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人總是會在某種時刻格外敏銳。宋陳不動聲色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第一眼,這個人就讓他感覺到危險,他身邊到處都是從富貴權利里出來的人, 卻沒有一個讓他產生過?這般的壓迫感。
那股子戾氣險些讓他怯場。他直覺此人和沈名姝的關系并?不簡單, 但剛才?沈名姝的回答也并不是那么準確, 細細回想那甚至算不上回答。
他還是抱有一絲希望。
深思一番, 宋陳上前兩步,朝男人伸手笑道:“你好, 你是宋小姐的朋友吧,幸會,我叫宋陳。”
翟洵聞言, 視線幽幽往下降, 睥著那只手慢條斯抽了口煙, 而后撩起眼皮看向沈名姝:“問你呢?”
沈名姝:“……”
翟洵這說變就變的狗脾氣又上來了,沈名姝有一兩秒鐘在心里生出一個邪惡的念頭,如果此刻她沖宋陳點?頭確認這話?, 翟洵會是什么反應?
不過?這念頭也就轉瞬即逝, 玩火這種事, 有時?是很危險的。
算了,好不容易消停兩天。
沈名姝清了清嗓子,看向宋陳,話?剛在喉嚨里,宋陳那間包廂門也從內打開,一個年輕男人走出來。
是宋陳的發小,如今在自?家的外貿公司幫忙, 他先?看到沈名姝然后是翟洵,雖然覺得后者似乎有些眼熟, 但怎么也想不起來。
不過?沈名姝他是認識的。
半個多月前的酒會,就是他和他哥一起慫恿宋陳去要的名片。
他看了眼跟沈名姝一起的男人,競爭力不小,但宋陳無論從哪方?面也都不可能差。他故意讓宋陳?*介紹:“這位是?”絕口不提沈名姝身后之人。
當?下的局面多少有些尷尬,宋陳不希望沈名姝覺得自?己是那種心思復雜的男人,想著簡單介紹一下,便把人帶回房間,誰知剛介紹完,便聽發小道:
“你就是沈小姐啊?我們家宋陳經常提起你,誒,我們這邊菜還沒上,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吃?”
沈名姝聽見身后一聲笑,她背脊無端冒出一股寒氣,比宋陳率先?開口:“不用了,你們朋友聚會我們就不打擾了。”她看向也略顯尷尬的宋陳:“那下次有機會再聊。”
說完便轉身往房間走,入門前,她去拉翟洵的手,將男人一起拉回包廂內。
門輕聲關上,沈名姝抬起頭,翟洵正盯著她,從她面上移到手上,那只冷白細嫩的手抓著他的掌心,惹人晃眼,他抖了抖煙灰:“沈名姝,你心虛時?候的反應還真是一成不變。”
“……”沈名姝松開手,被翟洵反手捏住,近前一步,她肩膀輕輕抵在門上,目光微有閃爍:“我心虛什么?”
他低下頭,面色平靜,眼底卻眸光漸沉:“那你急著跑什么?”
他掐了煙,拇指去抹她的唇,霧面的玫瑰紅暈在她唇邊,溢出旖旎的畫面來:“下次再聊?打算在哪兒聊?”
沈名姝側了側頭,被翟洵強迫捏回去,她道:“客套的話?你聽不出么?”
翟洵那句心虛也不算空穴來風,她也是沒來由的,尤其上次宋陳送她是翟洵親眼見到的,但這么想著又覺著她和宋陳本?來也沒什么,要不是他逼著她,她和宋陳或許連面都不會見。
“哦,是嗎?”
這話?顯然沒讓翟洵滿意,他眼底的陰郁如海水倒灌愈發洶涌,沈名姝放軟語氣:“是啊,點?菜吧?我餓了。”
翟洵打量著那雙清冷而媚的眼,再朝下移向她唇角暈開的口紅。她示軟退步的時?候,眉眼會比往日更嬌柔,勾著你,一寸也挪不開。
像犯癮一樣?,他喉嚨動了動,他的眸子是冷的,暗的,更是潮熱的,他俯身下去惡狠狠吻住她的唇,直至沈名姝換氣不勻,方?才?松開她溫軟的唇瓣,氣壓微低:“他知道你朋友跟你做過?什么嗎?”
他將‘朋友’二字,咬得死死的,手捏著沈名姝身體前端,輕重無度的。
沈名姝渾身一抖,翟洵鼻尖蹭了蹭她右耳垂的小紅痣:“他知道你朋友現在正要對你做什么嗎?”
“翟洵,你別犯渾!”沈名姝身上有些疼,耳朵卻又熱又癢,他太清楚她敏|感的點?在哪里了。
“犯渾?”翟洵氣笑了,合著這些日子她是半點?沒看明白,他攬過?沈名姝的腰,將人從門的位置半抱著挪到臨近隔壁的那堵墻上,語氣沉沉:“這才?叫犯渾。”
話?音落下,沈名姝心口一涼,她里面是一件v領毛衣,底下是肉|色絲|襪,沒有一樣?能經得住翟洵的力氣。他一口咬下去,不重,剛好讓她出聲的力道。
她的下巴被那生硬的頭發扎得又疼又癢,沈名姝抿住唇,去推他的肩膀:“翟洵,你別鬧了行?不行??會聽見……服務員快進?來了!”
她是真急。
翟洵嗓音暗啞:“聽見才?好。”
沈名姝驚了,突然明白把她拉到這里的原因,以?前他再混賬也不至于這么瘋,她抵不過?他的力氣,這時?候硬來是沒用的,她的手握住翟洵的手腕,觸及他冰涼的腕表,她低聲道:“人家又沒做什么,只是打個招呼,我總不能冷臉相對,不分青紅皂白給人難堪吧?”
翟洵冷哼一聲,沉寂了好幾秒,就在沈名姝以?為他聽進?去的時?候,他突然湊到她脖子里去。沈名姝忍著疼,抓著他的手指根根用力,然后慢慢放松,她心口起伏,道:“解氣了么?”
不必看也知道脖子上一定?被他弄出痕跡來了。
翟洵彎著腰,發絲貼著她側臉:“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這個。”
沈名姝聞言,倏地泛起酸意,她故作平淡道:“那你在意什么?”
他的手撐在墻壁上,抬起頭去看沈名姝,這是一張誰見了,都會想多看一眼的長相。微挑的桃花眼,精巧的鼻梁,粉欲飽滿的唇,清純、嫵媚混為一體,純白與欲望的極致。
他輕輕摸上沈名姝修長細白的天鵝頸,以?掌為鎖:“有時?候我真想看看,你這心里到底裝著什么。”
她的語氣沒有一絲起伏,好像是真的一點?不在乎。
呼吸的不暢,讓沈名姝蹙起干凈的眉心,室內溫度太高,她浸著細微的汗漬,滿臉紅潤,她望著翟洵覆上慍怒的眼,淺淡勾起唇,語調像說情話?一樣?婉轉:“我也想知道你心里裝著什么?”
“行?啊。”翟洵的耐心大抵是燃燒殆盡了,他盯著沈名姝,捏緊她的手,放在心口:“剖開看看。”
對視片刻,包廂外敲起門,同時?傳來服務員上菜的提示聲音。
沈名姝這次輕易推開翟洵,她快速起身,整理了衣服,最后擦干凈嘴角。等服務員進?門,翟洵睨了眼餐盤里的東西和酒,語氣不善道:“你們是怎么做事的?”
服務員嚇了一跳,不明所以?,沈名姝在一旁怕翟洵拿人家撒氣,讓人把東西放下,才?聽服務員說這是隔壁的客人點?的。
這話?一出,翟洵漆黑的眼笑了,似是覺著有趣,從銀色煙盒咬出一根煙來。
“宋家的兒子倒是比老?子有出息。”
這語氣讓沈名姝頓覺不妙。
她不知道宋陳這是做什么,但完全不像是他會做的事,一個菜就算了,這一頓加上那瓶紅酒,起碼五萬多,比起好意,更像是做給翟洵看的。
重點?是,五萬多在大部分人眼里是一筆大錢,在翟洵眼里跟打他臉差不多,這就好比吃利息吃到財神爺面前。
但宋陳應是不知道翟洵身份的。
服務員出去后,沈名姝在原地默了好幾秒,心嘆口氣緩緩坐到翟洵旁邊,想了想,說道:
“我不想跟你吵架,你也明知道我和他不可能。”她頓了頓:“你要實在不高興,等下次見面,我跟他說清楚就是,再說——”
翟洵側眸看她,她道:“不說,人家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兒了嗎?你這么大氣把人家服務員都嚇著了,人家可沒惹著您,別生氣了好嗎?”
況且他也不想想,剛才?她是直接把他拉進?門的,真以?為什么人的手她都會去拉么?
沈名姝肯軟一點?了,翟洵陰霾的臉色終是轉淡些,他看了沈名姝半晌,伸手碰沈名姝的臉,目光垂直降落在光潔脖子上,紅色的痕跡在那雪白肌膚上像春來一樣?。
骨節明晰的手指拂過?,他淡淡道:“我怎么聽起來更像是在替他求情?”
沈名姝微微瑟縮,心道,這還怎么說都不對了。
“沒有。”沈名姝說:“我們好好吃頓飯不好么?”
翟洵還看著她的脖子,突然調轉話?頭:“前兩天在保利拍賣會拍了條項鏈。”
沈名姝聞言,也順著他往下問:“翟總這是撒了氣,又來給點?甜頭?”
翟洵搖頭,剛才?的冷沉氣氛又像是不存在,他似是真不生氣了,平心靜氣說:“第一眼看見,覺得很適合你。”
覺得——她的脖子上缺了點?東西,屬于他的東西。
沈名姝一怔,隨即被煙熏得瞇眼,翟洵將煙拿開,滅了。
重新上了菜和酒,他夾上一只蝦仁放她碗里,沈名姝看著碗里的東西,心想,真是狗臉,說變就變-
半個多小時?,翟洵和沈名姝吃完飯往停車場去,路上,沈名姝才?看見宋陳發的消息,她大概掃了一眼。
【我朋友比較外向,沒嚇著你吧?】
【沈小姐,抱歉,菜和酒不是我的本?意,如果你們愿意我想去包廂跟你們道個歉。】
沈名姝看了眼身邊的翟洵,收了手機。
不遠處站著宋陳一行?三人,宋陳的表弟是后到的。
他們沒吃多久,因為宋陳沒什么吃飯的心思,送到沈名姝包廂的酒和菜被送回來后,就更沒食欲了。誰承想,一出門便又看到沈名姝和那個男人正往停車場走。
暗灰色的夜色,明黃燈照下的停車場,一高一低兩個人影,寒風吹得那衣擺微微起伏,男人伸手將女人攬近。
發小看著這場面,安慰道:“我是想著讓她看看你的實力,也讓那男人知難而退,誰想到還給我退回來了。算了,才?見幾面,下次給你介紹個更漂亮的。”
宋陳沒回應,沈名姝和那個男人明擺著不是簡單的關系,明擺著他對沈名姝的心思,那些東西就這么唐突送過?去,誰都知道意圖不單純。也不知道沈名姝會怎么想他。
宋陳的表弟聽著這話?,他倒是沒見過?這沈名姝,只大抵聽了一耳朵,朝停車場那頭看去,瞧著瞧著,視線定?在那身形高挑的男人身上,瞇起眼睛來,然后不可思議道:“你們說的人是那個嗎?”
他再三確定?。
宋陳二人都不明所以?,表弟聽完張著嘴好一會兒,才?捂著額頭,看白癡一樣?看那發小:“不是,你說他?你讓他知難而退?這話?你當?他面兒說了嗎?”
他簡直不敢置信。
“所以?,那瓶退回來的酒,你是送給他了?”表弟只覺得自?己的腦袋更暈了,他道:“還是五萬塊的便宜貨?”
他都不敢去想翟洵看到那瓶酒的時?候,該是什么表情?五萬塊的酒,這和侮辱他有什么區別?
“也不算便宜了吧?”發小還沒找準他話?里的重點?。
宋陳默了默,覺出了不對,問:“他是誰?”
而后聽得身邊人一副大難臨頭的語氣,說道:“翟洵——就是上周剛把YIN做空清倉的翟四公子。你當?他面跳樓他未必會眨眼,你要是得罪他,他能把你往死里整的狠人,你讓他知難而退?你還明晃晃告訴他我哥在打他女人的主意?臥槽啊……你這真是為兄弟插兄弟兩刀。”后面那句是對發小說的。
說完,他看向宋陳:“哥,咱得趕緊回去跟家里打個招呼了,看是賠禮,還是什么,早做打算吧。”
這位,他們是真惹不起,光是想想,都讓人心梗。
…
“你不會動宋家吧?”
因為被翟洵攬著,沈名姝的身體半貼在他懷里,她低聲問完,聽翟洵冷淡一笑:“姝姝,我今晚不想再聽見你嘴里再說出那個字來。”
他也很少會這么親昵喊她,不是極致動情時?,便只有在極致的躁意時?。
沈名姝也不是故意提這個惹惱他,亦或者是找不痛快,甚至在她眼里,翟洵那點?兒明晰的喜怒,為著她這般毫不掩飾暴露在她眼前時?,她的內心其實難掩歡愉。
她是喜歡這種在意的,沒有人會不喜歡。
但是,人家宋陳的確沒做什么,要不是這次偶然遇見,他們未必還會聯系。
沈名姝拉住翟洵強勁的手腕,掌心里能清晰感覺到骨骼與青筋,她柔聲說:“就別管他了,誰讓您平時?低調,他們只聽過?你翟總的威名,沒想到真人也讓人這么有威脅感。要是知道你是誰,哪兒還有今天這事兒?”
她說,誰又敢當?你面跟我示好?
不全是恭維,但比恭維舒服。
她說軟話?的時?候,那雙眼睛會顯得格外誠懇,也會格外柔軟。你未必會全信她,但一定?很容易心軟。
什么對她有用,沈名姝也是了解他的。
翟洵身上那股子沉意,散了大半,他步子倏然停了,側過?沈名姝的身體,扣著那軟綿綿的腰肢:“今天的酒看來是甜的。”
沈名姝彎了彎唇,嗓音輕柔,起了打趣的心思:“我也是怕旁人說你翟四公子小氣……”
“你不是知道嗎?”翟洵把她勾得更近,二人前身幾乎貼在一起,他道:“我的就只能是我的,別人覬覦一眼,都會讓我——不痛快。”
他說完,掌心托住沈名姝的后腦勺,低下頭去。
呼吸近在咫尺,仿佛成為冷瑟的空氣里唯一的溫度,他沒有強迫她,只是看著她,等著她去選。
沈名姝眼睫輕輕翕動,心率稍快,然后她閉著眼前進?一步,吻住了男人冰涼的唇。
第22章 chapter 22
那年沈名姝18歲, 高三剛剛開始。
年級來了一個?轉學生?,聽說是藝術世?家出來的,會音樂, 會畫畫。沈名姝上學的學校是私立貴族, 學業壓力沒那么大, 甚至為了緩解高三學生的精神?壓力, 會組織課外社團。
沈名姝報了藝術設計,恰巧和那個轉學生一個社團, 有過幾次接觸,有一次班級同學生?日,也邀請了轉學生?。
因為種種原因, 聚會的時?間有些晚, 沒多久, 她接到翟洵的電話,后來她起身離開餐廳,那個?轉學生?跟上來。
喝了一點酒, 他在?門口將她攔住, 酒上了頭?一眼沒對付上來就要抱, 即便條件反射把人往外推,但臉頰還是被他蹭到。
沈名姝嚇得不輕,捂著心口喘氣不勻,然后下一秒,抬眼看見停在?路邊的黑色汽車。
她沒有想過翟洵會過來接她。
她頓在?原地?,還未完全反應過來,看見保鏢下車將后座的門打開, 黑色手杖落在?被霧弄濕的地?面,翟洵的臉色比這?陰霾的天氣幽暗得多。
轉學生?被按到地?上, 沈名姝聽見慘叫聲,她攔不住保鏢,跑到翟洵跟前勸說。
她說這?里離學校很近,影響不好,餐廳人來人往,大家都看著。
翟洵的目光就那樣靜靜地?落在?她的臉上,而后抬手,勁瘦的指節,溫涼的指腹,輕輕觸到她側臉上,他鎖著眉宇,拇指用力擦她的臉,像是要抹去什么痕跡。
越來越重?,沈名姝不能忍,她側開說:“疼。”
翟洵動作一頓,側臉被他擦得嫣紅無比,可不知為什么,他卻?覺得不夠,那個?男生?靠近的樣子,嘴唇擦過她臉頰的畫面,猶如刀斧鑿刻,蛇毒浸之,在?他眼底怎么也抹不去。
他暗下視線,側眸用余光去掃地?上的人,冰冷的,仿佛一個?正眼對他都是一種侮辱,還覺得這?點教?訓怎么能夠?
沈名姝太知道這?個?眼神?意味著什么,她握住翟洵的手腕:“翟洵,可以了,我們回去吧?別管他了好不好?”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她甚至看到有人拿起電話。
她很著急:“事情鬧大了不好,回家吧?”
翟洵短暫地?沉默,他垂下眸子去看拉他的那只手,柔軟,即便在?這?樣昏黃的燈光下,也能想象到它的白皙,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鬧大?”他語氣陰鷙:“誰跟你說這?是小事?”
翟洵反手握住沈名姝的手,不容拒絕將人往車上牽。
他拄著手杖,沈名姝不敢用力掙開,路人的目光,議論,同學的震驚、猜測的視線,轉學生?慘叫回蕩在?耳邊,她不知道翟洵會做到什么地?步,在?所有軟話說盡卻?依然沒有用的情況下……
沈名姝轉身,抱住了翟洵,她感覺到他身體?微微地?一頓。
雖然已經?復健許久,可常年的輪椅生?活,依舊讓他的身體?很清瘦,他的身上是天然清淡,屬于偏冷的味道,靠得這?般近了,才能聞到淺淡的膏藥薄荷香。
她輕聲說:“翟洵,我們回家吧,我害怕。”
…
一路無話。
即便期間沈名姝幾次開口想打破僵局,也無濟于事,她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生?氣。
是從她晚于約定的時?間回去開始,是從今晚陰雨綿綿的天氣開始,還是從看到那個?男生?開始……
她想到什么,低頭?去看翟洵的腿,她習慣性將掌心落到他的膝蓋,但下一秒便被瘦而寬大的掌心覆蓋,他抓緊她的手,然后從膝蓋挪開,只是手未松。
“不是疼么?”她說。
但他還是沒有說話。
沈名姝也索性由著他,就這?么一路回去。
到的時?候,外頭?還在?下雨,司機撐著傘下來先去接翟洵,但被翟洵拂手擋開,他繞到另一邊,拉著下車的沈名姝淋著那稀薄細雨往別墅里去。
到二樓盥洗室,手杖往地?上一砸,打開蓮蓬頭?,把沈名姝扯了過去。
溫涼的水從頭?澆到腳,沈名姝一開始躲了,但撞見那要吃人的眼神?便也忍下來,和往日一樣,忍下來,忍到翟洵消氣,也就好了。
反正每次只要她軟下,他便也不會再?怎么樣。
直至她渾身濕透,恢復正常膚色的臉頰被他再?次揉紅,他才罷休。
水聲停了,浴室里都是霧氣。
翟洵低頭?看她:“為什么不說話?”
“是你不說。”沈名姝答。
不,他問的不是這?個?。
翟洵擰著眉:“這?么忍著,心里什么感覺?”
沈名姝心里氣笑了,語氣不咸不淡,還挺溫和:“下次你試試就知道了。”
翟洵瞇著眼睛問:“沈名姝,這?么多年,你心里是怎么想我的?”
“挺好的呀。”沈名姝說:“不然我怎么能在?你身邊待這?么久?”
和往日一樣,他們偶爾也會拌個?嘴,她怕他,也不怕。
“心里不厭我?”
“還好。”
“不煩我?”
“還好。”
“那你喜歡我嗎?”
沈名姝震住。
翟洵看了她半晌,忽地?一笑:“害怕?還敢過來抱我?”
這?笑里實在?沒多少溫度,此刻的他,沈名姝覺得自己好似并?不了解,好像下一秒,他就要活生?生?把自己掐死。
他逼近她:“問你話。”
他低頭?看著她。
她的臉上,唇上,還有發絲都在?滴著水,不正常的紅潤膚色,有一種別樣的欲,淺藍襯衣被水淋透,少女初熟的形態一覽無余。
翟洵只覺心間的火氣以另一種方式延續,并?且更加旺盛,以至于他甚至壓制不住心跳的搏動。
沈名姝不知怎么答。
或許是看破她的心思,翟洵道:“那我先來答你,我為什么生?氣。”
“因為,我不喜歡別人看你、碰你,也不喜歡你為了別的男人來求我的情,跟我示軟,讓我饒恕。沈名姝,現在?你明白了嗎?”
沈名姝沒說話,她看著翟洵,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翟洵大概對她是有在?意的,這?點她不傻,可有的東西是人不管如何努力都無法跨過的,比如出生?和身份差距,所以很早開始她就斷了這?方面的念頭?,即便后來有所察覺,也從來恪守本分,該過去就過去。
他們一直都是這?么過來的。
但突然這?么一天,翟洵拉著她,說破了,一點點后退或者躲避的機會都不給她,她就一下不知道怎么是好。
“我明白。”沈名姝還想用往常的方式蓋過:“以后我謹慎交友就是了……”
“你還是沒明白。”翟洵看穿她的意圖,他又近一步:“沈名姝,我喜歡上你了。”
像從高空墜到疊加了很多層的云朵上,心跳忽然下墜,然后變得軟綿綿的,沒有實感。也不知道是生?還是死。
翟洵扯下浴巾將她的身體?牢牢裹住,一字一字地?說:
“你抱了我,以后就不能抱其他男人。沈名姝,不管你怎么想,從今以后,你只能看著我。”-
沈名姝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這?事兒,她深深呼出一口濁氣,摁亮屋里的燈,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多。
晚上和翟洵回了江南區的別墅,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腦子里的畫面更加清晰。
她在?床上放空一會兒,晚上心思和翟洵都不在?吃飯上,現下起來倒是有些餓,打開門從樓欄往下能看見大廳沙發里坐著的人影。
今天這?頓飯結束看起來他們之間一切平和,沒有任何異樣,可沈名姝知道翟洵自始至終都沒高興過,就像一層薄薄的冷氣籠罩在?他們之間。
說回江南區,她即便答應后,氣氛也并?未好轉。
回來之后,翟洵便去忙了,她一個?人上二樓,直到現在?,她心里也并?不怎么暢快。
電梯下樓,翟洵的視線在?她身上。
問她:“沒睡?”
沈名姝搖頭?:“有點餓,煮面,你也吃點?”
比起你要不要吃,你也吃點這?種問句,翟洵更喜歡。他扯了下唇:“好。”
沈名姝轉身往廚房去,離得遠,他便瞧不真切了。
有時?候翟洵自己也覺得自己挺矛盾,即想要沈名姝順著他,又不希望她為了所謂的‘生?存’,故意順著他,凡事都忍著,從不讓自己出現在?事件中心,可謂清醒獨特第一人。
就像她第一次抱他,他怎么能不知道沈名姝是為著什么,為著不想事情鬧大,不想那個?轉學生?真出什么事,她覺得無論哪一樣,她都擔不起——即便身后有他兜底,她也不愿意冒險。
說白一點,那么多年過去,沈名姝其實從來沒有打心底里全然信他。她只信自己。
示軟只是因為需要,抱他,也是因為需要。
就像今天一樣。
如果沒有宋陳這?件事,今晚那個?吻她還是那么主動嗎?
大概是不會的。
她或許心里也是有他,但也厭他至極,短暫的和平只是假象,抽痛的過往才是真實。
翟洵倒也沒有想過自己也有粉飾太平的一天——罷了,裝便裝吧,那么多年都裝過來了,再?容她裝一次又怎么樣?
總比冷臉跟他吵架好,起碼現在?的她,很乖,看起來沒那么抗拒他,看起來還在?她心上。
最要命的是,偶爾,他真覺得她心里也有他。
翟洵從消失的背影收回視線,隔了一會兒,電腦上的光標停留了好幾秒,他放下電腦,起身。
小幾十平的廚房里,沈名姝低頭?在?洗菜,鍋里的水像撕裂的嗓子正在?嘶吼,他站在?門口抽出根煙,煙嘴在?手背點了點,抬眼看了眼沈名姝,又重?新?放了回去。
但沒多久,他還是點上。
躁得慌。
沈名姝回頭?看他:“你去忙吧,一會兒我叫你。”
翟洵看著沈名姝,不深不淺吸了一口煙,沒說話。
稍站片刻,或許覺得他實在?有些閑了。沈名姝說:“幫我拿兩個?碗出來。”
翟洵在?門口一怔,然后慢悠悠進去,他顯然對自家的布局很不明晰,上下張望幾眼找到消毒柜,拿了兩個?小碗,沈名姝回頭?一看,說要大的,他嘴里叼著煙,動作一頓,又換了兩個?大的遞給沈名姝。
從小到大,翟洵還真沒端過碗,使?喚他端碗的人,沈名姝算是獨一份了。他倒是沒脾氣似的,極為配合。
沈名姝卻?也不管他了,低頭?洗剩下的菜,腰上忽地?一緊,她嚇一跳,手去碰,翟洵拿煙的手收得也快,但也直接掉他手背上。
紅色的燙傷很快成型,沈名姝皺著眉頭?去拿燙傷膏,不忘揶揄:“翟總,您可真是會幫忙啊。”
翟洵現下的耐心變得奇好,他把人攔住,揶回去:“多留一道你還不滿意?”
沈名姝視線便自然垂到他手腕,褪下銀表,折起襯衣的手腕上一道齒痕清晰可見,年歲太久,泛著慘白。
她頓了好久,還是去拿了燙傷膏,拿過他的手抹上:“我哪咬了那么深?”
離開前他們鬧得很厲害,她氣狠了,直接張嘴就咬,但本不至于留下這?么深的疤痕。
“本來是沒有。”翟洵凝著沈名姝的眉心,忽然起了邪念,他單臂將人騰空抱到廚房的高臺上,唇落在?她滾燙的脖子里:“想留下就有了。”
沈名姝推他洗完澡后那毛茸茸的頭?發,許是這?話太過讓她思考過甚,以至于覺得現下他這?行為沒那么驚訝了。她反應過來,抓住他的肩膀,堪稱震動:“翟洵,你真是瘋子。”
翟洵哼笑一聲,不置可否。
如果疤痕原不會這?么深,那要怎么做才能留下它?當然是讓傷口變得更深,愈合的時?間長一點,再?長一點……直到確定她真的不再?回來。
疤痕終于愈合了,可心里的痕跡卻?終日折磨著。
他把沈名姝抱得很緊,一晚上的躁悶都匯聚在?他手臂上,沈名姝說疼,他道:“反正疼你也不長記性。”
沒來由的一句。
燒水的火關了,長時?間就這?么抱著,隔了好久,沈名姝問:“翟洵,你喜歡我嗎?”
翟洵手臂微收:“你大可再?問大膽一點。”
沈名姝說:“我一向?謹小慎微,你知道的。”
“你感覺不到?”
沈名姝回答:“感覺到,所以這?次想問得更清楚。”
因為感覺到過,因為親口聽到過,所以信以為真,深信不疑,所以后來她才懷疑自己的感覺是不是都是錯的。
“我說了,你大可問得大膽一點——比如:”
翟洵的手指緊緊按在?她腰上,在?她耳邊鄭重?而輕地?說了一個?字。
沈名姝閉上眼,心在?狠狠地?震動。
…
這?晚的面還是隔了很久才吃上。
幸而最近翟洵都沒在?別墅留人,沒什么情況,晚上連鐘平都不怎么過這?邊來,翟洵把她抱到大廳沙發上,無所顧忌地?鬧了許久。
翟洵還有點工作沖洗完又繼續忙了,沈名姝一個?人躺在?二樓的床上,身體?很疲累,膝蓋也疼,精神?卻?很清醒。
她想了想,拿出手機給蔡冉發了一條消息:【幫我一個?忙。】
沒多久,蔡冉便回復過來。
【寶寶你怎么還沒睡?】
【什么忙?】
沈名姝抱著手機,這?次毫不猶豫敲下:【想讓你幫我找許嘉衍問點事。】
那天的聚會,許嘉衍也是在?的。
還有一些翟家的情況或許許嘉衍會更清楚,沈名姝不想否認,她在?開始相信翟洵,如果感情可以作假那她也沒有辦法,可至少現在?她愿意試著相信。
這?也就意味著,那時?候的事情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可能性……
翟洵忙完已經?是一小時?后,他沒急著上樓,靠在?沙發上給許嘉衍打了一通電話,那頭?秒接起來。
短暫的嘈雜后,歸于寧寂。
“怎么了四哥?”
翟洵瞇了瞇微倦的眼:“幫我查件事。”
今晚沈名姝最后似是有什么要跟他說,還有一些事,從她嘴里問不出來,他只能通過別的辦法了。
他心底的結需要解開,準確地?說,是他和沈名姝到了必須弄清楚的時?候。
他從另外的盒子里拿了根雪茄,雪茄剪慢條斯理地?修剪,有時?這?個?法子能緩解他一些情緒。
片刻,他將雪茄放下,隨手丟回了盒子,換了支煙-
一月中旬,距離過年只剩下半個?月的時?間。
翟洵最近有個?上市在?忙,去了蘇市出差,沈名姝則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華萊秀上,距離四月的華萊秀只剩下不到三個?月,時?間很緊。
這?個?節骨眼,張婷這?天告訴她,有一個?vvvip的單子,五十萬的訂單,就兩套。
沈名姝算著時?間還是接下來了,情侶裝,給了尺寸,沒什么特別的要求,倒是不麻煩。
因為忙碌,只有吃飯或者晚上和翟洵聊兩句。
晚上的時?間會長點,有時?候接通電話,就放在?旁邊,偶爾會忘記通著電話,直到聽見那頭?的響動。
‘吧嗒’一聲。
她也會主動問:“什么聲音?”
翟洵沉笑,而后低低地?說:“你猜?”
接著聲筒里傳來拉鏈的滾動,在?安靜的房間里,實在?尤為刺耳,她臉色霎時?有點紅:“要點臉。”
翟洵:“沈名姝,想你了。”
沈名姝心跳一突,6b鉛筆犯下厚重?的一道錯誤,不等她擦去,聽見他說:“想*你,現在?就想。”
他在?她跟前經?常是沒有分寸,沒有尺度。
沈名姝直接掛了電話。
翟洵在?那頭?不怒反笑,他并?不生?氣,低頭?看了眼,隨即進了淋浴間,有時?候他自己也不那么理解,對沈名姝怎么會這?樣——他只是聽見她的聲音,就能硬。
對他不是什么好事,但他突然想讓沈名姝知道這?一點。
這?樣下次也不必再?問,他是不是喜歡她?這?樣愚笨的問題。
說來荒謬,他以為這?該是很清楚的答案。
他從淋浴間出來,濕漉漉的手去拿手機,點開沈名姝的短信,發了一條消息,而后想起什么皺了皺眉。
…
沈名姝剛洗完手準備上床,就看見翟洵的短信,眼睫忽跳。
【明晚回。】
【通過好友】
也不知為什么,雖然兩條短信幾乎沒有間隔,但她還是看出情緒上的差別。
她反復看了兩遍。
而后趴到床上,轉去微信,看到一條好友申請。
等察覺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笑著的,沈名姝有一瞬失神?,她沒有馬上點通過,而是點開翟洵的頭?像。
然后她愣了好片刻。
已經?忘了是哪一年的事了,只能確定是春天的午后,翟洵買了新?的沙發放在?小房間的窗口,她穿上滿是褶皺的吊帶跳到沙發上,他自身后壓著她問她:“做什么?”
手機對著后院角落,那里不知什么時?候野生?出一枝玫瑰枝丫,清新?翠綠,不諳世?事一般。
在?這?春天里,后院一隅,雖不比前院珍奇的多,卻?也是工工整整,時?常修剪。可沈名姝就喜歡那一枝,大抵偏偏就這?一枝有逃出那萬般嬌艷的野性。
她說:“你手機給我一下。”
翟洵說那有什么好看,但還是耐著性子,彎腰費力給她拿。
她很熟悉輸入翟洵的手機密碼,然后就有了這?張照片。
“我覺得我像它。”沈名姝說完又改口:“我希望我?*像它。”
翟洵把手機抽過去看了好幾眼,最后隨手丟沙發上:“你跟一棵草比什么?”
他勾著她過去,身體?已經?又有了反一應,他勾她的勁兒用得大,沈名姝順著他力道,便直接撞到他身上去。
壓著那膨脹,聽他疼哼,沈名姝面紅耳赤反駁:“不是草。”
翟洵悶聲道:“你哪兒像它?比它好看。”
他手掌撐著她的腰,把她往腰—腹抬,再?如破土的種子朝上挺,萬物生?長的春天,植物越發茂盛,枝丫樹根膨脹成勢,順滑鉆入濕軟深土里。
深深的,一瞬間就裝滿整個?地?下。
他如凌掠的暴雨,她時?常因為這?迅猛,在?他背脊留下抓痕。
肆意亂為、無所顧忌、靡艷無度的日子,在?那間小房間發生?了許多次……
可說來她也挺無情善忘,后來她也沒想起過這?張照片。
沒想到這?么多年后,翟洵用它做了頭?像,單是這?張照片,大抵誰也不會想到這?是翟洵的微信吧。
沈名姝的心猶如浮萍飄蕩在?海上,她見識了大海的波濤洶涌,現在?只覺這?海水溫暖異常。她才去點同意,微信名很普通,然后從好友界面,點進頭?像,空白的主頁,朋友圈隔幾個?月會有一條翟氏的鏈接。
就算是她也會偶爾發一些照片。
但翟洵沒有私人的,比老年人的朋友圈還要單調枯燥,
隔了很久,對話框還是一片空白,尋思著翟洵是不是還沒有看到,沈名姝點開鍵盤,剛要打字,微信一震,她返回去,看到蔡冉的消息。
蔡冉:【約嗎?有事跟你說。】
沈名姝看一眼時?間:【電話?】
蔡冉:【一句兩句說不清,現在?來我家說,酒水瓜子全套伺候。】
蔡冉:【關于翟洵的。】
第23章 chapter 23
沈名姝晚上七點進蔡家, 十?二點多才出門?。
蔡冉把她送到翟家別墅門?口,她搖頭說不用送,就過去?看看。
蔡冉問她:“翟洵不是出差去了嗎?”
“嗯, 明天回來?。”沈名姝說話還很清晰, 但這狀態其實有些醉了:“我?就去?看看。”
蔡冉也?不知道她要看什么, 又問:“你一個人可以嗎?”
沈名姝望著?那條通往玄關的路, 眼神略微空洞,答了, 又似答非所問:“我?一直都可以的。”
蔡冉再三確認后點點頭,把人送到玄關,拉著?沈名姝的手說:“姝姝, 你也?不要想那么多, 人的緣分就是?一陣一陣的。你永遠不知道哪一段是?最后一段。感情里可能都有?錯, 可能都沒有?錯。誰知道呢?但有?一點我?能肯定?,那就是?凡事為著?自己著?想肯定?沒錯。”
蔡冉說完的一兩秒也?有?點詫異,自己居然還能說出這么有?哲理的話。
沈名姝沖她笑了笑:“我?知道。”
看著?人進門?, 蔡冉才轉身?往回走, 她也?喝得有?點多, 但常年的飲酒文化練就她的酒量,比沈名姝好一些。
她回到房間,給許嘉衍發了條微信。
【在干嘛?】
沒兩秒,許嘉衍的電話便打過來?。
“這么晚還想著?我??”
蔡冉:“滾。”
那頭低笑,問:“怎么了?”
蔡冉說:“許嘉衍,翟洵真的能信吧?”
許嘉衍:“你問哪方面?”
蔡冉沒說話,她咬著?酒瓶口, 隔了幾秒,說:“我?們這樣的人, 談戀愛結婚連生孩子是?男是?女都要和家庭掛鉤,接受和反抗都很辛苦,何?況那是?翟洵。我?怕姝姝吃虧,我?也?怕我?后悔。”
許嘉衍問她:“你都跟她說了?”
蔡冉悶悶回答:“嗯。”
許嘉衍默了默,反問:“那你為什么選擇跟她說?”
蔡冉思考片刻:“她的性格看著?放得開,什么事都不掛臉,但其實是?個敏感,自尊奇強的。不管遇到什么難事她都習慣自己承受,和翟洵的事也?一樣,多少難聽話,難看的眼神,她從來?不會有?所反應。”
那時候,沈名姝看翟洵的眼睛是?有?光的。
她卻不看好,翟洵那種人,那樣的家庭背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沈名姝獲得公平對待。尤其是?那一大家子的亂事,那些人沒有?哪個是?好相與?的。
可是?后來?有?一天,她去?翟家找沈名姝,看見后花園里沈名姝趴在翟洵腿上?,傭人勞作弄出響動,他竟然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而后用掌心輕蓋在沈名姝耳朵上?,翟洵身?上?露出那種小心翼翼的神情,她還是?第?一次見。
說震驚都不能形容當時的感受。
那時候起她就知道,這兩個人注定?是?要糾纏在一起的。
從那件事之后,她再沒有?在沈名姝面前說過什么,擔憂卻也?是?真的希望翟洵能護住沈名姝。直到看到沈名姝離開時的樣子,那樣的喪氣、無力,眼睛里只?有?一片荒蕪,像抹平一切。
她開始后悔,為什么沒早點勸。
“她在墨爾本,問我?借幾千塊的時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真的好討厭翟洵,我?想問問他到底對沈名姝做了什么,說了什么?讓她寧愿放下一切,毫無希望去?那么那么遠的地?方。是?好是?壞也?不讓別人知道,不到最難的地?步,她甚至不會聯系我?。”
蔡冉聲音里有?了哭音:“那天她讓我?找你問翟洵的事,告訴我?,翟洵說過那樣惡毒的話。我?真的……”
“真的恨不得上?去?抽他兩巴掌。”
許嘉衍聽著?對面沙啞的聲音,點了根煙,笑問:“那你怎么不去?抽他?”
蔡冉一下更難過了:“我?,我?不敢哇。”
許嘉衍笑出聲來?,蔡冉兇道:“許嘉衍你再笑!”
“我?沒笑。”許嘉衍收斂笑意,聲音微微正色:“那你現在知道那些話都是?誤會,又怕后悔什么?”
蔡冉說:“我?不是?說了嗎?太多了。我?們家姝姝那么脆弱,怎么敵得過翟洵啊?解除誤會,再陷進去?,吃苦的還是?她。”
“你怎么就知道就只?有?沈名姝在吃苦呢?你都知道是?誤會,那這些年四哥不都是?被誤會耽誤的?四哥那話是?誤會,可沈名姝對他說的卻是?真真切切。”許嘉衍也?不逗她了,他吐出煙,再道:“旁人能對他說這話,沈名姝怎么能說?她怎么敢的?”
許嘉衍腦中還有?很清晰的記憶,是?沈名姝去?機場之前。
那天半夜是?他送翟洵去?找的沈名姝,到的時候已?經清晨,他在民?宿門?口等,屋里的動靜很大,爭執聲穿門?而出。
“翟洵,你總不是?讓我?一輩子都耗在你身?上?。”沈名姝聲音冰冷刺骨,就算是?旁觀者也?能感覺到里頭即將迸發的激烈:“我?當然要去?找個健康正常的男人,翟四少爺,你聽懂了嗎?我?要離開這里。”
除了沈名姝沒有?心,至今他都想不明白,沈名姝是?怎么敢說那句話的?
翟洵那樣驕傲的人,沈名姝憑什么敢這么對他?
這些年翟洵不要命似的復健,從放下手杖到如今,付出了多少,誰又能真的體會到?為著?的不還是?沈名姝這句。
許嘉衍每次想到這一點,對沈名姝便是?由衷地?不喜,是?真覺得這個女人不值得,他深吸兩口煙:“我?知道她是?你朋友,但四哥對她什么樣,又是?怎么過來?的,我?比誰都清楚。不過誤會也?好,別的也?好,也?都是?他們自討苦吃,別人說什么最后的選擇都在他們自身?。蔡冉,我?只?能告訴你,感情這種東西,深淺程度只?有?自己知道。你說自己薄情愛談戀愛,就真的從來?沒付出過,沒有?真心的喜怒難過嗎?恐怕不是?。”
他頓了頓,對蔡冉道:“四哥也?是?人,他沒那么冷心無情。反而在我?看來?——”
“該擔心的也?不是?沈名姝會不會吃虧,而是?她老人家太過清醒,權衡利弊,又和上?次一樣,不由分說說斷就斷了。說實話,她的愛我?倒是?沒怎么看出來?,至少,如果真那么喜歡,當初也?不會說走就走了。”
蔡冉腦袋懵懵的,起初還覺得許嘉衍說得挺有?道理,聽到最后就皺起眉來?,怒道:“許嘉衍,你別說太過分!什么叫說走就走?你們男人覺得什么都是?小事是?吧?”
許嘉衍:“……我?是?就事論事,犯不著?一棒子打死所有?男人。”
蔡冉哪聽得進去?這話:“我?告訴你,我?要是?她,聽到這種話我?也?要跟翟洵分手!再說了!先不管誤不誤會,比起深信不疑,冒著?不知道哪天被拋棄傷害的風險,我?還真覺得她狠點心清醒點是?對的!總不能翟洵動動手指,說句好話,她就得巴巴把自己送上?去?吧?她什么都沒有?,連媽都不要她……你見過被遺棄的貓嗎?那種貓只?要不是?瀕死,就算你把吃的送它面前,它也?不會立馬咬上?去?。她被拋棄過一次,就永遠不會忘記這種滋味。”
那頭太過激動,隔了好幾秒,許嘉衍嘆口氣:“不是?說他們?怎么變成我?們兩個在這里吵?”
蔡冉橫眉豎眼:“是?你先說話難聽的。”
許嘉衍不知怎的心里還挺酸:“你為閨蜜仗義執言,那我?也?不能看著?兄弟蒙冤?”
蔡冉哼了一聲。
許嘉衍聽著?這嬌哼,又笑了:“不過這事兒最后真要后悔,也?是?我?們倆一起后悔。”
蔡冉:“為什么?”
許嘉衍說:“因為有?人讓我?查的事,我?也?是?這兩天才找到答案。”
既然沈名姝什么都知道了,四哥那邊總也?要個數才好,兜兜繞繞,這兩個人真是?冤家。
他這般思索著?,忽而覺著?這事兒本可以更簡單:“其實沈名姝直接去?問,會更快,就像當初,如果她直接開口問可能就沒后面這么多事了。”
四哥不是?內耗的人,應該是?問了,但是?沒得到答案。
蔡冉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覺得這群臭男人實在是?不懂女人:“她怎么問?問翟洵為什么要說不想娶她的話?這顯得她多恨嫁似的。”
當然,這個沈名姝從小的生長環境和性格有?很大關系,自尊心太強的人,活得都累。
怕得不到愛,又怕得到愛,更怕誤以為得到愛,最后泡沫一場,成為笑話。
“再說也?不全為了這件事,你別忘了翟洵當時和周家女兒的事。”今晚沈名姝喝得有?點多,有?的事沒說,她也?不想去?多問,她長長舒了一口氣:“算了,你說得也?對,操心也?沒用。”
許嘉衍說她:“你今晚倒是?挺多愁善感,說的那些話好像你經歷過。”
“不是?我?說的。”蔡冉道:“是?姝姝說的。”
…
沈名姝醉眼蒙眬走進玄關,翟洵不回來?,鐘平就會住在這里,聽到動靜出來?看了眼,見是?沈名姝微微詫異,平時翟洵不在的時候,她是?不會來?的。
“喝酒了?要不要給你煮點吃的?”鐘平問。
沈名姝搖頭:“鐘叔,您不用管我?,去?休息吧。”
沈名姝也?不是?第?一天在翟家,鐘平點點頭:“那你早點休息,有?事就叫我?。”
沈名姝頭有?些暈,視物能力有?所下降,她從腳底上?揚目光,最后落在昏暗的走廊,忽而喊住準備離開的鐘平。
她問:“鐘叔,我?以前住的那個房間還在嗎?”
鐘平說:“在啊,不過我?打不開,密碼你要問小洵。”
回南城這么久,沈名姝都沒有?去?過甚至從沒提及那個小房間,只?是?那地?方還要什么密碼?
“是?改成別的房間了嗎?”她問。
鐘平笑了笑,說:“沒有?,你看到就知道了。”
他瞧著?沈名姝的狀態:“真沒事吧?要是?喝多了,給你煮點熱的解解酒。”
沈名姝說不用:“這么晚了,您快去?睡吧。”
鐘平以為她是?不好意思,解釋說:“年紀大了覺少,小洵不回來?的時候,我?也?得一兩點才睡得著?,忙活忙活反而心里舒服點。”
沈名姝說:“他經常不回?”
其實她是?知道的,蔡冉早就跟她提過,翟洵不怎么回別墅,她旁敲側擊地?問實在沒意思,她問:“那他平時住哪兒?”
“郊區還有?一棟平層,你走了之后就很少回來?,回來?也?很晚了。”鐘平說:“他回來?經常會去?你那個小房間待著?,有?時候一待就是?一晚上?。”
沈名姝抿了抿唇,鐘平最后又問她:“名姝,我?看得出來?,你對小洵挺有?感情的,是?吧?”
她沒有?反駁,也?沒有?搖頭。
鐘平和善又笑:“他這幾年也?吃了不少苦頭,尤其是?為了復健那條腿,他雖然什么都不說,講話有?時候不客氣,但我?看得出他是?盼著?你回來?的。”
鐘平跟她說,有?一次翟洵復健的時候,練得太狠,把另一條腿也?摔傷了。
那天他難得不遵醫囑喝了很多酒。
“他問我?,要是?你看見他這樣子,會怎么說?我?說,你肯定?會心疼他,他不信,反而生了氣。他很在意你的想法,可是?我?心里知道,你從來?沒有?在意過他的腿。”鐘平道:“有?什么心結,其實說開就好了,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怎么一起把日子過下去?。”
鐘平離開后,沈名姝在大廳沙發里坐了許久,腦子里反反復復都是?翟洵,還有?今晚聽到的那些話。
她沒注意到手機的響動,酒精上?了頭,她起身?時才感覺到腳步虛浮,踉蹌走到走廊最后一間房。
指紋鎖有?應急密碼。
大抵喝了酒,她反而沒有?太多猶豫,輸入記憶里他常用的那個。
‘噠——’
門?開了。
看到房間一瞬間,燈光驟亮,沈名姝靜了好片刻,她緩緩咬住唇,抑制住喉嚨里的哽咽走進去?,身?后的門?自動合上?。
二十?平方的房間,和她走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唯一的不同是?,衣櫥里添了許多新衣,多了一個衣柜,連墻上?的大雁圖都還在原地?。
好像這六年從來?沒被時間算進去?過。
沈名姝看向窗邊。雙人沙發旁有?煙和打火機,煙灰缸和紙巾。
她坐到沙發上?,熟悉的觸感,一瞬間所有?的記憶接踵而來?,然后連同近日的所有?事和人還有?那些話,一同都塞進了她的腦袋里。
“許嘉衍說,翟洵說那句話是?因為當時屋子里除了同輩,還有?老爺子的人。那段時間翟氏正在大洗牌,翟洵要得到絕對的股東支持,就不可能在這時候被人抓到軟肋。如果那個時候翟洵軟肋示人,不論是?在外還是?老爺子,都可能第?一個拿你開刀。”
“還有?,當時老爺子很中意周氏的女兒,兩方也?很積極,你走之后很多傳聞都說兩家可能要聯姻。周家那女兒不要臉,直接爬到翟洵床上?去?,周氏拍了照片發通告在財經上?,老爺子也?沒說什么。連我?都以為他倆要成,結果翟洵完全掌權不到半年,周氏就宣布破產了。之前我?以為就是?純倒霉,昨天許嘉衍跟我?說,周氏是?翟洵親手搞爛的。你說這得是?多大的仇怨?”
沈名姝扶著?逐漸眩暈的額頭,臉也?燙得厲害,連這冬日都不能讓她涼下來?。眼淚一顆顆完整掉在米白地?毯上?,她彎下腰,而后慢慢抽泣起來?。
她抓著?心口的衣服,好像抓著?抽痛的心臟,她不知道自己怎么這么難過,難過一切的一切其實沒那么糟糕,還是?難過和翟洵的十?一年,和不在一起的六年。
亦或者難過,自己惶恐警惕和小心翼翼,恐怕永生都難以褪去?。
還是?更難過,過去?的再也?不會重來?。
沈名姝哭得喘不過氣了,身?體越來?越熱,哭得久了,酒勁兒一股腦都鉆了出來?,她在夢里夢見翟洵,和小房間廝混的日子,黏膩空虛讓她像一座孤獨的島,她并腿屈膝,手抱著?自己但那似乎遠遠不夠,她胡亂在身?上?抓著?……
震動的手機和皮質長裙被她煩躁踢到地?毯上?,蒼白的手指很快似退了血色,泛起一層不自然的白色,她終于感覺一絲舒爽,卻還是?怎么也?得不到滿意的結果。
…
凌晨五點。
邁巴赫穩穩停在別墅門?口,翟洵踩著?皮鞋大步走進,鐘平已?經在院子里收拾,看到人回來?,說道:“怎么這么早?”
翟洵臉色不太好看,眉宇輕皺:“她呢?”
“在一樓的房間,沒走。”鐘平看他神情:“過來?的時候喝得有?點多,估計睡著?呢。”
翟洵臉色稍霽,聽到后半句,又沉下來?,直接往走廊去?。
看到許嘉衍消息后,就給她打電話,人像失蹤了一樣無人接聽,他實在沒那耐心去?等第?二天。滿腔怒火,卻按下指紋那一刻突然散去?大半。
這世上?除了沈名姝,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這個密碼,就似一種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隱秘,割也?割不開的。
推門?進去?,燈打開,翟洵漆黑的眼瞳微微一頓,隨即暗成一團。
女人面對著?他蜷縮在偌大的雙人沙發上?,毛衣松散凌亂,平而白的肚-皮,往下更是?一眼可見的白,手藏在藕段之間,內—褲掉在修長小腿。
翟洵喉嚨暗自滾動,所有?郁氣都換作滿腔躁意,他將所有?燈打開,然后走到沙發邊,撈起沈名姝,重重吻上?。
沈名姝迷迷糊糊地?,臨睡前那種虛空突然一瞬間充滿,她在他胳膊抓了一下,很輕,聲音似貓叫一樣,而后她伸手摟住男人的脖子,回吻在他脖子里。
翟洵停頓兩秒,對于她的主動微感詫異和欣喜,眼底柔下來?,他道:“沈名姝。”
他聲音緩和,只?是?為了確定?她是?清醒了還是?宿醉迷離。
沈名姝低喃道:“翟洵。”
翟洵臉色徹底溫和,他貼在她耳畔,用唇瓣輕觸她的耳垂:“是?我?。”
沈名姝沒說話,她側過頭去?,翟洵感應到稍稍抬頭,下一秒,柔軟干燥的唇印在他嘴角,一下又一下地?輕啄,時間太長,少見的親昵,翟洵忍耐沒動由著?她親。最后在她啟唇時,終于還是?忍不下來?。
穿過幽深的林子,清晨露水熱烈,露水層層下墜交疊,最后融合在一起在黎明里泛出潮濕的光澤。
沈名姝再醉,此時也?清醒了。
翟洵從旁邊桌上?抽了紙巾,先幫她,再自己收拾了,他習慣性去?摸桌上?的煙,看了眼沈名姝,沈名姝坐起身?,伸手拿了,從里面抽了一根出來?,放唇邊輕吸口氣,點燃。
然后長長呼出去?。
翟洵側眸看著?她,倒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沈名姝。
嬌媚、倔強、脆弱、既是?清晨干凈的露,又是?夜晚冰冷寂寥的霧,望不到頭。
沈名姝把煙遞到翟洵嘴邊,他低頭擦過她的手指,將煙咬進嘴里。
她問:“你不是?晚上?才回?”
翟洵睨了眼地?上?的手機,一把將她摟到腿上?,再坐到她的位置,再將桌上?煙灰缸拉近,才道:“蔡冉就算了,我?不在的時候,少在外面喝酒。”
沈名姝:“喝酒也?不行?”
翟洵點了點煙灰,轉頭看她:“不行。”
他眼前浮現進門?看到的畫面,那樣子,是?所有?男人看了都會發瘋的程度,這么一想,翟洵只?覺腹中一團火氣又聚起來?,他深吸口,說:“蔡冉都跟你說什么了?值得你喝成這樣?”
沈名姝緘默片刻,道:“我?以為許嘉衍會告訴你。”
翟洵哼笑,低沉道:“你還挺了解他。”
沈名姝抿了下唇,道:“如果他是?那種會對你有?所隱瞞的人,你不會這么信他。”
一時沉默。
煙燒到了頭,他摁在煙灰缸,語氣沉沉道:“既然這么了解,怎么不直接來?問我??以前是?,現在也?要通過別的人來?知道。”
翟洵道:“你心里不信我?。”
沈名姝:“是?。”
沈名姝從他腿上?下來?,坐到身?邊,她沒有?否認,對于這一點李月早早下過定?論,她就是?養不熟的。誰也?不信,一點意外都會變成心尖的雷劫,讓她惶惶不安,計較再三,走一步望十?步。
她不知道自己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她也?很累,可是?她改不了了。
“現在也?不信?”
“我?可以信嗎?”沈名姝低著?頭,又問一遍:“翟洵,我?可以信嗎?”
翟洵把她的臉抬起來?,望著?泛紅的眼眶,心底微擰,他說:“你記不記得把那只?貓撿回來?那天,我?跟你說過什么?”
那天下了大雨,她抱著?那只?和她淋透的貓回去?,求著?讓翟洵把貓留下,翟洵很不高興也?沒同意,那個晚上?貓的情況很不好,她守在旁邊小聲地?哭。
翟洵把她扯起來?,她說:“如果我?不救,它就會死,就像當初如果不是?你,我?現在也?不知道會怎么樣,留下它吧?好不好?求求你。”
翟洵看了她好半晌,臉色并沒有?緩和,他看穿了她:“你不是?路邊小貓小狗,少跟它們共情。”
“它很可憐,沒人要,跟我?一樣。”
“你聽不懂是?不是??你可憐什么?你背后有?我?在,你有?什么好可憐的?”年少時的翟洵脾性更差,耐心少得離譜:“沈名姝,你給我?記住,翟家沒有?可憐的人,有?我?護著?,只?有?他們高看你的份。”
…
沈名姝想起那時的情形,神色復雜笑了笑,翟洵道:“沈名姝,你可以試著?信我?,不留余地?地?試試看。”
第24章 chapter 24
“但我也做得不夠好。”
翟洵輕撫著沈名姝的頭發, 把?人攬進懷里,往后靠去,他?道:“我該選擇更周全的方式。”
沈名姝眼?睫下垂, 看見窗外投射的微光將他們的影子印在地毯上, 此時此刻, 世界是如此的寧寂。
有的話她也不該說……她動了動唇, 翟洵又道:
“你那么?怕惹麻煩,當時真要是所有人視線都聚在你身上, 你一定會很緊張。”另一方面,那時老頭子很清楚沈名姝的存在,把?他?逼得太緊, 以至于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前, 他?不敢一絲一毫地懈怠。
他?和老頭是一種人, 為達目的會使用?任何手段,如果當時他?不否認,老頭一定會從沈名姝那里下手, 他?不能冒險。
不過只是一句話, 違不違心自己知道就好。
只是他?沒想到, 沈名姝聽見當了真。
翟洵無奈又恨,只是這?恨說不清是對她,還是對自己更多,他?久違嘆氣道:“可你哪怕問我一句。”
沈名姝的回答和蔡冉說得一樣。
“恨嫁又怎么??我娶你就是。”翟洵輕描淡寫,眼?神卻透著難掩的厚重。
沈名姝吸了吸鼻子,然?后笑出?聲,突然?這?一瞬間?她不知怎么?回答這?話。翟洵撫著她的背脊, 不在此時為難她:“為著一句話跟我鬧了這?么?些年,現在聽了真話卻吸鼻子?沈名姝, 我拿你怎么?辦?”
他?說著,沈名姝鼻腔卻越發的酸。
她甕聲甕氣說,這?句話只是一個?開始,她本沒有那么?堅定這?句話背后的意義。
翟洵聞言,神色微沉:“我知道。”
他?是在沈名姝走了很久之后,才知道,否則后來也不會有周家的事。
…
堅定沈名姝決心的,是那個?周日的午后。
翟洵接到老爺子電話回了紫園,破天荒的那天把?她戴上了,翟洵在客廳里和幾個?商人有條不紊說著話,她在不遠處喝著茶,老爺子身邊的人給她遞了話。
她去見了。
戴著老年人常帶的那種有沿邊的帽子,不像是保養過的五官,滿臉都是歲月真實的褶皺,他?穿著中山裝,拄著檀木質地的手杖,從傭人手里往池子里撒完魚糧,才從半腰高的涼亭回頭看她。
第一句話便?問:“你覺得翟洵選擇你的可能性有多少?”
沈名姝并不避重就輕,反問:“您指跟什么?比?”
聞言,老爺子手杖敲了敲桌腿,身邊傭人上前又沏上一杯熱茶:“非要指代的話,比如家族,比如其他?任何對翟家,對他?有益的伴侶。”
他?示意沈名姝坐,而后接過傭人遞來的濕巾擦手。
沈名姝卻有些走神,當時第一反應想到的,便?是翟洵那句——誰說我要娶她。
老爺子端起茶盞,定神瞧她,仿佛已經?透過她閃爍的眼?睫看出?了她的羸弱。
他?放下茶盞,揮了揮手:“回去吧,回江南區。”
“我等他?。”
“你等不到他?了。”
“為什么??”
他?甚至毫不避諱,老人說話時那種沙啞的沉聲里帶著與生俱來的威壓:“因為他?今天要見他?的聯姻對象。”
如果在翟洵身邊面對的流言蜚語和背后的議論指點?,是刺破她皮膚的冰針,那這?一刻,這?個?老人看她的眼?神,對她說的話,就是一柄能貫穿她身體的利劍。
19歲的沈名姝,用?一種稚嫩的堅持,說:“如果他?愿意跟我走呢?”
老人笑了,沒有回答。
但她看到了那個?不屑的眼?神。
他?在說——試試吧。
往回去找翟洵的路上,沈名姝看到打扮嬌美的女人迎面而來,大抵是知道翟洵喜歡那清淡素雅,妝面、連挽起的頭發、裙子都是他?喜歡的樣子。
女人越過她,那樣好奇又輕曼打量她一眼?,身后是壓低的聲音,大抵問了那傭人她是誰,她轉身去,卻沒聽清回答。
只聽見女人的笑聲:“沒事兒?,她照顧四哥這?么?久,我會好好安頓她的。”
她們越過廊道,去了正廳的方向。
沈名姝抬起頭去看那白墻黑瓦,竟然?覺得比陽光還要刺眼?,她忽而看見燕子從南邊的墻外飛入她的視線,然?后又很快飛走了。
燕子也會往北飛嗎?
她瞇起眼?睛,酸澀得可怕。
好一會兒?。
她給翟洵打去電話,第一次,他?沒有接,一般這?種事情他?都是在忙,事后會回給她,從小打到她都知道,所以她很少會給翟洵打第二次電話。
但是,她這?天站在紫園偌大的門口?,站在高高的門檻前,給他?打了三?個?。
他?接起來,倒是沒不耐心地反應,以為是時間?太長,他?開口?便?說:“去書房等。”
沈名姝道:“我要回去了,你走嗎?”
翟洵說:“怎么?了?”
“你走嗎?”
“你在哪兒??”
“大門。”
她聽見翟洵對那頭說稍等,然?后耳邊的聲音又安靜了許多:“給我個?理由。”
理由么??沈名姝想了好幾秒,翟洵道:“還沒給談完,你先去書房。”
沈名姝說:“就是想試試……你會不會跟我走。如果沒有任何理由的話,你會跟我走嗎?”
你會選擇我嗎?
“沈名姝,你在鬧什么??”
沈名姝淺吸一口?氣,低頭看著高高的門檻,平靜說:“沒事,如果你不走,那我就先走了。”
她幾乎沒有這?么?任性過。
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直到太陽曬到她的腿上,沈名姝看了眼?平靜的手機,忽而想起老頭子篤定的眼?神,自嘲一笑。
這?一次,沈名姝再也沒有了猶豫。
她抬腳重重踏出?門檻。
十一年,她事事順從他?,把?他?的事放在第一位,連選擇大學?都是按照他?的喜好就近選擇。她的依賴,不知不覺她又變成了籠子里折了翅膀的小鳥。
小時候是李月,長大了是翟家,永遠飛不出?別人的天空,她的境地和結果,永遠等待著別人的選擇和決定。
沈名姝站在園區外,后背是整片璀璨世界,前路一片荒蕪。
終于有一天,她醒過來,回頭眺望,荒唐又可笑。
她回到翟家,一言不發上二樓,再到小房間?。
這?幾年二樓也有了她的房間?,只是她還是更喜歡那個?小房間?。收回完東西,才發現十一年也不過裝了一個?箱子-
翟洵俯身,單膝微抬,像在池水泡太久的蓮心,光滑的鋼觸及絲綢,毫無阻力,他?聲色發啞:“有時還真像挖你的心看看,到底是怎么?把?你養成這?般心狠的。”
動作太直接,沈名姝整個?人都被充實,仿佛一個?裝著烙鐵的氣球,正撐著她。
她微微啟唇,呼吸貼在翟洵滾燙的動脈處,酒氣和女人的體—香侵入他?呼吸:“你養的你都不知道,我怎么?會知道?”
翟洵眼?底沉暗,聽著她的聲音,只覺那絲綢快要破損。
翟洵有怒意還有懊惱,那天老爺子邀請的都是和翟家世代合作的人,他?從沒想過那通電話會成為沈名姝離開的導火索。
他?以為她只是鬧脾氣,等回去哄一哄也就好了。
他?不知道沈名姝的心會這?么?狠。
說走就真的走了,連一絲原因和轉圜余地也不再給他?,決絕的就好像這?些年在一起的日子都是他?一個?人的錯覺。
翟洵猶記得,那天下午鐘平給他?打過電話,只是他?沒有接到?*,等談話結束,又為了周家的事和老頭子僵持了許久,等暫時解決這?些事,已經?是晚上。
回去的路上,想著給沈名姝打電話,才看到鐘平幾個?未接。
她撥回去,鐘平說,沈名姝走了。
他?皺起眉頭,平靜問:“去哪兒?了?”
沈名姝沒什么?朋友,平日除了圖書館也就是個?蔡冉在一起:“去蔡家看一眼?,算了。”一日的交際讓他?精神很疲倦,他?揉著眉心道:“算了,我打電話給她。”
“你們是不是吵架了?她……是帶著行李走的。”
翟洵的眼?皮猛地一抖,手指無意識緊了緊,片刻,他?咬著牙:“還真是長脾氣了。”
離家出?走這?一套沈名姝也是做過的,只是那時她不是真有膽子,也就誰也沒消息的情況下是躲去了蔡家。他?不覺得沈名姝會真的離開,大抵也就是這?次嚴重一點?——雖然?他?當時并不知道到底為著什么??
在他?心里,沈名姝從不是那么?任性的人,在明知道他?有重要事情的情況下打那通電話,已經?算是破天荒了,她不至于也不會為著這?點?事就跟他?鬧脾氣。
回到別墅。
翟洵拄著手杖推開小房間?的門,打量了一圈,幾乎沒少什么?東西,除了衣柜里她最寶貝的幾件睡衣,和臺上的日用?品。
他?冷趁著臉坐在沙發點?燃煙,卻怎么?也抽不進去,再給沈名姝打電話,那頭還是關?機的機械聲。
又隔了半小時,翟洵站起身。
從蔡家出?來,翟洵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他?在客廳等到夜里,終于有了消息——沈名姝現在在臨城,并且買了早上最早的航班,飛墨爾本的。
翟洵是連夜趕去的,南城到臨城這?個?點?沒有直達的飛機,私人沒有提前報備,所以起飛也需要幾個?小時,等到臨城已經?是夜里四點?。
深藍色的霧蒙蒙的天,臨近清晨,翟洵出?現在沈名姝租住的民宿里。
推開門,一個?晚上的火氣盡數聚集在眼?里,他?黑沉沉望著沈名姝:“出?息了,沈名姝,你出?息了。”
沈名姝卻一臉的坦然?,她由著翟洵帶著滔天怒意推門而入,她已經?盡量早點?走了,但翟洵找到她,她也并不意外。
他?想做的事,總是能做成。
“您這?么?快找到,可見我也沒那么?出?息。”沈名姝說完轉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冷水,大口?灌進去,大抵是希望這?冰涼能壓制住內心無可避免的動搖。
翟洵將她手里的杯子打到地上,眼?底陰鷙快要溢出?來,卻還在克制著:“鬧夠了就跟我回去。”
沈名姝垂眸,凝著地上翻滾的玻璃杯,笑了笑:“翟少爺,我要走了。”-
沈名姝眼?淚汪汪咬破他?的肩膀,某個?時刻,翟洵的恨意像離別那時,可是隨之而來便?又是難以覆滅的溫柔。
他?的吻落下,輕輕安撫她的眼?淚。
等到她完全灑出?,方才將人翻過去,白色背脊已漫成通體的粉,被透明汗水浸潤著,沈名姝去抓沙發的邊沿,指甲扣進去,被大掌從上完全覆蓋,似乎是要將她的縫隙完全填-滿進去,不留一絲一毫的空隙。
沈名姝身體繃直,不知是哀鳴還是快意地發瘋,嗓子喊得發啞,明明是冬季,卻如同夏季來臨,潮熱黏膩大股的熱浪席卷而來,她被自己燙得直打顫,翟洵狠狠擁著她,在背脊上哼聲打抖,好幾下,氣息方才趨于平靜。
翟洵呼吸沉沉在她脖頸后:“還沒回答我。”
‘沈名姝,你可以試著信我,不留余地地試試看。’
言猶在耳。沈名姝的臉側貼在沙發上,暖氣激得汗水更細密,她低聲問:“翟洵,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他?沉聲答。
他?不可能再放人走。
隔了片刻,沈名姝道:“不行。”
第25章 chapter 25
翟洵的臉色當即有些不好看。
沈名姝感知?到沉寂的氣壓, 琢磨了一下措辭,說:“你不覺得我們進度有些快?”
沈名姝身前穿進寬大燥熱的手掌,她微微吃痛, 身后人?完全壓下來?, 他道:“哪方面?”
她不悅嘖一聲, 手?肘往后撞, 被翟洵輕松捉住小臂。
“你們男人?腦子里是?不是?就想這?些?”
“你們男人??”翟洵挑起眉梢,眼神幽幽:“怎么?你見過很多男人??”
沈名姝簡直被這?狗男人?氣笑了, 她要?起身,好在翟洵沒再?硬跟她作對,只是?攬過她的腰腹將?人?一并抱起來?。沈名姝扯過沙發上的薄毯, 遮了遮, 皓白的手?臂抽出紙巾。
翟洵瞧著沈名姝的手?收回毯內的動作, 單手?將?她兩只手?捏住,親昵又透著警告意味地?喊她名字:“說說看,都見過誰?”
“你見的女人?就少?”沈名姝從他手?掌中抽回來?, 耳垂泛著紅, 簡單先清理了一下, 她想到的是?那時候在翟家門口見到的女人?。
喚他,四哥。
翟洵眼眸沉沉,倒不是?生氣,是?覺著這?罪名莫須有得很。沈名姝看了眼他表情,說:“喊你四哥的女人?也?不少吧?”
翟洵蹙眉問:“誰?”
除了翟家那幾個小輩,也?就許嘉衍幾個周邊的人?。至于女人?,他連臉都想不起來?。
沈名姝淺吸口氣, 原本?松快的情緒又有些堵得慌,翟家大部分的人?她都見過, 那個女人?絕不是?翟家任何一個小輩,而且喊得那般熟稔,實在不像是?第一次進?門。
要?么翟洵不想說,要?么是?已經不記得。
無論哪一種?,都讓人?很不舒服。
沈名姝語氣淡下:“去過翟家的,喊你四哥的女人?很多么?”
翟洵是?真想不到,沈名姝的不悅也?不似開玩笑,見人?掛了臉:“你出去問問,除了你,有哪個女人?既進?過我的大門又能這?么喊過我的?沈名姝,說清楚了。”
沈名姝沉了口氣,話?題莫名添了些火藥味,又是?吵架的預兆。
翟洵點了根煙,將?背后的窗開了一絲,冷氣吹起來?,不覺冷,反而此刻吹散許多陰霾。抽了幾口,他去看沈名姝,而后隨意套上西褲,披了襯衣,開門往外走。
沈名姝閉了閉眼,好像事情又回到了原點,她呼出一口濁氣,渾身的疲累酸軟,她轉身跪在沙發上,將?窗戶的角度推得更大,才覺得心?口好受許多。角落的那枝玫瑰已經不在,好像從來?沒有在后花園過。
就在以為翟洵已經離開,不再?回來?,門又從外打。
翟洵三兩步走近,抬手?將?窗合上大半,看動作就知?他已然在暴躁邊緣,可偏他將?手?里的水杯遞到她嘴邊:“喝了。”
沈名姝轉頭:“你不是?生氣了么?”
翟洵表情淡淡,語氣不善:“沖突?”
生氣跟倒水有什么沖突?當然有。人?在生氣的時候,還想要?估計旁人?,是?很不容易的。沈名姝心?有動搖,以前的翟洵才不會懂得這?些,也?沒那么細心?會體會到她的感受。
隔了兩秒,翟洵以為沈名姝還在鬧別扭,手?指輕揉開她的嘴唇,透明水杯貼在唇上喂她,水分一下打濕了飽滿干燥的唇,幾滴沿著唇縫往下滑出一條水痕,這?畫面頗有些具有強-迫性質。
沈名姝低咳兩聲,翟洵撫她后背,看她微漲紅的臉頰,緩和道:“別跟我鬧脾氣,要?么你說說那是?誰?”
幾秒后。
“我回來?不久,那天早上下了雪,看見有個女人?進?了翟。”沈名姝不是?很想說那么明白,似乎多解釋一分,在他面前便弱一分,但她還是?選擇說清楚:“我聽見她喊你四哥。”
翟洵眉宇緊皺。
“我不記得。”
這?不就成了懸案。
沈名姝點點頭,她確實見過,但翟洵不會也?不屑做撒謊這?種?事,她道:“算了。”
如果他否認,也?沒什么好深究的。
翟洵原本?神色不愉,話?說通了,他瞧著沈名姝的反應:“你在吃醋?”
沈名姝抿了抿唇,從他手?里拿過水杯,一口喝了干凈,她道:“翟少爺的自信,也?是?一如既往。”
他淺淡哼笑,心?情卻陰轉多云:“你要?是?不喜歡,以后就讓你一個人?叫,行不行?”
沈名姝道:“我不叫。”
翟洵不怒反笑,這?話?他聽出嬌嗔的意味。
“正?事還沒說完。”
“嗯,你說。”
翟洵現下的耐心?充足得很。
沈名姝認真看著翟洵,微微正?色,道:“翟洵,我們先不要?見面那么多好不好?”
耐心?耗盡也?只需要?幾秒鐘的時間。
但這?次翟洵沒馬上發作,他盯著沈名姝每一寸表情,如若目光是?實質的,此刻沈名姝的心?臟早已經體無完膚。他看似心?平氣和地?問:“為什么?”
沈名姝平和道:“我希望我們之間能慢下來?,翟洵,你不能否認,現在的我們需要?磨合的東西還很多。”
她和翟洵在一起的時間太長,又太短。十一年?的接觸,可真正?在一起的磨合卻少之又少,從前他習慣了退步,一味順著,所以他們過去大部分的日?子真正?發生爭執或‘戰爭’的事情,很少。
反而是?翟洵表面心?意,感情朦朧又直白時,他們的關系時好時壞,冷戰,爭吵,信任危機,不滿等等接踵而來?。
包括現在。
即便她回來?,即便誤會已經理清楚,可存在在他們中間的真的只有誤會嗎?
沈名姝凝著翟洵的眼睛:“這?一次我想要?公平。”
她說,這?一次,我不再?追著你跑了,不再?只是?望著你的背影,不再?只是?等待著你的選擇了。
翟洵沉默下來?。
他仔細打量著女人?的神情,一毫一厘都不放過,生怕錯過那一點不易察覺的掩飾或者其他,他在確認沈名姝是?否有一絲逃離的念頭,從而說出這?些話?來?。
翟洵思忖了片刻,這?些話?他可以接受,只是?最后那一句,終究讓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低落感。說不出那是?什么滋味,就好像行星在既定的軌道里主動發生了偏移,預料之外的,未知?的低壓。
他臉上沒太多表情,瘆人?的緊。
沈名姝其實也?拿不準翟洵是?什么想法,如果是?以前的翟洵,恐怕不會答應,現在她想試試,她有感覺到翟洵這?幾次的退讓,她想試試他能退到什么地?步。
終于,翟洵開了口:“怎么慢?”
沈名姝將?毛毯搭了一小半到翟洵腿上:“我們暫時不要?見得那么頻繁。以后我們可以一周見一次,最好是?周末,特殊情況的話?另說。”
沈名姝心?平氣和的,翟洵卻聽得心?里發沉,冷淡一笑,有種?想將?那張小嘴堵上的念頭,他瞥了眼毛毯,如嚼蠟一般一字一字:“一周,一次?”
下一秒,懷中湊來?柔軟和溫熱,女人?的幽香如春一樣,動搖著翟洵最軟處。
他聽她溫和道:“讓我毫無保留信你,翟總不會連這?點誠心?都沒有吧?”
翟洵抬手?,將?沈名姝從沙發捉起來?,她的兩只膝蓋陷在沙發,將?他的腿圈禁在中間,翟洵不輕不重在她翹-臀上打了一下。
“少給我戴高帽子。”
沈名姝輕呀一聲,接著被翟洵捧臉親上來?,直到舌尖發麻,翟洵方才退開她,他又盯著她看了許久,最后在那堅定目光中敗下陣來?,他咬牙道了一句:“行,依你。”
如果她想要?這?樣,他也?不是?不能退步。
如果不行,再?說。
沈名姝聞言,輕輕彎起唇,她低下頭,在翟洵唇上降下一吻,很快便察覺到翟洵聚集的威勢越發明顯,她身體一頓,想要?下來?。
被翟洵按住,他的嗓音如被沙子滾過:“別動,不弄你了。”
“那你放我下來?。”
“嗯。”
隔了幾秒。
沈名姝:“你松手?呀。”
翟洵耳朵發癢,那微揚的音調宛如琴弦在心?間顫動,磨著他,直到愈漸粗糲,他語氣反而有些懶洋洋的:“那你打算下一次什么時候跟我見面?”
沈名姝聽得發笑,她居然從翟四少爺的話?里聽出一絲幽怨來??
她正?了正?色,眼底狡黠難掩,軟手?撫在男人?高冷俊美的側臉:“說不好……翟總,乖乖等著啊。”
翟洵緩緩挑起眉梢,眸色暗沉,似笑非笑道:“行啊,我這?么配合,是?不是?該有一些補償才行?”
沈名姝后腰倏然發緊,連鞋都來?不及穿,猛地?從翟洵身上跳下來?,她裹著毛毯站在半米外:“翟總這?身份要?是?說話?不算數,可就太掉價了。”
翟洵靠回沙發,就那么由它挺著,半點不避諱沈名姝的視線,他又取了一支煙,喜怒不明道:“你上樓去睡會兒。”
沈名姝訝然,他也?沒生氣,這?語氣是?真的沒打算再?做什么。
她小步子挪過去,將?沙發旁的衣服撿起來?,草草套了件上衣,說:“不用了也?睡不了多久,早點去工廠吧。”
楊熙那邊的工廠出品速度很快,已經出了第一批貨,為了不出問題,她還是?要?去看一眼比較放心?,畢竟這?是?第一次和大廠的合作,出不得半點岔子。
翟洵看著女人?堪稱完美的身段,該瘦的瘦,該翹的毫不含糊,他彈了彈煙灰:“我送你。”
沈名姝搖頭:“你休息吧,也?沒怎么睡。”
算著時間,他應該這?一夜都沒睡,她道:“讓你司機送我一程吧。”
翟洵心?情不錯,扯了扯唇,說:“怎么?我見不得人??”
這?語氣沒不高興的意思,更多像是?在逗她。
沈名姝莞爾一笑,將?臉頰的發絲勾到泛粉柔軟的耳后,放軟聲音:“沒辦法,您老影響力太大,真要?親自送我去,我怕楊總和整個盛旺都得列隊歡迎,到時候排場太大,誰還有心?思工作?您行行好,我最近很忙的。”
翟洵嘴角上揚,幽深的眼神落在她那開合的嘴,瑩潤小巧,飽滿溫熱,他忽地?生了更深的心?思。欲念橫生。
“我有沒有說過,你這?張嘴很討人?喜歡。”
沈名姝感知?到那危險視線,順勢往下,夸張到青筋畢露,她心?一跳,抿住唇,讓自己保持絕對平靜:“我上樓換衣服了。”
不等翟洵開口,她將?門打開,全然不管男人?變幻莫測的表情,閃出去之前還沖人?揮揮手?:
“翟總,下次見。”
翟洵:“……”
第26章 chapter 26
沈名姝這幾天都在忙華萊秀的參賽作品, 和楊熙的合作很順利,但她的設計卻遭遇了一些麻煩,即便張婷說?已經很好, 足夠參賽水準, 她還是怎么都不滿意, 情緒也就沒那么高漲。
早上, 張婷給沈名姝倒了杯咖啡送進來,覷著那沒精神?的樣子, 說?道:“我真的覺得已經很好了,你對自己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沈名姝望著旁邊一沓廢掉的素描紙,說?:“不是我要?求高, 是這些東西沒有靈魂。”
這話說起來是有矯情和做作的嫌疑, 可只有設計師會?明白?, 一個從手中?誕生的作品,如果毫無思想連自己都無法說?服,那這個東西一定是失敗的。
就像母親生下一個孩子, 生下她, 卻打心底里不認可她, 那這個孩子還不如不要?生下來得好。
窗明幾凈的窗外,又是要?下雪的樣子,陰霾的,沒有一絲要?出?太陽的預兆。這種天氣?,腦子再怎么努力復蘇,也還是很容易讓人提不起精神?來。
張婷打了個哈欠,又搖搖頭說?:“哎呀, 真的是浪費,這些廢稿隨便出?出?樣品都能賣出?好價錢。”
只是沈名姝現在是創作時期, 這個階段,就算是廢稿也是不能使用的,尤其是這種參賽的設計,保密程度極高。
沈名姝的辦公?室除了張婷,這段時間也不會?有人輕易進來,平時密碼門都是上鎖的。
張婷對規矩心知肚明,沒在話題糾結,又道:“對了,我聽內部消息說?華萊秀的總監最近在安排設計師們聚餐呢。”
沈名姝說?不太清楚。
張婷:“你們設計師群里沒說??”
她設置了靜音,幾乎不怎么看。沈名姝道:“希望只是傳言吧,我現在是真沒工夫應付這些社交。”
就算是真有,她希望也是自由制,而不是道德綁架制——當然,這很難。
張婷哈哈一笑,上前拍拍她的胳膊:“辛苦了,小沈。加油。”
“與您同勉。”
沈名姝敲敲腦袋。
張婷笑起來,忽而視線在沈名姝脖子上一頓:“唉,你這項鏈好看啊,新買的?沒見你戴過?啊?”
實際上這幾天沈名姝都一直戴著。
只不過?前幾天脖子上都是遮瑕膏也遮不了的紅痕,實在見不了人,所以穿了幾天高領毛衣,今天顏色淡下去,稍擦了粉,才看不出?來。
那天她跑到二樓洗漱換衣服,房間的門從外推開,她剛找到一件高領的墨綠上衣,被開門動作一驚。
她以為自己鎖了門的。
翟洵身上松散套著前一天的衣服,襯衣西褲皺得不像話,他朝她走來,她心底惶惶說?:“你干嘛?”
他沒說?話,拉上她的手,不容拒絕往盥洗室牽,到鏡前,站到她身后?。
而后?脖子微涼。
她望向鏡子里,細長的金色項鏈,墜上是一小顆精致的圓形祖母綠,周圍嵌著鉆石,那是一種沉寂的美?,超越時間和年代的美?。
很難用言語形容它?的奇妙。
她想起來見到宋陳那天,翟洵說?起過?這條項鏈,是上世紀歐洲一個著名珠寶設計師壽終正寢前,為愛人設計的最后?一條絕版藝術品,不是金錢能概括的分量。
“很好看。”
“喜歡嗎?”
即便她的答案是一樣的,他還是要?得到自己心里想要?的那個。這就是翟洵。
她望著那纖細卻精美?無比的金鏈,唇瓣翹起弧度:“喜歡。”
翟洵聞言,滿意輕哼了一聲?,他垂下頭在她后?頸處落下一吻,他低沉問:“喜歡我嗎?”
她感知著皮膚的燥熱,緩聲?回答說?:“喜歡。”
…
“這什么牌子的?看起來不便宜。”
不等沈名姝回答,張婷又問道。
這項鏈確實精細,遠看不覺那么驚艷,但靜看無論?質感還是精密程度,都堪稱完美?,尤其那顆墜子。
沈名姝道:“淘來的。”
張婷‘哦’了聲?,她偶爾也會?去珠寶區逛逛二手市場,新的名牌或奢侈品買不起,有時候就會?去淘這種好價好物。
“真漂亮啊,很襯你。”
沈名姝自己也很喜歡,她不禁想到翟洵,這幾天二人都沒見面,只靠著手機聯系,那位昨晚的電話里語氣?已經不太滿意。
正說?著,門外響起輕微的敲門聲?。
沈名姝蓋住設計稿,請人進門,傅玲探進腦袋,低聲?說?:“Cloris,有客人找。”她手指比了三下v,說?:“vvvip。”
張婷率先走過?去,她們工作室vvvip的消費起步在六位數,不過?因為工作室剛成立不久,到現在為止的高級會?員一只手就能數過?來。
這個級別的會?員親自到場,絕對屬于公?主駕到。
沈名姝和張婷一起出?門,迎面而來的是個陌生的女人,戴著墨鏡,身上隨便一樣裝飾品都是高奢。
女人掃了一眼,最后?目光投射到沈名姝臉上,將人下往上打量,她認真看了看沈名姝的臉。
這種直接的視線,無論?是什么原因都讓人產生不適。
沈名姝的所有客人她都能記住,無論?是名字長相?還是尺碼,所有會?員里,她只有一個人沒見過?,就是上次訂購情侶套裝的女人。
只是打電話報了尺碼和要?求,以及非常爽快地打錢,自始至終人都沒有露過?面。
沈名姝周全笑道:“您是齊小姐吧?”
女人饒有興味:“你沒見過?我,怎么知道是我?”
沈名姝自然而真誠道:“您訂衣服的要?求和審美?很好,今天一看您這氣?質不難猜出?來。”
張婷在心里鼓掌,瞧瞧,她們家的設計師除了衣服漂亮,人好看,話也是一等一地會?說?。
女人挑了挑眉,這種話沒有人會?不喜歡聽:“沒想到做衣服的也這么會?說?話,沈……應該很多男人喜歡你吧?”
她甚至不記得全名。
聽到這話的人都有些不自覺地一頓,自然,這對女孩子來說?,一定不是什么好聽的話。
張婷心里也犯嘀咕:這怎么聽著像是來找茬的?
她接話道:“齊小姐今天過?來是來問進度嗎?您發個消息就行,還辛苦親自跑一趟。”
“順路過?來看一眼。”那齊小姐視線忽而在沈名姝脖子里停留幾秒,眼底微詫,隨即語氣?淡淡道:“我的衣服做得怎么樣了?”
沈名姝這才道:“下個月中?就能完工,到時候給您送過?去。”
“哦,行。”女人說?完便是轉身要?走的姿態,但接著她又頓了頓,回頭看向沈名姝:“男士那一套你一定要?用心做,他很挑剔的。”
沈名姝說?:“您放心,我們對所有客人都會?用心。”
“放心,一定讓您和先生都滿意。”張婷順勢附和,走到女人身邊,準備陪著出?門。
女人又看眼沈名姝,方才反駁道:“是未婚夫。”
等人離開,張婷和沈名姝回到辦公?室。
張婷問:“這有錢人是不是都是從鼻孔看人的?還一副怕人不知道她有未婚夫的樣子。”
沈名姝聞言,失笑,她嗓音一如既往清淡:“還好吧,畢竟人家花了那么多錢。”
話是這么說?,可不知為什么她總有種說?不出?的別扭感-
紅色保時捷停靠在大樓外的地上停車場,引得路人頻頻回顧。
女人彎腰進了后?座,幾十萬的包包隨手一放,再取下墨鏡,語重心長道:“齊齊,你確定真的不換個對象嗎?”
齊穎放下手機,看向好友,好奇地問:“什么意思?她真人比照片更好看?”
女人轉頭,齊穎長著一張絕對漂亮的臉,身材更不用說?,豐滿有質,可以說?是少見的美?人。但是和樓上那個比起來,還是多少缺了自然。
和醫美?無關,是缺了男人都喜歡的那種干凈氣?質,純白?,又似玫瑰那樣的嬌,言語動人,莞爾一笑,又是風情。
最難得的是,這女人讓人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綠茶感。連她看到這姓沈的,第一反應都不是討厭。
她也不好明說?,反問:“翟洵看中?的人能丑嗎?我是覺得,你這事兒希望不大,要?不算了。”
“為什么?”
“我聽說?前段時間翟洵在保利拍了一條項鏈,現在這條五千多萬的項鏈就在那個女人身上。齊齊,我們以前和翟洵接觸不到,可也聽說?過?這女人的事,這幾年就沒見過?翟洵身邊有女人,她一回國,翟洵就迫不及待對她好成這樣……”
齊穎聞言,臉色雖然不太好,但并不是為著二人關系,她說?:“我對翟洵沒有興趣,只是如果我做不到把翟洵抓到手上,我爸不會?把家業交給我,齊家所有的一切就都是我那便宜弟弟的了。”
到時候她什么也得不到,在這家中?也就沒有任何立足之地。
顯然剛才好友帶來的消息,對她的處境很不友好。
“可是……我還是覺得翟洵這人最好還是不要?碰。”女人提醒道:“當初周家那女的也是因為算計他,到現在還在精神?病院住著呢。”
齊穎無所謂笑了笑:“沒關系,那時候周家是自己作的,一個女人居然想靠爬床上位,簡直愚蠢又惡心,我不一樣,他老?人家是站在我這邊的。我有什么理由把機會?往外推呢?”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做?”
“不著急。”齊穎看了眼大樓,說?:“人正新鮮勁兒呢,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我不做,再等等。”
…
晚上,沈名姝和蔡冉約了一頓飯,蔡冉情緒也一般,為著家中?再次提起相?親的事。聊完天,蔡冉心情好一點,沈名姝又再次返回工作室,直到八點多才回家。
洗完澡出?來,看見翟洵發的消息,還有未接來電。
【在做什么?】
沈名姝低著頭,手機的光暈照在她臉上,仿佛鍍了一層炫白?的濾鏡,像舊時代干凈又富有韻味的女人。
她回:【剛洗完澡。】
隔了半分鐘,翟洵回復:【看看。】
沈名姝抿了抿唇,眼底浮起笑意,她道:【你的不正經什么時候能收斂一點?】
翟洵:【正常需求,收斂什么?】
沈名姝指腹落在鍵盤上,想了想回答:【真遺憾,這邊可能滿足不了您的需求。】
這頭,杯盞交錯的包廂中?,煙酒香水的氣?息在幾十平米的包廂內回旋,翟洵捏著一支煙,單手打字。
許嘉衍在旁邊覷著翟洵嘴角一閃而逝的笑,以及那松快的神?情,道:“四哥。”
“嗯?”
“聽說?沈名姝這幾天都沒見你?”
翟洵抬起頭,許嘉衍掃開準備靠近敬酒的人,低聲?和身邊臉色驟變的祖宗解釋:“蔡冉晚上和她吃了頓飯,剛才微信跟我提了一嘴。”
翟洵皺眉,語氣?不善:“吃飯?”
下午他說?來接她去吃晚飯,沈名姝還是一副工作忙得很的樣子,要?等周末再說?,結果轉頭就跟別人去吃晚飯?
好得很。
許嘉衍默了默:“她連飯都不跟你吃?”
翟洵:“……”
許嘉衍被那視線盯得發怵,抬手跟不知道是誰的人打了個招呼,心想,別的不說?,沈名姝的手段他是真佩服,能讓他四哥憋成這樣還不發火。
不過?不是人人都是沈名姝,他也不敢再往下說?這話題。
“四哥,周日去球場嗎?最近擴張,草場更大了,落桿手感不錯。”
翟洵撳滅煙頭:“不去。”
許嘉衍道:“最緊張的時期已經過?了嗎?你也該休息休息。”
翟洵沒說?話,懶得搭理。
轉眼就是周日,沈名姝也半句沒提過?見他的事,他最近是不是有點太由著她了?
翟洵磨了磨手指,又抽出?一支煙,許嘉衍遞來一簇明火。煙霧如虛,翟洵眼神?里透著幾分危險的氣?息。
他拿起手機給沈名姝撥出?去,再朝許嘉衍不耐煩揮手,趕人的意思。
許嘉衍聳聳肩,得,他好像是點火了。
第27章 chapter 27
翟洵電話打過來的時?候, 沈名姝正在準備起身吹頭發,青木色的長卷發以半濕的狀態搭在肩上,屋內暖氣開得足, 身上就套了一件最喜歡的青色吊帶睡裙, 她屈膝坐在沙發上, 姿態慵懶。
她并不知道翟洵此刻是煩躁的狀態, 所以說話時的語氣還是和翟洵在微信聊天一樣。
她嗓音是天然清淡,此時?卻帶著柔軟:“怎么了?翟總說不過我, 打電話來興師問罪?”
揶揄,甚至是一種不由自主地親近,隨性。
翟洵的火氣下去少許, 但語氣還是很不爽利:“晚上跟誰吃的飯?”
沈名姝微頓, 回答說:“蔡冉。”
“哦, 是嗎?”煙灰驚落在沙發上,修長的手指隨手一撣。
沈名姝當即明白這通電話的來意了,她摸著濕漉漉的頭發, 誠心誠意評價道:“許嘉衍跟你說的吧?他一個大?男人怎么還喜歡告狀?”
翟洵板正道:“說你自己的問題。”
沈名姝聞言, 覺著這話聽著很像個教授, 她嘴角溢出弧度,她道:“我什么問題?冉冉今天心情不好,我這邊也不是很順利,到晚上還有點累,正好一起聊了會兒?。”
翟洵默了默,他從聲音里聽出一絲低落的情緒,他淡聲問:“怎么不順利?”
沈名姝說只是不太有靈感:“總覺得差點意思, 心里不舒服。”
翟洵緩緩蹙眉,倘若是什么項目不順利, 砸點錢,甚至把公?司買下來就行,但這種事他確實不熟練。又是一周見一次,他連人都看不見,都不知道自己吃飽了撐的,守這規矩做什么?
這種時?候她寧可找蔡冉,也沒找他。
“然后?”
“什么?”
沈名姝隔著手機都能感受到那頭的陰沉,她道:“你怎么連女孩子的醋也吃?”
翟洵直接問:“我還不如?蔡冉?”
沈名姝原本還挺壓抑的心情,一下被逗樂了,她道:“你跟她比什么,再?說馬上就周末了。”
他這已經是壓著戾氣:“有什么區別?非得周末?”
沈名姝說:“想感受一下……”
翟洵問她感受什么?
沈名姝說:“普通情侶的生活。”
正常地上下班,微信電話彼此分?享一天的生活,周末的時?候約會。
其?實也不一定是要?周末,只是周末似乎更?有氛圍感。或許這是因為她本人也很少有周末的原因。
翟洵的指尖在手機邊緣摩挲,他輕呼出一口?煙,望著眼前煙酒聲色交替,略顯混亂的世界,耳邊的低喃就成了細細的泉水,沁入肺腑。
情侶。
短暫的兩三秒沒有回應,沈名姝垂了垂眸,伸手拿毛巾先去擦拭頭發,然后說:“其?實換個詞也行。”
不行的話,換個人也行。
話音落下,電話掛斷。
沈名姝一頓,但很快下一秒,微信視頻便發過來。
她接起。
翟洵那頭的光線不算明亮,相比起來,她這邊客廳的視?*線更?好,沈名姝視頻接得快,看到視頻中衣領墜到櫻桃邊緣,露出的粉白,她才急忙往上撩。
翟洵已經站起來,很快電話的嘈雜聲靜下來,他換了個房間,只聽見他低沉的嗓音:“故意的?”
沈名姝忽然想到一句:“你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
翟洵哼笑,而后在那昏黃的燈光下,他收斂笑意看了她半晌,問:“真不見?”
沈名姝搖頭,看他神情,肉眼可見的暗沉不少,不過沒更?多要?發作的跡象。她故意問:“你在哪兒??剛才好像挺熱鬧?”
翟洵去的隔壁包廂,沒拿煙進來,看著沈名姝總有躁意。
他坐到窗邊沙發,給沈名姝照了一眼:“許嘉衍的會所。”
“哦……會所。”
翟洵睨著她的表情,說:“我不常來。”
沈名姝點頭:“漂亮么?”
翟洵微頓,理解她話里意思,笑一聲:“沒注意。”
他懶洋洋后靠。
“明白。”
“什么你又明白了?”
“當然是您最清白最無辜,最正經,心思……最干凈。”
翟洵挑眉,對這半嘲的揶揄半點不惱,似笑非笑:“嗯,我骯臟的心思都對著你了。”
沈名姝呼吸頓了頓:“那翟總不考慮改改?”
翟洵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毫不遮掩的直白,仿佛快要?將屏幕看破了,他慢條斯理道:“改不了了……沈名姝,怪難受的。”
沈名姝不是一開始就聽懂的,是從翟洵的動作。
她自問是個見過世面,也不是那么容易臉紅的人,可在翟洵這里,經常會覺得她那點世面……無論是哪種方面,都還羸弱得很。
“翟洵!”
“嗯。”他拿手機的手倒是拿得停穩,他道:“幫我?”
這她怎么幫?!而且……現在是這個的問題嗎?不等沈名姝開口?,翟洵漆黑的眼睛看著她,從她精妙的鎖骨游到她唇上,他不要?臉地蠱惑道:“姝姝,叫兩聲聽聽。”
“你別這么禽、獸行嗎?”
“你再?多讓我等兩天,我可能會更?——禽、獸。”
…
十幾分?鐘后,男人的哼聲如?魔音穿透手機,席卷沈名姝的身體。
她面紅耳赤,心跳如?鼓地掛斷電話,扶著心口?,手指按著心口?的皮膚,后知后覺將睡衣重新拉上。
太荒唐,太羞恥了,可不知為什么心底,和?更?深處的地方,卻有種微妙而異樣的興奮。
像細密的野草,郁郁蔥蔥冒出來,連成一片,掃在人身上,酥酥麻麻,雨一澆,全濕透了。
難以否認的事實是,翟洵做-愛時?候的聲音,和?結束時?那幾聲,是好聽的-
許嘉衍和?幾個人正在玩牌,看到翟洵回來,把爛牌一丟,籌碼甩出便往沙發那兒?走。這邊明顯比那邊安靜,都知道翟洵不喜歡鬧騰,所以沒人過來打擾,連玩牌的聲音都斂著。
剛才還陰氣騰騰的人,現下頗有神清氣爽的意思。要?不是知道翟洵不碰女人,都懷疑是不是去隔壁和?人打了一發。
許嘉衍問:“四哥,玩兩把?”
翟洵接過遞來的煙,點燃吸了兩口?,問:“我記得你有華萊的股份?”
許嘉衍道:“有啊,就十個點。第一次融資的時?候就填了,怎么了?”
一般來說翟洵開口?提起哪個公?司或者行業,那一定是有了某種成算,準備下手或者已經下手,沒辦法,他對翟洵的金融大?腦太過膜拜和?盲從,根本沒多想,下意識覺著翟洵是因為看到什么機會,要?搞大?的。
翟洵卻沒作聲。
隔了片刻,食指輕彈去煙灰,低沉道:“算了。”
沈名姝不喜歡他介入她的工作,那女人現在難哄得緊。
許嘉衍見人說完便站起身,他‘唉’一聲,聽翟洵聲音里透著淺顯的冷,方才的愉悅又一散而空轉眼變了臉,還莫名罵了一句:“一個破比賽。”
也值得把她煩成這樣?
許嘉衍:“?”-
南城越發有過年?的氣氛了,冬季、白雪、濕霧、貼紙、燈籠。
連工作室這幾天都洋溢著不一樣的氣氛。
只有沈名姝一如?既往,沒覺得有什么區別,甚至,最近她真要?忙壞了。但是今天一早起來卻不太一樣,天氣也不怎么冷,路上甚至沒有堵車。
到工作室看見外面有人來加班,跟她打招呼。
“早啊,Cloris。”
“姝姐周末好啊。”
沈名姝溫和?回應:“早,周末好。”
她剛回辦公?室,張婷敲門進來,手里拿著一個袋子放到她桌上:“這是我媽上午剛寄來的香腸,你拿回去嘗嘗。”
“阿姨已經回去了?”
張婷點頭:“她在城里不習慣,也沒認識的人,回去她還能打打麻將,索性就讓她回去了。”
“不是做檢查么?沒事吧?”沈名姝問。
張婷家在臨城一個小?縣城里,父母都在家務農,這兩年?媽媽的身體不太好,家里還有個哥哥,今年?剛剛二婚。
老家修房子,媽媽看病,連哥哥結婚的費用?都是張婷一手包辦。盡管二人境遇不同,可有時?候沈名姝和?張婷會在某些時?候產生共鳴,大?概這也是她們能共事至今的原因。
張婷頓了頓:“還好吧。病是能治的,其?他的治不了……嗐,反正,都是一筆爛賬。”
她沒再?繼續這話題,佯裝不高?興:“你別拒絕啊,我媽說了這是特地帶給你的,你不要?我不好交差!”
沈名姝接過去,會心一笑:“那替我謝謝阿姨。”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張婷擺擺手:“自家人,你客氣什么?”
說完,張婷手機恰時?響起,她看眼沈名姝,說真是巧了:“我媽。”
而后她打開門,沈名姝依稀聽見她和?母親撒嬌的聲音。
“知道啦媽,我自己會注意的。哎呀不是說了嗎,大?年?夜不行,年?初一回去。那我得工作啊,不然怎么賺錢……”
再?往后便聽不見了。
張婷對母親這么孝順,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不全是骨肉親情,張婷出生的時?候,她父親差點把她掐死,后來幾歲的時?候父親又把張婷扔到很遠的地方,母親從家里逃出來光腳走了幾十里路,腳見趾骨,滿地踩血,才把人找回來。
沈名姝第一次聽見的時?候,大?為震撼。
…
打開袋子,香腸獨有的味道飄散在空氣里。
李月和?沈子榮還沒有離婚的時?候,過年?偶爾也會在飯桌上看到,但她吃不慣那種熏味。以前張婷也送過,她放在冰箱里,兩三節能吃一整年?,但從來沒在過年?的時?候拿出來。
沈名姝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發給翟洵。
【同事送的。】
二十幾分?鐘后,翟洵回了消息:【這是什么?】
沈名姝:【香腸。】
沈名姝:【帶回去給鐘叔做。】
翟洵電話打過來,他慣常沒有打字的耐心,她接起來,不等開口?,他問:“幾點結束?”
沈名姝說:“拿個東西就走。”
隔了兩秒,翟洵說:“我三十分?鐘到。”
第28章 chapter 28
陡寒的天, 停了雪,汽車到一條窄巷口靠停。
一下車小吃煙火的氣息便迎面而來,油麻糕、蔥油餅、雞蛋糕、肉夾饃, 炸串、豆腐腦……沈名姝站在路口, 望著幾乎沒有太多變化的小巷, 有一種時?光停止的錯覺。
沈名?姝詫異于翟洵居然會帶她來這里。
她轉頭去看, 翟洵穿著那身寸尺寸金的西裝,干凈利落的頭發, 眉眼疏離抗拒,這樣一副尊容出現在這兒,實在有些格格不入。
因為是舊小區, 里頭都是老式的菜市場, 使用的年份久了路面不是很平整, 偶爾有坑坑洼洼的凹陷,雪化后變成極淺的污水坑。路過的電動車,自行車碾過的污水濺起水漬, 翟洵皺起眉, 表情可?謂黑得色彩斑斕。
翟洵少有會后悔的決定, 但這次還是覺得自己草率得很。
無論幾次,他依舊不習慣這種味道,到處都是臟的,路邊小攤油膩膩,空氣與食物之間沒有隔擋,不戴口罩和?手套……都令他難以忍受。
“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再來這里了。”沈名?姝笑著說,有自行車過來, 她便?下意?識抓了翟洵的手,將人往身邊拉, 下一秒,她被男人反握住掌心?。
翟洵臉色抗拒,語氣也就沒那么動聽:“你說對了。”
這輩子?是真不會再來這里了。
沈名?姝眼角輕彎,她拉著翟洵,連腳步都快了不少,臉上露出許久未見的輕松和?活躍。翟洵看著她,白色大衣下的淺黃一色內搭襯得她神情更靈動,這時?候的沈名?姝更像是十?幾歲少女的樣子?,沒那么多煩惱,笑得也簡單,進入街道時?那種難忍的躁動不自覺沉降下去。
沈名?姝指著不遠處的小店,紅底金字,上面簡單寫著‘雞蛋糕’三個字。
她驚喜地說:“那家店居然還在。”
她微微用力,拉著翟洵的手快步走到小店前,店面修整過,品類多了不少,原本單一的口味添了很多新奇的,紅豆,抹茶等等。
沈名?姝選了原味,想了想又另外買了幾樣別的口味,翟洵自動拿手機去掃付款碼。
“給張婷她們?買點嘗嘗。”
“嗯。”
老板娘將稱好的幾袋雞蛋糕直接遞給翟洵,沈名?姝一頓,卻見翟洵神色自若接過去,她便?轉頭說了聲謝謝,隔了一秒,聽翟洵淡淡也說了聲:“謝謝。”
離開攤位,翟洵問:“你那是什么表情?”
沈名?姝說不上來,想了一會兒,道:“你自己不覺得陌生嗎?原來你是這么有禮貌的人……”
翟洵:“……”
翟洵掌心?落在沈名?姝頭頂,揉了一下,就是語氣蠻危險:“沈名?姝,我在你眼里到底是個多壞的人?”
沈名?姝抿著唇,忍笑淡然說:“沒有的事,翟總才貌雙全,有權有勢,大度有禮,還幫我拎東西,我上輩子?若非燒高?香絕沒有這種福氣。”
翟洵冷呵一聲,湊到她耳邊:“多笑笑,有你哭的時?候。”
沈名?姝:“……”
見她表情有了變化,翟洵方才滿意?直起身,但很快,滿地的泥濘再度讓他表情失衡。沈名?姝低聲問:“所以怎么想到又帶我來這兒?”
沈名?姝十?二歲那年,這條路還沒有這么破舊,人比現在還多。
少女的心?事來自初潮,緊張和?害怕習慣性充斥在她心?里,沒有人給她正確的指導,為了避開司機和?所有認識的人,沈名?姝來到更為熟悉的街市。
李月在的時?候她不是很常來,沈子?榮帶她來得多。她喜歡吃這里的雞蛋糕,沈子?榮會經常偷偷給她買,兩個人開始吵架后,她就很少再來這里。
她走了很久,在街尾的小店面,在最深處的貨架上找到衛生巾的字樣。精打細算地核對著每一種價格。
李月已?經很久沒打錢了,她剛用之前剩下的錢交了最近的活動費,她想換學校,換一個學費便?宜的,這樣她能把那點錢把握得更好。
沈名?姝避開了司機,所以回翟家的路依舊只能走回去,要四十?幾分鐘的路程。
沒有人教她,等回到翟家才發現她買錯了型號,床單染上鮮紅,她三點多去衛生間洗干凈床單和?內—褲,再墊上厚厚一層舊衣物,也還是睡得不踏實。
所以第二天,她又避開了司機,撒謊去了舊街區。
沈名?姝依舊在貨架挑挑揀揀,從上看到最底下的散裝,她買完拎著黑色塑料袋往外走。
到門口,她拉開書包將塑料袋放進去,剛拉開拉鏈,她整個人如遭雷擊僵硬在原地——
橙黃的傍晚,周圍一切停頓,少年與輪椅上像末日?世界的降臨。
他在原地等著她走近。
“打開。”
沈名?姝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她說:“沒什么的。”
翟洵陰沉著一張臉:“打開。”
她咬著嘴皮,紅透一張臉,走近,打開黑色塑料袋一角。翟洵手一抬,塑料袋從手中?脫落,里頭的東西散落一地,周圍人駐足停留。
那一瞬間,沈名?姝聽見自尊被踩爛一地。
“這種地方你也敢一個人來?沈名?姝,撒謊騙人這種本事你倒是利落得很。翟家是缺你吃缺你穿,讓你來這種地方丟人現眼?”
翟洵每一句話都比刀子?還要鋒利。
雖然從那個月起,翟家所有的女傭,包括她都會獲得一筆另外的補貼。可?為著這件事,沈名?姝還是深深記恨了翟洵好幾個月,那段時?間她對翟洵雖然還是順著,在跟前依舊乖覺,但不再像從前那般熱絡。
慶幸的是,李月終于打了錢,連著幾個月都沒有忘記,或許是真的賺了錢,一個月比一個月多。
直到幾個月后的有一天下午,她放學回家,聽見傭人談論下午無意?間接到電話的事。
她才知?道,在之前幾個月收到的錢,和?李月沒有任何關?系。
沈名?姝稚嫩的心?臟裝滿了復雜難辨的情緒,她對翟洵有怨,卻又充滿感?激。
他擊碎她的尊嚴,又好像在小心?把她的尊嚴拼起來。
即便?這看起來不像翟洵,更像是她的妄想。
直到又隔了幾年,沈名?姝才知?道年少時?的翟洵連那袋子?里裝的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她自己一人在快要天黑的傍晚,去了那樣凌亂甚至算不上衛生的小店,并?且買了連包裝都沒有的紙巾。
為了幾包紙,他覺得她簡直無可?救藥。
翟洵第二次到這條街,沈名?姝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十?八歲,她生日?,想吃雞蛋糕,她跟在他身邊,在他和?今日?一樣漆黑的臉色下,走進這條街。
她笑著對翟洵說:“我明年還想來。”
翟洵說:“不來。”
沈名?姝把雞蛋糕放在他嘴邊:“求你啦,人好心?善的翟少爺。”
她笑得那樣溫柔漂亮。
一如幼時?,翟洵嫌棄嘗了一口:“再說。”
可?惜,翟洵后來再也沒跟她來過這里-
“所以怎么又想到帶我來這兒?”
翟洵說:“答應過你。”
沈名?姝道:“你當時?明明沒答應。”她將其中?一個雞蛋糕往翟洵嘴邊遞去。
翟洵沒作聲,垂眸看了眼,而后捏住她的手順勢拿到嘴邊,嘗了一口,還是那樣,他不喜歡吃這種甜食。
但還是那樣,他喜歡這種甜食。
沈名?姝抽回手:“吃了我東西還不說?白嫖?”
翟洵哼笑一聲,他去看沈名?姝皎潔的側臉,被風吹得透著粉,像嬌氣的粉玫瑰,或是讓人口腔生液的蘋果。
眼底的光被街道的顏色填滿,最后換作她一個人的影子?,沈名?姝這個人在他眼里算是終于有了實感?。他低沉道:“心?里應了。”
只是后來,陡然生變,他也沒算到。
沒走到街尾。
沈名?姝深知?走到這兒,對翟洵這個挑剔的人來說已?經很不容易。司機早早停在拐角的街邊,去的方向卻不是江南區,抑或者新北。
她問:“還要去哪兒?不回去?”
翟洵似笑非笑:“急什么?”
這話意?味不明,他眼底的色-欲卻是一點不遮掩。
沈名?姝也沒示弱,她上身稍稍靠近,在翟洵耳邊如婉轉之音輕聲說:“翟總這么有風度,今天一定不會碰我,是吧?”
她身上還套著大衣,里頭是淺黃毛衣和?呢絨短裙,還有薄絨絲襪。那種東西,他撕過一絲,很容易。
翟洵眼神深諳,他慢悠悠笑了笑,捧住挑釁的女人吻上去,片刻,才用只有二人能聽見的暗聲:“你要是不想在車上……就乖一點。”
沈名?姝猝不及防,前面隔板都沒升起,她臉色緋紅,只能瞪他一眼,回到自己的位置。
在這方面除非比他更不要臉,不然強硬沒什么意?義?,吃虧的還是她而已?。
兩個多小時?后,海平線的身影逐漸沒入沈名?姝的視線里。
臨城的天氣倒是挺好,有稀薄的陽光,海面還有霧,一眼望去像是進入了另一種世界。
這里是度假區,車停在一棟別墅門口,經理和?工作人員早早在外迎接,翟洵擺擺手說了什么,然后牽著沈名?姝跟著經理往海邊走。
沈名?姝心?里好奇又很驚喜,翟洵把這一天安排這么細致早已?超過她心?里所想。
慢慢走近,沈名?姝看見海灘上方的平底上有一頂巨大的帳篷,布置得不少,玫瑰鮮花,草場,氛圍燈,像是縮小的春天。周圍有安全設施,還有燒火的材料。
最重要的是周圍只有他們?這一頂帳篷。
沈名?姝看了看四周,不確定地問:“我們?今晚住這兒?”
翟洵:“嗯。”
她默了默,猜測道:“你把這兒包下來了?”
翟洵:“人多,不方便?。”
沈名?姝:“……”
這么大一片海,一個人都沒有,這是要做什么,能不方便?成這樣?
翟洵覷見她惶惶的神情,露出無比溫柔一笑:“沈小姐在車上不是很厲害嗎?放心?,有你的表現的時?候。”
第29章 chapter 29
營地準備得很齊全, 可謂應有盡有,帳篷外就是一張寬敞柔軟的沙發,面前則擺著一張原木長桌。
已是下午一點多, 營地里準備牛排和基圍蝦, 以及沙拉紅酒, 只是這些食材都是生腌的, 還需要?自己?動手。
路上趕的時間比較多,也沒太舒服地吃東西, 現下一桌美食擺在面前,也就很沒出息的感到了餓意。
面朝大海,煎牛排銬基圍蝦, 沈名姝還挺有興趣, 聽翟洵要打電話讓人來準備, 她說?自己?做吧。
翟洵沒意見。
火柴燃著,周圍溫度是熱的,沈名姝坐在凳子上熱鍋, 在鍋底抹了黃油, 然后?再去拿牛排, 翟洵站在旁邊,二人都套了一層加厚的羽絨服,海風習習,沈名姝忽然轉頭去看翟洵,卻?撞上男人如墨的視線。
她一頓,而?后?笑起來。
翟洵嘴角也有笑意:“開心?”
沈名姝點頭。
翟洵說?:“下次再來。”
沈名姝說?:“迷迭香遞給我。”
翟洵順手給她,沈名姝示意他直接放鍋里, 牛排和黃油的香味席卷了整個帳篷,沈名姝拿出來稍微醒了醒, 再切成小條,然后?遞到翟洵嘴邊。
她問:“怎么?樣?”
他評價:“不錯。”
烤完基圍蝦。
二人就坐在沙發上,配上紅酒,簡單吃完一頓。
“翟洵。”
“嗯?”
“我也有個禮物。”
沈名姝走到帳篷里從包里拿出一個小方盒,她坐回沙發,把盒子給他。
翟洵嘴角聚著笑,垂眸,根根分明的手指打開它。
一條黑色繡暗紋的領帶。
他抽出,冰冷的手指細心摩挲著,慣性漠然沉郁的五官像化開的雪,他說?:“手藝不錯。”
沈名姝眼底浮現傲然:“翟總眼光也不錯。”
翟洵問:“怎么?想?到送這個?”
“你不是也給我送了項鏈?”沈名姝抬手,撫上脖子里的細鏈:“交換。”
“這是你說?的公平?”
“某個角度來說?,算是吧。”
翟洵一笑,給她,嗓音愉悅:“幫我戴?”
散開外套,露出里面單薄的西裝和襯衣,他今天沒打領帶,襯衣解了一顆,手指感知到他體?溫的熱氣,沈名姝的目光從他滾動的喉結錯開去。
她快速打完,然后?將羽絨服幫他合上,她刻意忽略了他灼熱的視線。
不知不覺已經快五點,海天一色的世界終于?開始有了傍晚的影子,白天微弱的太陽光在落日時竟然涌出燃燒萬物的勢頭,火紅的顏色,似要?燒化半邊天。
沈名姝看得有些出神,身邊有點煙的聲音,她轉頭看著他呼出薄薄的煙霧,她道:“給我一根。”
翟洵瞥她一眼:“慣的。”
他直起身,勾過?沈名姝的腰往懷中帶:“你倒是還敢提這事兒,誰讓你抽煙的?嗯?”
沈名姝道:“抽煙還要?人允許?”
翟洵一聽這話,臉色微壓下來,他問:“你在國外經常抽?”
沈名姝說?還好,但是她不抽別人的煙,都是自己?買。
翟洵穿過?后?腰的厚衣服,去捏她的軟腰:“還得夸你?”
“您太客氣了。”
沈名姝腰上發癢發麻,她堪堪躲開,被人重新扯回去,翟洵聽著她這語氣瞧著這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陰惻惻地露出微笑,單手掐了煙。
沈名姝頓時警鈴大作,她起身要?溜,翟洵一把將人抱起來。
他臂力很強,單手就能抱起她,青筋肌肉便似全副武裝堅硬的凸起來,整個人就像一塊石頭。硬得滲人。
沈名姝摔在軟墊上,海風還能吹進來,下一秒,簾子被完全拉上。
她這時才想?起來時翟洵的暗示,在這偌大的地方,四面無人,只有她和翟洵兩個……
沈名姝勉強笑了笑:“我覺得我還要?消化一會兒。”
翟洵脫了那厚重的外套,然后?是西裝,再是襯衣上的黑鉆袖扣,他黑沉沉的視線凝著沈名姝,侵略感極重:“沒事,一會兒自然就消化了。”
…
海水覆滅又來,海浪拍打聲似不會停止的嘆息,一聲一聲,混著潮濕和少?許腥味的氣息層層疊起。
薄絨的絲襪碎得露出皮膚,緊致的毛衣和裙子凌亂丟在角落,滿身紅潤,青木色長發如綢緞攤開在軟墊。
極致搖曳時,沈名姝身體?隨浪波動,她哭得筋疲力盡。
翟洵是打定主意要?她出聲的。
為了這,他費盡心思,無所不用其極。她甚至覺得他是在報復,不滿她。
“翟洵,你混蛋!”
“嗯,我混蛋。”翟洵應答完,低頭親吻她那紅而?濕潤的唇,將上頭的津-液盡數卷入口腹,而?后?再誘哄一般:“再大點聲?”
“你變態!”
沈名姝抽泣道,她的身體?像不斷被摔落云層,每一次她的精神都會繃成一條直線,像觸電那樣,整個人發著抖,這時候的她便是那任人操作的魚肉,半點由不得人。
極致的,讓人快要?發瘋的,她的靈魂好像也要?墜下來,墜在如棉花一樣的云端,然后?被包裹,被填滿。
她罵翟洵,男人不為所動。
她罵得越兇,哭得越激烈,聲音越大,反而?激得他越發狠厲。
她的手被綁起來,只能在最后?一口咬在翟洵肩上,眼淚和汗水所有的水分融匯在一起,然后?翟洵緊緊抱住她。
他說?:“沈名姝,你是我的。”
…
四周終于?靜謐地只能聽見海浪聲,翟洵松開她的手腕,將領帶愛惜地鋪平,當著沈名姝的面慢條斯理放入西裝內。
她當時送領帶的時候,千算萬算沒算到,它的第?一次是用在她的手腕。
翟洵撫摸著沈名姝手腕那道發紅的印子,汗津津的手包裹,然后?低頭吻了吻,她看著沈名姝泫然欲泣的模樣,欣賞說?:“真美。”
再將她那條撕壞的襪子完全褪下來,這才將人抱到懷里,從后?攏著她,拿濕巾。
沈名姝不想?理人,主要?是沒力氣,連罵人的力氣也沒有,只在他擦拭時才有自然的抽搐反應。同時還有微弱的麻木和脹疼。
她閉著眼睛,臉上的眼淚還沒干,一時覺得自己?蠻慘的,可想?到剛才的極致,似乎也不算太虧。說?句現在不該說?的,翟洵的技術無論從哪方面,應該都算上乘。
為什?么?是應該,因為沈名姝并不知道其他男人是什?么?樣。
她對男人的認知很多都是聽說?,比如從蔡冉那里。
蔡冉說?,有的男人只有幾分鐘甚至幾十秒鐘,而?且很單一,沒有任何快樂。按照這么?說?,翟洵給她的感受必然是相反的。
甚至有兩次吃不消的時候,她還希望翟洵的時間能短一點………
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什?么??沈名姝只覺臉熱得像發燒一樣。
她一直不說?話,翟洵以為沈名姝是真動了氣,摸了摸她的臉頰,問:“弄疼了?”
沈名姝撇開頭,索性裝睡,故意晾著他。
現在知道問了?剛才干什?么?去了?
翟洵低頭去看,有些紅腫,眼底閃過?一絲懊惱,他像剛才撫她的臉頰一樣,輕輕碰了一下,沈名姝當即又縮了縮,膝蓋弓起來。
他按住她,呼吸是沉的,他是有兩次沒控制住力道。
沈名姝不說?話,心想?,這人再混賬也總不能真這么?禽獸,現在還想?做什?么?吧?下一秒,她的皮膚感覺到毛發的生硬與刺感。然后?陌生柔軟與極端濕潤的觸感,讓她身體?一顫,沈名姝猛地怔住。
她不可置信睜開眼,低頭去看。
真是瘋了。
情念與安撫示好同存的舌忝舌氏,她的手將毛毯抓成一團,很快,她的指尖落在男人的頭發上……
真是瘋了,她看見翟洵做這種事-
沈名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又是什?么?時候離開營地的,等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已經是在返程的車上,她靠在翟洵懷里,他大抵察覺到,揉揉她的臉:“再睡會兒。”
沈名姝便又睡過?去,等再醒來,便是江南區別墅的床上。
翟洵不在身邊,她看了眼時間,早上九點半,稍一動,被子的空氣便擠出薄荷藥的味道。
她感受了一下,有涼涼的感覺。
好在今天沒有會,沈名姝不用早去,起床簡單收拾,腳落地才發覺軟得離譜,兩條腿都像剛跑完八萬米,酸得很。
她心里又罵了一句翟洵。
洗完出來,去看手機,看見翟洵發了兩條消息。
【我先去開會。】
【醒了跟我說?。】
沈名姝放下手機,默默思考,一周見一次這個決定是不是有一定的失策性?
從翟家出來,看到蔡冉的車在門口,最近蔡冉和家里關系有些緊張,心情不是很好,她給蔡冉發了條消息,等了會兒沒收到回復,便也沒進門。
怕進門碰上長輩,說?話也沒那么?方便。大部分的人面對長輩應該都是有相同抗拒的,她尤其是。
沈名姝沒什?么?親情種子,有人說?一個家里總有那么?一兩個好的,很可惜,她從來沒遇見過?,也不知一個所謂的比較好的親戚應該是什?么?樣?
胡思亂想?著,她轉身上了車。
翟洵給她留了司機,往工作室去,一夜折騰身上還是疲累,她閉目休息,手機有序振動。
沈名姝低頭,看見屏幕上的來電,果?斷掛了。
然后?點開靜音。
再看手機的時候,只剩下幾個未接,還有幾條微信。沈名姝也是當沒看見。
即便這樣,一早上的情緒在看見‘李月’二字的時候,依舊有所影響。沈名姝時常會因為這種情況對自己?感到厭煩,李月只是生下了她,九歲就拋下了她,和路人也就差了一個血緣而?已,為什?么?會不間斷,像惡鬼一樣纏繞著她?
她不理解。
空閑一些,看到翟洵發的消息。
【還疼?】
過?了一晚上,又擦過?舒緩的藥,其實已經沒太大感覺,只是腿上的肌肉反應更?大一點。
沈名姝回復:【你覺得呢?】
就算沒那么?嚴重,她也不能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生理舒服是一回事,被完全占據主導牽著走是另一回事。
十幾分鐘后?,翟洵的電話打過?來,奇怪的是南城又是一天陰雨,她坐在椅子上去看玻璃上的水珠。
聽見那頭低沉的聲音:“下次我輕點。”
沈名姝沒應,翟洵頗有耐心問:“生氣了?”
沈名姝沒好氣說?:“裝什?么?好心?”
翟洵聞言,嗓音里染上難以察覺的笑:“那怎么?才能消氣?”
“那請問翟總平時生氣是怎么?消氣的?”
“我?”翟洵慢悠悠回答:“以牙還牙?”
“哦,可以嗎?以牙還牙的話,就怕你玩不起。”沈名姝說?得很隨意,沉悶的情緒卻?不由好轉。
幾秒鐘后?,在那曖昧的沉寂里,翟洵聲色沉沉問她:“嗯,你想?怎么?玩?”
第30章 chapter 30
沈名姝仿佛拿到了一把通關的鑰匙, 雖然?她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兌現,但這種感覺卻很好。
破舊的心情在和翟洵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里,完全緩釋。
沈名姝這時再去看微信其他的消息, 她很平靜將那條堆滿紅點的聊天頭像屏蔽, 最后刪除對話框。
拉黑的方式其實她也試過, 但是李月會?不厭其煩來找她, 她這段時間?很忙,實在不想去應付。
但是她低估了?李月的決心。
是個陰沉天, 距離大年夜只剩下兩日?。
出門的時候沒下雨,二人?都?沒帶傘,沈名姝和張婷吃完午飯從外面往辦公樓趕, 遠遠便看見樓下的李月, 婦人?站在樓下的干燥處, 時不時張望著,所以也很快看見她。
張婷見過李月,雖然?不清楚沈名姝和家里發生過什么, 但也知道她們關?系不怎么融洽, 和沈名姝打完招呼, 便先上了?樓。
“我做了?點你愛吃的菜給你帶來。”
李月拎著一個保溫盒,笑著遞給沈名姝,又道:“糖醋排骨和蔥香蒸魚。”
沈名姝默了?幾?秒,輕輕吸氣?:“我吃過了?。”
李月說:“晚上熱熱也能吃,下次我就直接去給你做最好,姝姝,你別跟媽媽置氣?了?, 我承認,有時候媽媽著急, 說話的語氣?沒那么好,以后我也改改……但是不管怎么樣?,我們是親母女,哪有那么多隔夜仇呢?”
沈名姝沒接那保溫盒,這些話早已?不是第一次聽?,她道:“你來是有什么事嗎?”
李月表現出失望,手垂下去,說:“姝姝,你是不是沒看我給你發的消息啊?”
“我很忙。”
李月點頭:“我知道,你心里?*對我還有怨。”
沈名姝打斷:“我的意思是,我下午還有工作。”
“姝姝,你別這么說話,行嗎?當媽的求你,別這么跟我說話行嗎?”李月眼眶突然?紅了?:“你這樣?,我真的很難受。”
沈名姝指尖微蜷:“我也說過了?,讓大家過得舒服其實很容易,遠離就可以了?。你過好你自己的生活不好嗎?何必還要兩次三番……”
“因為你是我生的!”
李月不由聲音加重:“你是我的女兒,血緣關?系是斷不開的!”
沈名姝卻只是看著她,無比平靜,或許,李月并不知道這句話有多么的諷刺。李月眼含熱淚,在這寒氣?深重的天氣?,呼吸里都?是濃霧,她鼻尖泛紅,她說:“姝姝,媽媽對不起你,但是我真的,真的很想彌補你,想盡一個母親的責任好好照顧你。”
沈名姝側了?側眸,空氣?里的霧在眼底更沉了?。
雪吹近她,在她大衣上落下痕跡。
李月撐起傘上前,罩在沈名姝頭頂,她擦了?擦眼淚,而后握住沈名姝的手:“至少這個年我們一家人?得一起過吧?你一個人?怎么行呢?咱們一起熱熱鬧鬧地過個年,好嗎?姝姝。”
雪花像一艘艘白帆往下搖,落在李月頭頂的藍傘,良久,沈名姝移到傘下人?臉上,她驚訝地發現,李月的眼尾竟長出了?那么顯眼的紋路。
原來距離九歲,已?經過去這么多年,原來歲月真的不饒人?,連李月也逃不過。
她道:“再說吧。”-
大年夜當天,李月還給沈名姝發了?兩條消息,但她還沒有決定。
她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鉛筆落在素描紙上,等醒過神才發現人?的心口是一團漆黑的線團。
這時,張婷敲門進來,拿著一沓白紙黑字,如往常一樣?的設計類合同需要她簽字。
沈名姝微微詫異,張婷有些不敢看她,說:“不好意思啊名姝,這兩個單子都?挺重要的,給的價格都?不低……”
沈名姝抿了?抿唇,盡量不讓語氣?生硬:“你知道我最近重心都?在華萊秀,確實有些力不從心。”
并不是她過分推辭,而是這已?經最近的第二次,以前的張婷不太會?這么急躁。她思忖幾?秒,問?:“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難事了??”
她和張婷是所有訂單五五分成,訂單完成后,按月結算。
一般她的單子會?比她工作室其他設計師高兩三倍,定制的會?更高,比如上次的vvvip,分成前價格就超過六位數。
張婷臉色有些難為情,片刻,坐到沈名姝旁邊,道:“名姝,不瞞你說,我最近的壓力確實挺大的。你知道,我剛買了?房,這每個月還有一萬多的房貸,家里幾?口人?都?靠我養著,我媽這次檢查身體花銷也蠻大的……我哥那邊最近也不省心。對不起,我知道這兩個單子接了?你一定會?很吃力,但是除了?你,那兩個顧客不愿意別的設計師接,所以……”
如果換一個人?,沈名姝一定不會?心軟。
她自己的人?生都?是一團亂麻,又能幫得了?誰?誰又會?來體諒她?可張婷到底是跟著她一起打拼過來的,工作室的事有多辛苦,張婷付出多少她看在眼里,重話在口中又還是咽下去。
她神色嚴肅道:“我知道你不容易,但不是因為你不容易我才答應,而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工作伙伴,你接了?單,我們就應該共同處理。但是也因為我們是伙伴,所以這樣?的事情我希望下不為例。不是我不愿意辛苦,是我不想我的作品有一天會?因為趕工而粗制濫造。”
張婷望著沈名姝,吸了?吸鼻子,半晌,點點頭。
沈名姝也沒有再多問?,她不止問?過一次,既然?張婷不愿意說自然?有人?家不愿意的理由。她深知有的事情如果當事人?不愿意開口,旁人?是無法?介入的。
“對了?,還有件事。”張婷出門前道:“上次不是說以工作室的名義請宋陳吃頓飯嗎?你看最近哪天有空。”
沈名姝一頓,她最近倒是沒想起這件事,上次和翟洵撞見后,也沒再聯系。
張婷:“不是我嫌你不夠忙,是宋醫生突然?問?你最近有沒有時間?,想請我們吃頓飯。我覺著他是有話想說,他沒給你發過消息?”
沈名姝搖頭,本想直接同意,想起翟洵那張臉,說:“吃飯的事先等等吧,我問?問?他。”
張婷便沒再說什么。
沈名姝直接給宋陳發了?一條消息,沒多久宋陳的微信發來。
【沈小姐,實在是打擾你。最近家中出了?些事,雖然?可能是我多想的問?題,但還是想問?一下,翟總是否因為我的關?系,才對宋家下了?手?】
沈名姝并未過多去想,翟洵那天既然?沒有做什么,之?后就不會?故意去找麻煩。
而且之?后她和宋陳也沒有再聯系。
就算是做了?什么,也不會?是因為宋陳的關?系。
對翟洵來說,宋陳還不夠資格。
她回復:【我不了?解生意上的事,但一定不是因為你。】
【謝謝。】
…
中午的時候,沈名姝就收到李月詢問?的消息,她沒有回。
恰逢翟洵的電話打過來。
男人?嗓音沉而冷冽:“在做什么?”
沈名姝靠著椅子,她今天幾?乎沒怎么休息,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眼睛酸,腰也疼。她道:“工作好累。”
“那就別做了?。”
翟洵道:“你那小地方何至于你花這么大力氣??”
沈名姝:“謝謝您,我還靠小地方吃飯呢。”
“怎么?養不起你?”翟洵哼笑一聲。
翟洵的錢大概幾?輩子都?是花不完的,養多少個她也夠了?。沈名姝別跟他鬧了?,問?道:“回去路上?”
“嗯,露個臉。”翟洵道:“等我回。”
“好。”
沈名姝實在是累了?,也不想見李月,她就想回那個小房間?待著,如果翟洵回來得早,他們也許還能去樓下走走。今天地區允許放煙花。
冰箱里還有湯圓和水餃,當然?,去超市現買也可以。
掛斷電話,沈名姝覺得大年夜還是應該吃點新鮮的,她把東西收了?收,準備早點去超市買點東西,剛出辦公室,電話就嗡嗡開始叫囂。
李月開車來的,就在樓下等她。
…
沈家別墅在西城的郊區已?有很多年,鐵質圍欄掛著干枯的藤蔓,銹跡在冬天總是格外藏不住,但大門卻是新換的。
到門口,李月親昵地伸手拉住沈名姝,牽著她進去,沈名姝很不自然?緩緩抽出去,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答應,只想著一句——
人?的處境果然?都?是自找的。
沙發上的大伯沈振勇率先看過來,他比很多年前那一次見面瘦了?很多,手里夾著煙,沖她說話:“名姝來了?啊?”
沒什么表情,嘴角敷衍地扯動,看起來像個笑。
沈名姝平靜喊了?一聲。
“你林叔叔也在呢。”李月輕拍沈名姝的胳膊,下巴朝沙發另一個男人?點了?點,提示的意思很明白,嘴里卻佯裝接旁的話:“你弟弟又去寒假冬令營了?,等過兩天才回來。”
沈振勇夾著煙吞云吐霧:“還叫林叔叔啊,該改口叫爸了?。”
沈名姝淡著表情沒說話,看向沙發那個男人?,戴著銀邊眼鏡,頭發打了?發蠟,西裝革履穿得板正,既有商人?的嚴謹也有文人?的儒雅。和很多年前那個穿著棒球衫配皮鞋的俗氣?男人?很不相同。
林杰笑著對沈名姝說:“隨便叫就好。”
沈名姝這時除了?身體,精神也是累到極點了?。她真恨自己,今時今日?還在心軟。
這時候后花園的門傳來響動,幾?聲腳步后,一個高瘦的男人?走出來,語氣?不怎么耐煩:
“還要等多久啊?再晚一點我就不吃了?,一會?兒還有事呢。”
“馬上就好,在給你煮最喜歡的餃子呢。”接話的是大伯母,她聲音出現在廚房。
“那快點吧,我還要出門。”說完便和沈名姝的視線對上,男人?神色一頓,而后表情略帶譏笑:“喲,表妹來了?。”
沈名姝此刻想轉身就走,掌心被稍稍粗糙又柔軟溫熱的手握住:“姝姝,走,上桌吃飯。”
她張了?張嘴,不知為何,這場面無比諷刺。
餐桌上。
籌光交錯中的交談,兒子的蠻橫,父母的寵溺,長輩的寒暄,沈名姝還真聽?出了?些過年的熱鬧。
李月笑道:“佳棟,你媽說你下部戲是個很有名的導演啊?還是個宮廷劇,真是了?不得。”
“還行吧。”沈佳棟喝了?一口雞湯:“張導說我挺有天賦的。”
“就是太忙了?,你說這大年夜還得出去和導演吃飯,真是的。”大伯母道。
沈名姝靜靜聽?著,忽然?對面林姓男人?突然?開口。
“沈名姝也有出息啊,上次有個朋友給我發了?截圖,我看到那個什么網站上有她的照片呢,叫什么華萊秀?我聽?說是國內數一數二的,以后也是前途無量啊。”
真是奇怪啊,沈名姝心想,平時這種應對的事她應該是很順手才對,今天卻是一點力氣?使不出來。
大伯母朝沈振勇道:“說到這個我想起來,你不是說有個朋友就是投資商嗎?你跟他提提我們名姝啊,以后有什么情況也好提前溝通一下。”
“提什么啊,直接見一面吧,說不定一見面什么都?不用說,直接被我們表妹迷倒了?。”沈佳棟喝了?口紅酒,聳肩說道。
沈名姝臉色微僵。
“瞎說什么呢?”大伯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沈佳棟:“干嘛反應這么大,我開玩笑的。”
沈振勇笑道:“當然?都?知道你是開玩笑的,不然?你這張嘴出去還了?得。”
從小就是這樣?,一句玩笑便能讓所有傷害一笑了?之?。當然?,她的父母也不會?去計較。
可惜,她不是需要父母的小孩子了?。
沈名姝拿出手機,隔了?片刻:“表哥是張導的戲?演員表里怎么沒看到你?”
沈佳棟臉色微變,沈名姝仿佛沒注意她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原來是個小太監啊,沒名字,難怪……”
“你故意的吧?!”
大伯母也不高興:“人?家影帝不也什么都?演過?”
沈名姝無奈嘆口氣?:“我開玩笑的,畢竟太監也不是人?人?能演的。”
李月眼看著氣?氛不對,底下拉了?沈名姝的衣袖,讓她少說兩句:“姝姝,好了?好了?,今天你大伯母還給你做了?好多菜。”
顯而易見的,林杰如今這幾?個人?當中分量最重,他也開了?口:“名姝難得回來,家里長輩都?很關?心你,剛才你表哥說得不對,不過女孩子還是本本分分地好,除了?事業也得有個不錯的對象,這輩子才有指望。”沈振勇吐了?口煙:“你媽應該跟你提過,我有個合作伙伴,一個很年輕的朋友,家世人?品都?非常好……”
沈名姝心口往下墜,直接打斷:“你現在是在給我介紹相親對象?”
“怎么?你媽還沒給你說啊。”沈振勇頓了?頓,看向李月:“你還沒跟她說?”
沈名姝看了?一眼李月,眸光漸涼。
李月神色一慌,瞪了?眼林杰:“不是說了?以后再說嗎?你這是做什么?”
她不太自然?又頗為心虛道:“我還沒跟你說,就是你林叔叔有個朋友,才三十幾?歲,他看過你照片就說想見見你……我是打算后面再問?你的意思。”
大伯母卻沒理會?李月的緊張,接過話頭:“名姝長得漂亮,從小就惹人?喜歡,我記得上學那會?兒你哥就跟我說,男孩子天天追著你跑。這個人?也是,才見過你的照片,就說特別滿意,一聽?說你是我們沈家的孩子,馬上找到我們要見你。”
沈名姝攪了?攪剛才李月給她盛的雞湯,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所以你們已?經答應了??”
大伯母看到沈名姝的表情,溫和道:“是啊,這個人?是我們幾?個長輩都?見過的,不然?也不會?讓你去見,雖然?年紀比你大點,但男人?年紀越大越會?疼人?啊。”
“人?家也沒那么大,三十七還差點呢。”沈振勇道。
沈名姝真笑了?。
她簡直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此刻的荒唐。
她點頭說:“哦。”
見沈名姝并沒有想象中的抗拒,一眾‘長輩’松了?一口氣?,尤其李月,雖說是她生的,但沈名姝在翟家養了?幾?年,又出國幾?年,她根本拿不準沈名姝的脾氣?。尤其這幾?年她們的矛盾越來越深,她看著沈名姝的表情就緊張。
“那就先恭喜你啦。”沈佳棟拿起剛才傭人?送來的牛奶遞過去,顯然?,是剛吩咐人?送來的。
玻璃杯輕輕落下。
一切按部就班,年夜飯順利地進行著,看起來依舊熱鬧充滿溫情,沒有人?覺得哪里有什么問?題。
沈名姝低下頭自嘲一笑,手里的湯匙丟到碗里,瓷器相撞的聲音在餐桌上格外刺耳。
她從椅子站起身,突如其來的變動讓眾人?都?愣了?一瞬,李月跟著站起身,想拉住沈名姝:“姝姝……”
沈名姝避開李月的手:“大伯母說年紀越大越會?疼人??大伯那個出軌對象當初看到大伯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么想的?”
沈佳棟怒道:“沈名姝!你是瘋了?嗎!”
“在座的幾?位真的令我疑惑,你們是怎么會?覺得自己真有資格能決定我的事情?”沈名姝緩慢而顫抖地將胸口的氣?往下壓,李月似被她毫不掩飾的怒意震住,登時不敢再拉她。
沈名姝退出餐桌,與李月的臉錯開。
“那天你冒著雨給我送菜,我以為你是真的……”沈名姝察覺到什么,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水漬,輕聲笑道:“你又打算再賣我一次是吧?”
更可怕的是,沈名姝突然?記起來,她回國后沒多久,李月給她打過兩次電話,有一次就提過讓她來沈家吃飯的事。
那時候是不是就已?經有想法?,要把她再賣掉?
“你把媽媽當什么人?了??那個人?確實是我們兩家很重要的合作商,我見過的,年紀三十幾?歲真的不大,人?也不錯。本來一早就想跟你說,但是你一直不肯接受我,不肯接我的電話,也不見我,所以才耽擱了?……姝姝,我早想問?你的,我沒打算瞞著你,我是想問?你的。姝姝,你這話媽媽真的很傷心,你怎么能說出把你賣了?這種話呢。”
沈名姝實在不想說什么了?:“是我自作孽,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再見你。這句話,希望你能記住。”
“沈名姝!”李月再愧疚,聽?了?這樣?一句也有些生氣?:“你說的這是什么話?”
“當時離婚后我實在養不了?你,可不是也給你找了?出路嗎?留在翟家不比跟著我好?這么多年,你都?這么大了?,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你連溫子榮都?不恨,你為什么要這么恨我呢?!”
沈名姝緘默。
大年夜的雪才剛剛準備落,小小的顆粒浮在模糊的天空,像砂紙撒下的鹽巴。
“或許是因為你們離婚的時候,他想的第一件事不是怎么丟下我。”
只是她不懂,為什么生下的她的人?,會?選擇不要她,還會?面不改色做傷害她的事。
一次,又一次。
沈名姝轉身要走,大抵因為她的大不敬,所有‘長輩’都?站起身,沈振勇指著她道:“你站住,怎么跟你媽說話呢?看你把你媽氣?的?!”
“我看就是小時候被教壞了?,其實還是應該放身邊養,你看現在根本不認你。你為她好,還覺得你多管閑事。”大伯母道。
李月說:“沈名姝,你到底還要我怎么做才行呢?”
沈名姝深深吸口,她回頭,認真地看著這一屋子的人?,竟有一種想嘔吐的生理反應。
她終于聽?清手機的響動。
沈名姝抽回神,看到手機屏幕上的備注,眼眶一瞬間?通紅,她毫不退避眾人?的視線,接起來。
男人?語氣?不耐,應是打了?很多個電話:“沈名姝,你……”
沈名姝忍著微弱的顫音,讓自己聲色平靜:“翟洵,有人?給我介紹相親對象,我要答應嗎?”
隔著聽?筒,她聽?見陰沉中的腥風血雨:“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