看一眼,就像在照鏡子。
唯一有區別的是暗門里書店的紅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身形挺拔堅韌,一身黑衣,目光深沉令人琢磨不透,光是坐在那里便有極強的氣場。
一個人的表情和態度真的會改變整體氣質,榮湛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如此狠戾的一面。
同時他還有點驚訝,想不到會在這里見到‘黑衣人’,他以為他永遠消失了。
“你好!
榮湛慢步走到黑衣人前面,身體靠在書桌上,低眸打量對方:“你好像不愛講話,不會是沒給你設置這個功能吧!
提起這方面榮湛就想笑,他在黑衣人身上找到了難兄難弟的感覺,他們都是編輯創造出來的人格,各自有不同的用途。
黑衣人緩慢地抬起臉,神情冷峻:“不喜歡而已!
[哦,這是個酷哥。]
榮湛在心里評價,揚起唇角露出友善笑容:“怎么稱呼。”
“隨意!
“哪個隋?”
難不成還改姓了。
榮湛倍感好奇。
黑衣人保持冰山般的氣勢:“隨你怎么稱呼!
“哦,這樣”榮湛豁然明了,“一個連名字都不在乎的人格,其實我也一樣,榮湛這個名字是屬于編輯的,他人呢,為什么會是你!
“他讓我來接你,”黑衣人指了指身后,同樣的位置還有一道暗門,“有些問題,我可以先回答你!
榮湛盯著那扇門,目光變得幽深:“平地區的人叫你博士,我也先這樣稱呼你,可以嗎?”
黑衣人抬了抬眉骨:“你很痛苦,因為你脫離本性太遠,簡直就是另一個人!
榮湛面不改色地反問:“你不是嗎?”
“不是,”黑衣人篤定,“我和編輯很像!
“你是他的一部分!
“你也是,但不像!
“我以為他把你”榮湛思索措辭,“他不會再讓你出現了!
黑衣人臉色平淡,一點不介意:“我就是他,他出現就代表我出現。”
榮湛嘴角勾勒出諷刺的弧度:“你接受這種設定,你愿意為他做任何事!
“我就是為他而生的。”
“OK,江沅已經做過一次傳話筒,你沒必要重復,我要直接跟他對話。”
黑衣人沉默片刻,指了指那扇門,“他在等你。”
榮湛徑直朝那扇門走去,手落在門把手上,進去之前回頭瞅一眼,原本坐在紅沙發的黑衣人已經消失。
他收斂神色,推門而入。
房間還是那個房間,仿佛進入鏡像世界。
紅沙發上依然坐著個男人,不再穿黑衣,特意換了件褐色襯衫,鼻梁上架著無框眼鏡,盡顯儒雅風范。
“編輯?”榮湛一邊打量一邊問。
編輯微一點頭:“是我!
他們終于面對面對峙了。
這種溝通方式要比傳紙條高明太多,而且更方便。
編輯又道:“我們這樣做,風險很大!
“怕瘋?”
榮湛毫不客氣的諷刺,他以為自己眼中的編輯會有另一張陌生的面孔,可能身材或身高都會有變化,然而不管哪一個人格,用得都是同一副皮囊。
說明主人格很滿意自己的身體和樣貌,從心理學角度出發,這種人挺自戀的。
“你不要覺得我自戀,”編輯太了解自己心里在想什么,為此做出一番解釋,“我只是抱著接受所有的態度,包括自己的身體素質和五官,而且我懂得一個道理,不管我創造出多少人格,在外人眼里,有些東西不會改變!
“哦,你還在乎別人怎么看!睒s湛聲音很輕,但夾槍帶棒。
編輯表示無所謂,格外尊敬地做一個手勢:“親愛的,請坐!
榮湛當即皺眉:“你叫我什么!
“我叫自己親愛的,有什么不妥嗎?”編輯一副很無辜的樣子,好像在面對無理取鬧的孩子。
“惡心,”榮湛面無表情地坐下來,“還說不自戀。”
編輯攤開手:“隨你怎么說。”
“為什么創造我。”榮湛直奔主題,霎時間周身寒氣環繞,房間里的溫度驟降。
慢慢地,腳下地板和腿邊的書籍蒙上一層冰霜。
榮湛眉頭更緊:“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幽默!
編輯邊說邊比畫:“親愛的,談話的氛圍很重要,你不要太死板!
榮湛不為所動:“回答問題!
“我沒有創造你,”編輯好整以暇道,“其實我們更像雙胞胎,你只比我晚來幾個小時,也可能是幾天!
“雙胞胎這個比喻很差勁,你是布局的人,”榮湛語氣涼涼,透著一股壓抑的肅穆氣息,“你竟然可以修改人格的品性,先不說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編輯稍稍揚起頭,斑駁的光線灑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鏡片后面的雙眼仿佛能洞察一切,他換上一副苦澀的表情:“因為我需要,身邊的人也需要,榮博士研讀心理學十幾年,比較了解人性,大家都不喜歡做善良的人,善良總吃虧,吃虧還要被批判,但我們又希望別人去做善良的人!
榮湛臉色冷淡,聲音更冷:“ 不要說些沒有意義的話浪費時間!
“好吧,”編輯自嘲一笑,“我為什么要修改你,原因并不復雜,你是我的一部分,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認,你身上的特性都來源于我,只是占比很低!
榮湛無情截斷:“也不要重復江院長說過的話,麻煩你撿重點!
編輯抬了一下眼鏡,象征性地鼓掌:“榮博士,難怪小商喜歡你。”
“別提鐘商!”榮湛瞬間變臉,格外嚴肅地指著對面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男人,“咱倆之間的帳,一筆一筆算,你先回答為什么要設定我!
編輯露出思考的神色,看向窗外說:“我六歲被綁架,八歲回歸原生家庭,那兩年的遭遇最讓我痛苦的不是皮肉傷害,也不是來自外力造成的心理傷害,而是異常環境激發了我潛藏的某種特性,我有時候為自己奇怪的想法感到興奮,可當所有人都不理解我成了怪胎,我也會感到茫然和無措!
“奇怪的想法”榮湛像個查明真相的記者那樣嚴肅,“你想過殺人嗎?”
“不不不”編輯趕忙澄清,“兄弟,你別把我想的那么恐怖,我只是愛玩,就像他們說的不定性,熱衷新鮮事物,我承認,某些時候我以調侃別人為樂,做一些出格的小游戲促進人和人之間的感情。”
榮湛冷笑:“你真會說話!
編輯優雅疊起雙腿,慢悠悠品一口茶:“應該是八九歲的時候,我忽然發現自己身上也有善良的一面,有那么一點點同情心和同理心,還有包容別人和幫助別人的沖動,對我來說太難得了,哪怕我的善意只有指甲蓋那般大小,我也要緊緊握住,充分利用,簡單來說,我好不容易發現自己的優點,肯定要無限放大,把幾個難得的特征充分發揮,長久以此,就有了現在的榮博士。”
說到這里,編輯停下喝茶,臉上浮現出深沉,抬眸朝對面看去:“你總是穩重平靜,達觀明智,善于容忍,我喜歡這樣的自己,我們是一個整體,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榮湛輕聲嗤笑,特別緩慢地搖頭:“我不是你,我和你不一樣。”
聞言,編輯的眼神晃了一下,瞳孔如墨水般烏黑:“為什么你這么抗拒我!
“回答你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榮湛身體前傾,沒來由給編輯一股壓迫感,“這種事肯定發生過很多次,我挑最近的例子,那天晚上江弟弟找你,你直接拒絕就好了,為什么要那么做,非要把人嚇死才滿意?”
編輯快速眨動眼睛,不可置信地說:“你這個問題好比在問一個口渴的人為什么要喝水,兄弟,我們是變態啊,腦回路和常人不一樣,拜托你想問題能不能客觀一點,公平一點,不要帶有偏見好不好,正常人這么講話沒問題,你可是心理醫生,拿出專業的態度!
榮湛用平靜的語氣控訴:“這就是我為什么不接受,你欺騙我,利用我,最后還要讓我來面對,你憑什么覺得我會理解你,我永遠不會,我知道你有足夠的能力把我銷毀,在短時內創造另一個人格來代替我,這些都無所謂,我不在乎。”
“榮博士,你看過我們的基因報告和人格分析,你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你是世界上極少數接受并包容特殊人群的人,你理解所有患有精神障礙的邊緣人物,你那么善良,從未主動去傷害人,為什么不愿意理解你自己呢?”
編輯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后變成自言自語。
他的內心泛起縷縷無以名狀的傷感,好像一切努力都已作廢,他有點恍惚和不解,眼底溢出掩飾不住的失落,他用這雙眼睛看著另一個自己,想得到一個比較安慰的答復。
四目交匯。
這是一個有聲音,有顏色,有氣味的畫面,是在腦海里營造的夢境。
榮博士的心感到一陣陣緊縮,但沒有心軟,堅持最初的答案:“我不是你,我不想理解你。”
第67章 【VIP】 優點
答案并不令人滿意, 卻在意料之中。
編輯沉默幾分鐘,那出神的樣子活像表白被拒傷透心的癡情種,不過眉宇間流露出絲絲慍怒和戾氣, 只是被臉上那副眼鏡削弱, 不易察覺罷了。
他慢吞吞地換了姿勢, 從坐到半躺,兩條長腿搭在沙發上, 整個人閑散地往后靠,取下眼鏡,慢條斯理地擦拭著。
“榮博士, 你總說不要對特殊人群有偏見和歧視,你平常會這么說,出去演講也會這么說,可是你自己呢?”
編輯低眸擦眼鏡, 頭也不抬, 聲音不高不低很是悅耳,“輪到自己就沒有中立性,當你覺得自己可能患有人格障礙時,你先懷疑我們是暴力犯,后來又污蔑我們是控制狂, 你剛才竟然問我想不想殺人, 真是奇怪,你怎么這么喜歡往自己身上潑臟水。”
“我再說一遍,”榮湛疏離冷漠的聲音在虛擬的房間里格外明晰, “我不是你,我們不一樣。”
不等編輯辯駁,榮湛緊接著發出一聲質疑:“我真的冤枉你了嗎?”
“我懂你的套路, ”編輯那張臉若有所思,又略帶嘲笑,“這種問題不能回答是或不是,太深奧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沒有做違法的事,不止你有原則,我也有底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平衡,誰不想過安穩有樂趣的好日子!
“那鐘商呢。”榮湛毫無預兆地拋出這個名字,聲音很輕,顯得縹緲又不同尋常。
編輯戴上擦干凈的眼鏡,抬眸朝前看。
榮湛不容他回避,直言不諱地說:“他也是你雄心勃勃生活計劃的一部分嗎?”
聞言,編輯微微垂眸,臉上閃過異樣情緒。
沉默是不是等于默認。
榮湛從椅子里站起來,眸中凝結一層陰冷寂寂的霜:“你是一個自私,自負,只顧自己舒服的混蛋,你從未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包括你創造出來的人格!
編輯面無表情地警告:“我們最好不要聊小商!
他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他講話。
榮湛相信,這才是編輯的本來面目。
“為什么不能,”榮湛好奇,“你心虛?”
編輯撩起眸子,一雙眼睛黑得駭人。
榮湛繼續諷刺:“你這樣的人也會心虛和愧疚嗎?不見得,你的本性擺在那里,你覺得這些是小打小鬧無所謂,痛苦和自責應該交給其他人來承受,你只需要滿足‘變態’的欲望就行了!
“果然自己最了解自己!本庉嬢p微聳肩,聽語氣分辨不出幾分真假。
“知道鐘商為什么不說破嗎?”榮湛嗓門壓得很低,每個字都想把鋒利的刀,“他深愛你,愛你這個哥哥,他覺得自己愛的人病了,不會放棄更不會拋棄,你對他好過,他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你是怎么回饋他的。”
編輯忍不住開口打斷:“我和小商之間的事你了解的不多,不知全貌不予置評,多么簡單的道理!
“哦,你也知道我了解的不多,”榮湛怒極反笑,“是誰造成的,我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編輯無話可說,別開臉看向別處。
榮湛挪動腳步逐漸靠近,帶著壓抑許久的不滿質問道:“你好幾次讓我在鐘商的床上醒來,為什么這么做!
編輯攤了攤手,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因為我是個混蛋啊!
話音落地,空氣猶如凝固,這場談判迎來最長久的死寂。
榮湛的呼吸頻率開始放慢,嘴唇緊閉,下頜線因繃緊而變得凌厲,表面看上去很平靜,實則是發怒的前兆。
編輯將他的不悅盡收眼底,笑容里藏著千回百轉的意味:“小商不好嗎?你抱著他不舒服?你明明很爽,不要裝正人君子!
“如果你還有一點良知,就閉嘴!
“是你讓我說的,說實話你又不愛聽,你這人真難伺候!
榮湛邁開步子走到編輯面前,他的手下垂,揪住對方的襯衣領,動作不慌不忙卻十分有力,好像可以用這股無聲的力量捏死任何生物。
編輯沒有躲開,打量近在咫尺的手腕,眼里竄出一絲冷笑。
“你想殺了我,”榮湛在編輯眼里捕捉到毀滅的意圖,“沒問題,你再創造一個任你擺布的‘名片’,反正你有這種本事!
編輯輕笑,笑不達眼底:“我可舍不得。”
“我說你是混蛋,你還不承認,”榮湛俯下身,近距離逼視這張臉,“你戲弄了所有人,每個人都是你手里的棋子!
“不愿意承認的是你,”編輯反駁道,“是你無法接受自己本來面貌,從你拿到基因報告那刻起你就在抗拒!
“那是你的,不是我的!
榮湛的手背暴起青筋,就在他想加重力度把人從沙發上提起來狠狠揍一頓時,醞釀力量的手臂忽然被人握住,他微微一怔,低眸看去。
那是第三個人的手,有些小,瘦骨嶙峋。
與此同時,一道熟悉的嗓音忽高忽低傳入耳里:“榮湛,榮湛”
榮湛不自覺地松力,被他揪住衣領的編輯像風沙一樣消失。
他的視野變得模糊,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響亮清晰。
“榮湛,你該醒了!
在老師一遍遍呼喚中,榮湛從催眠的狀態里蘇醒。
他重新睜開眼睛,舉目所及是老師擔憂的臉龐。
“放松,”老師輕聲說,“沒事了!
榮湛滿頭冷汗,心跳的稍稍有點快。
陳教授遞來一杯水:“感覺怎么樣!
榮湛接過水杯喝一大口,問:“到時間了?”
“還沒,”陳教授安撫地摁著他的胳膊,“你狀態不好,我提前把你叫醒,看樣子是沒談攏!
“抱歉,讓您擔心了。”榮湛捋了捋頭發,回憶夢里的場景。
他什么都記得,差一點,他就要在夢里教訓編輯,不過現實中的畫面肯定很糟糕,腳邊碎裂的咖啡杯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沒傷到您吧?”榮湛趕忙詢問。
陳教授搖頭,語重心長地說:“你自己可不能亂來,容易迷路的,我當初瞞著你,就怕人格和人格之間產生抵觸!
老師還是很了解自己的學生,知道榮湛想做什么。
奈何榮湛是一個固執的人,踏上這條路就沒想過要回頭——
當天晚上,等咨詢中心的員工全部下班后,榮湛進入自己的辦公室。
他打開夜燈,拉上遮光簾,開始為催眠做準備。
“嗡嗡”兩聲提示音響起,剛調靜音的手機在桌上打轉。
榮湛看見來電顯示,猶豫一下接聽:“鐘先生!
“哥,我從朋友那里要來兩瓶好酒,我去找你好不好?”鐘商那語調極為歡快,有點刻意營造出來的感覺。
“鐘商,其實”榮湛看眼腕表,“今晚可能不方便,我這邊有事處理!
鐘商有些失落:“哦,好吧,我不打擾你!
榮湛趕忙說:“我明天陪你。”
“真的?”
“嗯,今晚是真的不方便!
“你每次都這樣,”鐘商打趣道,“晚上別又突然搞襲擊,你說我黏人,其實你也一樣!
榮湛心想,就算真去找人也不會是他,他可不黏人,更不會半夜搞突襲那么沒品。
此時這么篤定,他絕對想不到沒多久就會被自己打臉
榮湛來到書柜后面的暗室,關上門,從左到右開始翻找東西。
果然沒記錯,他在角落的位置找到貼有‘編輯’標簽的盒子,這個盒子的款式與公寓里找到的盒子相似。
他嘗試用熟悉的密碼打開,十幾次都沒有成功。
“里面到底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榮湛思量片刻,決定問一問編輯。
正好他倆的帳還沒有算完,這回沒有老師坐鎮,可以盡情‘互毆’。
榮湛經常冥想,自己為自己催眠的經歷有過幾次,但成功的次數不算多。他心里清楚,能不能見到編輯,完全取決于對方的意愿。
他點燃一根線香,放松身體,半闔的雙眸盯著裊裊煙霧,努力讓自己進入冥想狀態。
眼前景象變得模糊不清,有一瞬間的晃動,仿佛在看電影。
“編輯”榮湛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發出聲音,“你是想繼續躲下去嗎?”
“當然不是。”
編輯的聲音驟然響起,不見其人,好像是從天花板上面傳下來的,自帶一種居高臨下的氣質。
榮湛冷笑:“你又搞排場,當自己是上帝了?”
“我沒那么狠,怎么敢碰瓷上帝,”編輯發出獨有的漫不經心的低笑,“親愛的榮博士,你消氣了嗎?”
榮湛懶得周旋,直接問:“盒子密碼是多少,還有公寓里的電腦,這么多年你都在做些什么。”
編輯說:“你怕我做壞事?”
“我很難不怕,”榮湛對他沒有一點信心,“你的人格分析,你的基因報告,還有你做過的混賬事,你連鐘商都欺騙,你讓我怎么相信你?”
“別又把小商摻和進來!
“知不知他很擔心你!
“我知道,”編輯口吻悠閑,“不知道的好像是你,難道他不擔心你?”
榮湛像是被問住了,沉默片刻才恢復平靜:“他不愿接受人格障礙的特征,他把我當成你!
編輯幽幽嘆一聲:“小商聽見肯定傷心死了,榮博士,你可別當他面說這種話。”
“少廢話,”榮湛耐心即將消耗完畢,“密碼多少,我要知道你在私底下都做了什么勾當!
“你怎么總是把我想的這么壞,”編輯無語又委屈,“能不能看看我的優點!
“請問,你有什么優點!
“呃醫術高明算嗎?”
“醫術?”
“我有過多次外科手術的經驗,每一次的手術都非常成功,光是取出來的子彈就有一桶!
聽到這里,榮湛忽然意識到自己漏掉一個很重要的信息。
曾經他和嚴鏘去平地區找赤腳醫生,傳聞中的雙胞胎就是醫生和博士,如果博士是黑衣人,那么醫生
“沒錯,就是我!本庉嫷恼Z調帶著誘人的魅力,如同深夜的爵士樂,緩緩流淌在空氣里。
傳到榮湛耳朵里只會讓太陽穴筋脈突突跳,榮博士的第一反應是:“你沒有行醫執照,竟然給別人做手術?”
編輯反問:“你怎么知道我沒有?”
榮湛猛地從座位起身,找到上了鎖的盒子,編輯識趣地把密碼告訴他,他快速輸入,終于打開另一個世界。
盒子里裝的滿滿當當,除了備用近視鏡和一把瑞士刀,剩下全部是各種各樣的證件和金卡。
編輯解釋:“都是真的,152的智商不能浪費!
榮湛恍若無聞,動作迅速地翻找著,還真踏馬讓他在箱底下翻出醫生執業證書,上面印著自己的名字和照片。
編輯很像解說員,總是在最恰當的時間開口:“醫療許可證在平地區,綠國市區用不了!
“”榮湛閉上眼,做兩個深呼吸,“你什么時候考的!
“好長時間了,不然你為什么要十點睡覺,我們有很多技能傍身,就算以后做不成心理醫生,也不怕沒飯吃,親愛的我養你!
“你是不是瘋了!
“我行醫救人有什么不好,”編輯有理有據地說,“市區不缺醫生,平地區很需要,邊界線名聲不好,不代表那里的人都不值得拯救,也有很多像榮博士一樣心善的人。”
“你理由真多。”
“哈小商說過同樣的話!
榮湛剛要開口,忽然感覺有一只手落在肩膀。
編輯的聲音從天花板驟然逼近耳畔,充斥著危險和肆意:“我帶你去逛一逛,正好今晚有消息!
“什么?”
榮湛還沒反應過來,身體的使用權已經被奪走。
他閉上眼睛,很快又睜開,眼神有了顯著的變化。
從暗室里出來的榮醫生,言行舉止稍有不同,他收起執證,目光淡淡掃過昏暗的辦公室,隨后抬腳離開
凌晨一點整。
鐘商坐在書房里處理文件,面向花園的拉門敞開,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影。
正當他猶豫要不要早點休息時,手機鈴聲響起。
他不知道這一晚的榮湛經歷了什么,但從對方的語氣中很快察覺出不對勁。
榮湛在電話里這樣說:“鐘商,你可不可以來接我。”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鐘商眼眸放亮:“哥哥,你再說一遍,你讓我做什么?”
榮湛有點為難:“不忙來接”
“可以!”鐘商興沖沖答應,“你在哪里,我現在就出發!
榮湛環顧一圈,語氣存疑:“我在平地區,可是這里我也不知道具體位置,好像是一座廢棄的教堂。”
鐘商驚訝地張了張嘴:“好的,你別亂走!
第68章 【VIP】 接生
編輯這樣的人, 真的不能惹,狠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
從榮湛失去意識到回歸,中間隔了七八個小時, 他的感覺是眨眼之間, 上一秒在自己的辦公室, 下一秒身處異地。
他像是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倏然清醒,首先是嗅覺遭到襲擊,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氣味使勁往鼻孔里鉆,教人生理不適,等他的眼睛能看見東西時, 發現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鏡,透過鏡片的視野異常清晰。
接著是觸感,似乎有什么滑膩膩的玩意在手里蠕動。
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榮湛低頭,映入眼簾的是裹在橡膠手套里的雙手捧著一塊血淋淋叫不出名字的器官, 就是這東西散發出來的味道嗆人。
他直勾勾盯著看, 無數好與壞的念頭從心中掠過。
要不是他心理素質過強,情緒足夠穩定,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不是昏厥就是當場吐出來。
編輯說的對,他總是把事情往壞了想,第一個念頭就是干了器官倒賣的非法勾當, 不過他很快冷靜下來, 無論編輯有多混蛋也不至于玩這么大。
回過神后,榮湛開始觀察四周環境。
這是一間沒有窗戶的手術室,打眼看有些簡陋, 周圍的醫療設備還算齊全,但不夠先進,應該用了很長時間, 整體衛生處理的不錯,空中彌漫著濃濃的消毒水味道。
榮湛正站在手術臺旁邊,手中拖著不明物體,他看見手術臺上躺著一名成年男子,渾身赤裸,臉色蒼白,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編輯”榮湛低聲開口,“你又在玩什么把戲!
房間一片靜謐,根本沒人搭理他。
他不確定手里的東西有沒有用,不敢亂動,更加不確定現在是什么情況。
“我手上這個鮮血淋淋的東西到底是什么,”榮湛不知措施地環顧一圈,“是拿出來的瘤子,還是要按在誰身上,你趕緊回答我,別耽誤正事。”
回應他的只有空氣里流動的味道。
榮湛強忍著惡心,朝前走一步,近距離觀察躺在手術臺上的人。
他把陌生人從頭到腳打量個遍,看見對方腹部縫合的傷口,隱約明白是怎么回事,也理解了編輯為什么執意戴眼鏡。
這家伙真的是外科醫生,放在旁邊的手術刀閃著刺目的冷光。
這時,身后的簾子被人拉開。
三個本地男人模樣的漢子走進來,直奔手術臺,動作謹慎又利落地把陌生男人抬到擔架上,就這樣把人抬走。
榮湛在旁邊看著,實在是有點懵圈。
兩個漢子抬擔架走人,另一個有絡腮胡的男人留下來收拾衛生,那干活的動作相當嫻熟,好像是一名男護士。
男護士一邊給手術臺進行消毒一邊觀察榮湛,不禁有些納悶,剛才還殺伐果斷的醫生,此時捧著豬心杵在那里,臉上有幾分不常見的憨態可掬。
“醫生?”男護輕聲詢問,“要我幫忙洗凈豬心嗎?”
“這是”榮湛感到不可思議,“你說這是豬心?”
男人疑惑皺眉:“是啊。”
“為什么。”
“是您要求的,要最新鮮的豬心壓壓驚!
“”
不用想,肯定是編輯惡意整蠱。
榮湛一聽不是人體器官,松口氣,他毫不猶豫地把豬心放進一個裝著紗布的鐵盤里,迅速脫掉染血的橡膠手套,來到盥洗盆前開始洗手。
“醫生,”那個男護又開口,語氣充滿敬畏,“您這邊還需要什么工具,我來準備!
榮湛回過頭,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想問這是什么地方,剛才的幾個人是誰,以及這位留著絡腮胡的男護士和自己又是什么關系。
兩人對視片刻,男護士再次出聲:“您說豬心是一種中藥材,具有鎮驚之功效,既然已經收了人家的好意,我就幫您收拾干凈,然后我們”
“謝謝,我不吃內臟!睒s湛忙不迭拒絕,“請問這是什么地方?”
聞言,男護士露出怪異的表情,安靜地盯著他,似乎沒太懂他的意思。
“抱歉,我”榮湛不知該怎么解釋,先摘掉臉上的口罩,想了想說:“我有點頭暈,所以記性不太好。”
“”
又是謝謝又是抱歉,根本不是醫生的風格。
男護士把人從頭到尾細細打量一番,確定沒有認錯人。
榮湛不再猶疑,清了清喉嚨直接問:“你只需要告訴我這是什么地方,其他的我暫時回答不了你!
絡腮胡一臉深沉道:“這是平地區,古教堂!
榮湛眼底浮現驚訝,不明白自己怎么好端端來到這種地方。他神色一凜,越過絡腮胡朝外面走,拉開簾子,空氣稍稍轉好。
他沒有找到自己的隨身物品,身上的東西少的可憐,白大褂里面是一套無菌衣,腳上一雙白色布鞋,除此之外沒別的東西。
當他的視線落在墻壁的古鐘時,才驚覺已經是半夜。
“你好!彼中g室里叫一聲。
不一會兒,男護士便走了出來,左手拎著醫用箱,右手拎著一袋垃圾,畢恭畢敬地看著他:“醫生,還有什么吩咐。”
榮湛抬眸,語氣很客套:“這里能叫到車嗎?”
男護士覺得這個問題十分怪異,搖頭回道:“這里的車進不了市區!
“那我以前”是怎么回去的?
榮湛左右看兩眼,感覺自己像只迷路的羔羊。
男護士察覺出異樣,但沒有多問,好心提醒道:“你的物品在手術室的儲物柜!
榮湛趕忙站起身,“謝謝!
他快步走進室內,找到唯一的儲物柜,打開柜門,里面只有一部手機。
不是編輯的手機,而是榮博士的。
榮湛本想聯系嚴鏘,不過嚴隊最近幾天帶隊盯梢,可能不太方便。
他又想到澤也,猶豫片刻也放棄了。
敢來邊界線的人少之又少,榮湛開始考慮靠自己的兩只腳離開這里。
“最好不要!
編輯的聲音忽然冒出來。
榮湛一怔,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發出的聲音。
他開始冥想,讓自己進入另一種狀態和編輯對話,可惜半天都沒成功。
關鍵時刻他在褂子口袋里摸出一張便簽紙,上面寫著字:[忙完之后找小商,他知道去哪里,你答應明天陪他,別忘了。]
榮湛看眼時間,有點難為情,不是很想打擾鐘商。
然而不等他做出決定,男護士斜著身子瞅他,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
“還有事?”榮湛友善地問。
男護士提了提手里的醫用箱,說:“醫生,唐妮難產了,您答應要過去看看。”
榮湛表情僵硬幾秒:“你確定嗎?”
男護士點頭:“是的,你收取的報酬就是人家老公的一顆心。”
“什么?!”
榮湛微微睜大眼睛,總覺得自己在做夢,還是編輯設定的夢境,只為了戲耍他。
這個混賬王八蛋不是外科醫生嗎?
為什么還要接婦產科的活?
有那么缺錢嗎?
榮湛來不及問太多,男護士催促他趕緊去接產。
他們沒走多遠,從教堂后門出來,拐進一條黑乎乎的胡同,離老遠就聽見殺豬般的嚎叫聲。
榮湛始終抱著希望,他覺得編輯會在關鍵時刻出現,編輯很喜歡壓軸。
可是他都走到庭院門口了,有位駝背的婦人迎接他,馬上要見到難產的唐妮,編輯一點要出場的跡象都沒有。
“真的很抱歉,”榮湛一邊在手機上搜索相關知識一邊慚愧地說,“我是心理醫生,對醫學方面的知識很淺薄,當然,如果送醫院來不及,我會盡最大的努力!
老婦人唔嚕唔嚕說些聽不懂的話,但言行舉止十分客氣,沒邀請他進屋,而是帶他來到后院的豬圈。
沒錯,唐妮是一頭母豬。
榮湛:“”
豬圈用一盞超大號的照明燈照亮,一頭帶花紋的母豬躺在草堆上,穿著粗氣,看樣子力氣都用完了。
男護士幫忙翻譯:“醫生,唐妮努力一天一夜也沒有順利分娩,它的主人擔心會把小豬崽憋死。”
榮湛黑著臉問:“我以前經常這么干嗎?”
男護士有問必答:“第一次。”
“”榮湛深吸口氣,轉頭看見一臉信任的老婦人,只能硬著頭皮答應,“我來試試吧。”
榮湛重新查找資料,搜索母豬難產注意事項,認真地看起來。
“醫生,需要的東西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提前備好!蹦凶o士打開醫用箱,一樣樣往出擺。
榮湛瞄一眼,有植物油,助產藥物,針管,一次性橡膠手套之類的東西。
他面容逐漸平靜,先戴上口罩,以免被熏吐,隨后吩咐助手幫忙調整母豬的位置。
男護士打量他幾眼,認為醫生恢復正常了。
“你按住,”榮湛戴上橡膠手套,不忘進行消毒,“我先給它注射催產素!
只要他決定做一件事,就不會猶豫,會盡力而為做到最好。
注射完物藥物,等待了片刻,母豬依然沒有太大反應,榮湛開始注入植物油,幫助唐妮放松產道。
當所有辦法試過都不見效后,榮湛只能徒手掏豬崽。
他邊掏邊詛咒編輯,大不了自宮,看誰更狠。
小豬崽一個接一個地落地,它們的身體略顯蜷縮,渾身裹著一層薄薄的、濕潤的粉紅色皮膚,好比春天初綻的桃花嬌嫩。
它們都還活著,四肢軟綿綿,笨拙又可愛。
榮湛忍俊不禁地笑:“所有動物小時候都好看。”
老婦人驚喜萬分,不停地說謝謝。
榮湛回句客氣,從未想過他這輩子還能做這種事,不過挺有意思,算是一次難忘的經歷。
他幫母豬接生完,費了很多力氣,身上的無菌衣被汗水浸濕,男護士也一樣,兩人坐在庭院的臺階上休息。
男護士收拾醫用箱,時不時瞟一眼,感覺今晚的醫生怪怪的。
榮湛摸出手機,凌晨一點整,他心累的打通了鐘商的電話。
“鐘商,你可不可以來接我!
“可以!”
男護士震驚地看著榮湛,好像在看一個外星人。
榮湛掛斷電話,轉過臉說:“豬心送給你,我不要!
榮湛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鐘商給盼來了。
市區到平地區最快也要一個半小時,鐘商走進教堂已經接近凌晨三點。
“哥!”
鐘商第一時間就找到榮湛的身影,原本警惕的眼睛立馬彎成月牙,仿佛春天的暖陽照進了心房。
榮湛起身迎接,兩人很快在教堂中央會合。
“不好意思,這么晚了還讓你過來找我,”榮湛心里有點過意不去,“來的路上順利嗎?有沒有遇到麻煩!
鐘商笑盈盈地摟住他的腰,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不要跟我客氣,你能打電話給我,我特別開心。”
榮湛笑了:“真的?”
鐘商說:“當然了,真的不能再真。”
“我身上有股怪味,”榮湛把人稍稍推開一點,“剛剛哎,我不想說了!
他一想到編輯的所作所為就無語,這家伙在某種意義上是個頑童,在某種意義上又是個成熟得可怕的‘變態’。
“那就不說,”鐘商的眼睛比星星閃耀,滿心都是喜悅的泡泡在歡騰,“哥哥,以后就這樣做,無論遇到任何事,你都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榮湛撫了撫鐘商被風吹亂的頭發,“你不嫌麻煩?”
鐘商的笑容純凈無暇:“不會,被你需要的感覺,對我來說很棒,以前都是你找我,你護著我,我早就想調換位置試試了,真的很爽!
榮湛笑著皺眉:“我不太理解!
“你不需要理解,”鐘商幫他理了理衣服領子,“來的路上我還想呢,會不會有英雄救美的戲碼,可惜了,你沒給機會!
“你在拍電視劇嗎?”榮湛想去捏對方的臉,忍住了。
鐘商莞爾:“可以考慮啊!
話落,兩人不約而同地笑出聲。
他們手牽手往里走,畫面和諧又自然。
榮湛能感受到手心的溫度,冰涼的心也慢慢被溫暖包圍,他真心誠意地問:“鐘商,你跟我在一起開心嗎?”
鐘商攥緊他的手,鄭重點頭:“特別開心!
榮湛眼里閃過異樣:“有時候我沉默寡言,有時候話多但有點遲鈍,某些時候我還挺腹黑,這些特點沒辦法很好的控制,你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會很累的!
“那是你的想法,”鐘商扯了扯他身上的白大褂,“我不覺得累,你以前白天不記得,我心里確實不好受,但我會暗爽,你白天再怎么冷漠,晚上還是要來找我,我可以碰你,真實的擁有你,只有我能做到!
榮湛調侃一句:“你占有欲也蠻強的。”
鐘商輕微聳肩,臉上笑容更盛:“我一直都這樣,還好你白天禁欲,不然我也很難堅持這么久。”
“是啊,”榮湛低聲感嘆,“我和劉遜吃個飯你就急了,我要是真的跟別人戀愛,你會怎么樣!
鐘商瞇起眼睛,露出一種榮湛從未見過的表情:“我根本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榮湛把眼鏡摘下來,放在手里打量:“我相信你的本事!
“我有什么本事?”
“無緣無故的作妖,算嗎?”
“哥哥,難道我最近不夠乖!辩娚瘫ёs湛的胳膊,嘴角微微下撇,透露出心里的委屈。
榮湛無奈:“你真是”
“開玩笑的!”鐘商一拳懟在他的胸口,“不廢話,我們走!
“去哪里?”
“奇怪,你身上怎么有股味道,你做什么了。”
“光榮地拯救了六條生命。”
第69章 【VIP】 直白
教堂后面是獨立小院, 院子里有種植的果樹和房屋。
這是醫生的休息室,鐘商之前來過,榮湛去給母豬接生的路上往這邊瞟了一眼, 當時怎么也想不到會跟自己有關系。
明月當空, 小院如同被濃墨重彩地涂上一層深邃的黑藍, 既神秘又寧靜。
“哥哥,你帶我來過, ”鐘商打開窗戶通風,指了指旁邊的床鋪,“不知道上面還有沒有我的味道。”
榮湛第一次來, 氣質溫和地站在門口,像個客人那樣打量房間。
鐘商毫不客氣地在冰箱里一陣亂翻,找到兩瓶蘇打水,遞過去一瓶, “想不到你私底下喜歡這種田園風, 都說住慣大房子很難適應蝸居,你好像蠻喜歡這里,寶貝不少呢!
榮湛笑笑不語,他對這里沒有印象,說不出個一二三。
“你休息, 我去洗澡!辩娚掏皽, 摟住榮湛的脖子親一口。
這種動作就像情人之間的暗號,不需要講得太直白。
難道他們要
孤男寡男共處一室,關系曖昧, 自然會水到渠成。
榮湛心跳快兩拍,腦海里忽然冒出編輯說過的話:你不想嗎?你不爽嗎?
他穩住心神,認為這種事應該由編輯來完成。
提起這個王八蛋, 榮湛目光有變,帶著點審視的意味在房間里脧巡。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桌上的電腦吸引,徑直走過去,這時候,浴室里傳出淅淅瀝瀝的流水聲,鐘商正在沖澡。
榮湛打開筆記本電腦,輸入一串密碼,成功解鎖。
電腦里存有大量的文檔,類型五花八門。
他瀏覽半天,沒找到什么非法事件,懸著的心終于落地,最后點開一個備注‘小商’的文件,一大堆照片鋪天蓋地來襲,很像回憶錄,有兩人的合影,有各自的單獨照,還有他們小時候的照片。
鼠標下滑,畫風逐漸詭異。
榮湛不自覺皺眉,預感到不妙。
照片里的鐘商,衣服越來越少,最后赤條條,有醒著的時候,有熟睡的模樣。
雖然照片內容越來越露骨,但找不到一絲色情的味道,假如這些照片是編輯拍攝,還挺有攝影天賦。
鐘商也是這樣認為,看得頻頻點頭:“拍的不錯。”
突如其來的聲音從腦后傳來。
榮湛嚇一跳,趕緊合上電腦,他回過頭,看見鐘商站在身后,正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表情無辜又親和。
“這是”榮湛尷尬的想找個地縫鉆進去,“我不記得了。”
真是難得一見,向來穩重自持的榮博士也會露出無地自容的表情。
鐘商覺得他的反應很可愛,抿唇笑:“唔,你多看幾遍,說不定能想起來!
“”
榮湛輕咳一聲,感覺身體有些發麻。
鐘商剛剛洗完澡,穿著蓬松的短袖短褲,皮膚散發著清淡好聞的香氣,輕易便掩蓋了榮湛身上的血腥味。
“其實那些照片,我想哥哥是因為太喜歡,不是故意偷拍的!睒s湛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雖然他很不想為編輯開脫,憑良心講,編輯這么做就是欣賞鐘商。
鐘商換一種姿勢擦頭發,語調輕松:“我知道,我也有過!
不僅拍照,還錄像呢。
鐘商總是在具有紀念意義的日子里記錄兩人的點點滴滴,有時光明正大錄像,有時偷偷摸摸。
“算是打平!
榮湛別開視線,目光回到筆記本電腦上。
他能感覺到鐘商在靠近,那股好聞的味道越來越濃烈。
“鐘先生,我再看看其他文件,”榮湛頭也不回道,“你先休息,太晚了!
鐘商不語,也沒動彈。
沉默持續幾分鐘,氛圍逐漸變得微妙。
榮湛不得不轉過身,他坐在椅子里,鐘商站在面前,雙方視線自然相遇。
鐘商伸出手,修長手指落在他的眉尾,像是羽毛拂過,掀起一片漣漪。
很明顯,他在誘惑他。
不過鐘商的誘惑有區別于常規,點到為止,而且并不打算做到最后。
他表現出一種善解人意的溫柔,摸完榮湛的臉頰,又幫對方捋了捋頭發。
在榮湛明眸的注視下,他慢慢俯身,吻住那兩片唇瓣。
這一刻,沒有激起太多情緒,兩人都感到溫馨。
接吻只用半分鐘。
鐘商直起腰退后幾步,剛好站在暖黃燈光下,他的臉像天使一樣安寧,皮膚紅撲撲的,模樣十分動人。
他用非常純凈的聲音說:“榮湛,你站起來!
榮湛思忖一瞬,站起身,不明白鐘商想做什么。
兩人隔著幾步遠,視線持平。
一縷紅色的赤焰照亮他們的臉,好像是第一次認真注視彼此。
“我們今晚不做,”鐘商面帶笑意,“你要讓我看一眼。”
榮湛有些茫然:“看什么?”
鐘商做個手勢:“脫掉!
榮湛一時沒明白,以為自己聽錯了。
鐘商卻很認真:“我想知道你有沒有反應。”
榮湛略微驚訝地張了張嘴,想委婉拒絕,可對上鐘商那雙期待又充滿蠱惑的眼睛,他的手不自覺抓住衣擺。
他先把外面的褂子脫掉,隨意搭在椅背上。
鐘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沒關系,我可以陪你一起。”
榮湛抬手制止:“不用麻煩,反正我也要洗澡,早晚要脫!
話是這樣說,動作卻慢了下來。
當他的手碰到褲子時,清楚記得自己不是第一次在鐘商面前脫衣服,但感覺完全不一樣。
“快點,我要看!辩娚滔駛好奇寶寶似的。
榮湛都懷疑自己□□里是不是藏了什么稀世珍寶,被鐘商這樣看著,他有些窘迫,也有點想笑,終究是脫掉了衣褲。
鐘商盯住他的身體,像一位正經的藝術家,目光十分直白,帶著點欣賞和探究,專盯某一處,直到效果讓他滿意為止。
“你去洗澡吧,我先睡了!
說完鐘商脫掉鞋子,懶洋洋倒在床上。
他趴在被子里,瞇縫著眼睛打量男人,連著打哈欠。
榮湛渾身充滿熱量,某種念頭如同澆了石油的火焰一樣熊熊燃燒,他低頭看一眼自己,再看一眼鐘商,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鐘商是那種調皮愛玩的性子,想要打敗他,必須找一個更瘋狂的人才行,顯然榮博士不屬于這類人。
榮湛進入浴室,用最冷的冷水沖洗身體,洗去了那股怪味道,卻洗不掉火焰般的熱量。
出來時,他那里跟進去時沒兩樣,反而更夸張了。
鐘商依舊保持趴窩的姿勢躺在床上,雙眸閉合,輕輕地呼吸,好像是睡著了。
榮湛輕手輕腳地走到電腦前,想利用探索編輯的世界來緩解身體的躁動,可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軟不下去,就像吃了藥一樣,不解決不行。
“鐘先生。”榮湛試探性地喚一聲。
鐘商動了動小腿,沒有回應。
榮湛靜靜地觀察著,迷離視線轉移到旁處,被鐘商修長筆直的腿晃了神。
表面鎮定,內心天人交戰。
“你還不睡覺啊,”鐘商冷不丁開口,勉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哥,關燈吧,我們還能睡兩個小時!
“好的。”
榮湛把燈關掉,繼續坐在椅子里思考人生。
鐘商在昏暗的月光中抬起頭,輕拍身旁的空位,“這么大的床,你讓我一個人睡,好像我欺負你一樣。”
榮湛擠出一個不甚自在的笑,“鐘商,我現在”
“還囗囗著呢?”
“”
榮湛悶悶地坐在那里好半天,隨后嘆口氣:“你不用管我。”
“哦,好吧。”
鐘商一骨碌翻身,騎著被子呼呼睡。
榮湛的眼睛漸漸適應黑暗,盯著鐘商背部的曲線看,外面起了風,與他的心態交織在一起,奏出一曲難以名狀的情緒樂章,一方面,他感到興奮和躍躍欲試的沖動,另一方面,不安如同暗流,在他心底悄悄蔓延。
“哥,你熱不熱”鐘商還在那嘀咕著挑火。
榮湛說:“熱!
他脫了鞋上床,從后面摟住鐘商的腰,動作溫柔有分寸,嘴唇貼近對方的耳后,聲音低沉:“你也挺壞的!
鐘商的長睫猛烈顫動兩下,縮了縮肩膀,裝作什么也沒聽見。
榮湛慢慢地把人往自己懷里送,身體貼緊鐘商的脊背,悄聲說:“明天你有時間嗎?”
干嘛說這些!
鐘商心里腹誹,嘴上含糊應聲:“嗯,你說要陪我,肯定要留出時間!
榮湛又摟緊一點,“你想去哪里!
“都行,陪你去監獄做評估也行。”鐘商能夠清楚感受榮湛身上的溫度,還有肌肉的硬度和形狀,那股熱量好像可以通過皮膚傳染,燒得人腦子暈乎乎。
“鐘先生,你真好!
“除了這些還有沒有別的話說,你那東西礙著我了”
榮湛把人翻過來,臉對著臉,身體離的更近,簡直是嚴絲合縫的程度。
鐘商的呼吸變得輕柔而急促,眼睛睜得大大的,眼尾吊著一抹含蓄的笑意。
榮湛輕撫他的頭發,目光溫柔如星辰:“還不到兩個小時天就亮了,我們還睡嗎?”
鐘商眨巴眼睛:“不睡覺做什么!
榮湛將聲音壓得更低,好像在講悄悄話:“能做的事情很多啊,我們可以嗎?”
鐘商閉上眼睛,心里想,沒人可以拒絕這樣的榮湛。
他摟住男人的脖子,眼里流露出的不僅僅是情愫,還有支撐起一片天的堅定。
“有什么不可以的。”鐘商的嗓音沙啞性感,語氣卻特別乖巧,結合在一起并不矛盾,透出獨特的味道。
榮湛激動的像個大男孩,使勁捏了捏鐘商的耳朵,耳語道:“難受你就告訴我!
鐘商順勢咬住他的下頜:“麻煩你用點力氣!
第70章 【VIP】 挑戰
嘎吱——嘎吱——
“噯?”榮湛忽然停下來, “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音!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沙啞中帶著很低吟的喘聲:“別管了,愛誰誰, 這屋子呃呃這么偏僻, 有老鼠也不奇怪。”
“不對, 那個聲音有點太夸張,我感覺再這樣下去”
“!你好煩啊, 快點,別逼我枷死你嗯嗯嗚嗚”
嘎吱——嘎吱 ——砰!
榮湛:“”
鐘商:“”
這還不算完,兩人稍稍一動, 床板發出“嘰嘰”的不詳之聲,隨后徹底倒塌,屋子里傳出斷斷續續的嘩嘩聲。
榮湛趕緊把人抱起來,摸了摸對方的背部, 低聲問:“沒劃傷吧!
鐘商摟住他的脖子, “別管。”
“還不管?”
“幸好有一張沙發備用!
“”
“哥,還等什么,我們繼續!薄
天剛破曉,第一縷晨光穿透薄霧,輕輕拂過大地。
鐘商繃緊的身體, 蜷縮的腳趾, 還有不停喘息的嘴巴,在那一刻來臨后同時放松。
最后他閉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沒多久, 浴室的淅瀝聲停止,渾身掛滿水珠的榮湛走出來,瞄一眼塌陷的床鋪, 搖搖頭,本想回到沙發上休息,但看見被晨光照亮的院子忽然改變主意。
他擦凈身子,隨意套了件衣服走出屋子。
清晨的空氣極好,小院里散發著泥土和花草混合的香氣,莫名讓榮湛想起島嶼的度假屋,他想,編輯挺會生活的,在最亂的地區搭建格格不入的寧靜小屋,很符合這種人的喜好。
榮湛拿出準備好的紙和筆,開始寫字:[我進入催眠狀態,你最好不要回避,我我想跟你聊聊鐘商,為了他,我考慮要讀取你的記憶,我想知道你們之間發生過什么事,你也不希望鐘商總是面對一個失憶的哥哥,他對你無怨無悔,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給他下蠱了。]
他剛放下筆,恍神的功夫,再低頭時發現紙上多了一行字:[親愛的,最好別這么做。]
榮湛盯著神不知鬼不覺冒出來的文字,心中甚是驚訝,眼神變得警覺而銳利。
又是一次眨眼,編輯出現留下字跡:[你也感覺到不對了,我們之間對話的次數越多,事態就會變得越嚴重,你清楚最后會等來什么結果。]
榮湛皺眉看著執筆的手,沉思片刻后眉頭舒展,輕聲說:“你是大腦的主人,我這種說沒就沒的人格都不怕,你怕什么!
編輯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我怕你離開我。”
榮湛無動于衷:“你不會以為,我會感動吧。”
編輯輕嘆,帶著意味不明的笑:“你不會,我也沒指望你會,不過說真的,你最好不要嘗試讀取我的記憶,這么做就真的亂套了。”
榮湛嘴角滑過一抹諷刺:“你不是說我就是你嗎?現在又要跟我劃清界限!
編輯用同樣的語氣:“你是我的一部分,舉個例子,孫悟空從身上拔下一根毛變幻出另一只猴子,你能說這只猴毛可以代替孫悟空本體嗎?”
榮湛臉上無緒,凝視著院子大門,好長時間沒說話。
“不好意思,親愛的榮博士,”編輯破天荒的道歉,“我這樣比喻不是侮辱你,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為了自己著想,有必要停止危險行為。”
“危險?”榮湛的聲音沒什么感情,“怎么做不危險。”
編輯說:“像以前一樣,人格和人格之間少接觸,我們之所以變成這樣,有一半是因為小商,你和他照舊保持距離,我不會干擾!
榮湛捏著眉心,閉上眼睛低語:“我現在很難做到和他保持距離,在他眼里,我只是失憶了!
“你有情感缺陷,我了解你的處境,何必勉強自己!
“你已經夠混蛋了,我不能像你一樣自私!
“這么說,你堅持自己的想法?”
“是,我要讀取你的記憶!
“我考慮一下。”
編輯有要消失的跡象,榮湛在最后關頭陰惻惻的警告:“昨晚的事如果還有第二次,我就揮刀自宮,讓你下半輩子做太監!
“別沖動,你要是來真的小商怎么辦!本庉嬁┛┑匦ζ饋恚β暼玢y鈴般清脆悅耳,蕩漾在這具身體的腦海里。
榮湛想到一個好主意:“換鐘商滿足你,我相信鐘先生的實力!
編輯笑聲更強:“那你真是為難小商了,他可不喜歡,你要他含淚做1,還不如多準備些道具!
榮湛露出無語的神色,搞不懂自己為什么要和編輯討論這種沒營養的話題。
編輯發出戲謔的笑聲:“如果真的沒營養,那么結實的木床也不至于讓你干散架!
榮湛面色不改:“你還好意思說,你的床肯定不是實木,中看不中用!
針對兩個人格的對話,榮湛有錄音,他重新聽一遍。
現實中只有他發出真正的聲音,編輯的聲音像是隱藏的內部消息,在外人看來他好像在跟朋友通電話。
他關閉錄音,收了筆和紙,眉宇間閃過一抹猶疑。
以他現在的狀態,若是被陌生人看見,肯定會當他是精神病躲得遠遠的,不過這也是事實。
殊不知,有一個人默默站在窗前許久,將一切都看在眼里。
鐘商掀開被單躺回沙發,從枕頭下摸出手機,發送一條信息:[小雅,幫我約見江院長。]
小雅:[商總,江院長很難預約。]
鐘商:[告訴他,我是為了榮湛。]——
“哥,這邊!
鐘商在榮湛走錯路之前,及時拉住對方的手。
兩人經過一番打扮,穿著低調,緊挨著行走在平地區的大馬路,這里白天人也不少,來來往往,路邊是各種小販,時不時掀起一陣騷亂。
“上次是你帶我走這條路,”鐘商小聲說,“你怎么忘啦!
確定是我嗎?
榮湛苦笑,沒有回話,緊緊握住鐘商的手。
路過一處賣手工品的小攤時,榮湛扯著鐘商走近,眼里迸出幾點孩童般的亮光:“要不要買點紀念品回去!
鐘商張了張嘴:“在這里嗎?”
“我覺得不錯,買來送給你,”榮湛從攤位上拿起手工掛件,“蠻精致的,你要不要!
不等鐘商回話,攤販老板先開口:“摸一下二百!
榮湛一時沒反應過來,拿著掛件晃了晃:“您說多少?”
老板加價:“晃一下五百!
鐘商一把奪過掛件,扔下就跑,他拉著榮湛往人堆里鉆,不顧老板在后面罵罵咧咧。
“他剛剛是在黑我們嗎?”榮湛慢半拍的反應過來。
鐘商笑道:“這里是‘黑市’啊,糟糕,我們肯定被盯上了!
榮湛心中一緊:“你帶來的車和人呢。”
“沒關系,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保平安!
鐘商所說的地方,就是地下競技場。
畫面一轉。
他們的一只腳已經踏入地下室,夜晚才是競技的主場,此時的場館燈光昏暗,零星幾個人散布在大廳的角落,設在中央的八角籠里有一個赤膊的漢子,正在單獨做訓練。
榮湛環顧一圈,感覺這里比外面還要危險。
他湊近鐘商的耳畔,低聲問:“確定是這里嗎?”
鐘商用同樣低的聲音回道:“你的地盤,不信你試試。”
剛說完,守門的幾個人就圍了過來,直接把前面的路堵住。
“哥,你來搞定!辩娚坛读顺稑s湛的衣袖,臉上的表情非常自信。
榮湛不自覺挺直腰板,摘下頭頂的帽子,將整張臉露出來。
果不其然,立馬有人開口:“博士。”
“你好,”榮湛頷首,隨后看向其他人,“你們好,我是來找車,聽說這里可以借到車。”
眾人面面相覷,為他一次性說這么多字而感到不可思議。
“老板!”鐘商瞥見一個身影出現在吧臺,認出是墨西哥男,拽著榮湛朝里面走,“哥,那是你的朋友。”
榮湛應道:“明白!
兩人來到吧臺,站在里面點水煙的人果然是墨西哥男,也是這家俱樂部的老板。
“博士,”老板眼含驚訝,“看見你出現,還以為到了后半夜。”
榮湛第一眼就知道這是個很復雜的人,心中升起一絲警惕,暫時沒有講話。
他在想,老板認識的是黑衣人還是編輯,如果察覺出不對勁,他會怎么對待他們。
“機會難得,”老板同樣警覺地打量他,“上次你說不錯的徒弟,正好他在,你幫我練練他。”
說罷,老板對八角籠里的赤膊壯漢打個響指:“嘿!看看,博士在這里。”
那個赤膊漢子比任何人都震驚,瞪大眼珠瞅著榮湛,確定沒認錯人,興奮地叫道:“博士,我要挑戰你!”
榮湛:“”
他掃一眼對方身上鼓鼓囊囊的腱子肉,昨晚被編輯騙去為母豬接生,今天輪到黑衣人單挑,他要被他倆玩死在平地區。
偏偏還有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好弟弟,正當榮湛琢磨如何拒絕時,鐘商迫不及待地幫他解開上衣拉鏈。
“哥,上去!”鐘商興奮得忘記這是什么地方,“你要把他干敗,我相信你!”
榮湛對自己的實力可能不太清楚,但鐘商見證過無數次,他篤定哥哥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擊敗對手。
八角籠里的漢子明顯中看不中用。
老板在旁邊添油加醋:“我賭博士三招擊敗那家伙,這位先生,”老板把臉轉向鐘商,眼底笑意加深,“博士贏了,我請你喝酒,我這里的龍舌蘭,花多少錢都買不到!
鐘商唇角微勾:“我提前說聲謝謝!
一時間,大廳里的人都圍了過來,零零星星湊在一起也有十幾個人,他們眼中綻放光芒,透露出一種原始的野性。
屬于競技的亢奮氣息瞬間蔓延開來,這種氛圍在市區很難找到。
榮湛被趕鴨子上架,不得不挺身應戰。
他脫掉外套,里面是黑色汗衫,下身只穿速干褲,他身上的肌肉線條不僅有美感,還蘊藏著難以估量的爆發力,當他攥緊拳頭時,整個手臂呈現出豹子般的非凡與優雅,宛若鋼鐵鑄就的杠桿。
頭一次,榮湛利用幾秒鐘的時間欣賞一下自己的身材。
確實無可挑剔,難怪鐘商稀罕的不行,逮住機會就一通亂摸,榮博士覺得自己每天堅持晨跑也為這副身形提供幫助,并不都是黑衣人的功勞。
八角籠的門被打開,兩位選手各就各位。
“哥哥,加油!”鐘商扒著鐵網上,雙眼被點燃,閃爍著熾熱的光,“干死他,把他打趴下!”
榮湛深吸口氣,點頭:“我盡量。”
老板提高嗓門叫道:“博士,你可是從來不講廢話的,來吧!”
話音剛落。
榮湛對面的赤膊漢子就揮舞著拳頭沖過來,他下意識閃躲,側過身體退后,對方的拳頭捶在了鐵網上,發出“唰唰”的聲響。
對戰才剛剛開始,臺下的觀眾就開始起哄,高喊著讓博士打翻對手。
赤膊漢子的臉頰因興奮泛紅,全身肌肉繃緊,猛地踏出一步,擂臺在其沉重的步伐下微微顫抖,緊接著,如同猛虎下山般,以一記迅猛的直拳襲向對手的面門。
眼看那沙包大的拳頭直直飛來,榮湛快速思索到底是往左還是往右躲,千鈞一發之際,他的身體反應速度超過大腦,輕輕一側,巧妙避開攻擊同時借勢反擊,一記凌厲的側踢直擊對方腰部。
這一腳出乎意料的快而狠,爆發力驚人,具有劃破空氣的氣勢。
赤膊漢子當場倒地,感覺胃在痙攣,呼吸變得急促而深沉。
霎時間全場歡呼,尤其是鐘商,不停地催促:“補傷害,補傷害!”
“什么?”榮湛還在驚訝于自己的敏捷和力量,剛才那一瞬間,他覺得真正的博士出現了。
很快,倒地的漢子起身,開始了下一輪比拼。
格斗中的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秒都充滿了無盡的變數。
挨了兩拳的榮湛漸漸被激起勝負欲,他開始認真對待這場比賽,無論如何,鐘商在臺下看著呢。
他上臺前,鐘商跟他耳語:“哥哥,我想喝老板私藏的龍舌蘭!
那一刻他忽然理解編輯為什么遠離所有人,唯獨沒有拋下鐘商。
必須贏!
抱著堅定的信念,榮湛和對手在狹窄的空間內輾轉翻騰,每一次交鋒都伴隨著拳腳相交的沉悶聲,以及觀眾們的吶喊聲。
到最后兩敗俱傷。
榮湛走出八角籠,滿身汗水,下頜帶著淤青。
鐘商第一個沖到他身邊,抱住他的肩膀,語氣是無法壓抑的興奮與狂熱:“榮湛,你好帥!
榮湛捋了捋被汗水打濕的頭發,笑道:“謝謝,我終于知道我以前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淤青是哪來的了。”
其他人也十分盡興,但他們望著榮湛的眼神存有異樣,傳聞中的博士是不會跟對手糾纏這么久,可能從一開始就不會有這場比賽,挨揍的會是挑事的老板。
等人都散去,老板邀請榮湛和鐘商到吧臺品酒。
“你不是博士,”老板湊近榮湛的臉,壓住嗓門說,“博士不會白天出現,你是誰!
榮湛剛剛揮灑完汗水,心情莫名舒暢,爽快地接過酒保遞來的龍舌蘭,笑容燦爛:“我是他的雙胞胎哥哥,赤腳醫生!
老板把一只眉毛挑得老高,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
榮湛一本正經地做介紹:“長得一般,醫術一般,自戀又缺德!
編輯的聲音立馬在腦海里飄過:[你可以詆毀我的醫術,但絕不能攻擊咱們的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