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別鬧了
出了專用電梯,到達宴會廳,所有賓客早已到場,一番熱鬧景象。
江一眠抽手,“這么多人,為免誤會,你還是先放開我吧。”
傅承焰站定回頭看他,“我這樣,讓你不舒服了嗎?”
江一眠搖搖頭,“沒有。”
“那就乖乖待在我身邊。”說完,傅承焰就牽著他走向人群。
所有人都清楚傅承焰在感情上浪蕩成性,都認為他身后牽著的這位漂亮青年,不過又是他感情生涯里曇花一現的存在。
所以眾人只對江一眠出眾的外形驚艷了一下,隨即看見他從頭到腳一身的普通品牌,就自動將人排除在社交圈外。
閃光燈頻繁閃爍,江一眠微微低著頭,頂著眾人神色各異的目光,就那樣被傅承焰牽到了臺下,安排在前排正中的位置坐好。
前排都是傅家人,江一眠左邊坐著傅家二叔,右邊坐著年過七旬的傅老爺子。
面對老爺子和傅二叔驚愕的目光,江一眠朝兩人微笑了一下,算是打了個招呼。其他沒挨著的人,他顧不上,此刻他們都不認識他,也沒必要一一打招呼。
雖然前世作為傅夫人和傅家人都見過幾次面,但如今他對傅家人來說不過是傅承焰的新鮮獵物,上不了臺面。
傅承焰開始上臺致辭,江一眠收回思緒,凝望著臺上身姿挺拔的成熟男人。不過是很官方的宴會致辭,首先是對諸位來賓的致謝,其次總結了今年傅氏企業國內外的拓展情況,然后是目前正在進行的和未來三年內將要進行的投資方向和計劃,最后是攜手燕城各大企業展望未來。
可江一眠看得癡迷,整個人陷進傅承焰璀璨的光芒里,淺棕色的眸中不自覺流轉著深深的情意。
而此時,秦霄坐在中排的位置,身旁的謝之繁沒骨頭一樣地靠在他身上。
自傅承焰牽著江一眠進來時,他就沒心思管謝之繁了,一雙陰鷙的眼死死鎖住江一眠,紅得幾欲滴血。
江一眠離開他的視線,將近兩小時。
這兩小時,足以做很多事。
比起前幾次被怒氣沖昏了頭,這一次秦霄努力讓自己冷靜些。
但還是控制不住地瘋狂猜疑兩人。
傅承焰換了衣服,他們做了?
江一眠被牽著,卻一直低著頭一副不敢見人的樣子,難道是被迫的?
他衣服倒是沒有凌亂的痕跡,莫非用的手?
操!到底他媽的做沒做?!
秦霄開始狂躁。
身旁的謝之繁還緊緊貼著他,動手動腳,秦霄怒火中燒無處發泄,狠狠掐了一把謝之繁的屁股,讓他滾遠點兒。
謝之繁當即就被疼哭了,委屈巴巴地掉著眼淚,但并沒有離開的打算,依然見縫插針地黏著秦霄。
眾目睽睽,為顧及秦氏繼承人的顏面,秦霄也只敢暗地里狠狠掐幾把謝之繁,罵他幾聲賤貨,并不敢發作。
直到致辭結束,雷動的掌聲平息,傅承焰宣布宴會開始。管弦樂隊演奏聲起,優雅的小提琴音先行,清泉般的鋼琴聲也緩緩流淌出來。
秦霄這才猛地起身甩開謝之繁,快步走向坐在前排的江一眠。
而此時,眾人見著傅承焰從臺上下來,紛紛端著酒杯圍了過去。
來參加這生日宴的人,誰都不是只單純賀壽的,而是想攀上傅家的高枝兒,無論男女。
哪怕攀不上,能在傅承焰面前露個臉,能有幸被他記住,也是好的。
都知道傅承焰很難接觸,除了進出風月場,其他時候都很低調神秘。
以前只要用心去燕城各大風月場所里守著,還是有機會碰到傅承焰的,如今他已經很久沒在風月場現身了,能見上一面都靠命,想拿到他的名片,更是難如登天。
可為了巨大的利益和上位者的青睞,這種時候最不缺的就是頭鐵和玩弄手段的人。
許行長的小兒子許沐,年方十八,姿色出挑,一身粉色精致西裝擠在最前面,“傅先生,您好,請問您現在有空嗎?我想……”
“傅承璟,傅承洲。”傅承焰朝一旁正要開溜的兩個堂弟招了招手。
兩人僵了一下,垂頭喪氣地轉身,對上傅承焰凌厲的視線時,立馬笑著挺胸走了過來,齊聲道,“大哥。”
“替我招呼下客人。”傅承焰拍了拍兩人的肩,抽身就走。
傅承璟和傅承洲無奈對望一眼,然后重新堆上得體的笑容,開始游刃有余地應付還想去堵傅承焰的一眾賓客。
許沐氣得咬唇跺了跺腳,然后從人群中抽離出來,踮起腳尖搜尋傅承焰的身影。
秦霄瘋了一樣撥開來往的人群,死死盯著仍舊端坐在座位上的江一眠。
而江一眠此刻還沉溺在自我陶醉的世界里,無意識地拉低警戒,絲毫沒有察覺秦霄朝他撲了過來。
手腕被人一帶,江一眠穩穩撞進傅承焰堅實的胸膛。
秦霄一個趔趄,撲了個空。
“秦霄。”傅承焰冷冽出聲,是江一眠從未見過的冰冷模樣,桃花眼沒了一貫的笑意,眸光凌厲又危險。
秦霄也不禁脊背寒了一下,但寒意很快被怒火驅散,咬牙保持著最后一絲體面,“他是我秦家的管家,麻煩傅大少把人還給我。”
江一眠不想引起兩人的紛爭,這是他自己的事,不能給傅承焰找麻煩。
他正要推開,傅承焰卻一把扣住他的腰。
沉厲的眸光似淬冰刀鋒,剜著秦霄陰鷙的眉眼,“我不還,你能如何?”
異常強大的威懾力,壓得秦霄有些底氣不足。且這句話倒是提醒了他,傅承焰的生日宴,不僅全燕城的名流世家都來了,還有其他城市的商業巨頭,和海外多家企業的代表,這樣隆重盛大的場合,他身為秦家繼承人,舉手投足都代表著秦氏集團,任何一句不得體的言行都會嚴重影響秦氏的未來。
剛才沖動之下的舉動,確實有些不計后果了。要是江一眠真被自己攥在了手里,免不了又是一陣輿論的腥風血雨,不僅會再次讓秦氏集團股價下跌,也會讓父親再次失望,而他繼承人的身份將受到撼動。
何況,父親讓他出席這場生日宴,并不是單純地過來送一份生日賀禮。當初在書房甩了他幾巴掌,都是因為逼著他為津海項目擱置的事,去低聲下氣地求傅承焰出手相助。他身為一個集團的繼承人,讓他這樣低頭求人,怎么可能!
后來秦衛國收到傅承焰的生日請帖,覺得是個絕佳的機會,又讓他借著送賀禮去求人,秦霄當即就拒絕了。江一眠勸他,他才想通了些,只有保住秦氏的繁盛,自己繼承人的身份才會更加尊貴,委屈一下也不是不行。
所以他雖然恨極了傅承焰,但也確實不能如何。
無論是地位,勢力,財力,還是能力,他都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遠遠不如傅承焰。
可越是清楚地知道對方比自己強大,就越是氣,越是恨!
越是不甘心!
他怎么可能甘心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被傅承焰橫刀奪去?!
怎么可能甘心自己還沒碰過一根手指頭的人被傅承焰吃干抹凈?!
但他此刻確實束手無策又氣急敗壞,只能咬牙切齒地命令江一眠,“江管家,過來!”
傅承焰緊緊摟住江一眠的腰,把人穩穩控在懷里,居高臨下地瞥著他,“眠眠是我的貴客,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眠眠?
他竟然叫江一眠“眠眠”???
秦霄瘋了。
最后一絲體面也不要了。
正要發瘋搶人,謝之繁終于從人群里夾著屁股歪歪扭扭地追了過來,及時挽住秦霄的胳膊低聲耳語,“秦少爺別沖動,這可是傅先生啊。惹怒了他,秦家在燕城還有立足之地嗎?到時候別說是江管家,你自己都自身難保。”
不得不說謝之繁這話,讓秦霄稍稍恢復了點理智。比起秦氏集團和秦氏繼承人的位子,仔細想想,江一眠好像也沒那么重要了。
可理是這么個理,但做起選擇來,他是真的舍不得。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江一眠那勾人的腰就那樣被傅承焰的手握著,秦霄幾乎咬碎了牙。
同樣難受的,還有站在人群遠處的許沐。
而秦霄遠不止是難受,他恨不得殺了傅承焰,因為他剛才明顯看見了江一眠推傅承焰。原來一直以來,江一眠都是被迫跟傅承焰接觸的。
也是,他早該想到的。
連自己作為秦家大少爺目前都得受制于傅承焰,江一眠一個小小的秦家管家,又怎么反抗得了?
他深信江一眠心里是有他的,從小到大,遇事永遠保護著他,不由分說地站在他這一邊,最近這段時間雖然冷漠了許多,但這兩點始終沒有變。
說不定江一眠此刻被傅承焰控制,也是因為他。
畢竟他本不想參加這生日宴,是江一眠勸他來的,那一大堆的理由里,暗示了父親讓他來這兒的目的。江一眠猜到父親的打算,很難說不會為了替他解決津海項目開工的問題,自愿把自己送給傅承焰……
以江一眠對自己這些年無微不至的照顧來看,他真的做得出來。
秦霄不敢再想下去。
他現在除了恨就是疼,他開始后悔自己這些年對江一眠的好視而不見,后悔之前所做的一切,平白誤會了江一眠那么久,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他,自己真是禽獸不如!
他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秦少爺,我們走吧,記者們可還都盯著你呢。”謝之繁貼著人低聲說。
秦霄有些失神,任由謝之繁挽著落了座。
然后開始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無視想結交秦家的人上來社交。
倒是謝之繁,一副正宮夫人的模樣,微笑談吐,處理得得心應手。
秦霄沒空管謝之繁,也懶得再作解釋,他此刻腦子里很亂,全都是跟江一眠有關的畫面——
傅承焰摸江一眠,強吻江一眠,禁錮江一眠,強上江一眠,……
江一眠那么柔弱又從來不哭,他慣會隱忍,再疼都不吭聲,傅承焰這個禽獸!
江一眠是不是在等著我去救他?他剛剛推了傅承焰,明顯是想回到我身邊吧?
我得去救他,不能讓傅承焰那個禽獸得逞!
秦霄猛地站起來,盛了紅酒的高腳杯應聲而碎,他瘋了一樣朝專用電梯跌跌撞撞地跑去。
謝之繁沒按住人,也不著急,一改之前的溫順模樣,勾唇數著數,“一,二,三……”
秦霄倒地不起。
謝之繁這才佯裝著急的樣子,撥開來往的人,邊走邊道,“麻煩讓讓,秦少爺喝醉了,我得帶他去休息。”
將人吃力地扶起來后,身體各處都疼得厲害,他便招來兩名侍應生,把秦霄扶進了傅家為賓客們準備的房間里。
宴會廳在二十七層,下面十層除了三層是各種小型宴會廳,其他都是娛樂廳,各種娛樂設施應有盡有。上面整整二十層都是傅家根據每一位賓客的年齡和地位訂好的房間,秦霄的房間在4103,里面布置的氛圍曖昧,堪比夜場包廂。
謝之繁很滿意。
領著侍應生把秦霄放在床上后,就讓兩人下去了。
然后他扶起秦霄,開始脫他的外套,解他的襯衫扣子,接著是西褲……
很快,秦霄就什么也不剩了。
謝之繁勾唇笑著,緩緩解開自己的襯衫扣子,脖頸和胸膛露出來,全是青一片紫一片的掐痕和咬痕,觸目驚心。
再往下,腰間也是多處咬痕和淤痕,大腿也如是。
謝之繁脫光了。
他爬上床,拉開秦霄的胳膊,把頭枕了上去。
而另一邊,頂層總統套房內的露天花園里,傅承焰還掐著江一眠的腰,將人抵在花柱上,粉色波浪邊洋桔梗被壓倒了一大片。
風一吹,江一眠身體兩側花枝亂顫。
“眠眠,我的生日禮物呢?”傅承焰嗓音壓低,笑得痞壞痞壞的。
江一眠抿著唇,半晌才低聲開口,“我,沒準備。請你吃鹵肉面吧……”
傅承焰心中微沉。
自父母離世后,每年生日,他都會避開所有人,獨自去胡大刀那里點上一碗鹵肉面,不論吃與不吃,他都會在那個老面館里坐上一兩個小時。雷打不動。
除了他自己,無人知曉他這個習慣。
會是巧合?
“好啊,”傅承焰面上笑意不減,眸光卻冷了幾分,“去哪兒吃?”
“大刀鹵肉面。”江一眠抬眸,迎上他藏了防備的目光。
傅承焰笑眼微瞇,審視著江一眠澄澈透凈的眼眸。他想起和江一眠第二次見面,就是在胡大刀的面館里。
漂亮的青年披著老巷子里的金色日光,溫和克制,沒有欲。望,是個令人著迷的小騙子。
如今這小騙子的眼里,還是這么干凈。
傅承焰看著這雙勾魂的淺棕眼眸,心下本就不多的防備,逐漸開始土崩瓦解。
這小美人就算是秦家送來的刀子,他也照收不誤。
“好,都聽你的。”他的眸光又暖了起來,雙手摟住江一眠的屁股,把人架在腰上往客廳走。
“傅承焰。”江一眠紅著臉叫了他一聲。
“嗯。”
“放我下來。”
“我想抱著你。”
“我自己能走。”
“在醫院你說人多,這兒又沒人,怕什么?”
“不是人多人少的問題。”
“那是什么問題?”傅承焰站定,看著江一眠澄澈的眼睛,“你很反感我碰你嗎?”
江一眠垂下眼睫,“不是……”
“我這樣讓你很不舒服嗎?”
江一眠搖頭,“沒有……”
“那就別拒絕我。”傅承焰繼續抬腿往前走,“不能親,還不給抱,你這是在要我的命。”
江一眠沒再言語,只把頭埋在他肩窩里,任他抱著走出頂層,進入專用電梯,直達專用車道。
直到被小心放在副駕駛,系好安全帶,傅承焰才放過了他。
午高峰堵車,兩人到達老巷子口時,已經是下午兩點。
還好最近一段時間總下大雨,就今天雨停了。雖是盛夏,但陽光不烈,風也不燥。
傅承焰脫了西裝外套扔車里,拉開副駕車門,牽住江一眠的手,兩人十指緊扣走進老巷子。
雨后的日光泛著白,輕柔地落在江一眠的發上,肩上。連動起來的光影都是絕美的。
傅承焰側過頭,斂眉看著與自己并肩而行的小美人,他就那樣安靜地跟隨著自己的步子,乖得不像話。
以前傅承焰是絕對不會喜歡乖順這一款的,更別提對這一款的男人產生上床的興趣。
他沒想到,遇到江一眠不足兩月,自己的口味竟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傅承焰“嘖”了一聲,低頭欺至江一眠耳邊,“眠眠,你該不會是什么狐貍精轉世吧?”
江一眠被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惹得心尖一顫,隨后平復心跳,也打趣地說,“傅先生,這是二十一世紀,迷信要不得。”
傅承焰站定,將人拉進懷里,屈指勾起他的下巴,“再叫我傅先生,我可就親你了。”
江一眠被迫仰著頭,輕聲妥協,“別鬧。”
“那你以后不準再叫我傅先生,”傅承焰仍舊勾著他的下巴,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再叫一次,我真的會親你。”
一抹微紅飛上了江一眠的臉頰,“……你別總是亂找親我的理由。”
“行,我也可以不用找理由。”傅承焰笑著湊近,“你同意隨時讓我親,我自然就不會總想法子了。”
“你別這樣……”江一眠心跳加速,“傅家掌權人,說過的話要算話的。”
傅承焰不依不饒,薄唇離他越來越近,“傅家掌權人也是個男人。”
來往的行人開始駐足私語,有激動的,有羨慕的,有磕糖的,也有嫉妒到嘆命運不公的。兩人優越的外形本就容易吸引來往的目光,一路走來回頭率極高,如今動作一親密,更是引得路人紛紛圍觀。
“……別鬧了,好不好?這么多人……”
“那我們找個人少的地方?”灼熱薄唇若有似無地磨著江一眠的唇。
“傅承焰,別鬧了……”江一眠真有些分不清他是真的想這么做,還是開玩笑的,他幾個小時前明明還說了會等自己的,此刻又要食言了?
江一眠心下忍不住又慌了起來。
傅承焰突然笑出聲,薄唇移至江一眠耳邊繾綣低語,“眠眠,你可真是老天派來收我的。”然后松開他的下巴,摟著人繼續往前走。
沒看到想看的,駐足的路人都遺憾不已,忍不住頻頻望向兩人的背影,直到兩人走到老巷的盡頭,人群才議論紛紛地散開了。
第42章 我確定
傅承焰攬著江一眠的腰進店,胡大刀兩只眼睛都瞪圓了。這進度夠快的啊,才多久,就摟上腰了。當初還想把這孩子介紹給侄女呢,胡大刀不由得又在心頭感嘆,沒緣分啊沒緣分。
但他面上卻是一副熱情笑意,殷勤地招呼著兩人落座。
此時店里一個人都沒有,倒不是他生意差到無人問津的地步,只是每年的這一天,都被傅承焰包場了,他剛才還坐柜臺里一邊嗑瓜子一邊尋思著傅承焰幾點來呢,這不就來了。
不過這么多年傅承焰都是一個人來,這次他帶了人,倒是胡大刀完全沒想到的。
自上回看出傅承焰對江一眠的心思之后,胡大刀就默默記下了江一眠的喜好,招牌鹵肉面不要蛋不要蔥和香菜。
很快,胡大刀端著托盤上菜了。
兩碗招牌鹵肉面,和老三樣小菜,拍黃瓜、拌雞絲、白灼菜心。
擺在桌上后說了一聲“兩位慢用”,然后就夾著托盤回柜臺了。為免打擾貴客用餐,胡大刀瓜子都不磕了,一會兒刷刷手機看小說,一會兒瞅瞅兩人。
傅承焰照例給江一眠夾菜,江一眠說“謝謝”,然后看著他又補了一句,“這次真的我請。”
有了前兩次一起在外吃飯的經歷,江一眠確實不放心。他是真的想在傅承焰最脆弱的這一天好好陪著他,讓他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不用事事周到。
傅承焰笑,“行。我給你這個機會。”
江一眠也放心地笑笑。
然后拿起筷子安靜吃面。
“那你什么時候給我機會?”傅承焰吊兒郎當隨口問,又替他夾了一顆拍黃瓜。
上次一起在這兒吃面,傅承焰就看出他愛吃這道菜了。
江一眠微怔,停了咀嚼的動作,鼓著腮幫小聲答,“……你一直都有機會。”
傅承焰拿紙巾擦了擦他唇角的一點湯汁,“我問的是什么機會,眠眠應該很清楚,想好再回答。”
其實傅承焰倒也不介意一直這樣等著,但是心癢和急切是必然的,他一向耐心不好,沒見著江一眠想得緊,見著了又熬得辛苦,能等這么久已經是破天荒了。
或者說,一向善于掌控人的他,也有了渴望定心丸的一天。
從不許諾,也不需要別人許諾的傅先生,竟也開始希望得到眼前這個小美人的一句承諾了。
江一眠咽下嘴里的食物,舌尖舔了舔水紅的嘴巴,“……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是問交往的機會嗎?還是接吻的機會?又或者是別的什么機會……
傅承焰雙手擱在桌上,欺身湊過來,勾唇低語,“我問的是——和你做的機會。”
江一眠心臟猛地一落,隨即又迅速搏動起來,他手抖,筷子滑落,從桌面跌到了地板上,在安靜的空間里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明明聲音不大,卻存在感很強,幾乎震耳欲聾。
傅承焰就這樣近距離地瞇眼看他,眸色迷醉地欣賞江一眠的反應,細微的,敏感的,緊張,害羞,不知所措,他盡數收進眼底。
傅承焰喉結滾動,這可真是個美味的小獵物。
他之所以會這樣直白說出自己的需求,倒不是不尊重人,反而是不想瞞著這小美人,也不想給他什么美好愛情的幻想。自己的確想跟他做。愛,坦蕩說出來,把選擇權交給對方,就這么簡單。
傅承焰并不認為自己是個好男人。
自五歲時父母離世后,這么多年他經歷了太多事,從人生最暗之處一路走到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今時今日,他看盡了人性的惡與欲,實在不覺得自己能做到一生只愛一個人。
要說真正的愛情,世界這么大,肯定是有的。但他從不認為愛情這種東西真的會在他身上發生,更不認為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會成為自己的牽絆。
相反,愛情對他來說是最沒用的東西。
父母很相愛,雖然沒有錯,但這也成了父親唯一的弱點。車禍發生后,傅家就暗流洶涌,七年后家族爭斗爆發。他幼年失恃失怙,歷經殘酷內斗,如今孑然一身卻獨掌傅氏,雖然很愛笑,但不是善茬,也不信什么童話。
但他目前確實是只想要江一眠,這點他很清楚。他將這種感覺歸結于江一眠異常出眾的勾人外形,和第一次遇到明明喜歡卻對自己沒有任何想法的人產生的濃烈探究欲。他并不覺得這是愛情,也不覺得自己有多愛江一眠,頂多算是對新獵物一時興起的新鮮感。喜歡是很喜歡,但一生那么漫長,總有一天會膩。
他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樣的人,即使他對江一眠已經處處破例,想吻他,想上他,想和他在一起不止一個月。可要說向江一眠承諾會在一起多久,他做不到,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能多久。
及時行樂不好嗎?有感覺就在一起,沒感覺了就灑脫散場,為什么非要承諾一個長久的期限?
可笑的是,他自己卻希望江一眠能給他一個期限,一個可以和江一眠做。愛的期限。
傅承焰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過分了,正要抽身坐好,江一眠卻猝不及防地湊過來,在他硬朗的下顎線輕輕嘬了一下。
如果他剛剛沒有抽身的動作,這一下,應該是親在他臉頰上的。
傅承焰抬手摸了摸下顎,怔愣的臉上桃花眼漸漸彎起,笑意越來越熾盛。
從未有過的心潮蕩漾,讓傅承焰猶如突然墜入了粉色夢境。
原來,被江一眠心甘情愿地吻一下,竟是這樣的感覺。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美妙。
“給我點時間,我說不好具體多久,因為我還有點事沒處理好。”江一眠垂著眼睫,臉頰紅透到耳根,“還有,希望在這期間,你不要插手我的事。”
你就靜靜站在原地,看著我,奔向你。就好。
這是江一眠未說出口的話。
“好。”傅承焰只聽了前半句就飄了,立馬答應,哪里還管得了后面說了什么。
傅承焰臉上的笑收不住了,就那樣慵懶靠著椅背,笑意濃濃地看著江一眠重新拿了一雙筷子,紅著臉吃面。
看著他因為接觸了溫熱的食物而變得殷紅欲滴的嘴唇,湯汁在柔嫩的唇瓣上閃著瑩瑩水光,好想嘗一口那兩片唇瓣的味道……
傅承焰喉嚨突然干得厲害,喉結滾動的頻率也快了起來。
“你怎么不吃?”江一眠抬眸問他,給他碗里也夾了小菜。
傅承焰清了清嗓子,拿起筷子,“吃。是得吃點兒。感覺快餓死了。”
江一眠想著他確實一上午沒吃東西,肯定餓壞了,便將自己碗里的鹵肉全都夾給傅承焰。
然后笑著說,“都給你,慢點吃。”
傅承焰挑著面的手突然頓住,他舌尖滑過齒列,一抬眼滿目情。欲,愛火肆意燃燒,看得江一眠心跳失控。
“我,我的意思是,肉,肉都給你吃。”
這好像也有歧義……
江一眠連忙垂下頭,接著解釋,“不是這樣的,我說的是吃鹵肉,這面里的鹵肉……”
他頭一次慌成這樣,明明前世已經和傅承焰做過無數次,此刻卻像個情竇初開未經情。事的純情少年。
傅承焰擱下筷子,握住他的手,“看著我。”
江一眠不敢,他很慌,從未有過的慌。
他本想等傅承焰真心愛上他的時候才和他交往接吻做。愛,可今天在生日宴上,傅承焰看秦霄的眼神凜冽至極,如果不讓傅承焰知道自己愿意屬于他,一定會引起兩人不必要的爭斗。
雖然傅承焰很強,對秦霄來說是碾壓式的存在,他也完全相信他。可秦霄畢竟是個瘋子,瘋起來不折手段,且那是他和秦霄兩人的事,無論如何都不能把傅承焰牽扯進來。
所以他只能表現出自己可以接受傅承焰,只要給他點時間就可以。
其實不是這樣的,他很清楚,自己一天沒看見傅承焰的真心,就一天沒法和他做,他撒了謊,而傅承焰當了真。
真到了騎虎難下的時候,可怎么辦?
他要出爾反爾嗎?傅承焰會怎么想?
好慌,好亂。
江一眠開始抖。
手抖,身體也抖。
“你根本就不愿意,對嗎?”傅承焰依舊握著他的手。
“我……”
“眠眠,別騙我。”傅承焰沉厲的眸光鎖住他。
“對不起……”
“我想聽的,從來都不是對不起。”傅承焰手上的力道一收,握得他緊了些,“我只想知道你最真實的想法,我不想強迫你,也不想你強迫自己。”
“我早就說過,我可以等,你擁有絕對的權利,可以隨時拒絕我,但別騙我。”
他沉厲的眸色又逐漸暖了起來,大手撫上江一眠的發頂,輕輕揉著,溫聲安撫,“今天是我心急了,不該逼你。對不起眠眠,都是我不……”
“傅承焰……”
江一眠終于抬眸,小獸一般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人,傅承焰的倒影在他澄澈的眼眸里閃著點點星芒。
“嗯。”
“我以后不會騙你了。”
“真的?”
“真的。”
“好。”傅承焰笑了下,緩緩湊到江一眠唇邊,意味不明地說了句,“晚宴結束,等我電話。”
江一眠點頭,抿唇輕“嗯”一聲。
兩人拉開正常距離,繼續吃面。
胡大刀噘著嘴,看得激動又著急,等了半天都沒見兩人親上,手里的毛巾都快攥斷了,最后只得遺憾地重重嘆了口氣。
索性不看兩人了,擱這兒釣魚呢?
*
莫麗斯4103房間內,粉色的昏暗燈光打在床上,秦霄壓在謝之繁身上,兩人光著只穿了內褲,地上扔著兩人凌亂的衣物,和幾只拆了的避孕套包裝袋。
門外傳來刷卡聲。
門鎖打開,一群記者猛地涌進來。
閃光燈頻繁閃爍,秦霄被這突然的動靜驚得一個激靈,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話筒就懟到了他的臉上。
“秦先生,您作為秦氏集團的繼承人,對此有什么解釋嗎?”
“您與謝之繁先生發生關系,還讓對方傷痕累累,是不是說明您有嚴重的性虐待和暴力傾向?”
“謝之繁先生是與您發生關系的第一人嗎?是否還有其他受害者?”
秦霄猛然回頭看著已經縮到床頭一側的謝之繁,紅著眼咬牙切齒,“謝之繁,你敢給老子下套!”
謝之繁此刻看起來就是一朵無辜的小白花,他抱著自己光溜溜的身子,瑟縮著連連搖頭,邊哭邊說,“別,別拍了,求你們,別拍了……”
秦霄氣得沖過去一把攥住謝之繁的頭發,將人狠狠地往床頭的墻上撞。
幸好人多,記者們一擁而上,制住了氣瘋了的秦霄,有人立馬報了警。
傅承焰牽著江一眠回酒店時,在門口剛好看見秦霄被帶上警車。
傅承焰變換手勢,摟上江一眠的腰。
車窗內,秦霄惡狠狠地盯著傅承焰,似要將其生吞活剝。江一眠淡漠看了他一眼,他便收了所有鋒芒,滿眼歉疚地低下了頭。
警車駛離,傅承焰摟著人進了酒店。
專用電梯內,江一眠仰頭問傅承焰,“我不是說過,別插手嗎?”
傅承焰低頭回看他,眉眼彎彎,“我沒記錯的話,你剛剛才說,晚了。”
江一眠抓著他的襯衫衣領,墊腳在他臉頰親了一下,“以后別插手了,我自己可以。”
電梯到達頂層,傅承焰一把摟住江一眠的屁股,又把人架在腰上,邊出電梯邊說,“眠眠,秦霄這些年是怎么對你的,我查得一清二楚。”
江一眠的直覺果然沒錯,今早他說秦霄不值得的時候,就隱隱感覺到他已經知道了什么。
“你以前是喜歡秦霄的,對嗎?”
江一眠沒有否認,“是。”
“現在不喜歡了?”
“不喜歡。”
“他有沒有打過你?”雖然調查資料上顯示沒有,以吳巡的辦事能力也不可能出錯,但傅承焰總覺得有很多事是他沒查到的。
江一眠猶豫了幾秒,搖頭,“……沒有。”
“我并不是查你。”傅承焰說,“只是你和秦霄曾經關系密切,查他必然會牽涉到你。”
江一眠當然知道傅承焰沒有查他,也沒有跟蹤他,“嗯,我理解。”
“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嗎?”傅承焰試探性地問,“告訴我,好嗎?”
江一眠搖頭,“以你的實力,能查到的估計比我知道的還多。”
“真的沒有?”
“沒有。”
“行。”傅承焰不自覺地摟緊江一眠的屁股,“你可以完全依靠我,信任我,只要我動動手指……”
“不。”灼熱的雙手很有存在感,江一眠紅著臉環住他的脖頸,在他耳邊低聲說,“這是我和他的事,你沒必要這樣。”
“你就當我發慈悲?行不行?”傅承焰刷臉,進屋。
“不行。”江一眠把頭枕在傅承焰結實的肩上,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傅承焰……”他唇瓣若有似無地碰著傅承焰熾熱的頸側。
“嗯?”傅承焰壓著心癢,走過玄關。
“我們……”江一眠緩緩吐出這兩個字。
傅承焰站定,“我們什么?”
“我們,可以先從接吻開始……”江一眠唇瓣實實在在地貼上傅承焰的脖頸。
傅承焰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他大步走進客廳,將人扔進沙發里,屈起一條腿,順勢壓了下去。
江一眠就那樣乖順地躺在他身下,呼吸很亂,但他眼中終于有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傅承焰要的就是他這一絲心甘情愿,“不交往,先接吻?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他嗓音壓得極低,身體也壓得極低,兩顆心臟幾乎要貼在一起。
“知道。”江一眠答。
江一眠這么乖順純情的男人,這可不像是他能接受的方式。
傅承焰大拇指摩挲著他軟嫩的唇瓣,再次詢問,“確定嗎?”
“我確定。”江一眠輕聲回應。
這一聲明明很輕柔,傅承焰卻聽得異常清晰,腦子里不斷回響著江一眠的這聲“我確定”,熾烈的情。欲從某處開始爆發,蔓延,在體內瘋狂燃燒,再也無法遏制,逐漸燒到了墨色的眼底。
江一眠很清楚傅承焰此刻想對自己做什么,在他失去理智之前,連忙出聲提醒,“你答應了我的,先從接吻開始……”
傅承焰一下就清醒了許多,硬生生壓住滿身燥火,嗓音啞了好幾個度,“我好像還沒答應。”
江一眠雙手環住他滾燙的脖頸,聲音越發輕柔,像撒嬌,又像是請求,“你明明已經答應了。”
傅承焰眸色微沉,靜靜看著他。
幾秒后,笑了,“眠眠說得對,是我記錯了。”
被這小美人掌控,好像也不是不行?
第43章 別問
傅承焰大手輕撫江一眠緋紅的臉頰,然后下移,反復摩挲著他的唇,接著捏住他的下巴,湊到他唇邊,“真的想好了?”
“……等等。”江一眠突然叫停。
“不是吧?又不行了?”傅承焰被勾得有些暴躁,捏著江一眠下巴的手指不自覺收緊。
他是真的想不管不顧地吻下去,吻得江一眠上氣不接下氣,喘息著求饒。
“五點五十了。”江一眠抬手指著客廳墻上的法式掛鐘。
六點晚宴開始,十分鐘確實不太夠。
傅承焰松開江一眠,起身后一把將他拉起來,“晚上哪兒也別去,等我電話。”
“你說過兩遍了。”江一眠笑了笑。
“是嗎?”傅承焰勾過他的腰,“那你該知道我有多急了。”
“……我答應你的,就不會反悔。”江一眠說。
“行。那我可等著親你了。”傅承焰摟著人往外走,笑得心神蕩漾。
*
晚宴開始,傅承焰露面隨意應付著社交,江一眠就倚在角落看他。手里端了杯鮮榨果汁。
他看傅承焰看得著迷,宴會廳內也有不少人看他看得著迷。
只是今天傅承焰對他不是牽著就是摟著,誰都清楚他是傅承焰的新歡,有心思的都不敢上來搭話。只能偷偷看著,幻想著兩人散了,找個什么機會認識認識。
但總有大膽的。
不過不是來撬墻角的。
“你好。”一道略顯稚嫩的嗓音響起。
江一眠跟隨聲音側頭看過去,粉色西裝,精致可愛,人看上去也很可愛,粉粉嫩嫩的,不知道成年沒。
他點頭回應,“你好。”
“我叫許沐,你呢?”許沐勉強揚了個笑。
“江一眠。”
聊天陷入沉默。
幾分鐘后,許沐接著問,“你是傅先生的新男友?”
江一眠雖然不知道這個許沐和傅承焰的關系,但還是坦然回答,“不是。”
“可他對你好像很特別。”說起這個許沐就嫉妒得要死。
明明自己比這個江一眠更粉嫩,傅先生卻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是有一點。”江一眠不否認。
許沐更氣了,懷疑他是故意這樣說的。面色有些難看地打量了一下江一眠的穿著,很普通。
于是便問,“我怎么不記得燕城有姓江的大家族?”
因為母親身體不好,他自小隨母親居住在國外養病,前不久母親離世,他最近才被父親接回來。所以對燕城這些名流世家,其實并不清楚,甚至除了傅承焰他壓根不認識誰。
故意這樣說,只是想擠兌一下江一眠,順便借勢說出自己的身份,好佯裝不經意打擊一番。
他都準備好完美碾壓江一眠的說辭了,卻聽得江一眠淡淡地說,“許先生誤會了,我只是秦家的一名管家。”
什么嘛?原來只是秦家的一個下人。
他眼珠一轉,想到中午看到的那一幕。
他本來并不知道什么秦家,是看到那一幕后才去跟人打聽,得知那個男人是秦氏集團的大少爺秦霄。
他接著又問,“秦大少被警察帶走了你知道嗎?”
“知道。”江一眠抿了一口果汁,很清甜。
許沐就不懂了,主子都被帶走了,還有閑情逸致在這里喝果汁?就不怕丟了飯碗嗎?
畢竟他家里的傭人,但凡稍微讓他不順心,他立馬把人扔出去,省得看著心煩。
不過,看今天中午秦霄那個樣子,好像對這個管家也有些……
要說是喜歡,又怎么可能和謝之繁上床?要換做是他,他一定會守身如玉,才不會和傅先生以外的男人發生關系呢!搞不懂這個秦霄,反正很奇怪就對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許沐話鋒一轉,又接著聊他關心的話題,“你和傅先生是怎么認識的啊?”
橫豎等著傅承焰結束應酬的過程有些無聊,江一眠好脾氣地回著,“電梯偶遇。”
電梯偶遇?這也行?
這,確實,好像也行。
許沐滿腦子想的都是江一眠衣著風騷地在風月場所的電梯里勾引傅承焰的淫。蕩模樣,他一邊暗罵江一眠不要臉,一邊又想著如果自己也這樣……
會不會傅先生就要他了?
許沐靈機一動,摸出手機,“江管家,我們加個微信吧,不瞞你說,我其實也有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但是我不知道該怎么才能讓他也喜歡我,你連傅先生這樣的男人都能拿下,在感情上一定有獨到之處,我有好多問題想問你,你教教我吧。”
江一眠并沒有好為人師的毛病,何況,說起和傅承焰的感情,他其實沒什么經驗,不論前世還是此刻,他都是兩人關系中表現最差勁的那一個。
所以婉拒道,“抱歉,我沒帶手機。”
許沐咬唇,半信半疑地打量著他,西服平平整整,西褲因為雙腿太瘦顯得空蕩蕩的,看不出里面有沒有揣東西。最后只得作罷,垂頭喪氣地說了句,“好吧。”
江一眠看他面容稚嫩,似乎沒成年,便好心提醒了句,“你這個年齡,還是以學業為主。男人之間談戀愛,更容易受傷,更需要保護好自己。最好是成年以后再談。”
“我成年了。昨天剛成年。”許沐憤憤不平道,“我只是看起來小。”
“……”行吧,既然成年了,江一眠也沒什么好說的,畢竟萍水相逢,只能言盡于此。
“喲,江一眠?”一道很欠揍的聲音響起。
江一眠不用抬眼都知道,是謝昀。
今天一大早謝家人老老少少來了個齊全,連一向沒有任何地位的謝之繁都來了,謝昀會出現也毫無意外。
“這誰啊?”謝昀注意到了許沐,一身粉色西裝價格不菲。
看來是最近都在津城待久了,竟沒發現燕城的名流世家里,出了這一號——娘炮。
許沐看著這紅寸頭就心里膈應,跟個臭流氓似的。他冷哼一聲,下巴揚得高高的,“你管我是誰!”
“我確實不想管你,”謝昀抬手,用手背隨意拍了拍他的胳膊,“滾一邊兒去,別擋著老子消遣。”
許沐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哥,且長得嫩,看著純,都是被捧著寵著長大,喜歡他的人一大堆,哪里受過這種待遇。他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跺著腳一邊嫌棄地拿出手帕使勁擦著被謝昀碰過的衣料,一邊氣沖沖道,“你這惡心的臭流氓,竟敢碰我!”
惡心的臭流氓?
謝昀頭一回聽到別人這么侮辱自己,對方還是個娘們唧唧的玩意兒!
他啐了一聲“媽的”,一把拽住許沐的衣領,“碰你怎么了?你是個什么碰不得的金疙瘩嗎?”
幾人本來就在角落,動靜也不算大,加上誰都知道謝家這個二世祖專門惹事不是個省油的燈,無人管這閑事。
許沐無助地看了看周圍,又氣又害怕,當即就嚇哭了。
謝昀可不是憐香惜玉的人。
繼續道,“還罵老子惡心?穿得人模狗樣的,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扒了你?看看你這身皮下面是個什么貨色?”
許沐被嚇得瑟瑟發抖,淚水止不住往下淌。
他不能被扒衣服的,他的身體要留給傅先生的,要是被別人看去,傅先生就更不可能要他了。
謝昀手腕突然被重重扼住,他尋著這細瘦白皙的手看過去,對上了江一眠冷厲的雙眼。
又是這種眼神。
上次他總覺得被江一眠裝到了,一直沒機會扳回一局,所以今天剛從津城趕回來,看見人就立馬上來奚落,就是故意找茬惹江一眠動手。
正好,讓老子看看你真正的實力。
謝昀依舊不可一世,“怎么?想英雄救美?”謝昀惡劣地笑,“我偏要弄他,你能怎樣?”
“謝昀,你是沖我來的。我勸你放手,別傷及無辜。”江一眠冷聲,“積點德,好多活幾年。”
操!
又是這種讓他脊背一涼的大家長語氣!
他煩死江一眠此刻的模樣,像極了他那成天盯著他一言一行的大哥。
他咬牙切齒,松手一把推開許沐,另一只手攥住江一眠的衣領,“好啊,他不用脫了。你替他脫,怎么樣?”
許沐如獲大赦,連忙捂好自己被拽開的衣領,生怕被人看去了半分,邊哭邊跑開了。
江一眠冷冷瞥著謝昀,扼住他手腕的那只手施力。
謝昀能明顯感覺到被鉗制的力量正在逐漸增加,疼痛感也越來越強烈,最后他忍不住“啊、啊”地叫出了聲。
本想踹江一眠兩腳,耐何手腕太疼了,他另一只手使勁扒拉著江一眠的手指,手腕卻疼得快要斷了。又疼又氣之下,他抬腳虛晃兩下沒碰到人,腿倒是先軟了。
江一眠在他手腕被掐斷之前一把扔開了他,冷冷丟了句,“跟我出來。”
然后大步走出宴會廳。
謝昀怎么可能認輸,即使剛才眼淚都差點疼出來了,此刻還是邊罵邊咬牙追了出去。
他就不信了,江一眠以前就一花瓶,能有多厲害?
剛才是他先被控制住了,所以沒有動手的機會。待會一定要先下手為強!
等制服了江一眠,就把他衣服扒光!
他已經想象到江一眠捂著光溜溜的身子在大庭廣眾下哭著跟他求饒的樣子了,不得不說,還挺爽的!
傅承焰剛剛還看見江一眠和一個粉色西裝的小男生在聊天,這才一會兒沒看他,人就沒了?
傅承焰朝正滿臉堆笑滔滔不絕的中年男人揚了揚手,示意結束交談。轉身快步朝宴會廳門口走去。
走廊無人,有部電梯正在下行。
傅承焰拿出手機撥江一眠的電話,無人接聽。
他心下慌亂,暴躁地連按幾下下行鍵,目光鎖住下行電梯的樓層顯示屏,一整排單層停靠的電梯下行鍵亮起,這個點上行人多,電梯每層停靠運行極其緩慢,傅承焰越來越急躁。
他明明讓江一眠在廳里等著他,而且今天兩人相處一直很愉快,江一眠不可能突然不告而別。
除非,是被人帶走了。
幾個叔叔沒那個膽量,老爺子向來無法接受自己喜歡男人,難道是老爺子?
他又繼續撥號,還是沒接。
傅承焰焦急地一邊踱步,一邊撥號。
突然,下行電梯行在了9層,顯示屏的上下鍵標都消失了,沒再繼續往下。
很明顯,江一眠被帶去了9層。
上行電梯依然很緩慢,傅承焰又返回宴會廳,快速穿過人群跑向專用電梯。
9樓是大型會議廳,只要夠快,找起人來很容易。可這并不像是老爺子會帶人去的地方。
傅承焰顧不得多想,快步跑進專用電梯立馬按下9層的按鍵。
而另一邊,江一眠出了電梯,沿著走廊緩步前行。謝昀就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后,雙手緊攥成拳,眼中滿是惡意。
江一眠長睫微斂,漫不經心聽著他的腳步聲,判斷著距離,指尖劃過一扇扇緊閉的玻璃門,始終沒有停下步子。
9層,是他進入電梯前掃了一眼樓層指示圖后,選定的目標樓層。
周五的晚上,酒店哪里人都多,唯有會議室。
9層一整層樓都是大型會議廳,無論是學術報告,還是組織活動,亦或是各種培訓,此時都應該早已散場了。
無人的樓層,皮鞋踏在光潔的地板上蕩著回聲,格外響亮懾人。
或許是江一眠太過冷靜,也或許是這走廊太過安靜,謝昀的心跳莫名地跟著江一眠的步子律動,說不出的怪異感。
“到底要選哪間?別他媽墨跡!”謝昀有些自亂陣腳。
走廊的盡頭,江一眠停下腳步,淡漠瞥了一眼高度戒備的謝昀,拉開了最后一間會議廳的玻璃門。
他走進廳內,按開燈光。
從聽眾區的過道走向發言區,然后靜靜立在臺上,看謝昀左顧右盼地走近。
“謝昀。”
空曠廳內突然出現的冷淡嗓音,讓謝昀一驚。
“其實我等你很久了。”江一眠接著淡淡道。
謝昀特煩江一眠一副他大哥說話的口吻,還故弄玄虛,于是不甘示弱地揚著下巴大聲道,“江一眠,你現在跪下來求我還來得及。”
“你快死了,你知道嗎?”江一眠立在層疊環繞的格柵燈下,冷色燈光從他頭頂灑落,讓他本就冷然的眸光看上去越發寒涼。
真就跟看個死人一樣看著謝昀。
“咒我?”謝昀被氣笑了。
“你如果依舊這副模樣,三年內,必然自取滅亡。”江一眠繼續說著。
謝昀冷哼一聲。
還真是高估江一眠了,花瓶始終是花瓶,就算練了,也就這點嘴炮的能耐。
他不以為然地走過去,沒正形地站在江一眠面前,他比江一眠高幾公分,加上常年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走近了還是有些氣勢在身上的。
“繼續?”謝昀掏了掏耳朵,“讓我聽聽你還能扯什么淡?”
“你的耳釘,”江一眠頓了頓。
謝昀摸了摸左耳的子彈頭,“怎么?有什么問題?”
“其實是個追蹤器。”
謝昀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從努力憋笑,到一手指著江一眠,一手捧著肚子笑彎了腰。
而江一眠還在繼續,“這耳釘是你大哥送你的十歲生日禮物,尾端刻著你的英文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他跟蹤監視了你八年。”
江一眠明明面上沒有什么情緒,就像在說今天天氣如何一樣語調平淡,可謝昀的笑卻突然僵在了臉上。
他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定定地盯著錚亮的地面。
空氣很安靜。
兩人立在臺上正中,不再言語。
突然,謝昀直起身子,雙手猛地掐住江一眠的脖頸,目眥欲裂,“你他媽敢查我?”
江一眠眸色一凝,雙手各自成掌,快速重擊他繃直的肘關節,然后掌風一收變幻成拳從下往上狠狠砸向他下顎,接著抬腿一腳,謝昀從臺上摔進聽眾區,桌椅倒地的聲音在空蕩的會議廳內形成巨大的回響。
整個過程不足兩秒。
謝昀整個人疼得暈頭轉向,腦子空白了半分鐘,連爬幾次都沒爬起來,最后只能跌回地上,脊背因為痛苦縮成了弓形。
江一眠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從臺上輕松躍下,緩步走向謝昀。
依然淡聲道,“你也送過你大哥很多禮物,每一件都是精心挑選。你從沒對任何人這樣用心過,只有他。雖然你很討厭他成天管著你,但在你心里,他永遠是你最敬重的至親。”
極度的疼痛使人清醒。
江一眠單腿踩上他的脊背,狠狠碾壓,“謝昀,如果你有腦子,應該及時醒悟,早點籌謀,以免將來——無人收尸。”
謝昀趴在地上疼得“啊啊”大叫,但他也終于清醒地意識到,江一眠說的應該是真的。
因為他送大哥禮物從來都不會讓大哥知道是他送的,父親和二哥更不知道。這是他多年的秘密。
他生性頑劣驕縱,一生從不認輸,自然不肯向大哥低頭,所以這個秘密除了他自己,再無第二個人知曉。查,是查不出來的。
但劇烈的疼痛和致命的打擊讓他沒空去琢磨江一眠是怎么知道的,他只希望江一眠能把那該死的腳從自己快要斷了的脊背上松開!
突然,江一眠的腳真的松開了。
謝昀還沒來得及翻身,就被江一眠一把拉起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我帶你出去,但我勸你最好別亂說話。”
謝昀正要罵娘,突然手腕傳來一陣劇痛,“操!痛痛痛,快斷了!”
“聽見沒?”江一眠扶著人一邊走,一邊問。
“聽,聽見了聽見了……”
他扼住謝昀手腕的力道松了些,但并未完全松開。斂起眸中冷意,腳步聲極緩,刻意與門外走廊若隱若現的急促跑步聲錯開,這聲音離得還很遠,應該剛出電梯,不凝神聽壓根聽不見。
很快,江一眠扛著謝昀的手臂出了會議廳大門,在走廊盡頭與傅承焰遙遙相望。
終于見著人,傅承焰一顆慌亂的心終于稍稍安定了些,快步跑向江一眠。
他一把甩開謝昀傷痕累累的胳膊,把江一眠攬進懷里仔細查看,“眠眠怎么回事?有沒有受傷?對不起,是我來遲了。”
江一眠心中一動,方才的狠辣模樣早已化作似水柔情。
他搖搖頭溫聲說,“我沒事,只是扛著謝小少爺,有些累。”
謝昀重心不穩靠在玻璃門上,忍著疼咬牙切齒地剜著江一眠,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但一句話沒說出口。
傅承焰這才注意到歪在一邊滿臉傷痕狼狽至極的謝昀,眉目凜冽道,“能走嗎?”
語氣和眼神跟剛才江一眠揍人時有得一拼,明顯不是詢問。
謝昀還指望傅承焰繼續幫他呢,只得咬牙扯出個笑,“能走。當然能走。”
他又恨恨地剜了一眼靠在傅承焰懷里“柔弱乖順”的江一眠,“幸好,這腿還沒摔斷。”
傅承焰不再管他,緊緊攬著江一眠走向專用電梯。
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到進了頂層總統套房,傅承焰都還有種心有余悸的感覺。明明江一眠毫發無傷,他卻總覺得心口在隱隱作痛。
兩人走到玄關,傅承焰一把將人擁進懷里,緊緊抱著,感受到江一眠實實在在的心跳,嗅著他淡淡的發香,整個人才徹底安寧下來。
江一眠伸手環住他的腰,就那樣安靜地任由他抱著。
“以后別突然離開,好嗎?”傅承焰嗓音沉得厲害,聽不出是命令還是請求。
“好。”江一眠埋在他胸口溫聲回應,聲音悶悶的,好似一只乖順任擼的貓。
良久之后,傅承焰才放開了人,把人拉到沙發坐好,詢問他喝什么,江一眠說溫水就好。
傅承焰很快倒了一杯溫水放在茶幾上,然后柔聲說,“等我換身衣服。”
江一眠“嗯”了一聲,捧起純白的瓷杯,輕輕抿了一口水。
而另一邊,傅承焰走進主臥,關上門后摸出手機撥通了吳巡的電話。
他滑開柜門,打開免提,將手機放在柜子里。
電話很快接通,里面傳來吳巡恭敬的聲音,“先生。”
“還在津城?”傅承焰脫下黑色絨面西裝。
“是的,明早的航班。”
“事情進展得怎么樣了?”他扯下領帶,解開兩顆襯衫扣子。
“先生放心,都處理好了。”
“以后周六晚上不要安排任何會議和應酬。”從衣柜里取出一套黑色休閑西裝。
會議只有海外的越洋會議會安排在早晚的時間,但大部分飯局都設在周六,如果按照傅先生說的安排,那等于以后百分之九十的飯局都會被推掉。
吳巡小心翼翼地問,“先生,我能問問原因嗎?”
“追人。”傅承焰穿好衣服理好衣襟,掛斷電話拉開臥室門。
走到客廳時,沙發空蕩。
那一瞬間傅承焰心臟猛地沉了下去,有種類似于條件反射的不好預感從靈魂深處傳至心口。
他快步穿過客廳,進入露天花園,心跳越來越沉。明明眼前是夜色朦朧的城市上空,他卻仿佛看見了滔天的火海,重心越來越不穩。
“眠眠……”心底的名字脫口而出。
“我在這兒。”
柔柔的聲音澆滅了傅承焰眼前不太真實的火海,他循聲望去,懸空環形玻璃走廊上,一面是空中夜色,一面是整面的白玫瑰花墻,江一眠就那樣立在花墻下,側身回眸看向他。眼中星芒流轉,勝過腳下滿城霓虹。
傅承焰踏著花墻地埋燈打出的暖色流光,一步一步走向江一眠。
走廊很長,傅承焰的步伐越來越急,最后幾乎是跑過去,一把將人擁入懷中,抱著人翻轉身體,讓自己背靠花墻。
白玫瑰的尖刺穿透衣料,傅承焰一手扣著江一眠緊致的腰,一手撫上他逐漸紅透的臉頰,“讓我親一下。”
江一眠的臉在他灼熱的大手中微微點頭。
“別再拒絕我。”
江一眠心跳大亂,雙手攥著傅承焰腰側的衣料,輕“嗯”一聲。
先是試探性地在額頭輕碰幾下,傅承焰薄唇下移,吻住他柔和的眉骨,漂亮的眼眸……
江一眠攥得更緊,開始亂了呼吸。
“別緊張,放松。”傅承焰吻在他發燙的臉頰。
大手下移,兩指輕輕捏住江一眠的下巴,迫使他仰頭。
“眠眠,你可以完全信任我。”傅承焰鼻尖抵著江一眠的鼻尖,微微磨蹭,“我們慢慢的,別怕。”
薄唇輕碰幾下,然后慢慢貼上那片柔軟,又緩緩分開。
循環幾次,“是不是感覺好多了?”
“嗯……”江一眠只發出了半個音節,后面化作一聲悶哼。
傅承焰噙住了那片軟嫩的唇,實實在在地,徹底地,噙住了。
江一眠身子發軟,傅承焰大手穩穩撈住他的腰肢,溫柔地,細膩地吻他。
江一眠感覺自己變得很輕很輕,明明是半空中的夜晚,他卻感覺自己在春日的云端上,連風都是暖的。
他隨風而起,又隨風而落,唇舌糾纏間亦是云卷云舒。
意亂情迷,不外如是。
傅承焰真的很溫柔,江一眠每一分情緒,每一寸敏感之處,都被很周到地照顧著。一如前世他每次吻自己時一樣。
江一眠開始松開緊攥在他腰側的手,緩緩伸向他的后腰,卻被傅承焰握住雙手,一個轉身,位置變幻,傅承焰脊背重重撞在對面透明玻璃護欄上,身后是起風的夜空。
好在夠及時,沒有讓玫瑰花刺傷到江一眠的手,傅承焰唇角微彎,又將人扣在懷里索吻。
細細品嘗。
江一眠仰起頭任他盡興地親著,雙手環住他有力的腰。
說不亂想是不可能的。
一陣長久的纏綿下來,江一眠臉上的緋紅一路燒到了脖子根。
身子也軟得一塌糊涂。
得虧傅承焰一直撈著他,不然早站不穩了。
他不是什么未經情。事的純情少年,相反,他成為傅夫人的那五年里,和傅承焰做過的次數,沒有八百,也有一千。
自然不會只單純想著親,實則早已情動。
傅承焰沒有錯過他的所有變化和反應,感受得實實在在。
“要做嗎?”他順勢問。
江一眠把臉埋進傅承焰滾燙的胸膛,從周身蔓延的欲。火里抽出一絲理智。
他啞聲低語,“現在別問,好不好?”
傅承焰勾唇,摟著人笑得寵溺,“好。你說了算。”
第44章 一定
“傅承焰……”
“嗯。”
短暫的安靜。
“怎么了?”傅承焰打破沉默。
他曲著一條腿,倚在玻璃護欄上,一手緊緊摟著江一眠的腰,一手輕輕揉捏著江一眠紅透的耳垂。
“不舒服嗎?”他手指松開,順著江一眠柔和的下顎線,往下滑,勾起下巴,低頭含住那片還泛著水光的唇,“后悔了?”他邊吻邊問。
松開又吻住,吻住又松開,一次比一次急,一次比一次深,江一眠呼吸都來不及,根本抽不出空回答。只仰著頭讓他極盡品嘗。
腦子里全是前世傅承焰抱著他在傅家莊園花園里的場景,多是這樣的夏天,其他季節傅承焰怕他身體受涼。
即使是溫暖的暮春和還有暑氣的初秋在花園里情動到不可收拾,傅承焰也會忍著把人抱到屋里去。
屋里四季恒溫恒濕,隨便怎么折騰,江一眠都不會有事。
在兩人這段親密關系里,即使傅承焰也更喜歡刺激的方式,但他永遠把江一眠的身體放在第一位,江一眠的體驗感放在第二位,最后才是他自己的愛。欲。
被親得殷紅的唇瓣突然被放過,傅承焰薄唇下移。
下巴,喉結,頸窩,鎖骨,……
“傅承焰……不可以……”江一眠呼吸急促斷續。
他明明也很想。
傅承焰不明白他為什么不愿意和自己做。
雖然傅承焰此刻的想法就跟“我就蹭蹭不進去”的想法一樣,感覺和氛圍已經到了極致,只要江一眠不完全拒絕,能做就做了。
可江一眠雖是滿面潮紅,但他確實明確說了“不可以”。傅承焰不是什么好男人,但他也確實不想傷害江一眠,最終仍是在他胸前停了下來。
有風拂過,傅承焰把江一眠開叉到腰間的襯衫,一顆一顆扣好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那一顆。
衣領遮不住剛剛留下的吻痕,露了半截出來,一處,兩處,三處,……
傅承焰指尖摩挲過那一處處曖昧紅痕,舌尖微動,似在回味。
小美人的味道確實很好,讓他興奮,欲罷不能。
只是這小美人很難搞,快兩個月了,這才將將親上。
不親還好,只是光想。現在親上了,嘗過滋味兒,就勾得他更難受了。恨不得瘋狂占有,想得快瘋了。
很多時候行為和語言上都控制不住,總想把人往那兒引導,但江一眠不愿,他又不敢急切一分,不忍傷害一分。
傅承焰突然笑了,江一眠可真是老天派來收他的。
又低頭含住那軟嫩殷紅的唇親了一會兒,才算徹底放過人。
傅承焰又摟住江一眠的屁股,把他架在腰上,走出玻璃走廊。
不知道為什么,他很喜歡這樣抱江一眠,有時候是故意的存了想摸他屁股的心思,有時候是無意識的,好像這個動作刻在了骨子里,形成了條件反射,亦或是某種狀態下的肌肉記憶,總之干什么都想把他這樣架在腰上。
好像——
曾這樣抱了他千百遍。
傅承焰覺得自己真是被這小美人迷昏頭了,總是冒出這些不著邊際的怪異感覺。
他搖頭笑笑,抱著人踏過花園里草坪燈打出的蜿蜒花。徑,走進客廳,將被親得軟綿綿的人放在沙發上靠著。
“等著我,別亂跑。”
江一眠點了點頭,他哪里還有力氣跑,整個人都是軟的,被深藏太久突然爆發出來的欲。望裹挾,他都坐不穩了,順著靠背滑倒在沙發里。
傅承焰看著他這副不經折騰的柔弱模樣,心癢至極。
但他并未做什么,只說了話就進了主臥,走到整面衣柜對面,按開了隱藏式的衣帽間。
踏進去,里面空間很大,足足有一個次臥那么大,里面全是衣物和各種配飾,春夏秋冬,每個季節都會有高奢店的專人過來更換當季最新品。
現在里面主要是夏季的限定服飾,和以防降溫備用的初秋新品。
傅承焰在里面挑選了好一陣,才找到一套之前尺碼偏小的秋裝,薄款深灰羊絨風衣,內搭是黑色緞面襯衫,黑色西褲。這一套是前段時間接連下雨,高奢店的員工送來的。
新來的一個小姑娘,弄錯了傅承焰的尺寸,那天下著暴雨,吳巡在虛掩的辦公室門外接到慌亂到抽泣的道歉電話,傅承焰正坐在辦公桌后埋頭批文件,隨口問了聲什么事,吳巡說了原委,傅承焰說衣服他要了,下大雨就別來回換了,改天再送一套合身的來就行。
所以,此時衣帽間里有兩套一樣的。只是他不知道掛在什么位置,所以花了點時間翻找。
傅承焰唇角輕勾,瞇起的桃花眼里閃過意味不明的微光。
他取出尺碼小點的那套,走出臥室。
看著側躺在沙發里的江一眠,他放緩了步子,皮鞋踩在高檔地毯上,幾乎發不出聲音。
“眠眠,睡著了嗎?”他拿著衣物蹲在江一眠身側輕聲問。
江一眠閉著眼懶懶地悶哼一聲,然后迷糊開口,“沒有。”
“很累嗎?”傅承焰將衣物放在旁邊的單人沙發里,回來坐到沙發上,將人摟起來枕在自己腿上。
“要不要我幫你洗澡?”
江一眠瞬間清醒了些,睜開迷蒙的眼就看到傅承焰滿目的柔情,“……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你別怕。”傅承焰大手撫上他臉頰,“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看你累了,想幫幫你。別緊張,我不會強迫你的。”
他確實沒有要趁機在浴室調情,然后順勢和江一眠做的意思。只是心疼他,真的想幫他洗個熱水澡,然后抱他去床上好好睡。
江一眠從他腿上起來,站起身對他說,“我還是自己洗比較好。”
“行。”傅承焰也不再勉強,起身把衣物遞給他,“明天穿這套,我帶你出去轉轉。”
江一眠接過,抿了抿唇說,“明天恐怕不行。”
傅承焰眉峰微皺,“怎么?不愿跟我約會?”
“不是,只是大少爺還在警局。”
“你還關心他?”傅承焰胸口莫名悶得慌,語速不自覺快了些。
“不是關……”
“他不會有事,明天中午就能出來。”傅承焰打斷他。
秦霄和謝之繁這個事可大可小,具體就看謝之繁需要的是什么。聽傅承焰這話,看來一切早就安排好了。
其實在秦霄被帶上警車的那一刻,他就決定晾他一晚上,明早再去接人。這種丟臉的時候,秦衛國是不可能出面的,頂多讓律師過去,接人還是得江一眠去。
不出意外,很快他就會接到秦衛國的電話。
果然,手機響了。
江一眠接聽,秦衛國讓他負責接人。電話里秦衛國的語氣很不好,說最好是讓秦霄在里面多關幾天,免得他出來氣死自己。江一眠沒說什么,只恭敬應著聲。
然后秦衛國掛了電話。
“秦霄根本就不值得你這樣惦記。”傅承焰有些煩躁地坐回沙發上,開始在身上到處摸煙盒。
“我不是惦記他。”江一眠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負責大少爺的一應事務,是我作為管家的本職工作。只要我還在秦家一天,這些都會是我的日常。不會有任何改變,也不代表任何私人感情。”
不知道為什么,聽著江一眠這頗為官方的解釋,傅承焰瞬間就尖銳起來,“秦家你是非待不可?”
他終于摸到了煙盒,倒一支出來叼嘴里,打火,湊近。
江一眠看著微微顫動的火苗,“暫時是。”
煙絲將將被點燃,又被傅承焰快速摁滅在煙灰缸里。
他想起江一眠腸胃虛弱,煙味會刺激他的腸胃。
但心里實在是煩躁至極,他擰眉盯著江一眠,沒了一貫的笑意,神色頗顯冷峻威嚴。
半分鐘后。
“非要做這貼身管家?”
“怎么不抽了?”
兩人同時出聲。
“吸煙傷身,我惜命。”傅承焰先答。
然后江一眠也答,“管家工資可觀,對我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暫時不會換工作。”
“我最不缺的就是錢。”傅承焰把胳膊支在沙發扶手上,撐著腦袋斜斜看他,“說個數。”
江一眠搖搖頭,“我只想靠工作賺錢。”
如果是前世,江一眠根本不會在意傅承焰給他花多少錢。麻木且沒有感情的婚姻,丈夫為不為自己花錢,都毫無意義。心安理得地接受,反而省了不必要的交流。
“沒問題。你可以來傅氏企業工作。”
江一眠繼續婉拒,“不用了。目前這樣挺好的。”
傅承焰服了,別人都巴不得花他的錢,他也從不在意,江一眠倒好,跟他分得這么清。
多少有些脾氣上來。傅承焰欺身湊近,嗓音冷了幾個度,“如果秦家完了,你是不是就能馬上跟我了?”
“你別這樣……”江一眠垂下眼睫。
“回答我。”傅承焰不依不饒。
江一眠默了片刻,然后抬眸看他,“有沒有秦家,和我跟不跟你,沒有直接關系。”
得。
傅承焰算是明白了,即使沒了秦家,江一眠也不可能立馬跟他。
小美人挺倔。
自己還拿他沒辦法。
“算了,都隨你。”傅承焰眸光和嗓音都柔和下來,“但你要記住,任何時候你都可以依靠我。”他握住江一眠的手,“如果哪天撐不住了,一定要像我求助,好嗎?”
江一眠輕揚唇角,笑得溫柔,“好。一定。”
傅承焰摟他入懷,他把頭枕在傅承焰的肩上靠著,目光無意間落到了墻上的法式掛鐘上,快零點了。
“傅承焰……”江一眠懶懶喚了一聲。
“嗯。”傅承焰揉了揉他的肩膀,“怎么?困了?”
“沒有。”江一眠挪了下腦袋,翻個身,在他懷里蹭了蹭,“就是想叫叫你。”
傅承焰笑,掐著江一眠的腰,把人從懷里托起來,騎在腿上。
又扣著人纏綿了會兒,傅承焰才放他去洗澡。
第45章 標準
江一眠進入次臥前,回身看了一眼慵懶靠在沙發里的傅承焰,微微瞇起的桃花眼鎖住自己,墨色眼底涌動的愛。欲讓他飛快收回目光,抿了抿還浸著水漬的殷紅唇瓣,快步進門。
次臥比主臥小了些,但仍舊很寬敞,比江一眠在秦家的房間大了兩三倍。
搭配占地三分之一的全磨砂干濕分區大浴室,更像頗具情趣的水療中心。
江一眠脫了衣物,赤腳走近浴室里間,大浴缸緊貼著落地窗,浴缸一頭臺面上的木質托盤里放著一瓶名貴紅酒,和兩只晶瑩剔透的高腳杯。
另一頭的臺面上擱著兩只花籃,一只盛滿了新鮮的紅玫瑰花瓣,另一只盛的是同系列的高奢沐浴露洗發露護發素護手霜身體乳催情香氛,全是奶白的瓶身加一個簡單的銀色Logo,斜斜躺在花籃里,從正中向邊緣綻放一圈。
江一眠沒有使用浴缸,按開淋浴按鍵。
水是恒溫的,水壓也剛好,落在身上柔柔的,很舒服。
江一眠仰起頭,原本落在后頸的汩汩水流,此刻全都跌落在他漂亮白皙的臉上,如晶瑩的玉珠般在繚繞的熱氣里飛濺著。
溫熱的水流淌過脖頸,紅痕凌亂無序,一路往下,紅痕也越發密集,最終在左胸正中失了蹤跡。
還未波及到那一點敏感肌膚。
熱意縈身,江一眠一邊用沐浴露清洗身子,一邊不受控地回味著和傅承焰的吻。
短短幾小時,他被吻了數次。
喻稀征梨二
此刻嘴唇似乎都有了肌肉記憶,仿佛傅承焰還在噙著他的唇溫柔親吻,唇舌交纏的感覺異常清晰實在。
脖頸,鎖骨,和胸膛的紅痕被熱水一激,在瑩白肌膚的映襯下,顯得越發紅了些,有種被人染指的香艷。
指尖滑過道道曖昧痕跡,傅承焰的唇是什么溫度,江一眠的身體比他自己記得還清楚。
好想要。
江一眠閉著眼靠在浴室墻壁,殷紅的唇隨著呼吸微微張闔,仰起的脖子喉結頻頻滾動,濕發凌亂地搭在額間,水珠順著他柔和精致的五官緩緩往下淌。
滿腦子都是傅承焰。
前世那些和傅承焰極盡纏綿的瘋狂日與夜,耳畔仿佛還有傅承焰粗重的氣息,那一聲聲滿是愛。欲的“眠眠”,有時候也會叫他“夫人”,還會惡劣地笑著問他“舒服嗎”,“還受得了嗎”,……
呼吸越來越急促,甚至有些喘息,江一眠突然睜眼,就著仰頭的姿勢用力搓了把臉。
不能再想下去了。
再想下去,真怕自己會立刻沖出浴室,不顧一切地撲進傅承焰懷里,把一切都交給他。
徹底地,瘋狂地,不計較天長地久還是露水情緣,獻祭一般,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獻給他。
砰砰。
浴室最外面的那層磨砂玻璃門被輕敲兩聲。
江一眠心跳漏了幾秒,慌得腿軟,一瞬間就倚著墻壁滑坐在地。
淅瀝的水聲逐漸模糊,狂亂的心跳聲越來越清晰。
熱氣蒸騰,江一眠感覺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
傅承焰一開始是避開視線的,浴室里那個模糊了曲線的身影,他走近時只瞥了一眼就移開了。
此刻側身立在門邊,見里面沒出聲,又輕輕敲了兩下,“眠眠。”
“什……什么事?”江一眠喉嚨又干又顫,欲。望與理智不斷糾纏,心虛至極。
傅承焰聽出了不對勁,目光轉向浴室門,隔了兩層磨砂玻璃,可以看出那個清瘦的模糊身影坐在地上。
正要壓下把手,傅承焰的手突然頓住,問,“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需不需要我進來幫忙?”
“不用……我沒事。”浴室內的聲音穩了些,“有什么事嗎?”
他松開把手,“里面的浴袍太薄了,我給你拿了厚點的,放床上了。”
“好。”
“需不需要我在這兒等你?”傅承焰又問。
“不用。”
“行。那我先出去了。”
“好。”
門外高大的陰影散去,傅承焰走了。
江一眠松了口氣,心跳也逐漸平復。
他撐起身子,拋開雜念,快速洗好。
然后滑開隔斷,走到浴室外間,從浴室柜里取出一次性內褲,穿上后,又從最下面一格里取出一次性拖鞋穿好。接著他打開了旁邊的一扇柜門,里面掛著一排顏色各異的真絲浴袍。看尺寸應該是均碼。而且,其中不乏有促進情趣的款式。
兩世的相識相處,江一眠很清楚傅承焰是什么樣的人,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第一個。但此刻看見這些,難免心中酸澀。
不過他并不是介意傅承焰睡過多少人,而是遺憾自己現在還沒法成為他的最后一個。
江一眠默默關上柜門,然后打開外間的玻璃門,一眼就看到了擱在床上折疊整齊的一摞秋款薄絨浴袍。顏色都是黑白灰,江一眠就著交替的顏色數了一下,一共七件。
生日宴只有三天,且他后面還會不會住在這里都不一定,傅承焰居然準備了這么多件……
江一眠拿起最上面的黑色浴袍套在身上,有些松,他將帶子系緊,緊致腰身一下就顯了出來。
喉嚨還是有些干,除了剛才胡思亂想導致的情動,還有洗澡蒸發了身體水分的原因。
江一眠回到浴室柜取了條干毛巾搭在肩上,然后走出臥室,準備給自己倒杯水。
“洗好了?”傅承焰慵懶靠在沙發里,“過來喝杯溫水,會比較舒服。”
江一眠走過去,自然而然在他身旁落座,安靜喝掉一整杯水。
“夠不夠?”傅承焰拿下搭在他肩上的干毛巾,“不夠我再去給你倒一杯。”
江一眠擱下杯子,“不用,夠了。”
傅承焰沒再說什么,專心替他擦著濕發。
頭發擦到半干,傅承焰替他理了理發型,在他唇上淺啄一下,然后笑得不著調,“眠眠,你怎么這么好看呢?真是勾死我了。”
江一眠臉頰微紅,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此時料理師帶著食材敲了敲虛掩的房門,傅承焰說了一聲“進來”,料理師朝兩人問了好,然后推著食材車進了餐廳。
“這么晚了,怎么還點了料理?”江一眠問。
“晚宴上你沒吃什么東西,”傅承焰摟住他的肩,“待會多吃點兒。”
“我現在不餓。”江一眠側頭看他。
“不餓也得吃點,你太瘦了。”
“還好,體重在標準范圍之內。”江一眠認真道。
這料理是即做即食,所以料理師備好餐具處理好食材就過來請人了。
傅承焰大手從江一眠的肩頭滑至腰際,“什么標準?我才是標準。”他將人往身上一帶,“其他方面我都聽你的,但一日三餐,必須聽我的。”
江一眠順著腰間大手的力道起身,低低應了聲“好”,然后任由他領著去了餐廳。
第46章 遮不住
其實江一眠是給傅承焰準備了生日禮物的,是一顆星空袖扣。只是后來想想又覺得兩人既不是很親密,又沒確定關系,送這個好像不太合適,就一直沒送出手。
但如今兩人親密些了,江一眠又有了送禮物的契機,所以此刻禮盒就在浴袍口袋里靜靜地躺著。
可剛剛在浴室里耽誤了些時間,現在零點已過,似乎又沒必要再送了。
江一眠開始別扭起來,口袋里握著禮盒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其實前世兩人結婚五年,江一眠從沒送過他什么禮物,連普通的小禮物都沒有,更別提生日禮物了。那時候江一眠不喜歡出門,也不在意傅承焰,更覺得他什么都有了,也不差自己送的禮物。何況,他能送什么呢?吃穿用度都是傅承焰的。
心理陰郁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一無是處,除了和傅承焰做。愛。
盡管傅承焰總說,只要每天回來看見江一眠,他就有種家的感覺。
但江一眠始終覺得,自己只是剛好解決了傅承焰的需要,除了性需要,還有精神需要。畢竟傅承焰很小的時候就沒了父母,雖身處豪門,他卻再也沒有家了。而自己不會離開,每天都在莊園里等著他,剛好給了他有家的錯覺。
前塵往事浮上眼簾,江一眠不禁心中酸澀。
自己當初怎么就那么陰暗呢?對滿身光芒的傅承焰冷漠,不信任,視而不見。
江一眠抽出了手,最終還是決定不送了。
可下一秒,傅承焰就開口問,“這是我的生日禮物嗎?”他的目光落在江一眠微微隆起的浴袍口袋。
江一眠想說不是,但想起自己說過不再騙他,便如實地點點頭。
傅承焰心花怒放。
自己上手拿出包裝精美的方形禮盒,一邊拆,一邊急切地問,“是什么?”
不是原包裝盒,他一時猜不出頭緒。
“很普通的一對袖扣。”江一眠說。
同時禮盒被打開,萬寶龍的星空袖扣,深藍色的金沙石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清晰地映在傅承焰的眼底。
這確實是一枚普通的袖扣,但這是江一眠送的,它就是最好的。
“眠眠,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傅承焰抬眸看他,滿眼深情。
江一眠心臟猛地跳動,同樣的話,傅承焰在自己第一次陪他去胡大刀的面館過生日時,他也說過。
一字不差。
就連這深情款款的眼神,都一模一樣。
有那么一瞬間,江一眠覺得,傅承焰對他,應該是有些真切愛意的吧……
傅承焰一邊戴上袖扣,一邊問,“眠眠,你是不是還有句話忘了跟我說?”
江一眠回神道,“都已經過零點了。”
“那又怎樣?”傅承焰一把勾住他的腰,湊近低語,“我就想聽你說。”
江一眠看著他深邃的眉眼,那雙始終帶著笑意的眼眸里倒映著自己,他輕輕開口,“傅承焰,生日快樂。”
第一道料理已經完成,精致地擺在兩人面前。
傅承焰正要吻他,江一眠微微躲了一下,“我們,先吃東西吧。”
知道他害羞,傅承焰笑著松開人,灑脫道,“行,聽你的。”
在傅承焰的“監督”下,江一眠吃得比往常多一點,傅承焰倒是沒吃多少,全程光在看人了。
畢竟第一次見小美人掛件浴袍坐在自己身旁,盡管這浴袍依舊也捂得嚴嚴實實的,但交疊領口露出的白凈肌膚上有多處自己留下的痕跡,哪還有心思吃料理,只想吃人。
“怎么總看著我?”江一眠擱下手里的果汁看向身旁沒喝幾杯就醉眼迷離的傅承焰。
“你好看。”傅承焰并沒有收回視線的打算,反而讓目光肆意游走,眉眼,鼻尖,嘴唇,耳垂,喉結,頸窩,……
反復看了無數遍,越看越著迷。
“吃飽了嗎?”傅承焰問。
“嗯。”江一眠點頭。
傅承焰拿起餐巾替他擦了擦唇角,江一眠吃東西向來優雅,唇上沒留下什么東西,只有點果汁浸在嘴角。
傅承焰明明已經替人擦干凈了,卻說,“靠近我一點,看不清。”
江一眠聽話地湊近,微微仰著臉,讓頂部柔和的暖光傾泄在他臉上。
傅承焰一副得逞的模樣,勾著唇吻上了人。
淺嘗輒止。
因為江一眠輕輕推了他。
傅承焰笑意濃濃地看著人,大拇指抹了下唇上嘗到的滋味兒,“怎么了眠眠。”
“料理師還在呢……”江一眠聲音很低,心虛地瞥了一眼背對兩人正在收拾東西的料理師。
就像個干壞事生怕被人抓住的小孩兒。
傅承焰可不會管那么多,起身一把又將人摟起來架在腰上,“那你說,我們去哪里親熱?”
江一眠耳朵逐漸紅了起來,“我們該睡覺了……”
“睡覺?”傅承焰笑得壞,“行。”
然后抱著人大步走出餐廳。
他一邊朝主臥走,還一邊說,“睡覺就別穿這么厚了,一會兒脫了。”
江一眠不言語,此刻兩腿被架著,只穿了一次性內褲。雖說布料是純棉親膚的,不像普通酒店里的那么薄,但也不是他常穿的那種中規中矩厚度適中的保守款式。
勝在太親膚了,太柔軟了,所以接觸到傅承焰強勁的腰腹,早已滿臉緋紅,心思蕩漾。
進了主臥,傅承焰把江一眠輕輕放在柔軟的大床上,順勢就要將人壓下去。
“傅承焰……”心跳過快,江一眠嗓音有些喘。
“嗯?”傅承焰停住。
“不做……”他很小聲。
傅承焰大手撫上江一眠白皙的后頸,溫柔安撫,“好,我們不做。”
然后將人壓倒,開始親吻江一眠的唇,接著是印著紅痕的頸側。
說是那么說,但江一眠沒有一刻不想的。
而傅承焰心知肚明,畢竟兩人身體貼著,雙方有了什么變化,互相都能實實在在地感受到。
這就是一場被默許的誘哄。
他不介意慢慢把人的身子哄軟,將人誘得情難自抑。
相反,這個過程,他覺得很有趣。
即使最后仍是做個一無所獲的獵人,起碼也享受了追逐獵物的過程。
江一眠很敏感,越是敏感的人,越是經不住誘惑。所以這場持續較量,終是江一眠先敗下陣來。
“傅承焰……”他已經喘得無法自控了。
“怎么了眠眠?”傅承焰從他胸膛抬起頭,止于上次的位置,“不舒服嗎?”
明知故問。
“抱我……”
傅承焰勾起得逞的笑,一把將人摟進懷里。
“回次臥……”
……可真能忍。
今晚注定吃不著這美味的獵物了。
傅承焰壓著燎原的火,好脾氣地下床,攏好江一眠被扯開的浴袍,然后將人攔腰抱起,“困了嗎?”
“嗯。”
進入次臥,傅承焰將軟得一塌糊涂的江一眠放在床上躺著,拉過被子蓋好,然后在他眉心印上一吻,“晚安,眠眠。”
江一眠縮進被子里,遮住大半張潮紅的臉,只余了一雙因為情動而顯得濕漉漉的眼睛。
“晚安。”他小聲說。
聲音藏在被子里,悶悶的,顯得很克制。
“別關燈。”他又小聲說了一句。
傅承焰收回正要關燈的手,坐到床邊溫聲問,“你習慣開燈睡?”
江一眠抓著被子點點頭。
原來是怕黑。
傅承焰想起那次從郊區接他回來,路過那段漆黑的路時他的異常反應,大手撫上他的發頂,安撫似的揉了揉,“怕黑嗎?”
他又點了點頭。
“要不要我陪你睡?”
這次是快速搖頭。
傅承焰無奈一笑,可真是嚴防死守。
見過江一眠脆弱的樣子,這種時候他是真的想陪著江一眠。
何況經過剛才的事,明明兩人的欲。火早已點著,硬是被江一眠澆了盆冷水,他就知道自己今晚沒機會,也沒打算再折騰人。
畢竟也挺晚了,得讓人好好休息。
目前看來,自己沒忍住總試探江一眠能接受的底線,明顯讓他更加防備了。
不能再繼續了,免得他抗拒,功虧一簣。
“好,那我過去睡了。”傅承焰溫聲道,“這頂層隔音效果很好,如果睡不著或者有事叫我,就打電話給我,隨時都行。”
江一眠不知道,對他,傅承焰是24小時待命,電話永遠保持暢通。
“嗯。”江一眠只輕輕應了聲,然后抓著被子翻了個身。
傅承焰再次替他掖了下被子,才出門。
屋內沒了動靜,江一眠又等了好一會兒才小心掀開被子,匆匆下床走近浴室。洗漱干凈后,才重新回到床上。
好在再次洗了個澡,欲。火退卻不少。
但腦子里還是不可控制地全是傅承焰。
這一晚,江一眠過得很是難熬。
睜眼一夜,還沒合眼,四點四十的鬧鐘就響了。
他滑掉鬧鐘,將手縮回被子里,繼續把自己捂起來。
淺棕的眼眸望著落地窗,側躺的角度看不到城市的夜景,只有微明的天光。
江一眠在被子里窩了會兒,然后決定起床。
他洗漱后,脫掉浴袍,穿上傅承焰拿給他的那套深灰薄羊絨風衣,外套比較寬松,但他的身材撐得起來。不過黑色的緞面襯衫就顯得有些空蕩了,一眼看過去,腰際的曲線若隱若現。西褲還好,挺合身。
穿好鞋后,他挺直身子,對著鏡子理著襯衫衣領,可怎么也遮不住那存在感很強的幾道半截吻痕。即使過了一晚,依舊紅得香艷。
遮不住。
算了,就這樣吧。
江一眠打開房門,進入客廳。
客廳貼心地留了暖色的落地燈,應該是傅承焰擔心他半夜出來會怕黑。
江一眠唇角揚起一抹笑,整顆心都是暖的。
他四處逛了逛,發現不光是客廳,餐廳、廚房、會客廳、娛樂廳、健身房、書房,包括其他兩間客臥,全都亮著暖色壁燈。
有時候江一眠都分不清,傅承焰現在對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覺。
毫無疑問他對自己很好,偶爾也會流露出深情的模樣,可江一眠并不能時常從他笑眼彎彎的眼眸里看到前世那種熟悉的濃烈愛意,所以江一眠總覺得傅承焰現在的好會隨著新鮮感的退卻而消失。
可自己能提供給他的新鮮感又能持續多久呢?
江一眠不知道。
或許做了幾次傅承焰就會覺得沒意思了,又或許半個月,一個月。
他曾在媒體面前公開說,他對一段感情的新鮮感只有一個月。而江一眠要的,從來都不是短短一個月的露水情緣。
不知不覺走到了室外的無邊泳池,江一眠站在有些涼意的晨風中,冷,他卻第一次沒有裹衣服。
寒冷會讓人保持清醒。
昨天他意亂情迷,幾次三番無法自持,確實該醒醒腦子。
他就那樣站在泳池邊吹風,直到六點。
然后輕手輕腳地出了總統套房,乘坐專用電梯下樓。在酒店門口攔了一輛計程車,去了警局。
第47章 親一下
這一晚,睡不著的人可不止江一眠。
傅承焰仰著頭,長腿支棱地靠在沙發里,大敞的黑色真絲浴袍松松地掛在身上,指尖夾著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煙,另一只手揚起來橫在半空,深藍色的星空袖扣在他眼中閃爍著點點星芒。
時間緩緩流逝,巨大落地窗外的天光逐漸大亮。
指尖傳來灼熱的刺痛,傅承焰這才收起迷醉的眸光,將燃盡的香煙按在煙灰缸里。
然后起身去沖了個冷水澡。
*
江一眠到達警局的時候,六點半。
天氣很好,清晨的城市上空萬里無云。
他沒有直接去見秦霄,只是與律師打了個招呼,然后按照程序跟相應的警務人員交涉。
律師把情況都跟江一眠說了一遍,兩人在酒店光著身體被記者拍下,秦霄醒來動手打了人,警察趕到后第一時間帶謝之繁去做了各項檢查。身上都是新舊交疊的皮外傷,謝之繁口述這些傷全都是秦霄留下的。從秦霄的指甲縫里提取出來的少量人體組織,和他下。身殘留的體。液,經化驗確實是謝之繁的。而從謝之繁肛。門里提取出來的精。液也確實是秦霄的。
兩人確實發生了性關系,且據謝之繁口述不止一次。但他一直說兩人是在交往,并且交往有一段時間了,對于發生關系他沒有說是自愿的還是被強迫的,只是情緒很不穩定,一直喊著“別拍了”,也不配合做筆錄。
所以謝之繁在江一眠來之前幾分鐘就離開了,傷不重,就是精神狀態不太好,謝家沒人來接,還是警車送他回去的。只能等他狀態平復些,警方再作詢問。
律師仔細分析了此次事件,不想鬧大的話,就只能去找謝之繁。他一直沒有咬死秦霄強。奸,就是秦霄的機會。
江一眠安靜聽著,不置可否。
謝之繁是真受了刺激還是裝的,江一眠不清楚,但他知道這是謝之繁為秦霄量身定制的一個圈套。至于謝之繁接下會做什么,就看他想得到什么,還有秦家的誠意了。
江一眠與律師對視一眼,“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我。”
律師走后,江一眠給秦衛國打電話匯報了情況,然后向警務人員問了地址,打車去往謝之繁家。
路上接到傅承焰的電話,江一眠不安地問了句,“這件事你參與了多少?”
傅承焰笑著答,“沒參與。”
江一眠這才稍稍放下了心,兩人聊了會兒日常,主要是傅承焰在表達想念,說自己犯病了,相思成疾,讓江一眠處理完趕緊回來給他治病,還特別提出要親了摸了才治得好,其他的治療方式他概不接受。
江一眠又臉紅又覺得好笑,“……你怎么跟個孩子一樣?”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眠眠,你這么善良,不會見死不救的吧?”
“……別鬧,今天沒空。”
最后電話在江一眠的再三催促下,總算掛斷了。
江一眠收起手機,車子在城西一條逼仄臟亂的巷口停穩,下車。
這里的環境比清泉三苑差多了,兩邊的房子也更老舊。又因為在城市邊緣,交通不便,租金便宜,多是外來務工的租戶。
路面不平,有人潑了水,臟水就積在了坑洼的地方。
臨近中午,江一眠一路走來,全是鍋碗瓢盆的聲音,夾雜著大人追著熊孩子吆喝的聲音。
前世江一眠沒有來過謝之繁家,也沒刻意調查過謝之繁,只是聽說他是謝立坤原配生的不受寵的大兒子。自謝立坤敗出謝家掌權人爭奪戰后,一家人就被謝家掃地出門。
謝立坤出來自立門戶,錢緊了,還有情人和兩個弟弟要養,就把年少的謝之繁和他母親魏舒潔留在五環外那套舊房子里,自己一家四口住在城西江景大平層。所以多年來,謝之繁和母親一直在外過著苦日子。
江一眠不知道的是,魏舒潔本就是沒根基的風塵女,非但幫不上謝立坤的事業,也年老色衰服侍不了人。沒了謝立坤這個依靠,她什么都不會,除了教謝之繁要利用自己的“優勢”謀個好出路外,其他時間都在抽煙酗酒打牌,跟各種男人上床。
以至于這些年謝之繁過的沒個人樣,身為謝家人,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他卻一點好處都撈不著,壞事頻頻找上門,活得還不如謝家的一條狗。
謝立坤要不是看謝之繁那張臉還有些用,能隨時送去給自己巴結的生意伙伴上床,早收回這套老房子,把人扔出燕城了。省得還要負擔謝之繁的學費和生活費。
走到巷子中段,左側有扇開著的大鐵門,門邊的藍色門牌斜斜掉著,延永巷126號,到了。
江一眠抬頭望上去,熏黑斑駁的墻體,老化的電線雜亂交錯,每戶的防盜網里掛著顏色各異的衣物,內褲內衣什么的也是一眼就能看見。
江一眠收回視線,抬腳踏進銹跡斑斑的大鐵門,沿著昏暗狹窄的樓道上五樓。
砰砰。
江一眠敲了兩下門,不輕不重,顯得溫和有禮。
鐵皮防盜門上倒貼了張褪色的紅“福”字,門兩側還掛著端午節才會掛的艾草和菖蒲,已經干透了,還結著幾窩蛛網。
砰砰。
江一眠又敲了兩聲。
等了一會兒,門終于開了。
煙酒的味道也隨之撲面而來。
“江管家?”謝之繁穿著家居服,脖頸,手腕和腳腕多處淤痕明顯可見。
江一眠并不意外他會認識自己,畢竟他給秦霄下套,怎么可能不了解一下秦霄呢。
“我可以進去嗎?”江一眠禮貌詢問。
“可以。”謝之繁讓開,“請進。”
江一眠踏進屋內,煙酒混合的味道瞬間刺鼻起來。兩間臥室門半開著,客廳窗簾拉了一半,擋了部分強光,沙發邊立著倒著的空酒瓶一大堆,茶幾上躺著幾只捏癟的可樂罐,一只發黃裝滿煙蒂的煙灰缸,吃了一半還冒著熱氣的泡面。
兩室一廳的戶型,看起來像個小套一。
電視里播著娛樂頻道,全是秦霄和他的爆炸新聞。
“隨便坐。”謝之繁招呼了句,然后自顧自端起泡面旁若無人地繼續吃著。
江一眠安靜等他吃完。
十分鐘后,謝之繁收拾了下茶幾,將泡面桶和可樂罐扔進有些滿的垃圾桶里,然后套上口袋,擱到門外的樓道邊。
進來后又拿了個紙皮箱子開始收拾空酒瓶,“不好意思啊,一晚沒在家,有點亂,我先收拾收拾。”
江一眠說了聲沒事,目光打量著他。
這樣的謝之繁,沒有媚聲媚氣,姿態也不做作,看起來就跟一個普通的男青年沒什么區別。
很快,屋子被收拾干凈了,謝之繁給江一眠倒了杯溫水。
“家里沒飲料了,不介意吧?”他看起來也很有禮貌。
江一眠道謝接過,“我習慣喝白水。”
謝之繁在他旁邊坐下,兩人開始進入正題。
“謝先生,我是代表秦家來的。”江一眠率先開口。
“我知道。”謝之繁翹起二郎腿,靠在沙發里,“我想要的很簡單,讓秦少爺開新聞發布會,當眾承認和我的戀情。”
謝之繁想要的當然不止這些,只是現在要求秦家把他娶進門,明顯不可能,萬一逼狠什么都撈不著,可就得不償失了。
“謝先生確定要這樣嗎?”江一眠問。
“如果你們秦家不愿意,我就……”
“沒問題。”江一眠一口答應。
謝之繁一愣,他沒想到對方竟然這么爽快。
“如果我沒搞錯的話,秦少爺是喜歡你的。你真的就一點也不介意?”謝之繁開始試探江一眠。
要是自己被兩個豪門大少這樣喜歡,肯定會在兩人之間故作徘徊,拿捏一翻,享受被人追求爭搶的快。感,怎么可能甘心讓出一個人來,讓別人白白受這好處?
江一眠輕笑,對上他的眼神,“謝先生與大少爺天造地設,我為什么要介意?”
“也是。”謝之繁目光落在江一眠的脖頸,佯裝一副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傅先生才是高枝兒,秦少爺自然比不了。”
“你不用頻繁試探,”江一眠收了笑,目光微冷,“你只要知道,我會成全你,就行了。至于我的事,勸你最好別插手。”
謝之繁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當然不會給自己惹麻煩。畢竟要不是傅先生可憐他,他也沒機會受邀參加那種頂級的上流宴會。
特別是父親被謝家掃地出門后,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參加過一場像樣的宴會了。自從成年后,去的都是酒店房間,夜場包廂,和一些不堪入目的聚會,他已然被父親逼成了一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有人助他脫離這樣的生活,自然是好。
“那就謝謝江管家了。”謝之繁笑。
“既然已經談妥,還請謝先生配合警方,達成和解。”江一眠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
“那是自然,畢竟我怎么也不可能害我的男朋友是不是?”
“行,我先走了。”江一眠起身要走。
“江管家。”謝之繁叫住他,“為什么幫我?”
江一眠頓住腳步,腦海中突然閃過前世謝之繁在自己面前歇斯底里的畫面,與此刻正常的模樣截然不同。
那是秦霄在玩膩了謝之繁再一腳踹開他以后,他找上門質問江一眠為什么不離開秦霄,為什么要一直待在秦霄身邊讓他永遠也無法徹底擁有秦霄的愛,說江一眠是個劊子手,他如果活不下去都算江一眠背的一條人命。
他那時候已經有些精神不正常,江一眠并沒有作任何解釋,也沒有把他扔出去。而是給了他一張名片,那是江一眠打算去見,又一直沒去見的一位著名心理精神科專家。
如果說前世一開始江一眠對謝之繁是恨,后來就是可憐。
而當時自己的處境又能有多樂觀呢?在秦霄隔三差五出軌的那幾年,江一眠一直覺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相信秦霄,究竟是愛,還是心理有問題。他分不清,潛意識里也逃避分清。所以才費了一番功夫去聽了那位專家一票難求的私人心理講座,得到了那張珍貴的名片。那位專家很忙,在國內待的時間也很有限,短期內憑名片可以有一次問診和根據病情診斷進行后續治療的機會。
看謝之繁那個瘋魔的樣子,明顯比自己更需要看醫生,所以他把名片給了他。
但謝之繁對江一眠的善意并不領情,反而處處發瘋緊逼,后來江一眠本就因為秦霄身心俱疲,也不再管了。
最終的結果就是,兩人都沒有尋求幫助,也沒有得到心理救贖。
好在江一眠于絕境中遇到了傅承焰,擁有了短暫的新生。
而謝之繁就沒那么幸運了。
這一世,謝之繁依然選擇跟秦霄在一起,橫豎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江一眠不會干預,反而會成全。
因為以他目前的處境和心思手段,他自然知道秦霄不是什么好人,但不妨礙他跟定了秦霄。
每個成年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只是希望他這一世得償所愿后,不會再變成前世那個可憐人。
而秦霄,也喜提一個大麻煩。
江一眠轉身看著謝之繁,再次向他確認,“待在大少爺身邊可能會很痛苦,你真的想好了嗎?”
謝之繁仿佛聽了個天大的笑話,窩在沙發里發笑,半晌才控制住情緒說,“江管家覺得,我的人生還有比現在更痛苦的時候嗎?”
“或許以后你不會這樣覺得,或許,你會后悔。”
“呵,”謝之繁嗤笑一聲,“用下巴點了點墻上掛著的老舊圓鐘,現在十一點四十五。如果江管家不愿說,那你就該離開了。”
他沒說出口的是:十二點,我媽會準時帶男人回來,可能是酒吧里勾的大叔,也可能是路邊勾的大爺。下午三點,她又要準時出去打麻將。晚上八點,雷打不動地混跡各種酒吧夜場。我們是生活在一起的家人,卻很久沒在一張桌子吃過飯,要賭債的人在這個家里吃飯的次數都比她多。她教會我的只有怎么勾男人,怎么取悅男人,再無其他。而父親,也只是看中了我的臉和這副身體,不然我可能連書都念不下去。她和父親,還有所有謝家人,帶給我的,才是無盡的苦難。
他知道江一眠和自己并不熟,甚至在見到人之前,他都把江一眠放在對立面。這樣的關系,沒義務聽他的不堪。
“因為選擇。”江一眠淡聲道。
這對江一眠來說,就是一次選擇。
對謝之繁也如是。
至于這個選擇的結果如何,就交給時間。
謝之繁對這個答案云里霧里,但也沒再細問,因為母親快要回來了。
無論如何,對方不是敵人,他道了聲“謝謝。”
然后起身送江一眠。
江一眠說了句“不用”,然后摸出手機,一邊給秦衛國打電話,一邊下了樓。
電話里秦衛國一開始態度很強硬,堅決不同意這種和解的方式。
江一眠分析了目前鋪天蓋地的負面輿論,就目前的形勢來看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比起被起訴性虐待,同性戀丑聞的影響可就小太多了。
況且娛樂新聞是有時效性的,過了一段時間風波平息大家也都忘了,即使沒忘時間長了也會慢慢習以為常,引起的負面輿論效應也不會那么大了。
而犯罪就不一樣了,這將是終身污點。
秦氏集團會和秦霄一起,被永遠地釘在恥辱柱上。
這場關于秦霄的辯論,最終以秦老爺的默認告終。
意料之中。
江一眠得到默許時,已經快到警局了。
掛了電話后,不到十分鐘就下了車。
卻在警局門口見到了傅承焰。
他笑著走過來,一把將人擁在懷里,“眠眠,你可想死我了。”
說著薄唇就去尋江一眠的唇,江一眠直接把頭低低地埋在他胸膛,不給機會,“別這樣,好多人呢。”
他聲音悶悶的,像撒嬌,聽得傅承焰越發心癢。
一把將人擄上了車。
“去哪兒?”江一眠坐在副駕懵懵地問。
“眠眠,讓我親一下。”傅承焰撐著車門俯身下來。
“別鬧。”
“就親一下。”傅承焰碰了碰他的唇,“好不好?”
“我快病死了。”繼續不依不饒。
江一眠仰頭主動吻了下他的唇,還未唇舌交纏就躲開了人,“……一下夠了。”
傅承焰大拇指抹掉江一眠唇上的水跡,笑道,“行。”
然后替他系上安全帶。
“我們去哪兒?”江一眠再次詢問。
“吃飯。”車門關上。
傅承焰進入駕駛位,車子啟動,平穩地朝市中心駛去。
第48章 不知道
“怎么最近都自己開車?不累嗎?”江一眠問。
傅承焰側頭看著他笑,“有司機在你怕羞,我想和你在車里親熱的話,多不方便?”
江一眠臉“唰”地一下就紅了,“……你別亂說。”
傅承焰笑,“好好好,我不亂說了,說點正事兒。怎么樣,事情處理好了嗎?”
“快了。”江一眠答,“只要謝之繁配合,就能達成和解。”
對于這個結果,傅承焰并不意外。
當初讓吳巡去遞請帖的時候,他就預料到了今天。不過他確實什么都沒參與,就只是給了謝之繁一個機會,順便請了點記者朋友來生日宴熱鬧熱鬧而已。要怎么做,都是謝之繁自己的選擇和自由。
不過這表現,傅承焰還算滿意。
“謝之繁答應了嗎?”他隨口一問。
“嗯,答應了。”
“有條件?”
“嗯。”
“有條件的人最好掌控。”傅承焰突然含笑看著江一眠,“最讓人無從下手的,是沒有條件,沒有欲。望的人。”
赤。裸裸地影射。
江一眠心領神會,垂下了眼睫。
“我們去哪兒吃飯?”他低聲轉移話題。
“眠眠,別逃避。”傅承焰突然握住他的手,單手打著方向盤,轉進一條更加繁華的大道。
安靜了幾秒。
江一眠說,“……我并非沒有欲。望。”
“確實。”傅承焰假裝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昨晚我吻你的時候,每次都有反應,就是不讓碰。”
他突然側過頭,一改往日笑盈盈的模樣,眸色沉沉道,“眠眠,我總覺得,你和你的身體,似乎是兩個人。一個對我有強烈的欲。望,絲毫招架不住親密接觸,而另一個對我的撩撥不僅無動于衷,還嚴防死守。”
江一眠心臟猛地一落,仿佛此刻脫光了衣服被傅承焰清楚地看了個透徹。
傅承焰能明顯地感受到掌中江一眠的手在輕微地抖,他便瞬間收了鋒芒,溫聲道,“對不起眠眠。我開個玩笑,別介意。”
見江一眠仍舊不說話,他靠邊停車,松開安全帶,傾過身體把江一眠摟進懷里,“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雖然傅承焰并不知道自己那句話哪里刺激到人了,但是他見著江一眠這個樣子就只想道歉。
他見不得江一眠心情不好,更見不得江一眠難受,脆弱,隱忍不發。
抱了一會兒,江一眠從他懷里輕輕掙脫出來,眼睫低垂,“傅承焰……”
“嗯。”
“別動不動就道歉,你沒錯。”江一眠抬眸看向他,漂亮的眼眸中漾著水霧,“有問題的是我。”
是我想你想到無法自持,又放不下別扭,想要的更多。
越想要,越得不到,越別扭,越克制。
一邊想吻你,想被你觸碰,一邊又不想在還沒確定愛意的時候答應和你交往,和你上床。
都是我的問題。
你不用道歉。
我想聽的,也不是道歉……
可江一眠說不出這些話。
傅承焰疼惜地看著江一眠盈著水光的眼眸,片刻后,指尖插入他腦后的發,大拇指指腹溫柔摩挲著他耳后的肌膚,嗓音低緩地問,“你有什么問題?”
“告訴我,我幫你解決。”
“我還是那句話,你可以依靠我。”
“隨時都可以。”
“告訴我好嗎?”
江一眠被哄得動搖,他看著傅承焰天然深情的桃花眼,此刻里面正流轉著他想要的愛意。
或許真的應該告訴傅承焰,自己想要什么。他想。
“眠眠,你不用這樣隱忍,你可以說出來的。”傅承焰還在繼續哄著。
“沒什么事是解決不了的,相信我。”
“告訴我,一切交給我,好嗎?”
“眠眠……”
“你想知道我為什么會這樣嗎?”江一眠終于開口。
傅承焰溫柔且認真地看著他,“你說。”
江一眠一直都不想說這個話題,也逃避去細想這個問題,他怕那些問題一旦問出口,兩人的關系也只能到這兒了。
又或者,關系還可以繼續深入,但也一眼望得到頭。
雖然現在心下決定要說了,但幾次三番話到嘴邊又咽進了喉嚨。
開口比他想象的艱難。
江一眠從他手中掙脫,靠在座位上目視前方,暗暗做了會兒心理建設,又才看向傅承焰的眼睛,終于問出了口,“你會喜歡我多久?”
傅承焰被問住了。
他沒想過江一眠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而這個問題,也是他從沒想過的。
他看著江一眠期待又擔憂的目光,心里沒有答案。
“一個月嗎?”江一眠又問。
空氣安靜了幾秒。
幸好,這個答案他早就有了。
傅承焰說,“不止一個月。”
“那是多久?”江一眠似乎鐵了心要知道。盡管身體都因為預知到結果而忍不住有些抖,他也執著地想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哪怕這個答案會讓他心痛受傷。
傅承焰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廣場上整點的鐘聲響起,他都沒有移開目光。
江一眠,也如是。
悠長的鐘聲響了十四下。
余音散盡的時候,傅承焰說了實話。
“我不知道。”
車內又是良久的沉默。
兩人依舊對視著,各自的眸中不斷流轉著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江一眠黯然收回視線,開口說了聲“好”,然后開始解安全帶。
傅承焰想留人,卻最終什么也沒做,什么也沒說。
就那樣看著他下車離開。
在后視鏡里與自己背道而馳,越走越遠。
他終于明白了江一眠為什么會這樣。
江一眠的身體經不住他的愛。撫和親吻,這是對待喜歡的人才會有的本能反應,但江一眠這樣乖順的人對待感情和性關系明顯更保守傳統,需要確定長期關系才會不再克制感情和愛。欲。
而自己,他很清楚,永遠也做不到和誰長久地在一起。即使這個人是他日思夜想,想得快要瘋了的江一眠,他也做不到。
他從來不信什么一輩子,也不覺得自己能守著一個人過一生。
傅承焰在車內坐了很久很久,久到鐘聲再一次響起,他點燃一支煙抽了幾口,夾著煙的手隨意搭在車窗,深邃的眉眼逐漸沉郁,他單手猛地轉動方向盤,掉頭疾馳而去。
而此刻漫無目的走在街上的江一眠,眼中閃著水光,但沒過多久就恢復了一如既往的風平浪靜。
他不是圣人,怎么可能沒欲。望?
只是克制更多罷了。
但剛才似乎有些冒險了。
如果這段關系就這樣結束,他會后悔今天問出這些問題嗎?
江一眠在心底反復問自己,問了好久。
沒有答案。
但說出來之后,有種坦然的暢快感。
似乎也沒想象中的那么糟。
江一眠沒精力琢磨了,他現在只能等,等著傅承焰后面的反應。
別無他法。
江一眠停住腳步,抬手看了下腕表,已經三點半了。
本來是打算回警局等謝之繁的,但現在他心里真的很亂很不好受。
可即便如此,他的人生始終還要繼續。
胃疼的那些天,沒有去琴行練琴,也沒有去清泉三苑做脫敏訓練,只在手機上時常注視秦霄的眼睛。
而不論是練琴還是脫敏訓練,最重要的就是堅持。不能再沉溺于低迷的情緒中了,畢竟人生也不只是愛情。
江一眠隨手招了一輛計程車,去了清泉三苑。
訓練斷了這些天,剛開始做又有些艱難,持續的時間已經沒有之前那么久了,好在經過多次的努力調整,還是很快恢復了之前的狀態。
進入狀態之后就好多了。
這次江一眠在出租屋里待了一個半小時,比上次多了二十分鐘,直視秦霄照片的時間也從十幾秒延長到了半分鐘。
整個訓練過程,雖然一開始很痛苦,但總體來說進步很大。
訓練結束,江一眠從清泉三苑出來后就直接去了對面的博藝琴行。
今天周六,晚上有課。
現在還早,反正無處可去,練練琴定定心也好。
江一眠到達琴行的時候,已經有學生陸陸續續結束課程出來了。
學生們都是白天的課,并不清楚江一眠已經是琴行里的代課老師,所以看見他還是叫著“江同學”。
有幾天沒見著這位漂亮同學了,大家都很熱情,圍上來問他去哪兒了,怎么沒來練琴云云。
江一眠沒什么心思和人寒暄,但還是溫和有禮地一一回應,說自己前幾天生病了。
鋼琴彈奏其實是需要一定體力的,特別是他練的都是高難度曲子,更是需要充沛的體力。力道不夠,或者把控不好輕重緩急,奏出來的音色和情緒都是天差地別。
無意義練琴只會浪費時間,所以胃疼的那幾天,他就沒來琴行了。
一聽江一眠生病了,學生們更熱情了,紛紛關心。
江一眠被圍得里三層外三層,依然還是方映蓉來解救了他。把他叫到辦公室,問了下他的近況和身體情況。
想著江一眠近來病了,方映蓉早就給他發了微信,說今晚她自己上課。根本沒想到他會來琴行。
而江一眠今天都沒怎么看微信,所以不知道這事。
不過江一眠說自己已經恢復了,沒什么問題,方映蓉正好還有事,也就放心地離開了。走之前讓他有事給她打電話。
到了晚飯時間,學生幾乎走完了,只有零星的幾個慢悠悠地收拾著東西。
江一眠沒胃口,依舊在琴房呆著。
原本彈著上次突然胃痙攣時沒練好的《西班牙大協奏幻想曲》,卻不知怎地不自覺換了一曲。
所以當安宇背著吉他出現在琴房門口時,就看見江一眠閉著眼,一遍一遍地彈奏著《水邊的阿狄麗娜》,音色一次比一次哀傷。
安宇被他琴聲里的情緒帶了進去,心中凄然,抱臂環著一瓶飲料斜倚在半開的琴房門口,一邊聽琴,一邊看他。
一首曲子,江一眠彈了一個小時。
安宇也聽了一個小時。
等他看了腕表起身的時候,安宇才完全推開門走進去,關切道,“江同學,有心事嗎?”
他貼心地遞了一瓶飲料過來。
江一眠本就記性好,加上前世受過特訓,對人的面孔和名字一向過目不忘。雖有段時間沒見了,發型和衣服也都發生了變化,但他記得這個體格健碩的陽光大男孩,包括和他一起出現的那個清秀男生。
不過飲料就算了,江一眠從不喝。
便直接拒了,“謝謝,我不喝飲料。”
離得近了,安宇這才發現江一眠脖子上的幾道新鮮紅痕。
原來江同學有對象了。
接著他又不自覺地想,是男生還是女生?
下一秒,他不琢磨了,是男是女都改變不了有對象的事實。
安宇失落之余,既尷尬又有些自責地收回了手,不好意思地背到身后,強顏歡笑說,“飲料確實沒什么好的,還是不喝了。”
“安同學,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先出去了。”江一眠說。
他今天實在是沒什么精力和心情與人談天說地。
可他不知道這一聲“安同學”,卻讓安宇心神蕩漾。
本來過了這么久,安宇還怕他記不得自己的名字,沒想到他記得。
安宇突然覺得,有對象也不是什么問題,只要沒結婚,自己就有機會。
于是他連忙問,“是要去上課嗎?”
他早就跟方映蓉打聽過,知道江一眠在給成人三班代課。所以才會特地在周六甩開林瀾。
江一眠隨意“嗯”了一聲,然后抬步往外走。
“我能旁聽嗎?”安宇在他身后提高音量。
江一眠站定回頭,神情漠然,“是鋼琴課,不是吉他課。”
“我知道,但音樂是共通的,不會受樂器所限制。”他的聲音很堅定,透著學生才有的一股青春韌勁兒。
已經六點五十五分,江一眠沒時間再糾纏。
丟下一句,“隨你。”
然后大步離開了琴房。
上周他已經在手機軟件里備好了課,直接去辦公室拿上教材,就去了成人三班的教室。
安宇一直跟在他身后,因為沒被拒絕,眼中眸光明亮。
*
生日宴除了第一天,后面都有傅家人出面,傅承焰不必露面,所以回到酒店后,他就直接上了頂層。
進門后,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江一眠的身影。明明兩人只待了短短一天,傅承焰的生活里卻仿佛都是江一眠的影子。
他走向次臥,房門打開就看見床上疊放整齊的江一眠的衣物。
傅承焰倚在門口點了根煙,站了一會兒。
然后洗澡睡覺。
硬躺了一兩個小時,睡不著。
傅承焰換上襯衣西褲,隨手拿上外套,一邊單手扣著襯衣扣子,一邊大步往外走。
走到玄關又折回臥室,從床頭柜上的黑色絨盒里拿出那對星空袖扣戴上,出門。
今天周六,如果秦霄的事處理好了,江一眠應該會去琴行。
上次傅承焰替江一眠接方映蓉的電話時,得知江一眠在琴行做兼職老師,他順口打聽了代課時間。每周六晚上七點到九點,成人三班。
傅承焰驅車到警局,秦霄還在里面,沒有江一眠的身影。
他又上車掉頭,往琴行疾馳而去。
到達博藝琴行時,晚上八點半。
傅承焰快步走到門口,卻突然頓住腳步。
他沒進去,在夜色里繞著琴行的玻璃外墻走,只有幾間教室亮著燈,應該都是成人班。
傅承焰一間一間地看過去,最終在琴行背面的一間教室里看到了站在講臺上認真授課的江一眠。
他身后的幕布上投影著《致愛麗絲》兩個版本的創作背景。
玻璃墻很隔音,傅承焰聽不到江一眠的聲音,他就那樣靜靜立在黑夜里看著江一眠。
看他講創作背景,進行曲式分析,鑒賞《致愛麗絲》的經典演奏合集,最后幕布上是《致愛麗絲》的曲譜。
一小節一小節的講解與示范,江一眠在授課的過程中逐漸找到了心中的平和,原本冰冷的神色都溫柔了許多。
課程結束,他從琴凳上起身,隨意望向窗外漆黑的夜,恍惚間看到了傅承焰的身影。
他笑了一下,心下覺得自己真是無可救藥。
這才分開幾小時,想傅承焰都想出幻覺了。
等學生散盡,他再次抬頭,仔細看去,窗外根本就沒什么人影。
安宇一直跟著江一眠,直到出了琴行,還不死心地想送江一眠回家。
江一眠婉拒了,然后打車去了警局。
如果謝之繁沒有改變注意的話,應該已經在白天來過一次了。
可秦霄不僅不接受和解,還在警局差點又對謝之繁動手。
江一眠進來剛好看到這一幕。
當然,秦霄很快被警員制服了。
其實秦霄會有這些反應,都在江一眠的意料之中。
他立在門口,眸色平靜地看著被兩名警員鉗制的秦霄。
混亂中,秦霄氣急敗壞地抬頭,陰鷙兇狠的眉眼猝不及防地與他對視。
江一眠沒有退縮,保持淡漠的目光直視著秦霄。
看著秦霄眼中的情緒,由驚喜,慢慢變成自責,最終又成了暴怒。
江一眠知道,他看見吻痕了。
第49章 相信你
秦霄瘋了一樣,突然力氣大到驚人,直接掙脫了兩名警員的鉗制,猛地沖到江一眠面前,一把扯開江一眠的襯衫衣領,兩顆價格高昂的藍鉆石扣子跌落在地。
秦霄雙手狠狠攥著江一眠的衣領,大睜的眼睛死死釘在那雪白頸間的一道道新鮮紅痕,而秦霄的眼睛比這紅痕更紅,幾欲滴血。
“傅承焰親的?”秦霄咬牙低吼,“你們做了?”
盡管江一眠已經經過這么久的脫敏訓練了,但刻進骨子里的恐懼和應激反應,在秦霄碰到他的那一刻仍舊沒有放過他。
但還能撐住。
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先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然后挺直脊背,站得如松如竹,眸色維持一貫的漠然,冷冷瞥著瘋狗一般的秦霄。
一言不發。
警員們立馬上前制止秦霄傷人,沒想到他奇跡般地再一次掙脫鉗制,似惡鬼般叫囂著兇狠撲上來。
“我他媽問你話!是不是讓傅承焰操了!”秦霄的怒火終于烈烈燃燒起來,他掐著江一眠脆弱的脖頸一把將人重重推到門框上。
猛烈的撞擊讓江一眠后背本能地弓起來,但這種程度的疼痛不足以讓他倒下,只幾秒他又挺直了脊背,恢復方才的模樣。
繼續冷冷瞥著秦霄扭曲的臉。
“說話!你為什么不說話!”秦霄死死掐住江一眠的脖子,眼見著那白皙的臉色逐漸發紅。
民警辦公室還有其他案子的人員和家屬,見情勢似乎不可控,一時之間都亂了起來。
而秦霄還未松手,反而越來越用力,歇斯底里的怒吼像野獸咆哮一般,“江一眠,你是我的!你竟敢讓別的男人操!我他媽掐死你!!!”
滋——
一聲電流音。
電警。棍重重抵在秦霄的腰上,猛烈的電流讓他瞬間就一翻白眼倒在了地上。
江一眠喉嚨瞬間有了新鮮空氣,跌坐在地上本能地大口呼吸,但他視線始終沒有從秦霄不停抽搐的身上移開。
呼吸稍稍穩了些后,有警務人員將他扶了起來,詢問他有沒有事,但周遭雜亂的聲音他越來越聽不清。只在踏出門口的那一刻,他再次抬手看了下腕表,視線很模糊,但勉強能辨認出,整個過程持續了三分鐘。
他直視了秦霄三分鐘。
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他突然腳下一軟,沒了意識。
謝之繁看著這一切,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不知道是吃醋還是心疼,又或者是害怕,但不妨礙他繼續鐵了心地跟著秦霄。
所以他抖了抖之前和秦霄拉扯中弄亂的衣服,是一件白色長袖薄款帶帽衫,完全遮了他手臂和手腕的新舊傷痕,脖頸處的淤痕也被帽檐遮了一部分。
他來之前想過秦霄肯定會拒絕,畢竟之前秦霄每次和他做了,即使很愉悅,也還是讓他滾。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會抗拒到這種程度。絲毫沒有商量的余地,連自己的退路都不留。
更是不顧自己的聲名和前程,在警局當眾對江一眠下那么重的手。
但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拿下秦霄。
這是他擺脫多年苦難的唯一機會。
謝之繁戴上兜帽,拉著兩邊的帽檐往脖頸處攏了攏,然后走出警局,在門口上了一輛開往城西邊緣的公交車。
*
傅承焰匆忙趕到醫院時,三人間的普通病房內,江一眠蜷縮在里邊最角落的病床上。
燈光打在他白得幾近透明的臉頰,似乎還縈繞著濕潤水汽的長睫緊緊斂著,投在臉上的陰影都在微微顫動。緊抿的嘴唇有些干,仿佛一層薄膜鎖住了里面的水嫩與紅潤,小山峰一樣的喉結滾動得異常艱難,打著點滴的手緊緊攥著條紋薄被,青筋凸起,指節發白。
傅承焰心疼至極,幾步沖過去,一把拉上藍色簾子,與其他睡著的病人和打著瞌睡的家屬隔絕開來,然后上床將人擁進懷里,溫柔安撫,“眠眠,別怕。”
“沒事了,我在這兒。”
“安心睡,睡一覺就好了。”
“我會陪著你。”
“一直陪著你。”
不知是感受到傅承焰的體溫,還是聽到了他的聲音,江一眠的身體慢慢地就不那么緊繃了,顫抖也逐漸消失,緊攥到僵硬發白的手指也在傅承焰的掌心緩緩舒展。
傅承焰將薄被往上提,在江一眠的脖頸處掖好。然后脫下西裝外套鋪在被子上,連人帶被緊緊摟在懷里,接著哄他,直到哄得他安安穩穩地沉沉睡去。
傅承焰是在酒店書房接到警方電話時,才知道他是江一眠手機通訊錄里唯一的置頂聯系人。
意識到江一眠是真的很喜歡他,也確實是真的在依靠他。
傅承焰心都化了,同時又心疼又自責。
立馬扔下手中的企劃案,趕到醫院。
見著這樣的江一眠,傅承焰只想好好疼他。
當時在琴行外,就不該先他一步離開。
這一晚,傅承焰抱著江一眠在病床上斜靠到天明。
天光微亮,一道空靈的鋼琴曲緩緩響起。
傅承焰對鋼琴曲的喜好讓他幾乎聽過所有流行的和小眾的曲子,前奏一起,自然聽出這是班得瑞的《寂靜之音》。
而聲音的來源,在枕下。
傅承焰摸出枕下亮著屏幕的手機,四點四十分。
江一眠每天起這么早?
身體怎么受得了?
他滑掉了鬧鐘,將手機放回枕下。
六點,旁邊兩個病床的病人已經醒了,家屬們也陸陸續續帶著早餐進來。
洗漱聲,腳步聲和打包盒打包袋窸窸窣窣的聲音此起彼伏。
也有人在低聲聊著,“又來了個病人嗎?”
“男的還是女的?”
“什么時候來的?”
“是什么病啊?”
傅承焰蹙著眉,見懷里的人舒服地翻了個身,他眉心舒展,將剛剛下滑了些的被子拉上來,圍住江一眠白皙的后頸。
江一眠手上的靜脈留置針,昨晚輸完液傅承焰就讓護士取了,所以此刻那雙被捂得暖暖的手抱著傅承焰的腰,偶爾會因為生理因素無意識地掐他一把。
小貓一樣趴在傅承焰身上的江一眠,沒了平日里的清冷淡漠,倒是有種從未有過的乖軟模樣。特別是他手上這種無意識的行為,讓傅承焰很受用。
這一覺,江一眠睡得很踏實很舒服。
他又夢到傅承焰了,夢到自己又回到了前世的傅家莊園。傅承焰推掉所有工作,把殘端嚴重感染的自己整夜整夜地擁在懷里,被他抱得久了,似乎就沒那么疼了。
夢里他們過了好長好長的一段日子,從他殘端感染到病愈,每天的日常,一日三餐,起居生活,都過得異常真切實在。
江一眠甚至都不愿醒來。
可長期固定的生物鐘,讓他即使在虛弱的情況下也睡不了太長時間。
七點四十分,被熟悉的氣息包裹著,江一眠昏沉的腦子開始逐漸清明。
意識到自己趴在某人溫暖結實的胸膛上,雙手掐著某人強勁的腰,屁股還壓著某人的……
他猛地坐起來,正要下床又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著趴了回去。
“眠眠,你這是過河拆橋。”一夜未眠的傅承焰嗓音有些低啞,面上卻依舊是一貫的笑眼彎彎,這吊兒郎當的樣子跟昨晚那副心疼自責又溫柔貼心的模樣完全不沾邊。
江一眠掙不動,但屁股下面壓著的存在感很強,他不自在地挪了挪,試圖避開。
傅承焰卻扣得他更緊,“別動。讓我瞇一會兒。”
普通病房人多眼雜,且這藍色簾子就薄薄一層,自然隔不了音。被隔絕了視線的幾道心思各異的目光紛紛投了過來,伴隨著竊竊私語。
江一眠都能想象到他們在說什么,羞紅了臉,貼著傅承焰的胸膛低聲說,“這里是醫院。”
傅承焰閉眼笑,“眠眠,你壓了我一晚上,給我點甜頭不過分吧?”
“……你都說壓了一個晚上了,還不夠嗎?”
“不夠。”
“傅承焰……”
“噓……”傅承焰吻了下江一眠的發頂,“給我十分鐘就好。十分鐘后叫醒我。”
江一眠安靜了。
乖乖趴在傅承焰的胸口,和他好好度過這短暫的十分鐘。
傅承焰又和上次一樣守了自己一晚上,江一眠心里是感動的,可醫院畢竟不是個休息的好地方,這病床太窄,傅承焰身形高大,躺著顯得很局促。
江一眠能想象到他這一晚身體憋屈得有多不適。但現在只能等他先睡會兒,再勸他回酒店好好睡。
這短短的十分鐘里,江一眠想了很多。
他回味著那個夢,又細細捋著重生后與傅承焰相識相處的點點滴滴。
捋到昨天與傅承焰在車里鬧矛盾時,江一眠輕輕嘆了口氣。
但隨即又收斂了低落。
昨天他下了傅承焰的車后,本來還擔心傅承焰會選擇結束這段關系,沒想到一睜眼就看見了人,心里多少有些歡喜。
十分鐘真的很短暫,很快就過去了。
江一眠仰頭看著傅承焰硬朗的下顎線,已經有了明顯的胡青,眼底也有淺淺的青色。他正猶豫著要不要叫醒人,突然進來了一群醫生。
——八點,到查房時間了。
江一眠慌亂之下還沒開口,傅承焰就扣著他的后背一把將人翻過來壓在床上。
傅承焰笑,“不是讓你叫我嗎?”
江一眠本來想說,我想讓你多睡會兒。
結果一開口就成了,“醫生要過來了。”
傅承焰知道他怕羞,收了逗人的心思,松開人下床。
背著病床立在窗邊,一邊勾唇笑著,一邊整理著襯衫衣領。
簾子被拉開,一群醫生走了過來,里面不乏拿著本子快速記錄的實習生。
旁邊兩個病床的病人和家屬終于得見真容,加上之前聽到的曖昧低語,紛紛投過來一探究竟的八卦目光。
在看到微垂著眼眸坐在病床上的江一眠時,幾人瞬間被他的顏值震驚了。
即使昨晚已經見過這個漂亮青年,主治醫生也還是驚艷了一下,但很快恢復神色查看了江一眠的身體情況,又問了他感覺怎么樣,最后建議他再留院觀察一天。
傅承焰卻突然轉身說,“不必了,我們打算轉院。”
主治醫生看著這位衣著不凡的英挺男人,眼神里充滿了對有錢人的不理解。
病人的恢復情況良好,目前除了脖子上的掐痕有些充血之外,身體基本沒什么問題,為了保險起見才建議留觀一天,根本沒有轉院的必要。
但為了尊重病人意愿,他推了推眼鏡,還是說了聲“好”。
關于江一眠的病情,傅承焰早已讓吳巡聯系嚴佚安排好了一切。昨晚之所以沒直接轉走,是因為江一眠當時狀態很不好,又那么晚了,怕折騰他。
現在人醒了,看起來沒什么事,也沒必要再留在這兒。綜合醫院里無論是設備還是環境都比不上傅家的私人醫院,況且江一眠有心理上的問題,傅承焰不想再假裝不知情,任由他拖下去。
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江一眠的身體幾次三番出現這種不可控的情況,治療刻不容緩。而傅家的私人醫院里有著名的心理專家坐診,如果不行,他還可以為江一眠預約國外的專家。
總之,他現在就是鐵了心地要把江一眠治好。
醫生走后,江一眠看向靠在窗邊的傅承焰,他知道傅承焰應該是要把自己轉去傅家的私人醫院,但自己這個毛病只要緩過來就好了,身體與常人無異,真用不著。
他說,“我沒事了,不用轉院。”
傅承焰走到床邊,重新拉過簾子,隔絕了病房內其他幾人打量和探究的目光。
然后坐到江一眠腿側,凝眸看著他。
“眠眠,我不知道你以前經歷過什么,但你的應激反應已經嚴重到影響生活,必須得接受專業的心理治療。”
江一眠怔住,原來傅承焰知道自己有心理疾病。
“聽話,”傅承焰握住他的手,拿在唇邊疼惜地吻了吻,“我會陪著你,治好你。”
江一眠抬眸看著此刻這樣的傅承焰,溫柔至極,滿目疼惜。
他貪戀般看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開口,“其實我已經在接受治療了。上次從你辦公室出來后,第二天我就預約了心理醫生。”
傅承焰眼中閃過不可置信,“真的?”
江一眠勾起一個淺笑,“真的。我說過,不會再騙你。”
“那怎么還是這樣?”傅承焰又問。
“其實已經好多了。”江一眠回握住傅承焰的手,“相信我,再多些時日,我就會迎來新生。”
他說這話時,眸中仿佛閃爍著萬千星辰。
傅承焰只看這一雙璀璨生輝的眼睛,就被說服了。
“好。我相信你。”
江一眠淺淺笑著,突然想起了什么,說,“我和大少爺的事,你不要插手,你答應過我的。”
聞言傅承焰眸光瞬間凜冽起來,帶著寒意的目光落在江一眠脖頸充血的掐痕上,看了幾秒,然后眸色隨著彎起的笑眼又逐漸溫暖起來,“好,聽你的,不插手。”
江一眠笑著,“謝謝。”
傅承焰把人抱下床摟著,“想吃什么?我帶你去。”
江一眠靠在他懷里,有些撒嬌的語氣,“我們先去辦出院吧,我不想待在醫院里。”
“好。”
*
回酒店的路上,吳巡開著車。
江一眠被傅承焰摟著有些不自在,低聲問能不能放開,傅承焰見他這副模樣玩心大起,制動隔音擋板,開始為所欲為。
“別這樣……”江一眠倒不是拒絕,只是擔心隔音效果。
傅承焰倒是會錯了意,以為江一眠是因為自己不能和他長久的問題,所以拒絕親密接觸。
于是在他唇邊淺啄幾下停住,“昨天你問我的問題,目前沒有答案。但我可以試著與你長久。”
江一眠抬眸看他,眼中閃著星芒。
“具體多久我不確定,我可以保證的是,沒確定之前不會和你發生關系。”
“確定之后,你再決定要不要跟我交往,一切權利都在你手上。”
“眠眠,還能再給我個機會嗎?”
江一眠看著傅承焰愛意流轉的黑眸,看了好一會兒,然后慢慢湊到他唇邊,仰起頭,做好了被品嘗的姿勢。
知道江一眠給了機會,傅承焰一手扣住他的腰,一手插入他腦后的發,將人從嘴唇到鎖骨吃了個干凈。
不得不說這隔音效果真的很不錯,江一眠好幾次沒控制住發出了悶哼,吳巡是一點沒聽見。
雖然腦子里總是忍不住會想先生到底在對江管家做些什么,接吻還是撫摸,又或者……是別的什么。
但畢竟什么也聽不見,也有可能先生只是想讓江管家有個安靜舒適的乘車環境,說不定先生只是讓江管家靠在肩頭休息而已。
吳巡揮去各種腦補畫面,目視前方,專注開車。
第50章 拍照
車子駛入酒店專用車道,在專用電梯廳前停穩,傅承焰接江一眠下車時,江一眠臉上的緋紅還未褪去。
“想吃什么?我讓酒店安排。”傅承焰摟著人,不疾不徐地往電梯廳走。
“別。”江一眠側仰著微紅的臉看他,“我來做。”
傅承焰回看他,眼中疼惜,“你剛出院,不行。”
“今天對我來說,有很重要的意義。”此時的江一眠語氣一溫柔起來,頗有些撒嬌的意味,“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不被任何人打擾。”
這樣的小美人,真是讓人心里又暖又疼。
傅承焰只得攬緊人,妥協地說了聲“行”。
電梯門口的保安站姿筆直,見了傅承焰立馬恭敬行禮,替他按開電梯。
傅承焰摟著人進去,按下頂層鍵,然后摸出手機靜了音。
放回西褲口袋后,溫聲對江一眠說,“那你做些簡單的,別累著了。”
江一眠乖順地點了點頭。
電梯極速運行,兩人很快就到了頂層。
江一眠的電話響起,是秦汐。
傅承焰瞥了一眼屏幕,若無其事地摟著人刷臉進屋。
江一眠接起電話。
秦汐:“江管家你怎么樣了?”
昨晚的事,警方肯定通知了秦衛國,她應該是知道了昨晚在警局發生的事。
江一眠平靜道,“我沒事,謝謝小姐關心。”
傅承焰將人按在沙發里坐好,用口型說著,“我先去洗個澡。”
江一眠點了點頭。
“我聽警局來電的人說,你都住院了,怎么可能沒事?”秦汐焦急地跺著腳“嘖”了一聲,“你一個人在醫院怎么行?這樣,我一會兒找個機會過來。”
因為秦霄的性虐待和暴力傷人丑聞,秦氏股價直線下跌,秦氏集團和秦家別墅這些天被堵得里三層外三層,秦衛國不讓秦家人出門,免得輿論再次升級發酵。要不是沒機會,秦汐昨晚知道這事就直接跑來醫院了。今天更是起了個大早,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想著九點了應該不會打擾到江一眠休息,這才卡著點火急火燎地打電話過來。
“不用。”江一眠拒絕,“秦家最近風波不斷,老爺應該不讓您出門吧?聽老爺的話,這種時候您就別露面了。”
秦汐一個未成年女孩子,實在不宜卷進秦霄的丑聞。江一眠知道秦汐一向對自己好,更不能讓她做這種傻事,回頭惹怒了秦衛國不說,更有可能被記者圍堵逼問。
她一個小女孩兒,哪兒經得起這些。
到時候恐怕得嚇哭。
“可你都住院了……”秦汐不想聽話。
“小姐,我真的沒事,都已經出院了。”
“可是……”
“沒事,別擔心我。”江一眠溫和道,“倒是您,受輿論影響,沒法練舞了。”
秦汐沒在意自己,倒是突然反應過來,“那你出院后住哪里?還要負責大哥的事,肯定暫時不會回家了對嗎?”
“嗯。住酒店。”
“大哥這次真的太過分了!爸爸都被氣得血壓上升,現在都還在屋里躺著呢!要不你就別管大哥了吧?反正爸爸也說他是個逆子,說干脆讓他在警局關一陣子,受受教訓!”
秦汐年齡小又很單純,自然不懂。
但江一眠很清楚,秦衛國這是說的氣話,秦氏繼承人出了這么大的丑聞,注入大量資金的津海項目一直擱置至今,秦家每天的損失高到無法估量,秦衛國比誰都著急。
可著急沒用,本來指望這次傅承焰的生日宴,秦霄能把握住機會讓傅承焰出手幫一把,可誰知秦霄事兒一點沒辦,還犯了這么大的錯,引發全社會關注。這件事必須得按照流程走,不是送送禮疏通疏通關系就能過去的,他得接受應有的懲罰,讓所有人看到秦家和秦家繼承人的態度。
當然,能和解還是盡量和解,不會真的讓他在警局里關太久。
他只是很生氣,又完全沒辦法,才會這樣說。
如果他真的不在乎秦霄,就不會當天就打電話安排江一眠去接人,更不會在后來的幾通電話里嘴上說著讓秦霄在里面多關幾天,卻只字未提讓江一眠別管這事。
“小姐,這些話您千萬別在老爺面前說。他會生氣的,免得遷怒到您。”江一眠叮囑。
秦汐焉頭巴腦地應聲,“我知道了。那你好好休息吧,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記得給我打電話。還有,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說,”
“好。小姐放心吧,我真的沒事。”
電話掛斷,為了讓她安心,江一眠打開相機,對著自己拍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的自己眉眼有些疲憊,臉色褪去了緋紅,此刻又顯得有些蒼白憔悴,發型也亂亂的,而且逆光了,整個人看起來狀態都很糟糕。
江一眠刪掉照片,起身面對沙發后面的落地窗,揚起一個如常的微笑,重拍一張。
這次光線和狀態看起來都好了些,可他查看照片時,又發現不小心拍到了脖頸處淡了些的吻痕和充血的掐痕。他又刪了重拍。
這次一切細節都處理得很好,江一眠再三確認后,“咔嚓”一聲,拍下畫面——
卻在照片里看見了客廳遠處被定格的傅承焰,圍著浴巾一邊走一邊擦頭發,深邃的眉眼看向自己,眉峰微挑,硬朗英俊的臉部輪廓搭配一頭滴水濕發,將成熟男人的性感散發到極致。
江一眠的心臟仿佛被什么炙熱的東西擊中,手一抖,手機跌在了地上。
他捂著狂亂的心跳彎下腰正要去撿,一只掛著點點水珠的有力手臂出現在他面前——
傅承焰撿起了手機。
他挑眉看著屏幕上的照片,眸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接著彎起了眼睛,“拍得真好看,我的眠眠就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
江一眠有些不好意思地去拿他手里的手機,卻被他高高揚起,江一眠踮了踮腳,傅承焰壞笑著舉得更高。甚至在江一眠快拿到時,他突然換了只手,害得江一眠撲了個空,重心不穩撲進了傅承焰帶著濕意和熱氣的胸膛。
隔著衣料都能感覺到傅承焰炙熱的體溫,江一眠撐著他滾燙的胸膛退了兩步,說,“你還給我。”
傅承焰嘴上說著可以,卻快速返回主屏幕,點開微信——
發現江一眠微信的置頂聯系人也是自己,他手指一頓,然后把這張他意外入鏡的照片發到了自己的微信上。
“你快點兒,別鬧了。”江一眠還想伸手,又怕再次撲了個空,只得攥了攥手指催他。
“你這是要拍照?”傅承焰問。
江一眠對他的明知故問有些無奈,“嗯,所以你快還給我。”
“拍給誰看?”
“秦家小姐。”江一眠很坦然。
傅承焰一副了然的模樣點了點頭,隨后說,“我給你拍。”
江一眠想,也挺好。
免得他又亂入。
于是調整好光線角度和狀態,微笑著看向鏡頭。
鏡頭里的江一眠真的很漂亮。
柔和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瑩白細膩的肌膚上,精致的眉眼水波流轉,含著淺淺的笑意。挺立的鼻尖閃著點點光澤,因為身體的原因唇色沒有之前那樣潤紅,但唇瓣邊緣雖然發白,中間卻透紅,往外延伸的唇色由深變淺,仿佛上了精致的咬唇妝一般。
誘人至極。
傅承焰遲遲沒按下快門鍵,眼睛也早就沒有看手機,繾綣的眸光柔柔鎖住站在光里的江一眠。
“怎么不拍了?”江一眠問。
傅承焰喉結滾了滾,無意識地開口,“我突然后悔了。”
他嗓音低啞,且沉沉的。以至于兩人明明是很近的距離,江一眠卻沒聽清。
“什么?”江一眠又問。
傅承焰這才回神,收回滿目眷戀,笑著舉起手機,重新將鏡頭對準江一眠。
正要按下快門鍵,江一眠突然提醒,“別拍到我脖子上的傷。”
傅承焰勾唇笑,“咔嚓”一聲,將美人定格。
然后說了句,“不好意思,手快,已經拍到了。”
“那重新來。”江一眠繼續好脾氣地揚起微笑。
傅承焰將剛剛拍下的照片又發到自己的微信上,然后刪除這條對話記錄,同時也刪了剛剛拍下的這張照片,連回收站里的都清了。
江一眠見他手指在屏幕點來點去,以為在調濾鏡什么的,也沒太在意。
只安靜等著。
傅承焰搞完這一套小動作后,開始“指導”江一眠的擺拍,“我覺得你這樣有點不太好。”
江一眠不理解,“哪里不好?”
傅承焰說,“眠眠,你看啊。今天這天氣,雖然是夏天,但之前連日降雨,所以氣溫不是很高,陽光也淡極了,有種秋天的蕭瑟感,我覺得還是清冷些的氣質更符合這周圍環境的光影基調……”
磨蹭半天,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江一眠突然明白過來,一張普通的照片要什么光影基調,不過是傅承焰的小心思。
前世傅承焰也總愛在自己面前耍小心思,明明是個雷厲風行的大男人,有時候卻跟個孩子一樣幼稚。
江一眠忍不住莞爾一笑,隨后又收住笑意,清了清嗓子,恢復一貫的冷淡模樣,“好了,我不笑了。快拍吧。”
傅承焰心滿意足,迅速按下快門鍵。
然后灑脫地把手機還給江一眠。
江一眠仔細檢查了照片,光線不錯,原本不太好的臉色在陽光下顯得還行,也沒有拍到脖頸的傷。
很好。
他點開微信打算發照片,一眼就看到了傅承焰微信對話框里的[圖片]。
江一眠記得自己和傅承焰上次的對話不是以什么圖片結束的,于是點進去,看見了剛才那張傅承焰亂入的照片。
江一眠“噗呲”笑出聲,“你幼不幼稚?你要這照片跟我說就行了,又不是不給你,還搶我手機。”
傅承焰繼續擦著頭發,大搖大擺地走近,一把勾住江一眠的腰,“那我要別的呢?”他俯下身來,在江一眠耳邊吐著熱氣,“你也給嗎?”
他的浴巾一向圍得很低,又是遮住半截人魚線的位置,江一眠的下腰,剛好緊緊貼在那個位置……
江一眠耳熱,“……你又來了。”
“我怎么?”薄唇若有似無地碰著他的耳廓。
江一眠有些癢,躲了躲,“……你剛才在車上說過的話,這么快就忘了?”
傅承焰笑,吻了吻他發紅的耳垂,然后松開人,“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見他大搖大擺地進了主臥,江一眠收回目光,快速把照片發給秦汐。
然后打了一段話。
【小姐您看,我好好的,一點事也沒有。您不用擔心我,聽老爺的話,好好保護好自己。】
秦汐秒回。
【嗯嗯,這樣我就放心啦!你也要保護好自己,大哥如果再傷害你,你就告訴爸爸。爸爸一向是護著你的,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江一眠:嗯,好。】
本以為聊天結束,江一眠正要收起手機,又彈過來一條消息。
【秦汐:警察說大哥掐的是你的脖子,你怎么沒拍到脖子啊?我看看有多嚴重?】
【江一眠:沒什么,只是有點紅印子,這光線這么強,拍了也看不出來的。】
【秦汐:好吧,不嚴重就好。】
這下應該是聊天結束了。
江一眠收起手機,進入次臥,也準備洗個澡。
一進門發現房間被仔細打掃過,但里面的東西擺設都沒動。
徹夜沒睡的那晚,江一眠洗了澡就從書架上取下來幾本書,企圖靜靜心同時打發漫漫長夜,但滿腦子都是傅承焰,實在看不進去,只每本翻看了一下,就擱在茶幾上了。如今還是錯落疊放的模樣。
沙發里兩個挨著的抱枕,還有原本擺在靠窗的單人咖啡桌上的白釉花瓶,也是在那晚被江一眠擺在了床頭柜上。此刻花瓶里的花還很新鮮,也依舊維持著那晚被江一眠重新插過的模樣。
包括他臨走時脫在鞋柜底下擺放整齊的一次性拖鞋,整理好的浴室柜里的所有東西和用過的洗漱用品,還有收拾整潔的床鋪,枕頭床單被子全都絲毫沒動過。
江一眠環顧屋內,最后倒是發現有一樣動了。
床頭疊放的衣物被動過了,雖然乍一看也疊得整整齊齊,但江一眠一眼就認出這不是自己疊的。因為仔細看去,就能看出折疊衣物的人似乎很不擅長做這種事。
他拿起衣物,有股淡淡的清香縈繞在鼻尖。
這清香與他平時衣物上的味道不一樣,應該是被。干洗過。
江一眠心神蕩漾,唇角輕輕揚起,將衣物放回床上,脫下風衣。
他剛剛踏進浴室,薄羊絨風衣的口袋里手機響了一下,又彈出了一條秦汐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