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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24章  第 24 章

    ◎我長大之前,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歡別人?◎

    “真的想知道?”傅生問。

    陸離點了點頭。

    傅生嘆息了一聲:“再等等, 等時機到了,我就告訴你!

    陸離問他:“時機到了,那是什么時候?”

    “等你不再需要我的時候, ”傅生開口, 又在心底補充了一句。

    還有, 等你不會再成為我的時候。

    *

    松里的房子因為沒有人住, 錢阿姨打電話來說可以幫忙租出去。

    陸離學習緊沒空, 所以這些都由傅生負責。

    “不用了錢阿姨,”傅生說,“在那里空著吧!

    錢阿姨說:“空著也是空著,咱們松里雖然是破了點,不過來往的人還是很多的, 昨天的時候,一個小姑娘還來這邊打聽這個房子。”

    人上了年紀, 說話就絮叨, 她在電話里說:“小姑娘年齡不大,看著真苦,一個人來北川打拼, 周邊的環境價錢又貴, 哎, 這要是我女兒真的得心疼死。”

    陸離對這個房子沒有任何留戀,所以租不租都行, 傅生也不在乎對他來說約等于無的錢, 最主要的是嫌麻煩。

    “幫我回絕了吧,”傅生說, “辛苦您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 錢阿姨也不勸了:“小傅啊, 你明天還是得再來一趟,房子不住,得去這邊社區簽個字。本來必須要求本人的,阿姨知道小陸學習忙,所以你自己來就可以了。”

    “行,”傅生說,“我一會兒就過去!

    “好,”錢阿姨頓了一下,又開口說,“小傅啊,你租著我樓上的房子,但是又不來住,這不是白花錢嗎?阿姨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她之前的房子,因為趙國強的原因,一直租不出去,在松里住的人,家庭條件都算不上很好,她家也是。

    老頭一直臥病在床,家里還有小孫子上學。兒子兒媳婦在菜市場靠殺魚為生,一家人花銷經常入不敷出。

    傅生租下房子的時候,她還想著一定租不長,現在幾個月過去了。

    傅生笑了一下:“沒有空著,我偶爾也會過去。”

    錢阿姨啊了一聲:“你來這里干什么?”

    傅生笑了一下:“度假?”

    他聽著錢阿姨那邊沉默了好一會,可能被他奇特的愛好震驚到了,“開玩笑的,房子的事你不用擔心,你也不用多想!

    “哎,”錢阿姨活這么大歲數,哪里還看不出傅生是在幫他,“謝謝你啊小傅。等有空帶著陸離一起來阿姨家吃飯。嘗嘗阿姨最拿手的瓦罐雞。”

    “行,”傅生彎著眼睛說,“那提前謝謝您的招待了。”

    掛了電話之后,傅生沒動,看著地上的光影開始愣神。

    他十歲的時候,剛搬到松里。

    那時候趙國強已經染上了賭癮,經常酗酒,喝了酒就打人,蘇梅當時不覺得是自己選錯了人,只是覺得是陸離將他拖累了。

    她將陸離關在門外,不讓他進去,陸離當時年齡小,不知道蘇梅為什么生氣,覺得肯定是自己做錯了什么。

    他從小就悶,只是用小小的雙手扒著門框,也不說話。

    蘇梅生氣一天,他就在外面坐一天,蘇梅生氣兩天,他就兩天不進門。

    有時候餓得實在是撐不住了,就接水管里的自來水喝。

    “你不是樓下那位?”

    有一次喝水的時候,剛好遇到錢阿姨下樓,他沒說話,只是睜著烏黑的眼睛看著人。

    “怎么不進屋?”

    “……”

    “你爸媽又吵架了?”

    “……”

    錢阿姨看著攥著拳頭的小孩,哎喲了一聲,“這小孩真沒有禮貌!

    說著她就下了樓。

    他就坐在樓梯上,繼續等著蘇梅給他開門。沒想到,也就半個小時,錢阿姨又拐了回來。

    “我從昨天就看見你坐在這里,”錢阿姨說,“不餓。课医裉熳鲲垊偤米龆嗔,我想著倒掉也是浪費,你給我吃了吧,省得我還得下樓。”

    那雙布滿老繭的手伸過來,手里拿了一個碗。

    他看了過去,里面盛了一個雞腿。

    “老板?傅生?”

    蔣文看著傅生在沙發上走神,悄悄湊了過去。

    他喊了兩聲沒有人回答,于是眼睛轉了一下:“叫爸爸!

    傅生目光移到了蔣文臉上:“這個月獎金,沒了!

    說完就起身出了門。

    蔣文的表情禁錮了一下,接著欲哭無淚地追了出去

    他欲哭無淚地跟了出去:“老板,我錯了,原諒我這一次行不行,老板?”

    “爸爸!”

    傅生聽到回頭看他一眼,挑了一下眉。

    蔣文抓緊說:“我明天出門再找個媽,爸爸你看行嗎?”

    “找個媽?”傅生看著他。

    蔣文一看有戲,抓緊說:“給你介紹個美女,你喜歡哪樣的,我都能給你找得到。”

    傅生還沒說話,一道冷冷的嗓音打斷了他:“你們在談什么?”

    陸離斜挎著書包,臉冷得給冰一樣。

    蔣文看著陸離說:“正商量給你找個嫂子呢,你看你哥這么大人了!

    陸離冷冰冰的眼睛又望向傅生:“這是你的想法?”

    傅生輕笑了一聲:“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下午沒課了?”

    “嗯,”陸離垂下眼眸說,“下午學校里有考試!

    “那剛好,”傅生說,“回房間把書包放下,下午跟著我回一趟松里!

    “松里?”

    “那邊需要簽個字,我想你既然沒事了,還是你簽比較好!

    陸離點了點頭:“那我先把校服換下來!

    傅生:“去吧,我在門口等你!

    蔣文站在那里,對著傅生說:“那下午店里豈不是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看也沒人,不如現在就出去給你找個美——”

    話還沒有說完,蔣文就被陸離撞了一下,這小子從他旁邊冷冰冰地走過去,差點給他撞倒了。

    蔣文扶了扶歪了的眼鏡:“臭小子,這么寬的路你非上我這里走是吧?”

    陸離頭也沒回,也不理他。

    蔣文轉身對著傅生告狀:“你管不管?這個小鬼簡直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傅生看了他一眼:“你下次靠邊站。”

    “???”

    這是靠邊站的問題嗎?

    蔣文說:“行行行,這個家就我是外人是吧,你就寵他吧!

    陸離換了件黑色的連帽衛衣。

    他出門的時候,喜歡戴上帽子,把自己悶起來。

    傅生側頭看了他一眼,“誰又惹到你了?怎么又成小啞巴了。”

    “沒有。”陸離說,說著,他又用一種涼調的嗓音說,“沒有人惹到我,我也不是小啞巴!

    傅生笑了一下。

    也是,小啞巴不會說這么少的話,多少還能比劃比劃。但是陸離,除了和他待著的時候,能勉強撬開點口,其他時間甚至可以一句話不說。

    兩個人到了松里的巷子里,離得很遠,就看到一個姑娘和一個男人起了爭執。

    姑娘看著不大,也就剛二十歲,急得都想要哭出來了:“我真的沒拿里面的錢,我撿到的時候就是這些。”

    男人不依不饒地抓著她的胳膊:“你沒拿,沒拿我的錢怎么少了?這里有沒有其他人,你一個小姑娘怎么年紀輕輕的,干這些偷雞摸狗的事!

    小姑娘估計是剛出社會,被男人說得面紅耳赤,只能哭著辯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這種低端套路,傅生嘲笑了一下,原本不想理會的,但從剛才的時候就一直冷著臉的小孩卻先他一步已經跑了過去。

    “松開!标戨x看著男人說。

    男人兇神惡煞:“哪里蹦出來的野孩子,我勸你別多管閑事。”

    陸離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又重復了一遍:“松開!

    男人臉上瞬間充滿的戾氣:“他媽的你——”

    傅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認命一般地走了過去。

    這個喜歡多管閑事的毛病究竟是跟著誰學的?

    “這位,罵人有點不對吧。”傅生將黑色外套上的袖子向上挽了一節。

    男人看了他了一眼:“你他媽的又是哪里竄出來的狗日——”話還沒有說完,他直接趴在地上,甚至都來不及反應。

    “嘴巴放干凈點!蹦莻看上去很冷的小孩說。

    年齡不大,下手真他媽的狠。

    地上的男人瞬間覺得自己的肋骨要斷了,他躺在床上哀嚎了兩聲。

    傅生看了陸離一眼,好脾氣地呵斥:“別動手。下次記得先講道理!

    地上的男人:“?”

    他踏馬的都躺地上了你才說。

    傅生的目光又轉到他身上:“怎么樣,能起來嗎?”

    那個男人不敢像剛才那么造次,自己在地上爬起來,梗著脖子說:“我的錢被這個女人偷了,我還不能要回來?”

    小姑娘眼睛里含著淚拼命地解釋:“我沒有!

    傅生看著男人手上拿著的一沓錢:“就是這個?”

    “對,”男人十分囂張地說,“少了一千!

    傅生點了下頭,看向小姑娘:“你撿到這些錢?”

    “嗯,”小姑娘拼命地點頭,“我撿到的時候就是三千,我怕被別人撿走了,一直在這里等著!

    “把錢給我,”傅生看著男人,很有禮貌地說。

    男人皺著眉:“我的錢憑什么給你!

    陸離向前一步,冷冰冰地說:“給他!

    男人下意識地抱了一下頭,在一旁避開陸離,將錢遞給傅生:“不信你數數,就是少一千!

    “不用數,”傅生笑著遞給小姑娘。

    男人哎了一聲,向前準備搶錢:“我的錢你給他干什么?”

    陸離斜瞥了他一眼。

    男人:“……”

    小姑娘迷茫地看著傅生說:“這——”

    “既然這些錢少了一千,”傅生說,“數目對不上,說明不是他的,報警吧。”

    小姑娘瞬間恍然大悟:“是啊!彼舆^錢,準備去附近的派出所。

    男人見此,再也顧不上其他的了,哀嚎起來:“就是我的錢,就是我的!

    傅生看向他:“你不是說少了一千嗎?”

    “沒少,”男人說,“真的沒少,就是我丟在這里的,求求你們把錢給我吧!

    傅生:“現在承認了?”

    “我就是看她一個人在這邊,覺得一個小姑娘肯定好騙!蹦腥苏f,“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小姑娘有想過是在她看到之前被別人拿走了,卻怎么也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是故意騙他的。

    初入社會,她有點接受不了這種壞人這么多的落差。

    她走過去重重地把錢丟在男人身上,又重重地罵了一句:“騙子!

    男人說:“我這也是迫不得已,家里孩子要上學了,我沒辦法了。”

    真不真話不知道。

    傅生不在乎,也不想管。

    他轉身對著陸離說:“走了!

    他自己本身也不是多高尚的人,管不到別人。

    走出去這段路,兩個人拐彎進了一個巷子,巷子里很窄,周圍是石頭堆出來的房子。

    兩個人并排走,堪堪能走過去。

    傅生看向陸離,很好奇他是怎么認出來那個人是騙子的,畢竟現在不比十年后。

    陸離看了他一眼,目光很是復雜,愣了半晌才開口:“偷錢的人只偷了10張,還專門等著人來抓。”

    這不是傻子。

    傅生笑了:“看來以后不用擔心出門被騙了。”

    陸離無語,轉身就走。

    傅生在后面拉住他的帽子:“又不理人?以后干脆改名叫河豚怎么樣?”

    河豚轉身,冷冰冰地瞪他一眼。

    兩個人到松里的時候,沒想到剛才遇到的小姑娘也在。

    錢阿姨說:“我真的說了,但是人家不差這點錢,所以不向外租。”

    “我的身份證可以壓這,”小姑娘說,“我真的沒地方住了阿姨,你可不可以幫我打聽一下其他的地方!

    陸離走過去:“錢姨!

    錢阿姨聽到動靜抬頭,見兩個人露出笑臉:“是小傅啊,小陸也來了。”

    小姑娘也看到了兩個人:“是你們!

    錢阿姨驚訝地說:“哎?你們認識?”

    傅生說:“剛才見過。”

    “這個就是我給你說的想要租房子的小姑娘,”錢阿姨隨口提了一句,推了推鼻子上架的老化眼鏡,“走,我領著你們去社區那邊!

    陸離突然開口:“不用了。”

    錢阿姨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陸離說:“房子租出去吧。閑著也是閑著。”

    小姑娘驚喜地看向他:“真的嗎?”

    陸離:“嗯!

    傅生看著陸離冷冰冰的側臉,笑了一下,對于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這個小悶葫蘆雖然話不多,平時也總是冷冰冰的,但是心腸似乎比誰都軟。

    “那真是太好了,”錢阿姨看向小姑娘,“這下你有房子住了。”

    小姑娘看著陸離,激動得都快要哭了:“太謝謝你了,我還以為我要流落街頭了。那——房租!

    陸離冷淡地說:“按照周圍房子的價格就行。”

    小姑娘:“嗚嗚嗚嗚嗚謝謝謝謝。”

    陸離抿了一下唇,不適應這樣被人感謝,看向傅生。

    傅生逗人說:“小姑娘謝謝你呢。不說兩句。”

    陸離:“……”

    他能不能把這人嘴堵上。

    傅生怕再逗幾句炸毛,走過去對著錢阿姨說:“既然陸離決定了,那就走手續吧。”

    他看向這位小姑娘:“還需要準備什么嗎?”

    “不用,”小姑娘快速地說,“身份證和復印件我都準備好了。”

    傅生笑了一下,低頭看著小姑娘的身份證。

    高玲玲,南寧市保家鎮人。

    他看著人,愣了一下。

    合同簽得很順利,回去的時候,陸離說:“你當時怎么了?”

    傅生疑惑地嗯了一聲,側首看著陸離皺著眉看他。他這才反應過來指的是他簽合同之前走了會神。

    “哦,”傅生說,“想起來一些舊人舊事,沒什么!

    若是放在以前,陸離嗯一聲就不會再問了,但是這次他看著人,繼續說:“有多舊?”

    傅生沒什么情緒地說:“十年前的事了!

    *

    高玲玲看著自己收拾好的房子,長長地呼出去一口氣。

    房子里倒是不太臟,就是酒氣有些大,她將窗戶都打開,散了散空氣中的味道。

    坐在沙發上休息的時候,不知不覺地竟然就睡了過去。

    夢里有一座跨江大橋,高玲玲站在橋上,手里抱著一個幾歲大的孩子。

    夢里的她似乎比現在年齡更大一些,眼下已經有了細紋,看著三十多。

    她應該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在橋邊站了很久,從橋上要跳下去的時候,男人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跳下去可就什么都沒有了。”

    高玲玲轉身,一個高挑俊美的男人站在橋邊,沒有看她,只是垂著眸子看著江面。

    高玲玲聽著自己說:“我本來就什么也沒有!

    她看了一眼懷中的孩子。

    孩子尚在襁褓中,并知道周圍發生了什么,手指咬在嘴里咿呀學語。

    男人眼睛望過來,目光落在孩子身上,很高冷地在孩子身上逗了一下。

    高玲玲原本以為他會說,為了孩子也要活下去。

    “隨便,”他說,“反正世界每天這么多死亡的人!

    說完,轉身就走。

    高玲玲愣住了,再低頭的時候,懷中的嬰兒身上有一沓厚厚的鈔票。

    她猛然看向前邊的人,那個人腳步沒停,背對著他說:“若是想跳下去,現在就可以,若是想活下去,這些錢就當是我借給你的。”

    高玲玲眼睛中的淚接著就掉下來,她蹲下身子,哭得格外大聲,似乎想把這些日子的崩潰都哭出來。

    懷中的嬰兒看向她,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喊了一聲媽媽。

    高玲玲將嬰兒抱在懷里,埋頭哭了好久,再抬頭的時候,她一把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沙啞地說:“寶寶,我們回家!

    呼——

    窗戶沒關,冷風在窗戶里吹進來,高玲玲一下子就行了,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臉上,摸到了一把淚。

    做個夢把自己做哭了。

    也是沒誰了。

    高玲玲起身,突然想了想夢里男人的模樣,愣了一下,那模樣不就是今天見到的長大版的陸離。

    但是奇怪的是,模樣確實像陸離,但是氣質更像另一個男人。

    叫什么來著,哦,傅生。

    *

    十年前。

    陸離算了算自己十年前多少歲。

    五歲。

    傅生比他大五歲。

    陸離沒說話,也沒有再問,因為直覺他就算是再問,傅生也不會說什么。

    “你們兩個回來了?”蔣文站在門口,看向傅生說,“老爺子又來了,說是明天有個家宴,你回去一趟。”

    傅生:“家宴?”

    “昂,”蔣文說,“老爺子等了你一會,見你一直不回來,就先回去,你要不要回去?我看老爺子的意思,你不回去估計還得再來叫你!

    傅生對于這種家宴沒有什么興趣,和一群陌生人吃飯也沒有興趣。

    蔣文試探地說:“那我幫你回絕了?”

    “嗯,”傅生說,“就說我——”他脫口想說自己生病來著,卻下意識地頓了一下,按照老爺子對于傅生的關注度,說生病了,他恨不得馬上飛過來。

    蔣文在旁邊已經拿起了電話,卻左等右等等不到傅生的后話,疑惑道:“說什么?”

    傅生皺了一下眉。

    一直悶著的陸離冷著聲音開口;“我陪你去。”

    傅生和家里的關系有點別扭,傅老爺子確實對于傅生很關心,但傅生和家里的關系卻沒有很親近。

    家宴正是聯絡感情的時候,他自己沒有親人,他卻不想要傅生和他一樣,也沒有親人。

    傅生挑眉看向陸離,有些稀奇,他這種性格竟然主動提出來去亂騰騰的家宴。他帶著笑意說:“你去裝冰人?”

    蔣文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

    陸離木著臉看著他。

    “不逗你了,”傅生笑了一會,轉身對著蔣文說,“給老爺子回個電話吧,明天我和陸離會去一趟,你要是想去的話,就再把自己加進去!

    “我就算了吧,”蔣文快速地擺手,“你們明天都不在,我不知道多逍遙呢!

    電話幾乎就響了一聲就接通了,老爺子的聲音傳了過來:“生兒怎么說的!

    “傅生說明天去!笔Y文提高了聲音。

    老爺子激動地說了好幾聲好好好:“我明天讓人去接他們去!

    “不用,”傅生在一旁喝了口水,“和老爺子說我明天按時過去。”

    老爺子聽到傅生的話,過了片刻說:“好,那爺爺在家里等著你。早點過來。”

    第二天。

    陸離跟著傅生到的時候,老爺子已經站在門口,不知道等了多大會了。

    今天的天氣不好,天氣陰沉沉的,像是要壓下來。

    陸離戴著帽子,跟在后面,老爺子和傅生說完話,又將目光移到陸離身上。

    “這是小陸吧?”他開口。

    陸離點了點頭,抿著唇想了想,又繃著聲音喊了聲爺爺。

    “好好,好孩子!备道蠣斪用氖帧

    傅生沒有想到陸離會喊人,訝然地挑了一下眉。

    陸離注意到傅生的眼神,冷著聲調:“看我干什么?”

    “沒,”傅生說,“我在想冰人竟然會說話。”

    陸離:“……”

    他就知道這個人嘴里吐不出來什么好詞。

    “外面冷,”傅老爺子說,“走吧,先進屋!

    可能是為了照顧傅生,今天并沒有來多少人,傅生眼睛在大堂里看了一圈,眼熟的也只有傅宇陽夫妻倆。

    “哎喲,這不是傅生嗎,”傅宇陽在旁邊陰陽怪氣,“這么久了,終于舍得回家一趟了?”

    傅生說:“確實不如二叔您跑得勤!

    傅宇陽噎了一下,周圍的人都知道,只要傅二兩口子好吃懶做,只要沒錢了就觍著臉為老爺子要錢。

    “你——”

    傅老爺子皺眉對著傅宇陽呵斥道:“傅生剛回來,你給我閉嘴!

    他轉頭看向傅生:“生兒,你剛恢復沒多久,這里吵,你和小陸去之前的房間待一會,一會吃飯的時候喊你們。”

    傅生之前的房間也在二樓,房間很大。

    陸離走進去問:“這是你之前住的!

    傅生很隨意地說:“不記得了!

    陸離呆了一下,臉上的那股冷勁都被沖淡了不少:“不記得?”

    “前幾個月生病,忘了!备瞪p飄飄地說出這句話。

    陸離像是看鬼一樣看著他。

    他有些不明白,失去記憶這種事,傅生竟然這么不在乎。

    “你那是什么眼神,”傅生笑了,眼睛很輕地垂下去,“有時候,記憶只是負累而已!

    “但——”陸離說,“你就沒有什么不想忘記的人嗎?”

    不想忘記的人。

    傅生沉默了一會,再抬頭的時候,半開玩笑地說:“大概有很想忘記的人。所以忘記了。”

    “……”陸離臉又下意識地冰下去,剛想轉頭眼不見為凈,結果嘴邊就被塞了個東西。

    低頭一看,那只修長好看的手指上拿著一顆糖。那顆糖大概是奶糖,被燈光一照,還沒有捏著它的那只手白上幾分。

    陸離盯著手指,睫毛輕輕地眨了一下:“干什么?”

    “看你苦著一張臉,給你中和一下!备瞪f。

    陸離:“”

    到底是誰才需要中和的。

    他很想扭頭說不吃,但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只手迷惑了,張開嘴吃了下去。

    傅生彎著眼睛笑了下。

    陸離才突然想起來問:“你是從哪里拿的?”

    “房間抽屜里!备瞪f。

    陸離愣了幾秒:“你幾年沒有回這里了?”

    “記不清了,兩三年,三四年都有可能,”傅生笑著明知故問,“怎么了?”

    陸離冰著一張雪白的臉看他,還隱隱帶著一絲麻木。

    這糖過期最起碼兩年了。

    “不逗你了,”傅生都要笑了,“是剛才在大廳里拿的!

    陸離撩著眼皮,似乎有點想打人。

    傅生笑了幾聲,陸離雖然看起來那顆糖吃得不情不愿,但只有他知道,小時候他最愛吃的就是甜食。

    只是那點甜沒有人給過他。

    直到看著陸離吃完,他才移開目光落在桌子的照片上。

    那是一張結婚照,男人黑色西裝戴著眼鏡,女人一襲白色的婚紗笑得溫婉,

    他走過去,剛想拿起來看看,傅老爺子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房間里的東西一直沒有收拾,你爸媽——”

    傅生記得剛來的時候傅淵和沈靜姝出事是因為去海上接貨,古董店并不需要出海,所以只能是沈靜姝家的藥品。

    傅生的眸子沉了下去。

    又是醫藥。

    “當時和沈家合作的是哪家?”傅生沉著聲音問。

    傅老爺子愣了一下,他年齡大了,思考了半晌才想起來:“好像是南寧那邊的華盛醫療!

    又是華盛。

    傅生捏著照片的手指緊了一下。

    陸離的眸光落在傅生的手指上。

    “怎么了生兒!备道蠣斪酉蚯白吡艘徊健

    “沒事,”傅生松了手指,恢復之前的樣子,錯開話題說,“是要吃飯了是嗎!

    傅老爺子這才想起來自己上來的目的,“是啊,吃飯了,走吧咱們先下去。”

    傅宇陽夫婦可能是提前被傅老爺子教育過了,一頓飯吃得都很安靜,傅生也樂得自在,旁邊開了紅酒,傅生喝了兩口,轉頭的時候發現陸離那一杯子竟然已經喝完了。

    傅生:“……”

    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這個祖宗,一個沒看住,把酒當白開水喝了?

    “怎么樣?”傅生看著人說,“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陸離看著他搖了搖頭,確實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傅生說這小鬼酒量還可以。

    吃完飯之后,傅生委婉地謝絕了傅老爺子送兩個人回去的要求。

    他在門口打了輛車,陸離安安靜靜地坐在后面,和平時沒有什么兩樣。

    但是,傅生還是敏銳在他的安靜下,覺察到一點不自然。

    “陸離?”

    陸離烏黑的眸子接著就看了過來。

    傅生看了他半晌,伸出兩根手指:“這是幾?”

    陸離的目光在傅生臉上移到了他手指上,好半晌才蹦出來個字:“二!

    回答非常正確。

    但是正是因為這樣,才證明問題大了。

    畢竟按照陸離的脾氣,問這么個弱智的問題,鐵定已經轉過身去不理人了。

    現在,陸離那雙眼睛還在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車外一閃而過的燈光映在他眼睛里,顯得格外亮。

    “看我做什么?”傅生笑著問。

    陸離看著他說:“好看!

    傅生愣了一下,片刻他失笑,伸手將陸離的頭擺正:“行了,別看我了,看前邊!

    陸離在旁邊安靜了一會,半晌又把頭轉了過來。

    “怎么還在看我?”傅生由著他看了一會,轉過身去,卻看到陸離正微微顰著眉。

    他收了笑意:“怎么了?”

    陸離好半晌才道:“難受!

    傅生看著他模樣,估計是喝多了酒,出租車跑得又晃造成的,他讓司機在前邊把兩個人放下來。

    反正也不遠了,剛好可以走著回去。

    “還能走嗎?”傅生問。

    陸離:“能!

    傅生笑了,剛走了一步,發現陸離又不走了。

    他嘆了一口氣,照這個速度,兩個人一晚上也回不到家。

    但是和一個小酒鬼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傅生眼睛在周圍環視了一圈,最后落在一根半米長的棍子上。

    “來,”傅生走過去將棍子撿起來遞到陸離手里,“牽著!

    陸離低頭很是嫌棄地看了一眼:“我不用!

    “不是給你用,”傅生沒好氣地說,“是給我用,我走不動了,你在前邊牽著我!

    陸離看了看棍子,又看了看傅生,最后抓住了棍子的另一端。

    陸離在前邊走,傅生在后邊不緊不慢地跟著。

    只是剛走了幾十米,陸離又停下來。

    傅生剛想問問,小祖宗這是又怎么了。

    卻聽前邊的陸離沉著聲開口:“傅生。”

    “嗯,”傅生說,“怎么了?”

    陸離微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好半晌才開口:“你——可不可以等我長大。”

    “怎么,”傅生笑了,“不等你長大,我還能把你提前賣了是怎么?”

    “不是,”陸離搖著頭說,“不是這個!

    傅生一愣,感覺陸離今晚有點反常。

    他走過去,看著陸離,放緩了聲音說:“為什么這么說?”

    陸離抿了一下唇,聲音在夜色中壓得很低。

    他小聲說:“我長大之前,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歡別人!

    【作者有話說】

    來啦。!

    第0025章  第 25 章

    ◎“這是準備反抗金主,逃跑了是吧!薄

    傅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輕笑著開口:“這是什么道理,你是不是太霸道了點。”

    陸離低著頭不說話了。

    他也知道這個要求似乎有點太無理了,但是他一想到傅生身邊會出現另一個人, 他就難受。

    可能今晚的酒一熏更加大了這種情緒。

    蔣文說的幫傅生找對象這件事他一直記到現在。

    他不明白這種情緒是什么, 可能是怕好不容易對自己好的一個人也會不要自己。

    直到, 他感覺自己手里的棍子被人抽出去, 帶著有些涼意的手牽上他的手指。

    陸離有些迷茫地抬眼, 傅生牽著他的手向前走著,風吹過,將他黑色外套的衣擺掀起一角。

    “小小年紀想這么多!彼穆曇粼谝股酗@得很低很溫和,陸離睫毛很小弧度地眨了一下,接著他聽著傅生又說, “你長大之前,我會一直陪著你。”

    傅生懂得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陸離看著前方走著的人的身影, 高挑清瘦, 他走得不緊不慢,似乎觸手可及。

    再快點,長大就好了。

    他捏著手心默默地想。

    那天的事情, 后來兩個人誰也沒有再提。

    少年在一日一日的變化中, 臉上線條中越發凌厲, 說的話也越來越簡短,每天的稱呼要不是傅生, 要不直接不說話。

    傅生稱這種變化為, 反了天了。

    兩年后。

    傅生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著蔣文拿著笤帚十分不情愿地打掃著房間。

    “陸離呢?還沒有回來?”傅生開口。

    蔣文說:“誰知道那個小鬼又跑哪里去了。”

    傅生斜看他一眼:“這個小鬼比你都高了!

    蔣文撇了撇嘴, “我長得也不矮了好么。我一米八。”

    若不是年齡對不上, 他現在還在懷疑陸離是傅生的私生子這件事。

    主要是傅生對這個小鬼簡直是太好了。

    誰家會對一個陌生的小鬼這么好?

    兩個人說著話的時候, 突然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蔣文放下掃帚立馬迎了出去:“你好,是來看古董的嗎?”

    非常值得可喜可賀的一點,經過傅大老板兩年的努力,古董店的古董已經從剛開始的零星的幾件真品變成了現在的足足有一半真品了。

    女人跟著蔣文進了房間,但是眼睛卻沒有落在古董上。

    傅生抽空看了一眼,皺了一下眉。

    他起身,走到女人面前:“你好!

    結果還沒有說話,女人就一下跪倒在地上了。

    蔣文罵了句臟話,嚇得向后縮了好幾米。

    傅生神態不變,將人扶起來。

    女人臉上驚慌地說:“陸離呢,陸離是不是住這里,我能不能見見他,求求你讓我見見他!

    蔣文皺眉:“你找陸離干什么?”

    女人說:“我女兒不見了,我女兒不見了嗚嗚嗚嗚嗚!

    蔣文雖然平時喜歡吐槽,但是關鍵時刻還是很護著陸離的。

    “你女兒不見了去找警察啊,你去找陸離干什么?”

    “之前陸離去我那里做家教,我原本還挺喜歡這個孩子的,但是我女兒看人的神態不太對,我就把人辭了,”女人哭著說,“我女兒為了這件事給我發了很大的火,后來就不理我了,現在她不見了。”

    家教。

    傅生的眼睛動了一下,他沒有想到陸離每天比平時晚回來那幾個小時,是去外面做了家教。

    “你懷疑是陸離帶走了你女兒?”傅生片刻開口。

    他表情沒變,聲音卻壓得有一點低,顯得有些冷漠。

    蔣文稀奇地看了傅生一眼。

    這人平時很是隨和,對誰都客客氣氣的,今天這是吃槍藥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女人說,“我就是想問問他知不知我女兒去哪里了。”

    蔣文冷哼一聲:“我看你就是這個意思。”

    傅生沒說話,女人哭著哀求:“求求你了,我就見見陸離!

    傅生剛想說陸離現在不在,就見外面的那個高挑的身影進了門,房間里的陽光都晃了一下。

    兩年的時間,陸離獨屬于少年的凌厲感更足,尤其是那雙黑漆漆的眼睛,仿佛天生自帶生人勿近。

    “陸離!迸说沧驳刈哌^去,抓著陸離的袖子說,“盈盈呢?你知不知盈盈去哪了?”

    陸離小幅度地皺了一下眉:“王盈盈?”

    “嗯,你知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女人的情緒更激動了,“她去哪里肯定告訴你了,你肯定知道!

    陸離眼神看著女人抓著自己的手指,眉心皺得更深了,“她沒來找過我!

    女人的手指漸漸地劃了下去,可能觸及女人失望的眼神,陸離的唇抿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她要是找我,我會聯系你!

    女人失魂落魄的點了點頭,然后走出了門。

    直到看不見人影,傅生將目光落在陸離身上。

    陸離默然了幾秒,沒忍。骸拔疑砩祥L錢了?”

    傅生笑了一下:“沒有,就是有點稀奇!

    “稀奇什么?”

    “稀奇你一天到晚悶著不說話,竟然跑去給小鬼做家教!

    “”

    “偷偷摸摸的,還挺可愛!备瞪_口。

    陸離給人偷偷做家教的事,就這么被捅出來了。

    他臉色越發癱。

    甚至還考慮了一下殺人封口的可行性。

    傅生欣賞了會少年冷臉,決定不逗他了:“什么時候去的王盈盈家?”

    陸離說:“兩個星期前!

    其實他就做了兩天,就被王盈盈的媽媽給攆出來了。

    原因是,王盈盈的媽媽說她女兒的心思都在他臉上了,沒心思學習。

    傅生聽完陸離冷冰冰的臉講出這么好笑的話,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

    陸離木著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傅生手捏著他的臉左右看了看,得出評價:“確實好看,也不怪女孩的媽媽。”

    冰涼的手指的觸感放在臉上,陸離睫毛小幅度的動了一下。

    片刻,他有些別扭地說:“捏你自己的!

    傅生看著陸離,有一刻晃神。

    心說我這也是在捏自己。

    “你倆行了哈!

    蔣文作為一個顏值還行,但是遇到這兩個人之后,就再也沒有人夸過他帥的小可憐在旁邊看得受不了了。

    蔣文氣鼓鼓的出了門。

    待著這里,還不如去外面掃地,最起碼落得清凈。

    房間里沒有這個捧眼,很快就安靜下來。

    傅生以前只需要垂一下眸子就能看清陸離的表情,現在兩個人站在一起身高已經相差無幾。

    他平視著看了須臾,開口問:“怎么想著去做家教了!

    陸離手指捏了一下。

    他不擅長說謊,尤其是對傅生,最后干巴巴地冒出兩個字:“閑的!

    傅生無聲地笑了一下:“造反了?”

    陸離看他一眼。

    意思很明顯:造反怎么了?

    然后頭也不回轉身上了樓。

    傅生看著那高挑的背影,嘆息似的說:“果然沒心肝!

    陸離之前的成績就不算很差,現在成績更是直追年級第一。

    剛開始還有人說他作弊。

    一個人的成績怎么會升得這么快,但是一次是抄的,兩次呢,三次呢。

    若是次次都能抄到年級第一,也可以說是一種本事。

    陸離對于這些卻從來不會辯解。

    “最近這幾天,這大佬怎么一直睡覺?”

    身后的同學看著陸離又趴在桌子上,側著壓在胳膊底下。

    “誰知道干什么去了。”

    “別蛐蛐了,一會把人蛐蛐醒了!

    “是啊,不聊他了,你們聽說了嗎,最近咱們學校要在市里調來一個老師!

    “什么老師?多大?”

    “據說還挺年輕的,也就三十多歲吧!

    幾個人正聊得火熱,門口倏然有個其他班的學生站在門口喊道:“你們班的陸離,有人找!

    陸離趴在桌子上沒動。

    那個人壯著膽子又喊了一遍:“陸、陸離!

    陸離皺著眉起身。

    門口的人小聲地將自己剛才的話補上:“學校門口有人找你。”

    兩年前的時候,確實有很多人在門口找他,當然大部分人都是想找他打架。這兩年,卻很少有人來觸這個霉頭了,一個原因是陸離下手狠,另一個原因就是當時王律的事。

    陸離眼神冰冷,眉眼之間有些不耐:“誰。”

    那個人咽了咽口水:“一個女生,不認識!

    這話一出,班上的女同學的目光都朝著門口的人看了過去。

    “女生?”

    “還是校外的。女朋友?”

    周圍人交頭接耳。

    陸離趴下去想要接著睡,卻倏然想起來什么,他走到門口問:“哪個門?”

    陸離過去之后,果然看到一個穿著粉色衣服的小姑娘站在門口,正是之前的王盈盈。

    王盈盈看見陸離出來,眸子亮了一下:“陸離。”

    陸離嗯了一聲,等著她說后話。

    王盈盈激動地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陸離,她說:“我現在找到學校上了。我閨蜜家里介紹我去的!

    “之前不是說的要考這個學校?”陸離問。

    王盈盈看了一眼他們學校門口的招牌,明晃晃的幾個大字讓她低下頭:“我的成績根本考不上你們學校,我媽只會拼命地怪我成績差,怪我不努力,一點都不懂我的感受。”

    陸離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問:“你現在在哪?”

    “在我朋友家。”王盈盈說,“我很快就可以去上學了,我來這里就是想要告訴你這個好消息!

    陸離向來不是什么太熱烈的性格,他認真地聽著王盈盈說完,轉身離開的時候,又想想了添了一句:回家給你——

    他頓了一下,才把話接上,“你媽媽說一聲!

    小姑娘說:“我不想搭理她。她總是下意識地否定我。”

    陸離沒再說話,只是稍微地走了一下神。

    很奇怪,他沒有想到蘇梅,而是想到了傅生。

    王盈盈見陸離一直沒說話,以為他生氣了:“等我在新學校安定好了之后,會告訴她一聲的。”

    陸離點了點頭,又添了一句:

    “打聽清楚再去!

    王盈盈點了點頭,看著陸離轉身,高挑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林蔭路上。

    陸離放學之后直接回了家。

    他原本想要去王盈盈家里,給她媽媽說一下王盈盈今天的事,但是轉念一想,這種事由著他一個外人說不好。

    外人。

    陸離的眼睛垂了下去。

    他在哪里又不是外人呢。

    傅生在桌子上敲了幾下:“想什么呢,走魂了了是吧?”

    他說完這話,就看見陸離的睫毛垂了下去,似乎在思考什么。

    好半晌,等到傅生以為陸離不會說話的時候,就聽他冷著聲音開口:“我們兩個現在屬于什么關系?”

    傅生愣了一下。

    “跟誰咱倆,叫哥!

    陸離黝黑的眼睛看著他。

    哥——可他們倆又沒有血緣關系。

    傅生看著人反問道:“你覺得是什么關系?”

    包吃包住,還養著他。

    陸離想了一會,簡潔明了地說:“包養?”

    在一旁吃著飯的蔣文被這番發言嗆到了,劇烈咳嗽起來。

    最后默默地朝著陸離伸了一個大拇指。

    傅生瞥了一眼蔣文,抬手在陸離額前輕敲了一下,“都是從哪里學來的這些詞。”

    陸離抿了一下唇說:“書上。”

    傅生心說,哪個書比他還不正經。

    “所以你出去做家教是為了不讓我包養?”傅生說,“這是準備反抗金主,逃跑了是吧。”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沒存稿了,以后寫完就更,晚上九點到十二點之間。

    謝謝寶子們的打賞。。。ü返鹈倒澹

    第0026章  第 26 章

    ◎真是反了天了!

    陸離盯著傅生看了幾秒, 那雙眼睛笑著看他,在燈光下像是蒙了一層玻璃,陸離的手指動了動。

    一直到晚上回到房間之后, 那雙眼睛在他腦海里還是一直揮之不去。

    陸離的手指遮著燈光放在眼睛上, 愣神想了半晌, 接著一個翻身坐起來。

    書包里放著一堆書, 陸離將這些書全都倒在床上, 在最后一本書里,將自己當家教的時候掙的那些錢拿出來。

    他從頭到尾地數了幾遍。

    好像還差一點。

    陸離拿著錢躺回床上,傅生就住在隔壁,房子還挺隔音,不過夜深人靜的時候, 他偶爾能聽見點動靜。

    可能是傅生起床喝水,有可能是悶著聲音咳嗽。

    但是今天, 他卻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他在干什么,陸離默默地想,他在床上躺了半晌, 一直睡不著, 干脆起身。

    現在是凌晨兩點, 萬籟俱靜,窗戶外面起了霧, 陸離打開門。

    傅生似乎還沒睡, 房屋是虛掩著的,昏黃的光在門縫里透了出來, 陸離抿唇看了半晌,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只是莫名地讓他安靜下來。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 轉身想要回去的時候,傅生的房門突然開了。

    里面的人披著黑色的外套走出來,清瘦的手指上拿著個杯子,應該是出來喝水,他似乎也沒有想到陸離在這里,愣了一下神,接著那雙眸子彎了起來:“這么晚了,在這里站崗?”

    陸離手指彎了一下,有一種被抓包的心虛感。

    “沒有!

    傅生笑了:“沒有你大半夜不睡覺!

    陸離半垂著眸子,憋了半晌才說:“睡不著!

    “睡不著?”傅生稀奇地看著他,“小小年紀失什么眠!

    陸離直覺再聊下去,這個人又開始沒正形逗他,干脆直接轉身:“我先回去了。”

    他轉身要走,手指剛碰到門框的時候,身后的人突然道:“不是睡不著嗎。那干脆來我這里干點活。”

    傅生的房間他進過幾次,和他人完全不一樣,色調很暗,讓人進去的第一感覺就是很壓抑。

    他進去看了一圈,房間里的大燈沒開,只開了一盞床頭燈,光剛好把桌子那一小塊環繞進去。

    桌子上零星擺著一個模型,現在還看不出形狀,只有一個底座被拼了出來。

    原來他一直沒有睡,是在做這個。

    傅生坐在一旁,手里端著茶杯說:“別在那里杵著了,既然睡不著,就幫我把那些模型的碎片分好類。”

    陸離原本以為傅生是讓他分類,然后他在一旁繼續拼模型,結果自己悶頭干了半晌,才發現這個人就坐在旁邊看著他,沒有一點要動的意思。

    “??”

    他詢問的目光看向人。

    傅生注意到陸離的目光,在一旁懶散地說:“干活,當然是看著別人干才有意思!

    陸離:“……”

    這是人能辦出來的事?

    傅生笑了,只是樂極生悲嗆了一下,只能抵著唇悶頭咳嗽起來。

    按陸離原來的脾氣,他應該轉身就走的,但傅生捂著唇咳嗽的幾聲,神色看上去倦,還帶著疲憊,陸離又坐了回來。

    蔣文晚上睡了一個好覺,他伸了伸懶腰開門準備下樓,一開門,卻見陸離那個小鬼繃著臉在傅生房間里出來了。

    “我靠,大早上就見鬼了?”

    蔣文覺得自己沒睡醒,重新關上門,在門后面抹了一下臉,才又打開門。

    然后他就看到傅生也在房間里走了出來。

    蔣文走過去,拍了一下陸離:“你晚上這是干什么了?”

    陸離斜看了一眼傅生:“問他。”

    蔣文看向傅生,一臉畜生的表情。

    傅生笑了一下,絲毫沒有一點羞愧,對著陸離說:“你不是說睡不著嗎?與其浪費時間,不如找點事干。”

    “我干了,”陸離說,“你呢?”

    少年冷白的眼瞼下面,竟然罕見地有了輕微的黑眼圈,趁著那張冷臉,像極了某個國寶級的動物。

    不這么凍人的話,還是很可愛的。

    當然傅生沒敢說,說了恐怕就要尥蹶子了,他彎著眼睛欣賞了一會,接著從善如流地開口:“我睡得著!

    陸離:“”

    陸離頭也不回地下了樓,氣得早飯都沒有吃,挎著書包就出了門。

    “嘖嘖,你看給孩子都氣成啥樣了?”蔣文頓時對于陸離有種同病相憐的心疼。

    誰讓他們跟了一個黑心老板。

    蔣文下樓,一邊踩著樓梯一邊給黑心老板匯報:“今天早晨是西頭的蟹餃,粥是南頭的瘦肉粥,我原本想去買經常在周圍流竄的老太太的豆腐腦來著,結果那老人家今天沒有出攤……”

    他嘰嘰咕咕地說著,回頭一看才發現傅生根本沒有下樓,他拋上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傅生的目光卻落在樓下那個碩大的屏幕上,接著轉身回屋:“你吃吧,我有點事!

    “你也不吃了?”蔣文眼睛落在傅生剛才看的地方,紅色的電子屏幕正一下一下地變換著時間,時間下面,有一排提醒的字。

    “距離2013年新年還有十天!

    蔣文心說這人都什么毛病,一個個不吃飯,他下了樓。

    桌子上的早餐還在冒著熱氣,蔣文哀嚎一聲,“阿西吧,這么多東西讓我一個人吃!

    他沖著樓上的房間喊道:“想要撐死我直說。”

    樓上輕飄飄地飄出來一句:“獎金!

    蔣文氣得咬牙切齒,敢怒不敢言。

    只好在心里罵萬惡的資本家。

    *

    陸離剛到學校,肩膀就被拍了一下,他皺著眉回頭,一個大眼睛的男生包得跟個粽子一樣,只露出眼睛看著他。

    男生名叫李學波,在班級里,人送外號機靈鬼。之所以起這個外號,一是因為眼睛大,二是因為無論是老師還是同學,他都可以聊起來。

    “陸離,你今天怎么到這么早?”因為穿得太多,他說話不得不把嘴上的圍巾向下拉了拉。

    陸離看了他一眼:“嗯!

    李學波顯然已經習慣了陸離的這種說話方式,他跟著陸離的腳步開始自顧自地說話:“我昨天回家的時候,在樓下你猜遇到了誰?”

    陸離心說我不想知道。

    李學波卻根本不用陸離回答就繼續說:“遇到了咱們的教導主任,他帶著比玻璃瓶子還厚的眼鏡視力是真好啊,我剛想跑轉身就被他叫住了。不過——”

    說著,他突然湊近了,對著陸離說:“我得到了一個爆炸的消息!

    李學波的用詞就這樣,陸離只是瞥了他一眼:“哦!

    “不是,這次真的是爆炸性消息,”李學波舉著手發誓,“這馬上都要過年了,學校里不是只剩下咱們高三了嗎,光明頂說為了活躍一下氛圍,要請家長來學校,叫什么來著,說是一年一度的年度總結。”

    陸離抬眼看上他,眼睛里終于不是冷淡的事不關己的情緒了。

    李學波這才笑了:“是吧,我沒騙你吧。擔心嗎?”

    陸離眉心輕皺:“什么時候?”

    “過年前一天,”李學波非常不爽地吐槽,“我知道高三學習緊,但是過年前一天才放假是不是有點過了,還請家長,當然你這個學習好的自然不用擔心,可憐我的數學成績這次才考了六十分。我爸爸要是知道了非把我的腿打斷。學校不做人啊,光明頂不做人啊!

    “李學波——”

    身后一道氣如山洪的聲音瞬間讓李學波的吐槽僵在原處,他梗著脖子回頭,臉上都是討好地笑:“主任,嘿嘿嘿,你今天怎么來得這么早!

    “小兔崽子,”教導主任站在身后拽著他的帽子,“又在說老師壞話了是吧。”

    “沒有,沒有,”李學波將目光求救似的看向陸離,“不信你問問陸離,我正夸你英明神武,不愧是曾經在二中叱咤風云的男人!

    光明頂冷哼一聲,看向陸離:“是這樣嗎?”

    李學波用眼神拜托,陸離看了一眼,開口對著人道:“沒記錯的話,主任你今天值班!

    光明頂敲了一下自己已經沒有多少頭發的腦袋:“臭小子,我差點忘了,下次再收拾你,還有不許背后議論老師。”

    李學波:“夸你呢。 

    光明頂回頭吼道:“夸也不行!”

    “嚇死我了,”李學波長吁了一口氣,“陸離——”

    他轉身,才發現身邊那個高挑的身影已經走出去好幾米了。

    陸離穿的校服,肥大的褲子都掩不住修長的長腿,

    看著前方的身影,李學波露出羨慕的神色,果然長得帥的人都不怕冷。

    “這次不是單純的家長會,確定不用來個人聽聽!惫饷黜敽攘艘豢诓瑁恢篮鹊搅耸裁,使勁吐了幾口。

    陸離站在旁邊看著人:“嗯。”

    光明頂也知道陸離家的情況,嘆了一口氣,他看著眼前的男生,這兩年,眼前的人似乎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雖然還是不愛講話,但眼中的戾氣卻散得無影無蹤。

    “最后半年了,”光明頂偏愛好學生,對著人勸說,“只要能保持好成績,排名靠前的那些學校差不多都能沖一下。想好了嗎想要報什么專業?”

    “嗯!标戨x又嗯了一聲。

    光明頂看著眼前的人,心說還真是多了一句話都不說,他深吸了一口氣:“行了,出去吧!

    話多的嘰里咕嚕的停不下來,話少的一句不說,問一下動一下。

    都能把人氣死。

    臨近新年,巷子里開始有了年味。

    蔣文從小是孤兒,對于新年沒有多大的感受,傅生看上去,也不像是在意新年的人,但是他每年會讓蔣文買福字,貼花,還有一些尋常人家過年用的東西。

    蔣文有些不理解:“你自己又不喜歡過,干什么準備得這么充分!

    “為了還債!备瞪f。

    “還啥?”蔣文驚訝地開口,“你欠了別人錢?不對啊,欠了錢的話和貼窗花什么關系。到底是欠了什么,你給我搞迷糊了。

    傅生將貼花上的包裝紙打開,紙上的紅將他的指尖染了色,他垂著眸子盯著那點紅說:“欠了一個人,好多個新年!

    他從小到大,沒有好好過過新年,外面萬家燈火,也沒有一盞燈是為他亮的。

    蔣文想說新年怎么還能欠下,但是他看著傅生的臉色,尤其是目光垂下去的時候,雖然目光平靜,心情卻不是很好,他決定還是閉嘴。

    院子里寂靜下來,幾個孩童抓著糖果外面跑,稚嫩的聲音在巷子里回蕩。

    “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滿街走!

    傅生學著之前在錢阿姨那里學到的,將福字貼在門框上。

    房間里的電話就是這時響的。

    忙著掃地的蔣文扔下掃帚,跑過去接了電話:“浮生古董店,請問——”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抬頭看著傅生說:“學校里來的,找你的!

    “學校?”傅生皺了一下眉走了過去。

    “你好,我是傅生。”

    一道沙啞的中年男聲傳了過來,傅生聽一次,差不多就能記住,很快就在腦海里搜出這個人的名字。

    是陸離高三的教導主任。

    光明頂說:“我本來沒想給你打電話的,不過想了想還是給你說一聲比較好。”

    傅生:“嗯!

    年底的這次家長會,確實和光明頂說的一樣,不只是為了成績的事,最主要是前幾次學校組織的填報的自愿,讓家長聽一下學生對于專業和學校的選擇,給點意見。

    陸離沒有人給意見,就算是蘇梅還在,也不會給他任何意見。

    李學波終于把他那個圍巾摘了,四周學生有的已經接到了家長,李學波在陸離身邊看了看:“誰來給你開家長會?”

    他是高二轉來的,所以并不知道陸離的情況。

    陸離只是撩了一下眼皮:“沒人來!

    李學波啊了一聲,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尷尬的問題。

    他在陸離身邊沉默的走了一會,一個包著的只漏出一雙眼睛的男人給他招手:“學波!

    李學波驚喜的抬頭,對著陸離說:“我爸爸來了,我先過去了陸離。”

    陸離嗯了一聲,垂下眸子繼續向前走。

    高三的學生不多,開會的大廳加上家長也只坐了一小半。

    陸離習慣性地坐在最后一排,其他的學生都和家長坐在一起,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李學波身上。

    他爸爸拿著成績單直皺眉,李學波捂住腦袋拼命地向后退,卻被他爸爸抓住了帽子,父子倆差點打起來。

    陸離只是看了一眼,就移開了。

    講話上的光明頂開始講話,身后的門卻在這時響了一聲,幾個學生后頭瞥了幾眼,然后小聲地驚呼了一聲。

    陸離對于其他的事沒有興趣,在桌洞里拿出來政治題,準備這個會結束之前可以把這套卷子做完。

    “挺認真啊!

    正寫著呢,身邊就多了個人,陸離驚訝地抬頭。

    傅生側著臉看他,會廳的光投在他身上,顯得他臉色冷白,此刻他半垂著眸子,將目光投在他卷子上,唇角彎了彎,最后給出個評價:“要是字再練練就好了!

    陸離:“……”

    他下意識地想捂住卷子,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現在捂已經晚了,他和傅生對峙了半晌,最后干巴巴地問:“你怎么來了?”

    “怎么,不希望我來?”傅生的手指在他頭上很輕地敲了一下,“家長會為什么不給我說。”

    陸離小聲地辯解了一句:“你又不是家長!

    傅生都要氣笑了,大廳里人太多,他說:“等回家再給你算賬!

    因為剛才的插曲,剛安靜下來的大廳又開始亂騰起來。

    有的人是在交頭接耳聊天,有的則是在挨揍,還有的將目光落在他和傅生身上,嘰嘰咕咕地小聲討論什么。

    陸離抿唇,不喜歡那些人落在傅生身上打量的目光。

    “肅靜!”

    好在光明頂即使發了威,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光明頂雖然天天被學生起外號,學生還是比較害怕他的,這一嗓子下來,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他很滿意自己的成果,喝了一口保溫杯的水,不知道是喝到枸杞還是茶葉下意識呸了一聲,呸到一半突然想起來開著家長會呢,又強行咽了下去,噎的滿臉通紅。

    “咳咳,那個我這次叫各位家長來的原因你們也知道了,現在我們就繼續吧,現在大屏幕上是學生們自己填的志愿,里面包含著想去的學校和想去的專業。”

    傅生挑了一下眉,目光看向前邊的白板。

    他也想知道陸離報的什么專業,什么學校。

    他和陸離一樣大的時候,想報的是什么來著?好像什么都沒有想過。

    那時候,他認為自己沒有未來,后來,也確實沒有未來。

    傅生垂著眼睛,斂下眸中的光。

    ……

    大屏幕上開始播放各個學生的志愿,光明頂有時候還會隨機念出來幾個。

    “咱們的胡莉莉同學,想去西南大學,學考古專業,志愿不錯,”他看向胡莉莉,“問一下這位同學,你為什么想著去考古?”

    胡莉莉低著頭,憋了好大會才紅著臉說了一句:“我想看看古代的王爺是不是真的這么帥!

    她這句話說完,周圍人就開始笑了起來。

    “行,有這個志向也行,”光明頂沒笑,也沒說別的,只是提醒了一句,“帥不帥你可能不知道,不過你可以看看哪個王爺的頭骨長得最標準。”

    傅生眼睛彎了一下,余光看向陸離的時候,發現他抿著唇,手指又開始捏著手心。

    他的眉毛挑了一下。

    又開始做這些心虛的小動作?

    傅生對于陸離填的什么志愿更感興趣了。

    報的什么,看見自己這么心虛。

    陸離自己沒有注意到傅生看他,他垂著眼睛,拿著筆在卷子上,只是好幾分鐘過去了,愣是一個字沒有寫出來。

    光明頂念了幾個,氣的臉都綠了,他指著現在屏幕上的同學說:

    “張紳,我請問你寫的想去盜墓是真的嗎?你現在想去吃國家飯你就直說。”

    周圍哄笑成一團。

    張紳剛想站起來講點什么,就被旁邊的家長一把薅下去了:“主任,他開玩笑的,我和他爸回去一定嚴厲批評他!

    光明頂又講了幾個,掀開一頁,看到下面人的時候哎了一聲,臉上終于有了點笑意:“終于看到一個正經的了。陸離!

    陸離不想說話。

    傅生彎著眼睛看著前邊,只是當光明頂將那張志愿放在顯示屏上的時候,他的笑臉有點繃不住了。

    陸離,北川政法大學,法學,刑事司法方向。

    傅生:“……”

    真是反了天了。

    他一個騙子差點當場氣過去。

    【作者有話說】

    傅生:孩子志愿填的不好,怎么辦,打一頓就好了。

    第0027章  第 27 章

    ◎十八歲,新年快樂◎

    家長會結束的時候差不多已經八點鐘了, 學校附近的巷子的人家都已經掛上了燈籠,陸離悶頭走著,一路上沒有說話。

    身后有些學生家長還在討論學生成績的事:“你怎么這么不聽話, 我和你爸還不是為了你好, 報個這么冷門的專業, 以后能找到工作嗎?”

    學生小聲地辯解了一句:“我就是喜歡這個專業, 你們給我選的我不太喜歡!

    “喜歡, 喜歡能當飯吃?”孩子爸爸語氣很兇,下一秒像是就要揍上去了,“報個本地的學校就行了,跑這么遠干什么去?”

    家長你一句我一句,全然不顧孩子的一句話, 最后學生爆發似的吼了一句:“我就是要報這么專業,我就是要報這么遠, 我就是要離你們遠點, 怎么了,不行么?你們什么時候把我當成一個獨立的人來看過,從來都是用來和其他人攀比的工具。”

    這一聲似乎把父母兩個都嚇住了, 寂靜了片刻, 那個父親吼了一聲:“逃離我們, 行啊,你有本事別花你爹的錢。現在就滾——”

    書包被摔在地上。

    學生哭著跑開了。

    “讓他滾, 永遠別回來了!蹦莻父親氣喘吁吁地說。

    “行了, 你和孩子生什么氣!蹦赣H說,“等我回家說說他, 實在不行偷偷把志愿改了!

    巷子里的路燈照在青石板上, 兩個人離著一家三口越來越遠, 直到完全看不見他們,陸離將手揣進兜里,將衣領的拉鏈向上拉了拉。

    他從小生活在松里,對于這些已經見怪不怪了。

    “冷了?”帶著些許涼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陸離一頓,悶聲說:“沒有!

    傅生嗯了一聲,兩個人走了片刻,又開口:“怎么想著報這個專業。”

    陸離說:“喜歡!

    他又開始無意識地捏手心,等著傅生對他失望,或者像是之前的學生家長讓他換點現在的專業。

    “嗯,”傅生卻沒有多說什么,還順便打趣了一下自己,“看來以后我在你面前要遵紀守法一點,免得以后被你這個小鬼抓住把柄。”

    陸離原本一直垂著眸子,聽到傅生說的話,抬眼看向他。

    傅生摸了摸臉,輕笑著道:“這么看著我干什么?我臉變異了?”

    “你不生氣?”陸離訝異地說。

    傅生盯著陸離看了幾秒:“我為什么生氣?”

    陸離垂下眸子,傅生和蔣文做的事情,他其實多少知道一點,就算兩個人很少在他面前談起,但也沒有完全地避著他。

    他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口,傅生卻看出了他的心思,緩著聲音說:“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別人怎么樣都是別人的選擇,你無需負責只需要做好自己。”

    做好自己。

    陸離忘記了那天的心情,只記得那天的路顯得很長,身邊的人高挑且清瘦,他的影子很輕地投在一側的墻壁上。

    天空零零碎碎地放起了煙花。

    陸離眨了一下眼。

    新年伊始,他希望和身邊的人可以殊途同歸。

    三十那天的早晨,大清早就能聽見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傅生睡覺特別淺,稍微一點的動靜就睡不著。

    他捏了捏眉心,下樓的時候,看見陸離已經穿戴整齊的站在樓梯口:“今天又不用上學,怎么還起這么早?”

    陸離看過去。

    高三的生物鐘讓他到點了就睡不著了,他剛想說睡不著。接著就想起來眼前這個不怎么干人事的人上次讓自己干什么。

    他話到嘴邊轉了一個話頭:“鞭炮太響了。”

    傅生看著他輕挑了一下眉,轉身去了洗手間,陸離在外面聽著里面洗漱的聲音,裝作隨口問道:“今天怎么這么清靜?”

    里面水流聲逐漸停下,傅生出來的時候,額前的頭發帶著潮氣,他隨意地向后扒了一下,露出格外分明的眉眼。

    那雙眼太明媚,陸離下意識就移開了眼睛。

    不對,他為什么要移開眼睛。

    陸離瞪著眼睛又看了回去。

    “清靜?你剛才不是還在怪鞭炮聲太響了嗎?”傅生先是疑惑,接著反應過來陸離想問什么。

    十七八歲的少年人,尤其是對于陸離這種性格想問什么關心什么從來都不會直接說。

    傅生故意打趣道說:“這不是和平時一樣!

    陸離下意識說:“少了一個——”剛說到一半,就看到傅生彎著看他的眼睛。

    “……”

    他瞬間止住了話頭,閉嘴,轉身下樓。

    傅生在背后看著人笑,“你蔣文叔叔說過年沒意思,北川的冬天又太冷,所以找個地方度假去了。”

    “哦,”陸離很冷淡地說,“關我什么事!

    “確實和你沒關系,”傅生一邊將袖口的衣服撫正,一邊說,“不過我得提醒一句,咱們今天過年,大年夜吃什么!

    陸離向前走的腳步頓住。

    平時都是蔣文買早飯,中午晚上他還會下廚,總是一日三餐都仰仗那位話癆,現在人走了,正值年底,各個大小超市關門回家過年。

    別說飯了,想買菜都沒有地方去。

    “那怎么辦?”陸離繃了一會說。

    他垂著眸子皺著眉,似乎正的在計算蔣文回來之前,他們兩個人會不會餓死的概率。

    “還能怎么辦,餓著吧,”傅生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還有心思開玩笑,“或者,拿張紙拿支筆,學學古人畫餅充饑。”

    說完,他見陸離沒聲音,瞥了陸離一眼,“順便給我也畫一張!

    陸離:“”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傅生一會,轉身走到冰箱門前,那門一打開,里面的東西琳瑯滿目差點掉出來。

    別說過年期間,這些東西都能拿到末日逃生。

    果然又在糊弄他。

    陸離在冰箱里里面拿了幾片面包,聲音冷的像是冷渣渣:“你自己吃餅吧!

    雖然狠話放下了,不過陸離還是很大度給傅生也做了一份。

    只是他做飯的技術確實不怎么好,面包中間是涼的,雞蛋也煎煳了,

    傅生盯著盤子里的早餐看了半晌,開口想要評價的時候,被陸離一個冷眼看了過去。

    “閉嘴!

    傅生心說你膽子肥了,這么對你哥,但是看著陸離從耳邊一直蔓延到脖子的紅,終于大發了一次慈悲,只是彎唇笑了一下。

    孩子第一次做飯,讓讓他。

    大年三十這天其實不怎么忙,陸離在房間里刷了幾套卷子,他的房間正對著院子,偶爾抬眼的時候,能看到傅生坐在院子的躺椅上。

    他這個人似乎都是懶懶散散的,對錢也并不看重。

    陸離抿唇,不知道為什么,他卻覺得傅生并不想表面看上這樣。相反,他身上似乎壓著很重的東西。

    只有偶爾的時候可以窺探到冰山一角。

    樓下鈴鈴鈴的電話聲打斷了陸離。

    他將試卷向里推了一下,就快速地跑下了樓。

    電話是傅老爺子打來的,詢問他們晚上要不要去傅家。

    陸離剛想說話的時候,傅生已經走進來,他將電話接過去:“嗯,就我和陸離,不回去了,改天!

    傅老爺子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失望,但是也沒說什么,只是囑咐道過兩天帶著陸離回家一趟。

    傅生嗯了一聲。

    掛了電話,陸離看向傅生:“今年不回去?”

    以前每逢大年三十晚上傅生都會回去一趟,就算不吃飯也會去那邊看一眼,可能是為了讓老爺子安心。

    “嗯!备瞪f,“今年不回去!

    陸離皺了一下眉:“為什么?”

    傅生說:“陪你過個年。”

    陸離愣了一下。

    片刻,他才反應過來,今年就他們兩個。

    是獨屬于他們兩個人的新年。

    下午,松里的錢姨突然打電話讓過去拿點東西。

    傅生下意識的拒絕,錢姨說不去就給他們送過來。

    他想了一下年過半百的人給自己送東西的畫面,還是決定自己去拿。

    松里這地方雖然破落,看上去卻比外面的年味要足得多,并不是說裝飾上有多好,而是鄰里之間的氛圍,大家伙有活都在一起忙乎。

    兩個人到的時候,錢姨他們正在巷子里蒸饅頭,巷子里支著一口大鍋,里面的柴火庫庫地燃著。

    見傅生走過來,錢姨沾了面粉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

    “小傅小陸來了?”

    傅生笑著看過去:“新年快樂,錢阿姨!

    “快樂快樂,”錢阿姨臉上的皺紋笑地堆在一起,又將旁邊準備好的一個黑色的瓦罐包好遞了過去,“之前阿姨說的請你們吃飯一直沒時間,現在不是過年了,我提前煲好的,你們拿回去吃!

    傅生看著瓦罐被洗得噌亮,一看就是專門洗了很多遍,他眼睛垂了一下才接過:“好,那就麻煩錢阿姨了。”

    “小傅你這就見外了,給阿姨客氣什么,”錢阿姨的眼睛又落在陸離身上,“現在上高三了吧,學習怎么樣?”

    陸離不擅長和這些長輩打交道,只是點了一下頭,傅生將話接了過去。

    “學習很好,準備把他哥抓進去。”

    陸離:“……”

    錢阿姨聽不懂啊了一聲。

    傅生彎著眼睛笑了。

    從松里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四周放起了煙花。

    古董店的院子格外大,視野很是開闊。兩個人干脆就把桌子設在院子里。

    其他人家都是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的人聚在一起,對比之下倒是顯得古董店冷清起來,尤其是少了蔣文那位大話癆。

    其實兩個人都不是喜歡熱鬧的性格,傅生卻看上去和平時不太一樣,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的眼神里似乎裝著什么,像是秋冬起了霧的湖面,虛虛沉沉的看不真切。

    一直到外面響起了劇烈的鞭炮聲,傅生對著陸離說:“可能有點醉了,可以幫我去冰箱里拿杯牛奶嗎?”

    陸離看了他一瞬,起身走回屋子里,拿了一杯牛奶遞給他,結果垂眸的時候,卻發現桌子上多了一個東西。

    一片一片拼出來的古董店的模型,院子里的一磚一瓦都格外還原,院子里的躺椅上躺著人,模樣懶散,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旁邊站在穿著校服的他。

    他愣了一下,看向傅生。

    傅生笑著說:“送你的。”

    陸離又愣了一下,目光中露出幾分遲疑:“送我!

    “嗯,送你。新年快樂,還有——”傅生彎了彎眼睛,頓了一下,又說了句什么,被煙火聲和爆竹的聲音蓋了過去。

    周圍的煙花和爆竹的聲音接連不斷,照亮了大半片天空,不知道誰家的電視聲音開得很大,電視里的主持人說:“恭喜我們又進入了新的一年,祝電視機前的全體人民新年快樂。”

    陸離好大會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情緒,只好轉開話題說:“你前段時間就是一直在做這個?”

    那段時間,傅生房間里的燈火一直會亮到很晚,他以為他在處理他的事,沒想到——

    “怎么?感動了?”傅生笑了一聲,“別急著感動,這碎片分類有你一半的功勞。”

    陸離:“……”

    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情緒瞬間沒了,他癱著臉說了一聲謝謝。

    “不過,你手藝不太精湛,少裝了一個人。”

    他決定挑點刺掩飾自己不知道說什么的情緒。

    傅生也不點破,接著他的話說:“你是說你蔣文叔叔!

    陸離嗯了一聲。

    傅生指了指;“你再仔細找找?”

    陸離瞪大了眼睛,最終在院子的角落里找到了拿著掃帚掃地的蔣文老師。

    甚至臉上哀怨的表情都做得惟妙惟肖。

    陸離唇角罕見了上揚了一下,要是蔣文知道自己在模型里還要掃地,一定嘴都氣歪了。

    傅生看著陸離嘴上那點笑說;“看來喜歡?”

    陸離裝作不在意:“還行吧!

    嘴上說著還行吧,回房間的時候,全程抱在懷里,手都沒舍得撒開。

    傅生看著陸離抱著模型的樣子,心中不免好笑,他說:“別熬太晚!

    陸離嗯了一聲,就關了門。

    傅生收回了目光,手剛放到把手上,身后的門倏然又打開了。

    他目光疑惑地看過去。

    陸離站在燈光下,看著人開口:“新年快樂!

    傅生彎一下唇角說:“新年快樂。”

    *

    陸離回到房間之后,將模型先是擺在書架上,又覺得不夠顯眼,又將模型拿走,放在床邊的桌子上。

    這個是傅生親手做的。

    是一個碎片一個碎片地拼出來的。

    手機就是在這時叮咚響了一下,陸離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綠泡泡的消息提示,他打開,果不其然是那位消失的話癆蔣文。

    “新年快樂,小啞巴!

    陸離回了一句新年快樂,然后對于那句小啞巴的回報,他將模型拍照發了過去。

    蔣文:“??”

    蔣文:“傅生送的?”

    陸離嗯了一聲,一看就知道對面的人沒有找到重點,他將蔣文掃地模型的那一塊放大給蔣文發了過去。

    蔣文:“???”

    蔣文:“好好好,等我殺回去!

    這個傅生為了哄這個小崽子開心,真是什么都做的出來,竟然拿他作為消遣。

    陸離看著蔣文發過來的好幾把刀,眼睛動了一下,里面盛了些許笑意。

    很快,他就聽到了傅生的那邊的電話響了起來,那道溫涼的聲音透過墻傳了過來:“嗯,是我做的,可以,不過提醒你一句,過年之后本來要給你漲工資的!

    再然后就沒了動靜。

    只有一道影子孤零零地映在窗口。

    陸離盯著那道影子,抿了一下唇。

    傅生掛了手機,手中端著一個白瓷杯,看著外面的煙火。

    過了十二點之后,外面的煙火逐漸平息下來。

    他在十多歲的時候,其實很不喜歡過年,不知道是北川獨有的習俗還是松里的獨有的習俗。大年三十這天,男人要走街串巷地喝酒。

    這就意味著,他和蘇梅又會被趙國強打。

    那時候冬天很冷,他以為自己不在家趙國強會收斂一點,最起碼會放過蘇梅,就自己一個人在巷子里亂竄。

    每年這時候,他記憶最深的不是團圓,而是冬天里撲面而來的寒風。

    傅生的手指動了一下,記憶里凍得手指發麻的感覺現在似乎依舊能感受得到。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一下。

    陸離消息發了過來:“睡了嗎?”

    傅生回了一個:“睡了。”

    剛發過去,結果自己旁邊的窗戶就被敲了一下,陸離冷著一張臉從窗戶里探出頭來。

    他晃著手機說:“睡了?”

    傅生絲毫不慌:“正打算睡。你不是也沒睡。這是又想去應聘國寶?”

    陸離罕見地沒懟人,也沒有轉身就走,抿唇看了他一會,才道:“你晚上不開心。”

    不是疑問的口氣,而是篤定。

    兩個人窗戶挨著,他們都站在窗口,離得很近,中間卻堵了一道墻。

    傅生愣了一下,接著開玩笑道:“晚上也沒喝酒,這是醉了?”

    陸離看著他。

    傅生被那雙大眼睛看得絲毫沒有辦法,他哄人一般道,“好了,我沒事,也沒有不開心,可以去睡覺了吧祖宗!

    窗戶那邊的人沒動。

    接著,他聽到那道冷調的嗓音小聲地嘟囔的一聲騙子。

    陸離這個名字不知道誰起的,他出生在大年初一,原本是闔家團圓的日子,卻被叫了一個離字。

    仿佛從一出生就不被期待。

    后來上戶口的時候,因為當時工作人員的失誤,出生日期1.1被寫成了7.1。

    寒冬成了盛夏。

    唯一記得陸離真正生日的奶奶已經去世,后來,除了他自己,再沒人再記得。

    但在今天晚上,雖然煙火聲很大,但他還是聽到了。

    傅生在說新年快樂之后,還低聲說了一句。

    ——陸離,十八歲生日快樂。

    命運總是喜歡重復,摧毀,崩塌,又重建。

    傅生代替命運,終于給年少的自己,補上了那句十八歲的生日快樂。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成年了!沒人愛你,還有我愛你。

    他名字帶離,他就把團圓定格在模型里,一起送給他。

    第0028章  第 28 章

    ◎陸離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那是傅生的唇。◎

    傅生其實并沒有陸離說的那樣不開心, 他只是心里升起一種像是欣慰又夾著酸澀的情緒。

    像是不知道向誰置了一口氣,那口氣卻隨著新年煙火像是一縷被撕裂的煙,逐漸消散了去。

    之前網上對于他的報道不算少, 有些是鋪天蓋地罵他, 有一小部分甚至追捧過他, 但無一例外的是, 無論是吹捧還是咒罵, 對他的結論都是天生壞種,心狠手辣,歹毒心腸。

    傅生其實沒覺得他們說得不對,甚至可以一笑置之,只是見到陸離之后, 他卻有點替十幾歲的陸離感到委屈。

    天生壞種,現在只是一個襟懷坦白的少年。

    *

    新年過去得很快, 可能是怕高三壓力太大, 光明頂發通知開學時間調到了十五之后。

    陸離依舊還是每天早起,傅生起來的時候,有時候早餐已經擺到桌子上了, 廚藝倒是一天比一天見長。

    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 他每天的咖啡都會被陸離換掉。

    “我的咖啡呢, ”傅生看著面前的牛奶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看著陸離, “請問這位同學。”

    陸離將最后牛奶喝掉, 瞥了眼傅生說:“沒有咖啡,只有牛奶!

    “不是, ”傅生意圖給他講道理, “你喝牛奶是因為長個, 我天天喝牛奶是為了干什么?”

    陸離看了傅生一眼,知道他那張嘴可以死的說成活的,他不說話,起身的時候把自己那一塊收拾干凈:“反正只有牛奶;蛘吣憧梢栽囋嚸魈毂任以缙穑瑠Z回對早餐的話語權?”

    傅生心說鬼知道你幾點起。

    他也不是沒有嘗試過早起,每次起來陸離就已經頂著一張雪白的冷臉坐在餐桌前了。

    他只能認命地端起那杯牛奶,喝了一口:“以后一半牛奶一般咖啡總行了吧!

    陸離給他一個做夢的眼神。

    傅生心說你真的是膽子肥了,連你哥都要管。

    可事實是傅大老板拿著這位管哥嚴絲毫沒辦法。

    現在還屬于年關,巷子里小攤販都還沒有出來,自然沒有人買古董,傅生慢悠悠地喝著牛奶的時候,門被敲了幾下。

    這個時候誰會來?

    傅老爺子來之前都會先打電話,蔣文現在還在度假,陸離和他露出一樣疑惑的情緒,冷聲說了句:“我去開門!

    傅生神態自然地抓著杯子:“去吧!

    他打算在陸離轉身的時候,將桌子上的的半杯牛奶倒掉,在陸離回來之前假裝被自己喝掉了。

    完美。

    只是計劃還沒有實施,陸離就已經看透了他的想法。

    “不許倒!

    “……”

    傅生微笑地看著他:“你是在說我嗎?這就有點冤枉人了。”

    陸離就這么默默地看了他幾秒,傅生無奈道:“行了,不倒。再敲門,外面的人要瘋了。”

    陸離這才轉身出去開門,只是打開門的一瞬間,他眉心皺了一下。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士站在門口:“我女兒呢?我女兒有沒有回來過,有沒有找過你?”

    王盈盈的媽媽,只是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之前見她的時候,雖然狀態也不好,卻遠遠不如現在。

    明明年齡不大,兩鬢竟然隱約有了幾根白頭發。

    陸離看著人,眉心皺得更深了:“她沒有回去過?”

    “沒有,一直沒有,”王盈盈的媽媽一邊說著,一邊從懷里掏出手機,哽咽地說,“你看這是她之前給我發的消息,再然后我就聯系不上她了。”

    陸離拿過手機又在上面翻了幾圈:“她之前還問你要過錢?”

    “要過,”她說,“之前的時候打電話要過幾次,說是要交學校的學費,我當時原本想著跟著盈盈去學校看看的,結果工作太忙,就直接把錢轉了過去。剛開始我以為盈盈生我氣了,才故意和我不聯系,可現在——”

    她說不下去了,聲音逐漸哽咽。

    陸離抿緊了唇,傅生見陸離一直在門口,也走了過來:“你現在去學校找過嗎?”

    “去過了,”王盈盈的媽媽淚眼婆娑地說,“學校說沒有收到過這個學生的任何資料,校長還說,學校里的學生都是憑著成績單入校,從來沒有一個可以找關系進的。她失蹤了,失蹤了半個月。我這個當媽的現在才找。”

    傅生問:“那是誰說介紹你們進的這個學校。”

    陸離在旁邊道:“她朋友。”

    “你知道,”女人眼睛的光又瞬間亮了起來,手抓著他的胳膊,“你見過盈盈對不對,你一定見過她對不對?”

    陸離手逐漸收緊:“我之前見過一次。”

    女人說:“那現在呢,盈盈在哪,安不安全?”

    陸離看著女人已經熬了好久的眼睛,發黃的眼珠上爬滿了紅血絲,他張了張嘴:“我不知道!

    這次和上次說出話明明一樣,心情完全不一樣,陸離看著女人落魄離開的樣子,手指攥著得越來越緊。

    傅生抓著他的手,將手指一根一根掰開:“松手!

    好半晌,陸離才開口:“放假之前,王盈盈去找過我!

    “和你沒關系!备瞪f,“你也不知道!

    陸離說:“可是我當初要是覺察到不對勁——”

    或者他那天放學的時候,去告訴王盈盈的媽媽這件事,現在王盈盈就不會消失。

    傅生看著他垂下去的眼睛,說:“無論是好人還是壞人,最忌諱將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陸離垂著眼睛在門口站了一會,嗯了一聲。

    一整天,陸離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傅生知道他肯定又把那個女生失蹤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了。

    他垂了一下眸子,半晌打了一個電話出去。

    “哎,”劉芳說,“傅大老板怎么有時間和我打電話?”

    傅生將手指上的戒指轉了一下:“拜托你件事!

    “哎喲,還拜托,你傅大老板什么時候拜托過什么人,”劉芳說:“你直接說就行了。”

    傅生:“幫我查查一個叫王盈盈的女學生之前都在哪里出現過。”

    劉芳問了王盈盈的基本信息,說了一聲行。

    劉芳只用了兩年的時間,就將恒水集團的規模擴大了一倍,做他們這行的,黑白兩道都有熟悉的人,查失蹤人這件事,當然在警察系統里最簡單,但又不能完全依賴于警方。

    傅生不太適合在警方面前露臉,不過,劉芳的辦事效率很快,第二天的中午就有了消息。

    王盈盈話里的好朋友,是之前一起上過學的孫亞麗。

    她的父親之前在國企被裁員,母親剛開始在紡織廠工作,后來生了一次病干不了重活。

    才開始孫亞麗的家庭條件并不好,但是后來,不知道干什么發了財,不僅買了新房子,還在一家什么公司做經理。

    傅生下意識地問:“什么公司?”

    劉芳說:“我查了,但是沒查到,剛開始懷疑他是吹?騽e人,但是他家每個月花錢的金額又不太像!

    “行,”傅生說,“他家地址在哪里?”

    *

    傅生出門的時候,看了陸離的房間一眼。

    少年肩背挺直,就算是穿著衛衣,都可以看出背后的清晰肩胛骨的曲線,他微低著頭,筆颯颯地在紙上寫著什么。

    還挺認真。

    傅生站在門口,看了半晌說:“我出門一趟!

    “嗯,”陸離沒抬頭,“老師布置了作業!

    意思是他在家里寫作業。

    傅生嗯了一聲就轉身出了門。

    他看了一眼劉芳給的地址,距離不遠,但是他懶得動,就打了一輛車。

    下車的第一眼,傅生對于這邊的小區就有種說不上的感覺,一邊是老舊的小區一邊是新建的小區,像是被劈開的陰陽假面。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轉了一圈看到在門口看到一個賣板栗的老大爺:“你好。”

    “七塊錢一袋,十五塊錢兩袋。”老大爺頭也不抬地說。

    傅生眉心挑了一下:“那來兩袋!

    老大爺抬頭,等了半晌也沒有等到傅生說后話,他一邊裝著糖炒栗子,最后沒有忍住,小聲地嘟囔:“看著像個文化人,數學這么爛!

    傅生臉上的笑更大了:“大爺,問你個事。”

    大爺占了人便宜,態度好了點:“什么?”

    “你認識有個叫孫亞麗的學生嗎?”傅生說。

    “孫亞麗?”老爺子嘀嘀咕咕,“最近怎么這么多找她的!

    傅生:“還有其他人?”

    大爺說:“那可多了去了。就你來之前還有的人打聽過,不過你也別問了,他家最近不在,不知道去哪了,新買的房子,住了幾天就又不住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你的栗子好了!

    “謝謝,”傅生皺眉,接過那兩袋糖炒栗子,又隨口問了一句,“剛才問他家的那個人呢?”

    “一個半大小伙,”大爺抬頭看了一圈,“剛才還在呢,怎么就這么一小會功夫人就沒了!彼洁焱,不知道看到什么,眼睛亮了一下,“哦,找到了,在那呢!

    傅生順著大爺的手看了過去。

    那是一堵高高的圍墻。

    只見原本應該在家里刷試卷里某人,嘴里正叼著兩袋糖炒栗子,正想要翻墻出來。

    四目相對,陸離的冷白的臉一瞬間很是復雜。

    傅生接著就笑了,開口打趣:“這是老師布置的作業?翻墻還是買糖炒栗子。”

    陸離:“……”

    出門不利。

    他癱著臉在墻上翻身跳下來:“你怎么來了?”

    傅生說:“散步!

    陸離心說放屁,散步能散到這里。

    他的眼睛落在傅生手上買的兩袋糖炒栗子上,兩個人一人提著兩袋,站在一起,面面相覷顯得有些傻。

    “你們兩個原來是一家的啊,”老大爺見此,抓緊推著他的小車說,“買了就不給退了。”

    可能是怕兩個人反悔,說完就動作麻利地消失在長道上。

    陸離在這一瞬間覺得,這個老大爺的跑步動作,比自己身邊的某人還要快上幾分。

    但——

    他也知道,傅生來這里,只能是為了他。

    他心里突然有股說不上的感覺。

    周圍很快安靜下來,傅生打破的寂靜率先開口:“怎么找到這里的?”

    陸離捏著手里的糖炒栗子說:“我去她之前的學校問了他們之前的同學。”

    “還挺聰明,”傅生說,“進去之后找到什么了?”

    “關著門呢,”陸離說,“應該是真的沒有住這里!

    “進去看看了嗎?”傅生看著這兩袋糖炒栗子有點犯愁。

    陸離:“門鎖著!

    傅生說:“再進去一趟,就算房間進不去,周圍的東西也能發現點什么!

    “周圍?”陸離看著傅生,“周圍可以發現什么!

    他只是想著里面有沒有人,抓出來問問王盈盈的情況,但奇怪的是,不僅孫亞麗家里沒有人,敲他們鄰居的門,也沒有開門。

    “門上貼的廣告,門口的垃圾,鞋架子上放的鞋!备瞪f,“這些細小的東西,都是——”

    話還沒有說完,他抬頭就看見陸離叼著板栗又翻上了墻頭,對著傅生伸出了手:“我拉你!

    傅生看著那雙在陽光下清瘦修長的手,彎了彎眼睛:“不用!

    “你能翻上來?”陸離有些懷疑地看著傅生,畢竟這位異常講究的某人,跑步都沒跑過。別說這種翻墻的活動了。

    然后,他就看著傅生走到了小區的門口,只是彎著眼睛對著保安說了幾句,那個保安就讓他進去了。

    陸離:“”

    他懷疑傅生把保安忽悠瘸了。

    傅生進門之后,陸離早就下來了一會了,在旁邊等著他,就是眼神有些復雜。

    “干嗎這樣看著我?”傅生看著他說。

    看你騙了多少人,陸離心說,他移開目光,指著前邊這個樓說:“就是三樓這一戶。”

    “嗯,”傅生說,“那進去看看!

    這個樓應該是剛建完沒多久,進門就聞到輕微的裝修材料的味道。

    上了三層,傅生在周圍轉了一圈,這一層只有兩戶人家,樓道里很干凈,只有通風窗戶旁邊擺著一個綠植。

    綠植的葉子長得格外的茂盛。

    傅生手指在窗戶邊擦了一下,垂著眸子看了一眼指尖,很干凈,沒有一點灰塵。

    他將目光落在孫亞麗鄰居家門口,片刻走了過去,陸離跟過去說:“他家有人住嗎?”

    傅生搖了搖頭,指著孫亞麗鄰居家的門說:“你看到門上這些撕下來的廣告了嗎?”

    “嗯,”陸離有些不明白,“這不是正說明有人住嗎?”

    “只能說明之前有人住,”傅生說著,手指指尖落在那個開鎖公司的廣告上,“上面有很多撕扯的痕跡,說明這家的主人之前是一個有潔癖的人,最起碼不能忍受自己門上貼著東西!

    陸離瞬間明白了:“這個開鎖的廣告還在,看日期,估計要有一個月沒有回來過了!

    “嗯,”傅生說,“走吧!

    陸離說:“你不看看孫亞麗家?”

    “沒必要,”傅生看著窗戶上的綠植說。

    陸離皺了一下眉,順著傅生的目光看了過去,片刻他的眉心放松下來。

    孫亞麗的鄰居家沒有人,但是窗臺不僅沒有灰塵,綠植也有人澆水。

    那就只能證明——

    陸離目光清凌,看向傅生:“什么時候再來!

    傅生笑著說:“自然是等人回家的時候再來!

    白天沒人,那就晚上。

    *

    孫亞麗很費勁地從墻上爬了上去,孫鵬在下面很不爽地催促:“你動作快點,一會該被別人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嗎,我們為什么不能住在家里。”她下來的時候,沒控制好,在地上跌了一下,下面都是水泥地,疼得要命。

    “住在家里,你想天天被人堵嗎?”孫鵬說,“下次再這么笨,你就和你媽媽一起看著那群笨狗行了,別跟我回來了!

    “我才不要,”孫亞麗說,“那里面住了這么多人都快臭死了!

    陸離和傅生在墻下的陰影里看著不遠處的父女兩個人。

    13年,正是傳/銷最 猖獗的時候,人們也沒有防詐意識。

    陸離看著不遠處的兩個人說:“我們要直接報警?”

    “現在還不行,”傅生說,“傳/銷組織的鼻子最為靈通,我們現在不知道他們的具體住址,報了警會打草驚蛇,他們可能直接換地方,到時候更不好找。”

    陸離捏了捏手指:“那現在接下去怎么辦?”

    傅生眼睛落在三樓的窗戶上,眼神暗了一下。

    孫亞麗去學校的時候,又遲到了,學校值班老師在門口呵斥:“又是你,你怎么是天天遲到,你就不能天天早起一會?”

    孫亞麗心說我要是能早起來還會遲到,她非常不服的撇著嘴進了教室,剛進教室就有人喊:“孫亞麗,有人找你!

    “誰找?”

    “不知道,一個校外的!蹦莻人站在門口,又添上一句,“長得還挺帥!

    人長得挺帥?

    孫亞麗的眼睛轉了一下,出門,果然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門口,白皙的臉上很是冷,比旁邊樹葉上結的霜還冷。

    “你找我?”孫亞麗走過去。

    陸離抬眼看她:“我之前聽王盈盈說,你能將人送進那個小哈佛?”

    孫亞麗有些懷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王盈盈什么時候給你說的?”

    “一個月前,”陸離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到底行不行?”

    孫亞麗看著他身上穿的都是牌子貨,不是尋常人家能買得起的,她又問了一句:“行是行。不過王盈盈沒給你說別的?”

    “說什么?”陸離抬頭,“錢不是問題,不過只有一點,不要家長簽字之類亂七八糟的程序。”

    “不用,完全不用,”孫亞麗看著陸離,眼神有些雀躍地說,“你看什么時候跟著我去見見學校領導!

    “我先見見王盈盈,問問她學校怎么樣。”

    “見,可以一起。”

    見面的日期定在晚上,陸離被孫亞麗帶進去一個小別墅,臉上表情多了幾分不耐。

    黑衣服說:“你就是盈盈的朋友吧?”

    他旁邊站著的是孫亞麗的爸爸孫鵬,陸離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說:“王盈盈呢?”

    “在里面,”孫亞麗說,“這邊是小哈佛領導!

    陸離沒理他,徑直地走過去看見王盈盈確實在里面,除了瘦了點,身上沒有其他外傷,他一直繃直的肩背才放松下來。

    “我給你發消息,為什么不回?”陸離開門見山,看著人問。

    王盈盈怯弱地看了一眼孫鵬,在孫鵬點頭之后,才說:“學習里的課業太忙了。”

    黑衣男人說:“我們管理很嚴格的。”

    “是嗎,”陸離的眼神看向他,“還在過年期間就這么忙了嗎?”

    黑衣服:“為了提成績,學校里也需要安排一些集訓的!

    陸離看著周圍說:“這里是集訓的地方?”

    黑衣服和孫鵬對視了一眼:“是,沒錯,我們為學生提供最優質的服務!

    陸離:“那我能在這里面參觀一圈?”

    “行,當然沒問題,”黑衣服給孫鵬使了一個眼色,準備把王盈盈先帶下去。

    “我要王盈盈給我介紹介紹!标戨x轉頭對著王盈盈說,“你是不是在這里待了有一段時間了!

    王盈盈嗯了一聲,不敢看他的眼睛。

    別墅一共三層,在里面逛的時候,黑衣服的人一直問陸離家庭情況,陸離隨意地回答了幾句,把自己塑造成了叛逆,想要證明自己的問題少年。

    為了讓表演真實,他又皺著眉擔心地問了幾次:“你確定能讓我進小哈佛?”

    黑衣服眉開眼笑地對著陸離打包票,對陸離的戒備心逐漸放松下來,這種問題學生又缺少家庭關愛的學生最好把控了。

    “可以可以,只要錢夠了,想進哪個班進哪個班。”

    幾個人走到一樓,陸離看著門口就站在一個人,他眼睛在四周環顧了一圈。

    四周沒有別的人守著,可能因為就他一個小孩,所以警戒心并不高。

    這就好辦多了。

    趁著黑衣服和孫鵬講話,陸離一個花瓶砸了過去,朝著王盈盈說:“跑!

    門口的人下意識地躲避玻璃花瓶,等起身反應過來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跑出了別墅。

    這邊比較偏,都是小道,身后的人追的人也增了七八個。

    陸離讓王盈盈向相反的地方跑,自己引開那群人。

    “那臭小子在那呢!

    黑暗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陸離左右看了一眼,才發現前后都被人堵了。

    他捏了捏手指,心說要不硬闖過去。就在這時,隔壁的小巷子口伸出來一只素白的手。

    他下意識皺眉,一道溫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說好等我,怎么先跑了!

    兩個人昨天商量好的分開行動,陸離分散傳銷頭目的注意力拖住人,傅生去孫鵬所在的傳銷窩點打探情況,然后回來接陸離。

    “他們太啰嗦了,”陸離說,“你那邊呢!

    “一窩端了,”傅生說,“警察已經過去了。”

    兩個人貼得很近,傅生一講話,呼吸的熱氣似乎貼在耳邊,陸離下意識地皺了一下眉。

    這個距離似乎有點太近了。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出現在他們附近,一個人罵了一聲:“草,我看見那個小子向這邊跑了。”

    “他媽的一溜煙就不見了,”另一個說,“老板被他氣慘了,頭一次被一個毛頭小子這么耍。你不知道那個小子裝得有多逼真,說在家里不受待見,還一直被他哥欺負,所以想要進小哈佛證明自己。老板當時就信了。”

    兩個人一邊吐槽,一邊又去別處找。

    等到腳步聲走遠的時候,陸離聽到自己旁邊似乎輕笑了一聲。

    這兩個棒槌把他剛才說的話漏了個干凈。

    陸離垮著臉,扭頭剛想警告傅生不許笑,結果對方也剛好抬頭。

    接著,他感覺到一股溫涼柔軟的觸感在自己唇上擦了過去。

    雙方都愣了一下。

    陸離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那是傅生的唇。

    傅生卻并沒有什么別的反應,似乎只是不經意尋常的碰觸,對方還帶著打趣地說:“小沒良心的,我什么時候欺負過你?”

    這邊光線微弱,傅生穿著黑色的大衣半靠在墻上,被燈光一照,越發顯得唇色嫣紅。

    陸離盯著那處嫣紅,感覺胸口像是剛開罐的汽水,正咕嚕咕嚕地冒著氣泡,他有些聽不清他在講什么。

    只是喉間很緩慢地動了一下。

    【作者有話說】

    改一下更新時間,估計晚上十一點或者十二點了。

    各位寶子們不要等,可以明天看(比心)

    第0029章  第 29 章

    ◎他倒是想看看這個膽子比天還大的祖宗怎么個害怕法!

    “嚇傻了?”

    傅生的手指在陸離眼前晃了晃, 陸離像是倏然回神,目光倏然離開。

    “沒有!标戨x冷著嗓音說。

    他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像是在逃離什么, 又像是懊惱。

    這個年齡的人正是情緒最反復無常的時候, 傅生笑了一下, 兩個人從剛才漆□□仄的巷子里走出來, 陸離捏了一下自己的喉, 又用手快速地扇了一下。

    “很熱?”傅生看著陸離問。

    這話剛一問完,陸離的動作就僵了一下,接著他憋了一會,很是嫌棄地說:“你今天話怎么這么多。”

    說完轉身就向前邊走去。

    傅生:“?”

    小鬼今天吃錯藥了?

    這邊的路確實很偏,兩個人剛走出來, 卻見剛才兩個講話的人竟然沒有走,在巷子頭堵著他們。

    “我就說這個小子一定就在附近!币粋看著陸離說。

    “還是哥你聰明, 不然還不知道怎么跟老板交差的!绷硪粋手里拿著一根鐵棍子。

    陸離正不爽, 看著這兩個剛才是漏他話的棒槌,他捏了捏手指。

    要不是他們多嘴,怎么會有后來的事。

    “怎么不走了?”傅生也在身后走出來, 然后就看到巷子口, 剛才那兩個傻大個守在那里。

    傻大個們也蒙圈了:“怎么還有一個!

    “怪不得這小子這么張狂, 原來是有同伙。”

    “帶回去兩個更好。”

    說著,兩個人就朝著陸離和傅生圍了過去, 陸離看了一眼傅生, 看著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勁,向前站了一步:“躲我后面。”

    傅生笑了一下:“行, 長大了, 知道保護你哥了!

    陸離:“……”

    他就應該把身后的人丟出去。

    “他們竟然還在聊天, 這是沒把咱們兄弟倆放在眼里!

    拿著棍子的說:“不跟他們廢話,直接把人撂了!

    傅生向前走了一步,看著兩個人說:“你就這么把我這個外人帶回去了?老板同意嗎?”

    陸離側眼看著傅生彎著的眼睛,就知道這個人又在起什么壞心思了。

    前邊的人果然皺了一下眉,他們的地址輕易不能向外人透露。

    “是啊,萬一帶回去,老板再發火怎么辦!

    “這樣吧,”傅生說,“我等你們一會,你們打個電話問問!

    陸離心說你瘋了還是他們瘋了。

    然后他一抬眼,竟然看著前邊的大傻個竟然真的拿出了手機。

    手機顯示響了一陣忙音,其中一個抬頭:“沒人接!

    “再打一遍。”

    這一遍倒是有人接了,只是剛接通,對面就響起了一陣警車鳴音。

    兩個傻大個嚇了一跳,差點把手機扔出去,再然后,他就看見剛才穿著黑風衣的男人笑著走到他們面前,手里拿著他們不小心扔出去的棍子。

    “”

    再次醒來睜開眼的時候,身邊都是警察。

    抓他們的人,一個彎著眼睛笑著,一個冷著臉和有人欠了他幾百萬一樣。

    警察站在兩個人面前:“傅先生,陸同學,非常感謝你們幫忙破獲本市最大的傳銷窩點。還幫忙抓到了漏網之魚。”

    “只是偶然碰見,”被稱為傅先生的那位將目光落在他們身上,彎了一下眼睛,“而且,魚已經醒了。”

    魚:“”

    警察愣了一下,才反應傅生說的是誰,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傅先生,你真幽默。”

    傅生笑著禮貌地說:“謝謝!

    陸離看著兩個人相談甚歡的模樣,下意識地皺了下眉,冷著臉轉身走了。

    傅生側首,看著陸離的背影,眼睛眨了一下,對著警察道:“抱歉,有點事先走了。”

    王盈盈在花園的臺階上坐著,女警察正在安撫,陸離走過去的時候,她的眼睛瞬間紅了一圈。

    “謝謝。陸離哥!

    一個小姑娘經歷這么多事,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陸離站在旁邊,他不擅長安慰人,只說:“你媽媽一會兒就過來!便读税肷斡旨恿艘痪洌叭羰窍肟嘉覀儗W校,有不會的可以問我。”

    王盈盈點了點頭。

    眼淚在眼睛里轉了幾圈,之前孫亞麗也是帶著她去了那個別墅,回家之后,就攛掇著她問家里要錢,說是經過培訓之后,才能進入號稱“小哈佛”的貴族學院。

    只是錢到手之后,孫亞麗領著她去的卻不是別墅,而是去了住了幾十號人一個破爛的居民樓。

    她當時也懷疑過,但是孫亞麗說,別墅的高級學生才能進去的,她只是普通的學生,要是想升中級,可以選擇兩種方式,一個是拉人進來,另一個就是交錢。

    她又交了幾次錢之后,開始意識到可能被騙了。打電話想要求救的時候,卻被孫亞麗發現了,收走了她的手機。

    “盈盈。”

    陸離抬頭,看見王盈盈的媽媽穿著一件單薄的毛衣,外套都沒來得及著穿就跑了過來,幾乎是聽到這聲音的那一瞬間,王盈盈眼中的淚就再也繃不住了。

    “媽媽,我錯了,”她哭著說,“我以后再也不會叛逆了,我會好好學習!

    “回來就好,”她媽媽摸著王盈盈的頭發,“回來就好,咱們回家!

    陸離看著這一幕垂了一下眼睛,接著他的頭被人輕拍了一下,回頭嘴里便被塞了一個甜軟的東西。

    傅生手中不知道在哪里買的兩袋栗子說:“還看,回家了。”

    距離十五開學,還剩下幾天。

    兩個人還是和平時一樣,傅生最常坐的地方是院子里的搖椅,陸離依舊喜歡在窗戶邊,寫作業。

    兩個人互不干擾。

    不過一向清靜的古董店今日卻有些熱鬧,一大早先是派出所的工作人員,送過來一個榮譽證書,上面寫著:熱心市民傅先生,見義勇為,特發此獎。

    對于這個,傅生接受良好。

    再然后,王盈盈的媽媽帶著王盈盈進了門,手里拿著一面錦旗。

    錦旗上寫著:活雷鋒。

    傅生第一次笑不出來了,看著這三個金晃晃的大字,好像是對他詐騙生涯的嘲諷。

    王盈盈的媽媽拉著王盈盈說:“快謝謝活雷鋒,謝謝這個哥哥!

    王盈盈經歷這次事,之前活潑的性子稍微收斂的一點,老老實實地說:“謝謝活雷鋒哥哥!

    傅生:“……”

    “真的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么辦了,”王盈盈的媽媽說,“真的太感謝你了,你就是雷鋒再世。”

    傅生看著王盈盈的媽媽眼神殷切的目光,向來能言善辯的嘴頭一次只說了一句;“不用謝!

    陸離頭一次看到傅生露出這個表情,在旁白冷著聲音也叫了一聲:“活雷鋒、哥、哥!

    傅生:“……”

    別人也就算了,這個臭小子也跟著一起,他最后只能氣結,卻又拿著這個兔崽子沒辦法。

    王盈盈的媽媽看著兩個人的相處方式說:“你們兩個是兄弟吧,你是他哥哥?”

    “不是,”陸離臉瞬間沉了下去,冷著聲音說完,轉身上了樓。

    王盈盈的媽媽啊了一聲。

    傅生笑了一下:“確實不是親兄弟。”

    王盈盈說:“啊,不好意思,我看你們住在一起,關系又好,以為是親兄弟呢。多問一句,陸離和你,他——”

    傅生說:“這是我祖宗!

    他的聲音帶著笑意,聲音又輕,莫名地有幾分寵溺的味道,陸離抓著樓梯的手緊了一下。

    然后腦海中下意識地又浮現出那天在逼仄的巷子里的那個吻。

    陸離眉心顰了一下。

    “我不回去,”蔣文在電話里說,“好不容易出來玩,我傻了嗎,回去幫那個狐貍干活。”說到這里,他又憤憤地說了一句。

    “還不給加班費。”

    不過說完,蔣文就意識到不對勁:“哎不對,你小子這么稀奇,竟然問我回不回去?怎么,想你蔣文叔叔了。”

    陸離拿著手機,垂著眼眸。

    他只是覺得最近和傅生單獨在一起有些奇怪。

    “喂喂喂,”蔣文聽不到回答,大聲呼喚了幾聲。

    陸離回神,冷淡地說:“哦!

    說完,就掛了電話。

    蔣文:“……”

    桌子上還擺著試卷,陸離發了一會呆,手機在旁邊一直震動。

    陸離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班級群里,班主任說的開學時間定在正月十六。

    下面的學生都在回復收到,陸離懶得打字,點了個數字1回了過去。

    李學波本來就好動,看著陸離回復,他接著接了一句:“你回復1我也回復1!

    一開始一本正經的班級群走向逐漸離譜,下面的學生一溜煙:你回復1我也恢復1

    陸離看著臉都癱了,剛想眼不見為凈的時候,李學波的消息發了過來。

    李學波:陸哥,今天元宵,出去玩啊。

    陸離:不去。

    李學波:[尷尬]

    李學波: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快拒絕我,怎么好幾個同學都去。

    陸離打字,向來簡單明了。

    陸離:亂,吵,煩。

    李學波:[流汗]

    李學波:那行吧。那我去了。

    陸離看了一眼,剛把手機放下,在試卷上寫了一個字,手機又震動起來了。

    他皺起眉,神色有點不耐煩,拿起手機,卻發現這次的消息不是李學波發來的。

    傅生:下樓。

    陸離眉心松開,打字回復。

    陸離:干什么。

    傅生說:你先下來。

    陸離看了一會,起身出門,就看到傅生站在樓下,手里還端著一碗白團團圓滾滾的元宵。

    “下來吃元宵!

    陸離眼睛眨了一下。

    這次的元宵是芝麻餡的,傅生看著陸離咬了一個,他彎著眼睛問:“好吃嗎?”

    陸離將嘴里的東西咽下,抬眼看著傅生:“嗯。你做的?”

    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竟然還會滾元宵。

    傅生卻道:“我買的!

    陸離:“……”

    那問個屁。

    他悶頭吃了一會,看著傅生又向自己碗里添了兩個元宵,不知道是不是熱氣太蒸騰,他倏然開口:“晚上是不是有元宵燈會?”

    傅生很是意外地看向他:“你想去?”

    陸離咬破了一個元宵:“嗯。”

    傅生更意外了,畢竟陸離向來最討厭人多的地方,不過他還是道:“那就去!

    北川的元宵節和別的地方習俗差不多,吃元宵,賞花燈,猜燈謎,走百病。要是非說有哪里不一樣,大概再加上兩個,抽福簽,鬼戲。

    燈會上,花燈擺了長長的一排,周圍人很多,小孩手里都提著花燈,傅生和陸離剛走進去,身后就一道高昂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陸離?”

    陸離回頭,看著李學波手里拿著唐人震驚地看著他:“我還以為認錯人了,你不是說你不來嗎?”

    陸離臉都要癱了。

    李學波轉頭,又看到身邊站著的傅生,非常自來熟地說:“哇,哥哥也在!”

    傅生笑了一聲:“你們邀請過陸離啊。”

    “是啊,是啊,”李學波向來是有問必答,“陸離說他嫌亂,吵,煩!

    這個大漏勺把陸離說的話一字不差地重復出來,還模仿著陸離冷冰冰不耐煩的語氣。

    陸離:“”

    傅生注視著陸離的冷臉,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他怕把人氣跑了,對著李學波數:“是我拉他來的!

    李學波這才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幾個人也知道陸離性格,說了幾句,就各自朝著其他地方玩去了。

    一堆同學走后,這邊空出來不小的位置,陸離站在那里,和旁邊的人格格不入,似乎和熱鬧劃分開來。

    傅生看著那片空白說:“走,我帶你去個其他地方!

    “去哪?”陸離問。

    傅生眼睛看向不遠處。

    祈福,他心說。

    他原本是不信這些的,但現在他希望陸離之后可以無痛無災。

    寺廟,幾個僧人在一旁敲著木魚。

    傅生在兜里掏出紅色紙幣,投進了一側的祈福箱,一名僧人對著他念了一句阿彌陀佛,拿出一個竹筒,對著傅生說:“請施主抽取福簽!

    傅生問:“誰抽都可以?”

    僧人點了點頭。

    傅生抬眼看向陸離:“抽一根。”

    陸離看了傅生幾秒,沒有問為什么讓他抽,只是抿著唇在竹筒里拿出一根。

    他看了一眼,下簽。

    陸離本人倒是沒有多大的情緒,他這一生從出生開始就不被期待,怎么可能是上簽。

    傅生看了一眼,目光卻沉了一下,他掏出紙幣,重新放進祈福箱,看著僧人道:“還能再抽一次是吧!

    僧人點頭。

    傅生拿著竹筒,將里面的下簽全都抽出來,留下全是上上簽的竹筒。

    陸離:“……”

    周邊站著的僧人被他的操作震驚到了,木魚聲都停了,只瞪著眼睛看著傅生。

    傅生將竹筒重新遞了過去,對著陸離說:“封建迷信要不得,抽這個。”

    陸離看著那雙清瘦的手,眼睛微垂,他又抓了一根簽,毫無懸念的上上簽。

    那根簽明明沒有溫度,卻似乎燙了他一下。

    抽到了想抽的簽,傅生終于將竹筒還了那些僧侶。

    可能是怕他繼續捉妖,一個穿著紅僧袍的僧人直接把祈福桶關了起來,嘴里嚷嚷道:“今天收滿了,不要了。不要了!

    然后指著前邊說:“那邊有唱鬼戲的,你們不如去那邊看看?”

    然后,兩個人就被攆了出來,陸離看著手里的上簽愣神,傅生倒是對此接受良好。

    “那去看鬼戲?”

    這條街上沒有這么多燈,光線相對于燈火通明的另一條街要暗一點。

    許多戴著儺面具穿著華麗戲服的人,扮演者神鬼的動作在燈火下起舞,傅生站在燈火下,和陸離站在一旁看著人們驅鬼辟邪,祈福求愿。

    因為面具色彩和表情都比較夸張,周圍的家長會牽著孩子的手問:“害怕嗎,要不要捂住眼睛!

    陸離從剛才起,就一直沒說話,傅生看著他冷白的臉,打趣般伸手問道:“害怕嗎?要不要牽住!

    本就是打趣逗人的話,以為會得到一個白眼,陸離卻側眸看了他幾眼,接著少年人修長的手指抓在他手腕上。

    他聽陸離冷淡地說:“害怕!

    傅生愣了一下,垂眸看著兩個人的手,有片刻走神,不過很快就恢復尋常的神色:“那就抓緊點!

    陸離忘了兩個人是什么時候回去的,只記得那雙手牽了一路,手中的汗沾濕了手心。

    還有那根福簽。

    ……

    晚上回去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十一點多了,傅生洗漱完,準備關燈睡覺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家里只有兩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傅生打開門,看著陸離抱著枕頭冷著一張臉站在他門口。

    傅生說:“怎么,想打劫啊!

    陸離冷巴巴地開口:“害怕,睡不著!

    害怕?

    傅生稀奇地上下看了陸離一眼,最后挑了一下眉。

    “那進來吧!

    他倒是想看看這個膽子比天還大的祖宗怎么個害怕法。

    【作者有話說】

    傅生:要不是我就是你,我就信了。

    謝謝各位客官的打賞嗚嗚嗚嗚。

    第0030章  第 30 章

    ◎夢。◎

    傅生的房間都是暗色調, 被夜晚的燈光一照,顯得極為冷淡,他抿著唇, 目光落在那張鋪著灰色調四件套的床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回來之后, 洗漱完坐在床上, 看到了在寺廟帶回來的那個福簽, 看了半晌,目光又落在傅生一點一點拼出來的模型上。

    說不清是什么情緒,只是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傅生的門口。

    其實進了房間之后,陸離是有點后悔的, 房間里就一張床,雖然床很大, 但——

    但是什么, 陸離沒有想出來。

    傅生站在一旁看著陸離微微走神的樣子,笑了笑,“別傻站著了, 睡覺去!

    陸離抿著唇走到床邊, 他想說要不我還是回去吧, 余光卻看到傅生在櫥子里又抱出來一床被子。

    兩床被子的話……也行。

    于是,陸離就抱著枕頭冷著臉, 滾到了床的最里面。

    傅生好笑地站在床邊看著他:“想蓋哪床?”

    這兩床被子都是一個色的, 都是沉郁的灰色,要是說有什么不同的話, 一個是傅生蓋過的, 一個是新的。

    陸離抿了抿唇, 指了指原本床上的那床。

    傅生挑了下眉,說了句行。

    房間里安靜下來,過年期間外面都點著燈籠,發著紅的暗光照進房間里,既不會顯得太亮,也不會顯得太黑。

    躺在床上,可以聽到對方勻稱的呼吸聲,雖然沒有挨著,但是身邊的熱量源源不斷地輸送過來,沒有比此刻更能讓人意識到他的旁邊躺著個人。

    這是他頭一次和別人睡在一張床上。

    陸離捏了捏手指,然后他就聽到對方溫涼的聲音響起:“怎么?睡不著?被嚇得?”

    陸離:“……”

    他不擅長說謊,但是這話是他自己說出去的。

    “我看別人的小朋友被嚇到了會抱著大人的腿哭。”傅生說,“我家這位小朋友怎么害怕也這么冷靜。”

    陸離:“……”

    誰是小朋友。

    但是對方不依不饒的,唔了一聲,恍然說:“不會是在房間偷偷哭過了吧。”

    這床是躺不下了,陸離在床上坐起來。

    傅生在床上彎著眼睛看他:“干什么去?”

    陸離:“回自己房間!

    傅生目光落在他臉上,他彎了彎眼睛,將人拉回來。

    “行了,不逗你了,”他說,“睡吧,明天還要上課!

    陸離在黑暗中看著傅生纖長的睫毛,半晌又躺下。

    這次傅生沒有說話,他伸手,原本想張口說:要是害怕就牽住,但是話到嘴邊,又將手收了回去,他走了一會神。

    最后只是在床頭留了盞燈。

    *

    早晨起來的時候,陸離沒有看到傅生。向來比他起得晚的人,現在床邊的卻是空的。

    陸離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洗漱完下樓,發現傅生坐在沙發上,桌子上放著買來的早餐,還有傅大老板心心念念的咖啡。

    “你今天怎么起這么早!标戨x目光在咖啡杯上移開,問。

    傅生:“我正想問,某人這么睡覺不老實,差點將我從床上踹下去!

    睡覺睡著什么樣,醒來什么樣的陸離:“???”

    他無語半晌,將桌子上的早餐拿到手里,轉身就走。

    傅生看著陸離的背影,笑了一下。

    過了年關之后。

    原本以為生意還是像之前那么冷清,結果最近幾天客人多了一倍。

    原因是兩個人前幾天端了傳銷窩點的事,不知道被哪家媒體大肆宣揚出去。

    古董店里電視嗡嗡的響著,播放的是搗毀傳銷窩點時的片段。

    不知道哪家媒體這么不專業,臉都沒有擋全。

    傅大老板看到新聞上報道上自己的臉,看得臉都綠了。

    上半輩子,他就算天天混跡在記者和警察中都沒有被拍到過正臉。

    這次倒是好,直接上了電視。

    傅生坐在沙發上,電視上的光越發襯得他的臉越發沉。

    身側的手機響了幾聲,他十分不爽了按下了接聽鍵。

    “喂!

    接著就傳來了蔣文嘲笑的聲音:“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傅大天才,我沒在的這段日子,你們的生活很豐富啊!

    傅生現在心情正不佳呢,正好有個冤大頭撞在槍口上。

    “給你的帶薪休假給得太多了是吧!

    蔣文快速地止住了笑,咳嗽兩聲。

    “你怎么會被拍到!

    傅生顰眉。

    以前的網絡這么發達,他都能應付這些媒體應付得如魚得水,他可以確定現場沒有媒體。

    “沒有媒體?”蔣文疑惑了,“沒有媒體怎么會上了電視臺。”

    傅生捏了捏手指上的扳指:“估計是被騙到傳銷窩點的人,或者他們家屬!

    看電視上視頻的畫質,確實也不像是攝影機拍攝。

    蔣文哦了一聲說:“問題不大,這事也不是多大的事,過幾天人就都忘了!

    傅生沒說話,只是反問道:“你這休班休的時間夠長了,打算什么時候回來?”

    “我不在,你們就這么想我?”蔣文說,“陸離打電話不是剛問過,你又來問!

    “陸離?”傅生疑惑了一聲,轉著戒指的手頓了一下:“什么時候問的?”

    “就昨天啊,”蔣文說,“合著你不知道啊,我還以為是你讓他打電話問的呢!

    說著,他又開始小聲嘀咕:“那就奇了怪了,我在家的時候這小子都不正眼看我一眼,我走了終于意識到蔣文叔叔的好了!

    傅生嘲笑道,“別想太多了,只是家里的地沒人掃了而已。”

    蔣文:“……”

    他對家里這兩個人真是醉了,一個大的老狐貍,喜歡笑著懟人,一個小的冷著臉,一句話將人堵死。

    蔣文心說他怎么這么命苦,攤上這兩個祖宗。

    “行了,掛了吧,”蔣文說,“這幾天這里有個拍賣會,我湊個熱鬧就回去!

    傅生掛了電話,微垂著眸子坐在沙發上,手指無意識地轉著戒指,開始思考剛才的蔣文說的事。

    陸離的性格他最清楚不過。

    他主動打電話讓蔣文回來?是因為什么?

    他又想起了那天在巷子里的不經意的碰觸,其實在他看來并沒有什么,只不過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不過——

    傅生輕笑了一下,也是,十七八歲的年紀,正是對這些敏感的時候。

    倒是也正常。

    至于電視上這事。

    電視上的熱度幾天就會過去,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話題,出軌打架,小三登堂入室,每個都比傳銷窩點可以吸引人的眼球。

    但是他小看了人對于顏值追捧的狂熱程度。

    傳銷窩點被銷毀上了電視之后,傅生照片的截圖在新浪微博上被各方轉發,呈爆發式地增長。

    ……

    高三日子雖然很緊,為了提高學習效率,學校里還是留了午休的時間。

    但大部分的學生,都不會睡覺,譬如李學波,此刻他正弓著身子趴在桌子上玩手機。

    他面前是高高地摞起來一排的課本,他個子又小,俯下身子,課本剛好把他整個人都遮住。

    這樣就算是老師來了,也看不見他。

    整個教室,桌子上最干凈的當屬陸離,只有幾支筆和當堂課要學的課本。

    他低著頭,筆摩擦桌子的聲音在教室里顯得格外明顯,陸離剛解開一個數學題,答案根號還沒有畫完,身邊的李學波就猛然抓了他一下。

    “我靠,陸離。陸哥!”

    根號被被長長地劃了出去,像一個大帽子蓋在是2上,陸離抿著唇冷著眼睛看向罪魁禍首李學波同學,聲音像是含著一塊冰:“你最好有正事。”

    李學波這才看到自己干了什么事,抓緊道歉,“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就是太激動了。你看微博上的這個人是不是你哥?”

    陸離的手指頓了一下,皺著眉拿過李學波手中的手機。

    新浪微博上被瘋狂轉發的是一個截圖。

    照片有些模糊,但是仍能看出來是傅生,他穿著黑色風衣,正側著臉微垂著眼睛不知道和誰講話,旁邊路燈的光打在他的臉上,又照進那雙溫沉好看的眼睛里。

    陸離的手指彎了一下。

    “不是哥,不是讓你看照片,”李學波坐在一旁,十分想不明白他哥兩個天天見,一張截圖為什么看這么長時間,他提醒道,“你點開看看評論區。”

    陸離收回目光,手指又向下劃了一下。

    【我靠,好帥,王特助,十分鐘我要這個小哥哥的全部信息!

    【幫警方搗毀了傳銷窩點,天呢,智勇雙全又多金最主要是這么帥!能不能當我男朋友!

    【樓上的,清醒點這是我的。媽媽,我要給他生猴子。】

    李學波沒注意到陸離的臉色越來越沉:“現在的小姑娘是有點瘋狂哈。”

    陸離沒理他,手指繼續向下翻。

    接著一條評論就映入眼簾。

    【這個男人長在我的審美上了,比我舍友都帥!

    下面很快就鼻子靈的網友問了一句。

    【這個信息量有點炸裂,你和你舍友什么關系】

    【以前是死對頭,現在是男朋友,我一會兒就把這條刪掉,萬一被他看到,我就慘了,又得三天下不來床!

    下不來床——陸離手指僵了一下。

    舍友,男朋友,兩個人都是……男生。

    那時候周圍還沒有同性戀這個概念,陸離有一瞬間的怔愣,他盯著那些字看了半晌,鬼使神差地點進了那個人的主頁。

    主頁剛開始就是一張合照。

    合照上面是兩個穿著校服的男生,一個笑著顯得古靈精怪很是活潑,一個冷著一張臉,眼睛的余光卻落在身邊的男生身上。

    他手指不由自主地開始向下滑。

    這個微博號的第一個微博是一個求助貼。

    【求問,和一個很討厭的人分到一個宿舍,他真是太討厭了,怎么可以報復?】

    下面的回答五花八門的。

    什么扯他作業,打掃衛生的時候在地上扔垃圾,再或者將他方便面里的叉子和調味料都扔掉。

    總結來說就是一個比一個損。

    但這位博主只在一條評論下面回了消息。

    【開個女號,和他網戀,在愛上你的時候,將他甩了。】

    博主:【豁,這個是好主意!

    再回消息已經是三個月之后。有人評論@博主,問他怎么樣,成功了嗎。

    博主:

    【成功了!

    好事的網友聞著八卦就來了:“怎么成功的,能不能展開講講?真網戀去了?”

    【是,我謝謝你們。真是熱心。】

    【因為現在,我正被他往死里草——】

    樓下全是問號,蓋了百十層樓。

    陸離手指抓著手機,頭一次感覺到了信息轟炸,感覺有什么碎了,又被重新建立起來了。

    去打水的李學波看到陸離怔楞,湊過來,“怎么樣,看完了嗎?”

    陸離抿著唇快速地劃了一下,在微博頁面上退了下來。

    “看完了。沒什么好看的!

    他故作冷淡的說。

    李學波啊了一聲接過手機,有些疑惑地抓了抓頭,他感覺陸離和平時有些不一樣,但是怎么反常個法他也說不上來。

    他回了座位,目光不經意的又落在陸離有些紅的耳朵上,心說今天很熱嗎?

    他出去一趟都快凍死了。

    ……

    傅生很明顯地感覺到了陸離放學回來有些不對勁。

    具體表現在吃飯的時候,他一直低垂著眼睛,頭也不抬,一句話都沒有。

    雖然平時話也很少。

    但不至于一句話不說。

    傅生伸手探了過去:“怎么不舒服?今天怎么一句話都沒有?”

    結果手剛放在額頭,陸離就驚嚇一般,快速向后撤了一下,片刻,又反應過來傅生是想測他的體溫,他坐正身子抿著唇半晌,才悶聲說:“我沒事!

    傅生愣了一下。

    “真的沒事?”

    兩個人隔著桌子,陸離目光下意識落在傅生的臉上,晚上的燈光一照,他想起了微博上的傅生那張照片。

    還有微博上那兩個——男孩子。

    陸離快速地移開眼睛,低聲嗯了一聲,然后起身冷聲說:“我吃完了,先上去了!

    傅生看著那道上樓的身影,疑惑地顰了一下眉,他怎么覺得這個小崽子有點落荒而逃的感覺。

    還好像有點怕自己。

    當然剛出來這個想法,傅生就搖著頭否定了,這無法無天的脾氣,連個哥都不喊,他會怕自己?

    若是被陸離知道了,估計會睨他一眼,沒好氣的問他是不是在做夢。

    ……

    陸離上樓之后,即使關上門,也能聽見傅生的動靜。

    按照平時的習慣,他大概會在沙發上坐一會,若是有事情要處理,大概還會泡上一杯咖啡。

    收拾完東西,大概九點多會上樓。

    比如現在。

    和往常不一樣的是,傅生今天并沒有直接回房間,腳步聲在他門前停了片刻。

    陸離的心收緊了一下,直到腳步聲重新響起,他才松了一口氣。

    陸離看著自己桌子擺的數學題,原本半小時就能做完的試卷,現在一個字都沒寫。

    今天有點太浮躁了。

    他心說。

    這時,李學波消息剛好發過來:

    李學波:[哥,陸哥,親哥,你的數學試卷寫完了嗎。]

    陸離抿著唇拍了一張空白的數學試卷發了過去。

    李學波:[我靠,陸離你今天這是咋了,一個字沒寫。]

    陸離打字:[明天早晨給你。]

    李學波瞬間發了過來一個諂媚的笑臉。

    李學波:[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那你先睡,不打擾你休息了。]

    陸離抿了一下唇:[下午的圖片還有嗎?]

    李學波:[]

    陸離:[就是微博上那張,現在掛了。]

    李學波點進去一看,還真是,果然掛掉了。

    李學波:[估計是你哥的臉沒遮住,怕大肆傳播對你哥有影響,怕被人報復,所以官方封了]

    李學波:[我這里也沒有了,不過緩存記錄可能找得到,你等等我找找。]

    陸離嗯了一聲,大約過了十分鐘,李學波將照片傳了過來。

    他盯著照片看了半晌,按了保存,想了想又設成手機壁紙。

    蔣文這時打電話過來邀功:“怎么樣老板,我辦事還麻利吧!

    傅生在微博上瀏覽了幾圈,果然找不到一張他的照片這才滿意。

    傅生說:“怎么處理的?找到他們的負責人!

    蔣文呔了一聲,“這點小活哪里還用這么麻煩,我黑進了他們的系統。”

    傅生嗯了一聲。

    “不是,”蔣文說,“你怎么表現得這么冷淡,我可是黑進了新浪的總部!

    傅生笑了一聲,心說你上輩子何止敢黑新浪的總部,再大都黑進去過。

    蔣文沒等到下文,無語嘖了一聲。

    “掛了吧掛了吧。和你聊天真沒意思。”

    “那怎么有意思?”

    蔣文心說,漲工資有意思。

    可惜是個摳老板。

    “掛了掛了,這次真掛了!笔Y文打了個哈欠,“我得先睡了,老年人熬不起。”

    傅生看著掛了電話,笑了一下,目光又落在隔壁的窗戶上。

    平時還亮著的燈今天已經關了。

    看來今天不“害怕”了。

    傅生看了須臾,收回了目光,在桌子上拿出那本筆記本。

    他打開筆記。

    里面沒有字,有的只是一個畫著的蛇環戒指,蛇頭上是一顆綠色的翡翠。

    傅生眼神極為冷淡地摸著這個戒指。

    你——到底是誰。

    卻沒人能給他回答。

    這三年他一直在找這個戒指主人的消息,卻像是石沉大海,連點泡沫都沒有翻起來。

    *

    陸離這兩年很少做夢了。

    今天卻是個例外。

    他夢到了之前奶奶去世的時候,那時候他很小,但是對奶奶的記憶卻很深。

    桌子上擺放著一個芒果,芒果并不新鮮,但那也是當時很少吃到的水果,她干巴巴的手抓著芒果,交到了他手上。

    “乖仔仔,這是你張叔打工帶回來的,你吃吧!

    當時陸離還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概念,但是看著奶奶當時瘦骨嶙峋的模樣,卻先知道了什么是難過。

    他當時在板凳上坐著,奶奶一直催他去吃芒果,他拗著脾氣不吃,執意要一人一半。

    奶奶擰不過他,干巴巴的手上托著沉甸甸的芒果。

    另半個在他手上,他悶著頭吃了幾口,再抬頭的時候,那半個芒果,奶奶最終沒吃,就那么干巴巴地抓在手里,永遠地閉上了眼。

    后來,陸離在多個家里輾轉,但再也吃不下芒果,甚至到了聞到一點味道就反胃程度。

    再然后,他又夢到了,蘇梅,夢到了蘇國強,最后是傅生。

    這些人一個個晃過了他的夢境,以奶奶開頭,以傅生結尾。

    是對他最好的兩個人。

    “陸離,”李學波湊過來看著他的臉色,“你這是沒睡好?”

    陸離將數學試卷遞給李學波:“還看不看?”

    “看看看,”李學波立刻抓過試卷,“嘿嘿,你真是我親哥!

    離上課還有一會,李學波在拼命補試卷。

    陸離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早晨醒來的時候,才四點,他躺在床上卻睡不著了。翻了幾個身,他很是煩躁地皺眉,最終起來把所有的試卷都做完了。

    “你知道嗎,咱們學校這兩天新來一個老師,”李學波一邊奮筆疾書,一邊還不忘記八卦,說,“不出意外的是來咱們班。”

    陸離皺了一下眉:“咱班?”

    “你看到咱們生物老師了嗎,估計就是換掉她,”李學波說,“你有沒有看出來她最近胖了?”

    陸離回想了一下,卻沒想起來:“這有什么關系?”

    李學波突然壓低聲音說:“其實不是胖了,是懷孕了,我聽其他老師說,生物老師家里可期待這個孩子,所以剛三個月就不讓她繼續教了。”

    陸離哦了一聲,他對于誰教課這件事并不太在意。

    中午上生物課的時候,果然生物老師今天沒來上課。

    班主任站在門口,“你生物老師有些不舒服,這節課就不上生物!

    “那這節課上什么?”

    “不會是上你的課吧。老班。”

    班主任看著下面這群小崽子,心說我看見你們就頭疼,還給你們多上了課,我瘋了?

    他咳嗽了兩聲說:“前兩天不是欠了你們體育老師一節課,這節課上體育去吧!

    這話一落,講臺下一陣激動。

    學生像是放出了羊圈的羊羔子沖出了教室。

    他還沒有講完話,就都跑出去了?

    班主任剛想罵人,卻見陸離還沒走,垂著眸子冷淡的收拾東西,和那群小混蛋仿佛不是一個圖層。

    “陸離,”班主任走過去喊住人,“體育老師說先去器材室將籃球拿出來,那你幫忙跑一趟!

    陸離抬眼,冷淡地嗯了一聲。

    “這是個好學生,”班主任看著陸離的背影說,“就是性格冷了點,幸虧有那張臉撐著,不然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體育器材室離著操場不遠,五六分鐘就能到。

    陸離和李學波一起來器材室拿籃球,臨走的時候李學波卻捂住肚子:“哎呦,我肚子疼,陸哥,你在這里等我一會。”

    體育室很快就剩下他一個人,陸離站在架子旁邊,卻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

    前幾天,體育室丟了好幾個籃球,學校都在討論,說是校外翻墻進來的。

    陸離看著那塊明顯有人的地方,皺著眉走過去。

    只是看到眼前的場景時,卻讓他全身僵了一下。

    逼仄的空間里,兩個穿著校服的男生,扶著架子在旁邊接吻。

    又是兩個男生。

    他捏著手指,捏的微微泛白。

    陸離出來的時候,李學波剛好跑過來,他哎了一聲:“陸哥不是說是等我一會嗎,你怎么先出來了?”

    “里面太熱,”陸離低著聲音,隨便找了一個借口。

    李學波啊了一聲,心說這個小破房子再熱能熱到哪里去。

    不過他沒敢開口。

    ……

    傅生看著陸離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手在他頭上輕拍了一下:“干什么了這兩天,丟了魂一樣。”

    陸離看了他一眼:“沒有。”

    傅生說:“那談女朋友了?”

    陸離聲音更冷了:“沒有!逼蹋o抿著唇悶著聲問:“為什么是女朋友?”

    傅生笑了:“你還想找個男朋友?也不是不行!

    明明是他拋出去的問題,聽到傅生的問答,他卻更不高興了,冷著臉說,“我睡覺去了!

    “睡這么早?”傅生在身后問。

    陸離悶著頭沒說話,轉身進了屋子。

    這天晚上,他卻沒有再夢到其他人。

    只夢到了傅生。

    他們似乎又回到了那天,逼仄的空間,昏暗的燈光,燈光下是一身黑衣的傅生,正眸光淺淡的看著他。

    陸離喉間動了一下,看著那雙眼睛,扶著身后的青石墻低頭吻了上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皺著眉扶著額頭在床上愣了一下,然后起身去了浴室。在深冬,洗了一個可以讓人恢復理智的冷水澡。

    只是水越洗越涼,頭腦卻越來越昏,只有那抹嫣紅的唇在眼前揮之不去。

    【作者有話說】

    陸離:捅了男同窩了。

    謝謝寶子們的打賞(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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