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泱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看房間陳設,應該是在寧府。
后肩還在隱隱作痛,她慢慢坐起身。
正好計繁推門進來,看見她起身,驚喜道:“你醒啦?現在感覺怎么樣?”
虞幼泱點點頭,“還好。”
在房間里左右看看,沒有瞧見燕遲。
計繁見狀,連忙解釋道:“小師兄守了你一天一夜,才被四師兄喊去不久,特意讓我過來照看你。”
昨天進了丹陽城之后,他們才知道小桃原來是梨娘的表妹。
陳少微像是盯準了小桃,于是又帶著他進了寧府,結果剛進寧府沒多久,就看見燕遲抱著受傷的虞幼泱趕了回來。
當時燕遲緊繃著一張臉,親自用靈力為她推宮過血,整個人看上去心情極差,反正他是嚇得一句話都沒敢多說。
虞幼泱想到自己昨天對燕遲的“深情表白”,滿懷期待地問:“他有說什么嗎?”
計繁搖頭,“那倒沒有。”
“……”
虞幼泱略感失望。
她昨天特意用靈力將朱緒叔侄引來,演了一出苦肉計,不可能一點效果都沒有吧?
計繁補充:“但是小師兄看上去很緊張你。”
她面上表情這才好看了一點。
此時外面聲音嘈雜,人影憧憧,她看了一眼,好奇問道:“外面在做什么?”
“是寧公子要和梨娘成親,”計繁說起來長吁短嘆,“寧公子的身體這幾天衰敗得厲害,昨日我看見他的時候,感覺他身上是一點生機都沒有了。”
能不能堅持到成親那天還是兩說。
他人的生死虞幼泱從未放在心上過,只是不知道寧公子死了之后梨娘會怎么辦。
躺的時間太久,總覺得身上沒什么力氣。
喝過藥后,她堅持要出去走一走,計繁攔不住她,只好跟在她身邊。
一路走過去,寧府雖然又掛喜字又掛紅綢的,可是卻一點喜氣都沒有,搭眼一看,連花草樹木都比人精神。
“府里的花草倒是喜人。”
有個小婢女見她感興趣,道:“這是梨娘……是少夫人養(yǎng)的。”
想到梨娘就要和少爺成親,她連忙改了口。
“少夫人很會蒔養(yǎng)花草,她來了之后,府上的花都長得更好了。”
虞幼泱點點頭,問了燕遲的位置之后慢慢找了過去。
她到的時候,陳少微正耐著性子勸說,“我早就說過,以令公子的病癥,除非能為他換一顆心,否則什么靈丹妙藥都沒用。”
燕遲抱臂站在他身后,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寧老爺還想再說,被陳少微打斷,“我會每日為他輸送靈力,盡量保證他挺過成親那天。”
寧老爺神色黯然,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點了點頭,“有勞仙師了。”
陳少微這才轉過身,不期然與虞幼泱打了個照面。
身上沒有一點靈力,也難怪師父會讓他護送他們去西河。
不過瞧她穿衣用料,怕是許多顯貴世家小姐都不及她,這樣的人,又怎么會孤身出行?
實在蹊蹺。
她身邊的計繁行禮,“四師兄,小師兄。”
燕遲瞧見她,走過來,神色看不出喜怒,似乎與之前并無變化。
只掃了她一眼就移開視線,問向一旁的計繁,“不是讓你好好看著她嗎?”
計繁:“……”
虞姑娘就站在你面前呢,為什么要來問他。
而且虞姑娘可是連朱緒都敢直接嘲諷的人,他哪攔得住。
心里吐槽完畢,面上卻唯唯諾諾,“這……虞姑娘說……”
好在虞幼泱還不算太喪心病狂,在接到計繁求救的眼神之后,上前一步拉過燕遲的手臂,嗓音甜得發(fā)膩,“是我想你了,就過來找你。”
計繁聽見之后一臉震驚。
他雖然猜到兩人之間會有進展,但這個進展也太快了吧!
他究竟錯過了什么?
燕遲沒想到她這么直白,頓了一下,扒開她的手,毫無說服力地添上一句:“別碰我。”
虞幼泱故作虛弱地摸了下頭,“不行,我頭暈,你要扶著我。”
“……”燕遲無動于衷,“你傷的是肩。”
她立馬又改了,伸手捂著肩膀,“那我肩疼。”
一旁的陳少微似是終于看不下去,三兩步走過來,目光如電,似是要將她看個透徹。
“你就是虞幼泱。”
虞幼泱眨眨眼,拽了拽燕遲的袖子,“燕遲哥哥,你師兄好兇啊,他是不是不喜歡我?他以后會不會欺負我啊,你可要保護好我。”
這一番挑撥離間的話語令燕遲皺起眉,淡聲道:“四師兄不會如此。”
雖然嘴上這么說,身體卻微微一側,擋在了她身前。
陳少微:“……”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先罵哪個,木著臉道:“虞姑娘放心,師父說了讓我和你們一起去西河,我不會為難你。”
他本想仔細盤問一下虞幼泱,但被她這么一攪合,簡直多看這兩人一眼就嫌煩。
轉身大步往房間里走去,還不忘把計繁也喊上,“計繁,過來把那兩個道士的事說給我聽。”
計繁聞言連忙跟上。
該走的都走了,虞幼泱想在燕遲身上靠一會,卻被他抵著額頭推開。
燕遲收回手,她額間就多了個被他按出來的紅印。
盯著紅印看了片刻,他捻了下手指,冷聲道:“你現在該回去休息。”
虞幼泱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雖然現在身體里有朱緒那個臭道士的靈力,可也只能堅持個幾天而已,時間一到,她還是免不了要采補他。
她現在還不想讓燕遲知道她的身份,可偏偏這個陳少微看上去又對她十分戒備,該怎么做才不會被看出破綻呢。
“虞幼泱。”
被敷衍回應的燕遲喊了她一聲。
她回過神,不滿地撇了下嘴,“為什么你總這么叫我,聽起來一點都不親密。”
燕遲:“你也可以這么叫我。”
而不用每次都在后面加上那惡心人的哥哥兩字。
從他語氣中察覺到他這一想法的虞幼泱一陣無語。
呵,真是不知好歹。
真當她喜歡那么喊他么?
“好吧,燕遲——”
她故意把尾音拉得長長的,直到他側目看過來的時候才停下。
她眼睛彎起,“你陪我去買件裘衣嘛。”
此行下山,她本以為沒幾日便可以回到山上,因此攏共就帶了兩件裘衣,一件丟在了五合鎮(zhèn)的河里,一件又被朱緒抓去弄丟了。
不過就算找了回來她也不會再穿,虞大小姐才不會要別人碰過的東西。
燕遲拒絕:“我去給你買,你留在府上。”
這種綿軟無力的拒絕虞幼泱才不會放在眼里,她堅持,“不行,萬一你買的很丑怎么辦?我就要一起去。”
妥協這種事,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何況燕遲面對的又是慣會得寸進尺的虞幼泱。
兩人對峙片刻,最終燕遲還是黑著臉和她一同出了寧府。
路上虞幼泱還在嘟囔,“早點同意不就行了,瞧這天陰的,過會下雨怎么辦?”
燕遲握緊拳頭一言不發(fā),權當自己沒聽見。
丹陽城是正兒八經的繁華都城,街道兩側的小攤販一個挨著一個,虞幼泱眼睛一亮,立刻跑了過去。
滄夷山上也有幾個手巧的妖怪,不過她還是覺得人做的小玩意更有意思。
隨手拿起一個,仔細端詳了會。
做工倒是精巧,不過用料太差了,她身上隨便一件小配飾,把整個小攤買下來都綽綽有余。
燕遲跟在她身后,目光從她剛放回去的簪子上移開。
“不是說要去買裘衣?”
她又拿起了個純銀的小撥浪鼓搖了搖,“我逛一會再去嘛,又不會耽誤。”
前后挑了好幾個,又無一例外地都被她放了回去。
莫說她發(fā)間一顆隨意點綴的珍珠,就連她束發(fā)銀環(huán)上系著的那條流光溢彩的紗帶,用料都奢華無比,她又怎么可能買這種東西?
攤主很有眼色,知道自己的貨入不了她的眼,干脆拿出了好幾盒口脂給她看。
“小姐瞧瞧這個,都是我自己拿花粉調的,用上之后很顯氣色呢。”攤主極力推銷。
虞幼泱還真起了點興趣。
受寒氣所擾,她氣色說不上好,連唇色也淡了許多,有時她自己瞧著都覺得病懨懨的。
隨手挑了一個,拿起來聞了聞,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她指尖挑了一小塊,回身舉到燕遲面前,“你聞聞。”
燕遲皺眉,后仰避開。
她又氣鼓鼓地看著他。
“……”
他看看她指尖上的那抹嫣紅,又看看她那副好像隨時都能和他鬧起來的表情。
現在是大街上,他可不想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和她扯皮,只好低下頭,準備象征性地聞一下。
等的就是現在!
虞幼泱笑得像個得逞的小狐貍,指尖一抿,剛剜的那一小塊口脂全都蹭在了他唇上。
“你!”
他羞惱地瞪了她一眼,用袖子不斷在嘴上用力擦拭著。
口脂是擦掉了,但唇瓣上遺留著的她指尖的觸感卻擦不掉。
虞幼泱像個沒事人一樣,慢條斯理地在唇上試了下口脂,抬頭笑吟吟地看著他。
“好看嗎?”
他表情冷冰冰的。
不好看。
很丑。
像剛吃了人一樣。
不過總比她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樣子好些。
他剛要違心地點頭,虞幼泱已經挑了好幾個買了下來,看上去根本沒要聽他的意見。
“算了,問你你也不懂。”
燕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