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apter 41
轉眼便是小半月過去, 25號是股東與設計師們的第一次聚餐時間,地點安排在購物中心頂樓的海藍塔,包了場。
一家給有錢人吃飯的餐廳, 偶爾會請一些歌手, 或音樂劇大咖駐場。
沈名姝到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入座, 看了一圈, 見到角落里余小聰正跟她打招呼,正往那兒去, 總監姚貝喊住她:“Cloris,來這里坐吧!”
沈名姝抬頭,有幾個設計師, 還?有見過一兩次的股東以及高層人員。場面上這么多人, 她不好拒絕, 只能先過去。
“我一個新人跟大家都不太熟悉,在這兒場子估計得冷,我去別的桌就好。”沈名姝低聲與姚貝溝通, 姚貝拍著她肩膀笑道?:“沒?事兒, 都是自己人, 一樣的。”
她還?想再?爭取,姚貝便開口介紹起桌上的人,沈名姝只能坐下,只是想到一會兒恐怕不會少喝酒,就感?到頭疼。在姚貝身邊跟幾個稍有名氣?的設計師坐在一起,打過招呼,并沒?有立馬用餐, 似乎還?在等什么人。不知道?是哪個股東還?是老板沒?有來。
“Cloris是比較內向嗎?平時也不太跟我們說話。”
沈名姝抬眼,說話的是前年參加過華萊秀的設計師, 吉朗,上次在群里調侃過她,但她沒?有理?會。今年這話怎么聽都是在內涵。
她索性順著回答:“確實比較內向,平時也不太愛說話。”
吉朗露出大方地笑:“還?好我們都沒?什么心眼,不然你去外?面,人家肯定要說你不合群的。”
“說我不合群的人確實也挺多的。”沈名姝還?是順著。
“是吧?以?后多跟我們一起交流交流,出去玩玩啊,采風什么的,對設計靈感?也有幫助。”
“吉老師,你知道?我比較內向,所以?也不怎么出門。”
吉朗一哽:“你挺有性格,就是容易吃虧,這節目第一次是要直播的,到時候還?是得收著點,不然容易招黑。”
沈名姝點頭笑道?:“我盡量控制。”
吉朗:“……”
也沒?懟她,說的話也都回答,但說不出哪里不得勁兒。
“有才的人還?是比較有特點的。”一道?稍尖的女聲突然加入,這人沈名姝更是認識,陳培在國內已經是小有名氣?的設計師,今年三十五,拿過服裝設計的金獎,而且參加過綜藝,有一定的粉絲數量,個人的設計風格也很有特點。
沈名姝禮貌先打招呼:“陳老師。”
陳培看她一眼,沈名姝一襲黑色連衣裙,脖子里戴著一條祖母綠項鏈,雖然是贗品,卻依舊讓她光彩動人。那張清純又嫵媚的臉,讓人看了就莫名不悅。
她嘴角稍彎:“老師談不上,沈小姐是后起之秀,以?前沒?聽說過你的名字,還?是最?近聽楊總說起你和他們公司有合作,我真嚇了一跳,他們公司一向要求很高的,沒?想到后來關注了一下參賽的名單,居然也有你的名字。”
沈名姝眼底的笑意往內斂起,這話說得很有水平,明著聽是夸她有本事,但凡沒?她這么多心眼的人都聽不出來話里的諷刺。
之前沒?聽過,名不見經傳的小設計師居然能和楊熙合作,又居然還?能參加華萊的比賽,質疑她不是靠作品,而是靠人脈進的場。
果然,人與人之間還?是要保持距離,神秘才是人最?好的醫美。
她淡聲道?:“是嗎?這么看楊總真是伯樂,我聽楊總說陳老師你最?開始做設計的時候,也投稿過楊總的公司。”
這事兒還?是有一次去楊熙的工廠,楊熙助理?陪同時,隨口問起華萊秀的事,這才提到了參賽的人有陳培。于是說起陳培還?沒?火的時候也找到過楊熙,但那時陳培的設計稿楊熙沒?看上,說她俗氣?沒?有內涵。
就算是天才也會有失敗的時候,況且各花入各眼,這種事其實沒?什么好嘲的,更不該成?為攻擊的資本。但沈名姝這時候也顧不了這些,除了拐彎抹角說些臟的,她總不能跟人吵不是?
你暗嘲我靠關系走?后門,我嘲你的設計沒?人要,誰也別吃虧。
她平日?里挺好說話的,可也別真人人都覺著她好拿捏,是個人都過來說她兩?句。
果然,沈名姝說完這話,陳培的笑比打了肉毒素的臉還?要僵硬。
姚貝左右看了看,打上圓場,說聽她們講話很有意思,今天的聚會沒?有白組,以?后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還?是要多多交流。
沈名姝點頭說是,陳培則是輕哼一聲,佯裝沒?聽清。
這時候突然聽有人喊了聲楊總。
沈名姝抬頭看到楊熙往這邊大步走?來,爽朗道?:“不是說了不用等我嗎?”
不管第一次對楊熙的影響如何,私下里他在外?人,尤其是下屬面前形象都是極其好的。
“楊總,你不來今天的聚餐怎么算圓滿啊?”其中一個股東沖楊熙道?。
楊熙笑了笑,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垂著眸子的沈名姝身上,見過幾次,見到沈名姝已經是條件反射語氣?尊敬,便自然喊了一聲沈小姐。
他坐在主位上是理?所應當,但沈名姝的身份到底特殊。
最?近翟氏股東的大洗牌,齊氏和翟家幾個近親公司相繼出事,這其中的導火索是什么,外?人不知內情?,他可是親自參與過的——一切源于齊董壽宴之后。說白了,還?是因為沈名姝。
以?后翟氏的夫人保不準就得姓沈。
所以?落座時下意識猶豫了一瞬,但喊完就隨即打消念頭,沈名姝自己都沒?拿背景說事,他要是湊上去要讓主位,這好像不合適。
沈名姝抬起頭,楊熙笑道?:“好久不見。”
楊熙雖然看起來好相與,但他主動打招呼還?是少見的,他自己沒?注意,桌上的人看向沈名姝確是更多了一絲探究。
尤其還?有剛才陳培那番話,這兩?人看起來關系很不錯的樣子?
沈名姝作為當事人,對這樣的視線感?知得更為直觀,她笑著回應楊熙,隨即趁勢道?:“楊總,你們這邊都是大佬級別,我一個人新人在這里壓力太大了,跟您打個招呼,我就先去朋友那桌了。”
姚貝還?要留一下,但楊熙已經開口:“啊,行,你怎么方便怎么來就是。”
沈名姝終于脫離苦海,起身繞到余小聰那一桌,好在提前讓人留了空位,她坐過去,余小聰就迫不及待地問:“難受吧?那一桌子加起來百十來個心眼子,你防都防不住。”
這話實在太貼切了。
余小聰道?:“那個陳培我特別不喜歡,上次我在街上見到跟她打招呼,居然鳥都不鳥我,事后還?說我娘。要不是剛好我朋友是那個店的老板,我都不知道?這些話是從?*她嘴里說出來的。惡心。”
沈名姝看了看周圍:“下次說吧,這兒人多。”
“行。”余小聰順勢又提起:“那下次叫上穆時?他前幾天說已經回來了。”
沈名姝說:“最?近還?真沒?時間,反正華萊秀也會見,到時候再?說吧。”
余小聰想想也是,又道?:“你們當時應該是和平分手吧?沒?鬧什么矛盾吧?怎么感?覺你不是很想見到他。”
沈名姝一笑,道?:“都說了不是真談,應付人而已。”
余小聰聳聳肩,和沈名姝碰了一杯酒:“那誰知道?,不過也是,真談過怎么還?能做朋友?”
主桌那頭,不知誰又說起沈名姝,問起楊熙這事兒來。
楊熙不是很愿意在眾人面前說,萬一有什么多余的話傳出去,別的就算了,到時候傳到翟洵耳朵里,倒霉的還?是他。
姚貝大約是看出來,主動解釋道?:“你們都不要小看Cloris哦,她可是有真才實學的,你們要是感?興趣可以?去搜一下她往期的作品,她是因為長期不在國內,所以?在這里她才謙虛說自己是新人。畢竟華萊秀還?有直播場,我們內部?也不可能找沒?有實力的設計師來打自己的臉。”
她微微笑著,談吐緩慢,算是側面打消了部?分疑云。
陳培道?:“我們肯定是相信華萊秀的水平,希望cloris不會讓我們失望吧。”
楊熙給姚貝遞了個贊賞的眼神。
吉朗問起:“對了姚總監,聽說這次還?請了穆時當嘉賓,我還?以?為他今天會來呢。”
穆時在幾年前因為美國巨星Soul推薦的關系,一度成?為歐洲最?年輕的服裝設計師和時裝造型師,這兩?年在圈內風頭更甚,哪怕是在國內的影響力也不容小覷。能請到他做嘉賓,華萊秀是下了重金的。
姚貝回答說:“前兩?天剛接到機,說是要休整一下,就沒?打擾他。反正華萊秀之前還?會有一次商業宴會,到時候就能見到了。”
“哇,好期待啊,他真的超帥的。”
“是吧?有才又有顏值,不知道?他是不是單身?”
姚貝搖頭:“這我不清楚,但到時候你有機會可以?自己問問。”
吃了一會兒,便是敬酒環節,這在中式企業聚餐里,幾乎是少不了的程序,總會有人牽頭,而后像糖葫蘆一樣一串串地前往主桌。
余小聰低聲問沈名姝要不要去敬酒,畢竟和楊熙有過合作,他笑得賤兮兮的,沈名姝白他一眼:“不去了,你去吧。”
楊熙用不著她敬酒,過去顯這眼沒?必要。
余小聰也不愿意去,他討厭國內這些酒桌風氣?,裝模作樣,沒?意思。他們不往別處去,但架不住周圍有人過來敬酒,尤其是沈名姝這邊,好幾個男設計師都靠過來遞上名片。
楊熙喝了兩?杯,便聽到吉朗說話:“我們這次設計師里也有團花啊,看看,都去給美女敬酒了。”
他順著話看過去,見到沈名姝周圍有三兩?個男人站著,頓了頓,又聽到陳培道?:“是啊,那些家伙也不過來給楊總敬點酒。不過說起來,cloris才最?該過來給楊總敬一杯,畢竟楊總是她的伯樂。”
吉朗:“要不我叫她一聲吧,過來給您敬個酒,也算給她解解圍。”
楊熙哪兒聽不出這二人對沈名姝的針對,表情?淡了點:“行了,都別搞這一套,大家都怎么舒服怎么來。”
讓沈名姝過來給她敬酒?她敬酒,他也得敢喝。
要不是不方便,他都想過去
他起身往洗手間去,到旁邊包廂給姚貝發了條消息,很快姚貝也過來,楊熙道?:“沈名姝那邊你照顧著點,別把人喝多了。”
姚貝露出疑惑,但老板的話肯定不能質疑,只能委婉道?:“知道?您看重她,但設計師之間打交道?也挺正常的,您不用太過擔心。”
楊熙拿出一支煙:“我怎么說你就怎么做就行了。一會兒你回去就坐那桌去。”
“楊總,雖然這話不該問,但畢竟這是華萊秀內部?的事,您能不能給我透點消息,我也有個數,您和她……”
楊熙吐出煙,擺擺手:“我可不敢沾。”
姚貝問:“那這沈名姝到底什么來頭?”
楊熙卻沒?再?多說,只是叮囑姚貝小心照顧著,別出什么岔子。特別是今天晚上,那位可是問了消息的,保不齊要過來。
沈名姝沒?喝幾杯酒,余小聰替她擋了不少,后來姚貝不知怎么也坐到她邊上來,到底是華萊秀的總監,跟她聊著天也就沒?什么人來跟她喝了。
酒在嘴里其實也沒?什么滋味,紅酒居然也越喝越苦,不自覺又想起那天的情?形。
雖然沒?吵架,但這次冷戰的時日?卻不少。
翟洵很少這樣悶著生?氣?。招惹他的,得罪他的,總不會給人機會,一定是當場發難,并且睚眥必報,絕不讓人好過。那天他這樣一副樣子,說不清他的表情?是生?氣?,還?是失望還?有別的低落情?緒。
在翟洵身上見到這樣的反應太過異常,加上他還?是生?病的狀態,她這幾天腦子里更停不下來,總在心軟又心軟,有幾次想著,示軟就示軟罷了,她也不喜歡這種狀態。
她有點想他。
沈名姝喝了一口酒,余小聰提醒,她才看到手邊亮屏的手機。
余小聰笑道?:“還?有人的名字叫一年?”
沈名姝看著來電,心輕輕一顫,站起身走?到旁邊的角落接起來。
“喂?”
“下樓。”
男人的嗓音低沉透著慣常的冷。
沈名姝驚訝一瞬,看了眼四周正熱鬧的環境,低聲回應:“五分鐘。”
她跟姚貝打了招呼,請她幫忙跟主桌楊熙那邊說一聲,姚貝很熱情?地答應下來:“你有事就安心去吧,剩下的事交給我。”
沈名姝雖然不明白姚貝怎么突然這么好說話,但也真誠道?謝。
頂樓下去,沈名姝直接去了停車場,電梯門口,邁巴赫打著雙閃,張達從駕駛位下來為她打開后座的門。
沈名姝彎腰進去,翟洵手里拿著平板正側眸看她,燈光沒?那么亮,她看不出他臉色有沒?有好一點,卻看清了他脖子上的領帶是她送的那條。
對視兩?秒,沈名姝收回視線,將外?套放在身邊,在包廂待久了身上都是煙酒的味道?。
“喝多少?”
“就幾杯。”沈名姝回答。
翟洵放下平板,目光筆直落在她臉上,他淡聲道?:“我聞聞。”
沈名姝:“……”
她耳垂微熱,在不容拒絕的逼視下,微微朝著他的方向壓下上身,翟洵眼底的冷終是染上暖意,她今天意外?地很順從,他長臂攬過她的腰身,俯身湊近。
熱息席卷沈名姝的脖子,像一場風暴地靠得近,這姿勢在他刻意用鼻尖掃過她耳垂時,那樣的親熱繾綣,她的身體頓時溫度升高。
她不由?仰頭瞇起了眼睛。
翟洵呼吸似是受了什么刺激,呼吸加重,可他的吻卻輕輕落在她的脖子上,像要慢慢品嘗心儀已久的糕點,沈名姝的指尖抓在他的肩上,順勢摟住他的脖子。
翟洵微頓,沈名姝已經很沒?有對他這么親昵過,他喜歡她這么摟著,他在腰間的手將她抱得更緊。
沒?有再?往下進行,一個擁抱持續了好幾分鐘,只是這樣,沈名姝卻覺得內心是久違的安心。好像這些日?子的空曠被什么填滿。
窗外?的鳴笛聲在耳邊,沈名姝問:“你感?冒好了么?”
“嗯。”
“還?要忙?”
翟洵說:“快了。”
沈名姝默了默,隱隱還?是有些擔心:“聽說你和老爺子那里也鬧得厲害。”
話音落下,翟洵在她腰間用力揉了一把,聽翟洵語氣?不善道?:“怕什么?”
“我怕什么?就是問問。”
“沈名姝,你是不是怕我輸了一無所有,到時候沒?錢沒?勢,再?連累你?”
“我可沒?這么說。”
“沒?這么說,心里呢?”翟洵退開,單手捏起她的臉,睨視她。
沈名姝半點不怯,微揚那明艷的眉眼,語氣?柔軟:“翟洵,只要以?后你不吃喝嫖賭,我還?是養得起。”
翟洵心臟輕震,他以?為她會和往常一樣故意說些話氣?他刺他,卻沒?想到得到的回答是這樣。
他忽地笑一聲,捏著她的臉頰的指腹,輕輕移到她唇上揉了揉:“給你厲害的。”
他要是輸了,第一個被針對的就是沈名姝。
所以?,他不會輸。
“事情?已成?定局,不會再?有轉圜的余地了。沈名姝,放心,你改不了嫁。”
后面那句,沈名姝心底滾燙,卻沒?讓它多留在心里。
車停在新北小區的樓下。
這幾天都沒?下雪,空氣?里卻依舊濕冷,二人并行朝小區內去,剛從溫暖的車內出來,翟洵的大掌還?十分暖和。
前幾天的不悅似乎從來沒?發生?過一樣。
沈名姝道?:“這次的事是因為我嗎?”
翟洵側眸,語氣?緩慢:“你想聽是還?是其他?”
沈名姝在思考。
翟洵為她得罪翟老爺子她信,為她收拾欺負過她的千金她也信,可牽連齊氏整個企業,甚至可能動搖翟氏股東,卻不至于。
不是翟洵對她的感?情?不夠深,是因為翟洵是個商人,翟氏如今的強大,絕不是靠一腔蠻力或者沖動就能成?就的,他一定是深思熟慮過。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她知道?不是。
若是問她希望這個答案是什么,她的答案也是如此。
一個為女人沖鋒陷陣頭破血流的男人固然值得去愛,可沖動冒險不顧一切的代價,倘若是滿盤皆輸一敗涂地——他的榮耀他的自尊他的驕傲,將會被曾經那些看不起的人隨意踩在腳底。
她不希望。
她不能,也不允許翟洵成?為那樣。
翟洵聽完她的回答,站定步子垂眸看她,卻不說話。
沈名姝道?:“你是早就想對付齊家,早就想換掉翟氏那些老董事,對嗎?”
翟洵不輕不重笑一聲,習慣性從包里摸出銀色煙盒,點了一根,猩紅的煙頭在昏暗的路燈下像紅色螢火。
他說:“是。”
沈名姝早就心里有數,她也不知為何非要多問一句,是的,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這微妙。
沈名姝點點頭,吸了口冷氣?,連喉嚨都是涼的。她說趕緊先回去吧,太冷了。
翟洵卻抓緊她的手,慣性下,她的身體靠近他,他將指縫的煙移開,臉上的表情?難以?辨析。
“是早就想收拾,但距離我原本的計劃還?有一年時間。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他吸口煙,惡趣味將煙呼在她臉上:“現在知道?的人少,可再?等一段時間,外?部?的人就也會知道?,我為了你得罪同行,除掉翟氏老人,氣?得老爺子犯病,是個不折不扣的背德忘祖的不肖子孫。”
沈名姝震住:“你……”
翟洵又將她扯進一步,聲色低沉而冷冽:“沈名姝,你現在還?覺得自己完全了解我嗎?”
沈名姝蜷縮起指尖,寒風從縫隙四面八方吹到手心里,她握得更緊,卻忘了另一只手還?在翟洵手里,于是她感?覺到翟洵的手回握的力道?。
沈名姝道?:“我以?為你不該是這么沖動。”
她的聲音略有顫動,不知是風吹的還?是情?緒的波動。翟洵的脾氣?有時候是很暴戾,但在大事上從來不會做讓自己被動的事,尤其是那些老董事,就算她不了解公司經營,也知道?那都是翟老爺子的人,是在翟氏里根深蒂固的。
他怎么會是為了她?
“是嗎?”
翟洵哼笑,語氣?也沒?什么起伏,可他的神情?卻有一絲冷淡,他深深將煙吸進喉嚨里,再?吐出來。他緩慢說:“可你的事我什么時候理?智過。”
沈名姝眼圈一瞬間熱起來,她微有哽咽。
“翟洵。”
煙蒂燒到頭他隨意捏滅在掌心,翟洵瞇起眼睛說破:“你不信。”
沈名姝胸腔憋悶:“是不像你。”
翟洵心口發冷,卻對這糟糕的情?緒并無所謂一般,他斂了斂眼底躁郁:“沈名姝,從今以?后我的敵人就是你的敵人,所以?你別想著跟我扯清楚,算明白。除了我,誰也護不住你。”他低下頭,細細品究她的神色,嘴角彎起一抹溫柔的笑:“乖一點,知道?嗎?”
話雖溫柔,眼神卻更像是威脅,還?有意有所指。
沈名姝聽著這話耳熟,隨即想起翟洵在酒吧找到她之前幾天,似乎也跟她說了這么一句。
‘這段時間我會有點忙,可能見不了幾面,你乖乖地,嗯?’
他的目光在這昏黃路燈下,顯得那樣的冷瑟,沈名姝有些莫名想退縮,她不知是自己的哪一句又叫他心情?不好,還?是之前的事根本沒?過去,可是分明剛才在車上還?好好的。
誰也沒?再?說話。
翟洵的臉色沒?有剛才的好,沈名姝的耳邊則不斷在回響翟洵說的那幾句驚濤駭浪。
她不要他冒險,卻又怎么抗拒得了他為她頭破血流。
電梯里只有他們,樓層不斷地攀升,沈名姝側抬起頭去看男人冷硬的側臉,她其實又還?有什么好僵持的,翟洵做到這個地步,她冒一次險往前進一步又怕什么?
她不想再?繼續這氣?氛。
她也不要再?冷戰了。
沈名姝低眸,主動牽起那只早已松開的大手,冰冷的,只有掌心有溫度。
翟洵側目看她,聽她說:“翟洵,我很想你。”
他眼瞳微動,淡聲道?:“再?說一遍。”
沈名姝緩緩道?:“我說,我很想你。”
想見你,想抱你,想看你好不好。
說完的同時,電梯門打開。
翟洵反手握緊她的手,大步往樓道?去。
打開房門,還?沒?等合上,翟洵將人抵到玄關柜上,堵住她所有的氣?息,沈名姝被吻得渾渾噩噩,直到被他抱到椅子上,手臂被他反手朝后,用什么綁起來。
她驚了驚:“你做什么?!”
翟洵的指尖撫過她鎖骨上的祖母綠,沉沉道?:“小騙子,哄我兩?句,就算了事了?”
沈名姝口才突然生?疏,燙著臉:“我沒?有……”
翟洵深深凝著她的臉,滿眼危險:“摸別的男人是什么感?覺?說給我聽聽。”
第42章 chapter 42
南城已是夜深人靜, 暗淡的光影透過灰白的窗紗投射,饒是沈名姝看得并?不真切,可這屋內總算不全是黑暗。
她只能如浮萍隨波擺動, 受不住時手指快要深陷下去也不自知, 他的手指有粗糲的薄繭, 他的身?體堅硬如炙烤過的石頭?, 沒有一處是軟的,他的肌肉爆發著蓬勃的力量, 血管僨張,撐著青筋的手不顧她死活地掐著她的后腰。
他要求她將電梯的話再說一遍。
他吃盡她眼角的淚與汗水。
他命令她發誓這輩子?不會再背離她。
他咬著她的脖子?,像咬著獵物那樣, 久久不肯松開。
沈名姝這時?候想的卻是, 翟洵之前那句話真的是想多了?, 他說什么,他死了?不是更好?今天見到他的時?候,他眼底下的青色昭然暴-露出他的疲憊, 而現在卻力量強勁。
這種狀態, 別說死了?, 活上百年?恐怕也能做到。
沈名姝快要暈在床上,她趴著一動不動,只有喘氣的動靜,翟洵才算是勉強心軟,他像從海里將她撈起來?似的,讓她的背靠在自己身?上,稍一垂眸, 滿身?的紅潤,前端桃一色上方瑩亮的汗水。
沈名姝直觀地感覺到他身?體再一次的變化。
她音色顫顫道:“我受不住了?, 真不行了?,不要了?好不好?”
翟洵瞇起眼,他的下巴抵在她肩上,用曖昧的口吻說:“不要了??這兩?天我又要出趟國,不把你喂飽,你不得再亂跑?”
一句一句不堪入耳,果然,男人脫了?衣服心里都是一樣的。
“不跑了?,我哪兒還敢跑?”他還在意酒吧的事,沈名姝側了?側,主動用唇去找翟洵的下巴,親昵地碰了?碰:“四哥,饒了?我吧?”
翟洵身?體有短暫的僵硬,她或許不知道,這樣的她對他來?說更具誘惑性。
他低頭?找到她的嘴,舌頭?進去猛烈地回應,掌心自然落向她的臀部?,有些愛不釋手的,突然他不再吻她,而是將她托起來?,再讓她坐下。
沈名姝狠狠打了?個抖。
“翟洵,你混蛋!你騙我!”
翟洵不輕不重一巴掌打在她后?面,有些溫柔地說:“我沒有回答,怎么算騙?倒是你,變臉可真快,前一句還是四哥,現在就改口了??嗯?”
翟洵被咬得青筋暴起,按著她讓她放松,說最后?一次。
他半掐半捧著她的脖子?,迫使她再來?吻自己。
折騰兩?個小時?。
沈名姝累得一動不想動,由著翟洵把她抱去淋浴,又抱出來?,他喂她喝了?兩?杯水,目光思索卻又有一種久違的柔和。
“怎么突然想通了??”
他指她退步,不再跟他僵持的事。
沈名姝舔了?下嘴角的水漬,有氣無?力說:“不好嗎?”
她只是不想吵,不想鬧了?。
翟洵為她做的她看到了?,翟洵的情?感她感知到了?,不會再輕易有女?人靠近翟洵,此后?翟家的人,哪怕是老爺子?恐怕也不會輕易來?為難她了?。
他已經給她答案了?。無?論他們最后?是什么結局收尾,至少此刻他心里只有她。
他的食指曲起來?從沈名姝流暢小巧的鼻子?滑過:“還以為你又做了?什么壞事。”
沈名姝也不知怎么這時?候還真想起來?蔡家的事來?,在車上其實一直想問,但都沒找到很好的時?機。
翟洵是個極其敏銳的人,她的表情?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收了?笑:“什么事?”
沈名姝見他這反應和語氣,稍稍坐起來?,現在不說等過兩?天怕來?不及,而且等到時?候再說的話翟洵恐怕更要誤會。
她將掌心覆蓋在他的手背上:“我先聲明,不是因為這件事我今天才跟你……”
她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忐忑,其實她有時?候挺怕他突然生氣的,雖然她一向看起來?不怕他。
他嘴角有一抹似笑非笑,可眼睛卻冷。
“說吧,我聽聽。”
沈名姝吸口氣說:“我就是想問問蔡家的事,不是蔡冉讓我問的,是我不小心聽見伯母說起,你也動他們了??”
翟洵聞言,抽開手,冷笑:“真要不想你聽見,你也就聽不見了?。”
沈名姝默了?默,她內心是偏向蔡母的,但不想在這時?候跟翟洵爭執,垂眸道:“蔡家對我總歸還是不一樣的,我和蔡冉的關系你也知道,我聽見了?總不能不問問你。”
“怎么不一樣?”
“他們對我挺好的。”這是最直接的事實。
“我對你不好?”
“這不是一回事。”
沈名姝知道他還是不高興了?,說:“從小到大除了?你和鐘叔,真正關心照顧我的就只有蔡冉,她父母平時?見到我也多是關照。你不要總是我說別人好,你就覺得我不把你放心上行么?”
翟洵看著她:“你還敢跟我提蔡冉,就憑她敢帶你廝混這一點,我沒收拾她已經是仁慈。”
沈名姝一哽,這人油鹽不進,再說下去又得發毛。
“我不跟你說了?。”沈名姝退一步:“我就是問問,反正我也左右不了?你。”
“少跟我欲擒故縱。”他太了?解她。
沈名姝說:“我是欲擒故縱,那這當?你上不上?”
“你覺得呢?”
翟洵不再理她,起身?坐到一邊的沙發上點煙,完全不管她的眼神,屋內很快有了?煙味。
沈名姝便?將身?體縮進被子?里,背對著他。
翟洵深吸一口煙,凝著那沉默的背影,瞇起眼睛,她都這么直接地承認了?是欲擒故縱,還管她做什么?多問一句都得讓她得逞。
他心軟的次數已經夠多,給她的寬容和耐心早就超過他的底線。
出去問問,但凡這個人不是沈名姝,早就不知道被他折磨死多少回。
偏她怎么樣都還是在他這里好好的,罵不得,說不得,打不得,哄了?也不聽話。
他還要怎么樣?
還要他怎么樣?
她不喜歡,覺得沒有安全感,他就讓所?有人不敢再塞女?人過來?,翟家聯合外人威脅她羞辱她欺負她,那他就連翟家一起收拾。
連軸轉的時?候,她在酒吧和其他男人喝酒聊天的時?候。
想起過他一絲一毫沒有?
又有幾?次主動給他發消息?他不說也從沒想過將他從黑名單放出來?,她還敢說想他?還敢說把他放心上?
現在外人的事倒是上了?心,今日這般順從,軟聲細語地由著他,他還以為她真是想通了?。
有時?候他是真的想挖了?她的心看看。
她的話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翟洵冷冷一笑,然后?將煙摁滅的旁邊的茶幾?上,兩?步走過去將沈名姝扯起來?,兇狠地吻上她,不放過口腔里任何一寸,似是就要這么弄死她。
直到沈名姝的手虛弱拍打他的胸口,他才松開她,看她紅腫的唇,泛紅的眼。
他有些惱怒地,甚至咬牙切齒地說:“你跟蔡家的人說,只要他們不亂站隊,就波及不到蔡氏。”
沈名姝呼吸急促,一點點往里吸著氧氣,她緩緩點了?下頭?。
翟洵看著她:“滿意了??”
沈名姝其實猜到這當?他是會上的,也知道翟洵應該也不會太針對蔡氏,不僅是她,許嘉衍也不會作勢不管,可那天聽見蔡母那么著急,總要從翟洵這里問一句得到肯定回答才能放心。
只是時?機真是不合適。
他在懷疑她今天退步示軟的動機。
沈名姝耐著性子?:“只是碰巧,真的不是因為有事要問你才說那些話的。”
翟洵情?緒看起來?是收斂了?,平靜地問:“哪些話?”
他非要她不斷地重復,好像是要從她每一次語氣里,眼神里,表現里去分辨每一次的真假和誠心。
“我很想你。”她斬釘截鐵。
翟洵定睛看她半晌,他此刻的臉上是沒有任何情?緒的,但開口一瞬間,他的眼神里又多了?一絲復雜的縱容。
他道:“你最好是。”
腰間手臂有力如囚禁般緊緊箍著她,男人的呼吸深沉,偶爾會有小鼾,翟洵今日睡得極快,這陣子?應是累極了?。
他是很多人心中的神,可他終究不是神。
沈名姝心里涌起一絲心疼,她不自覺抬手想要摸一下他的臉頰,剛一動,男人似有所?覺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她嚇一跳以為他醒了?,但下一秒,翟洵將她的手放到胸口上。
然后?她的手心被有力的心跳填滿了?。
…
次日一早醒來?,身?邊沒有翟洵的身?影,沈名姝以為人已經先走了?,但房門從外打開,翟洵套著浴袍走進來?,頭?發上還有水漬,衣袍散著,露出大片透著抓痕的皮膚。
他的身?材不是健碩的類型,但堅硬精壯,肌肉結實,他系得松散,隨時?往十八禁去。
沈名姝要臉,避開視線。
他又有了?玩弄的心思,偏要過來?,站在她面前挑起她下巴:“害羞了??”
系得本就松散,這一動,衣擺便?散了?。
沈名姝目光不受控往下垂了?一眼,說是兇獸復蘇也不為過,她耳根子?燙得滴血,認慫:“你早上想吃什么?”
翟洵對她的反應很滿意,抵過去:“看不出來??”
沈名姝抬手推他:“你能不能稍微……”
像個正經總裁。
“稍微什么?”翟洵心情?似乎完全恢復了?,他接過她的手放上去,哄她說:“摸會兒。”
沈名姝偶爾真是受不了?他這些渾話。
更不敢多碰,眼看著他更來?勁兒,手燙得很,她說不著急的話煮點粥喝。
翟洵摸了?摸她的頭?,舒服地嘆息,半晌,嗓音沙啞說:“行。”
最后?在她手上解決了?。
沈名姝起床去收拾,背著他換衣服,翟洵則靠在旁邊懶散抽起煙來?,浴袍里又撐得很,要不是昨晚她那兒腫了?,能這么容易放過她?
小米粥,蒸餃,雞蛋還有一小份蠔油生菜。
二?人享受著少有的安靜而溫馨的時?刻。
手機的餐桌上震動,是微信消息,余小聰發來?的一張聊天截圖。
她點開看了?眼,是他和穆時?的聊天記錄,他們今晚約著一起吃火鍋,穆時?讓他問問她要不要一起。
順便?將穆時?的微信推給了?她。
畢業之后?沒多久,她和穆時?就很少聯系了?,國外也用不上微信,ins她也不怎么用。
感受到對面的視線,便?先把手機放下,打算晚點再說。
翟洵道:“誰的消息?”
他觀察力,警惕性,以及占有欲都非常強勢。
沈名姝說:“余小聰,以前一個朋友回來?,也參加華萊秀,問我今天要不要一起吃火鍋。”
翟洵‘哦’了?一聲。
沈名姝:“我不去。”
翟洵看她。
沈名姝又說:“你呢?什么時?候走什么時?候回?”
他昨晚說要這兩?天要出國。
翟洵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關心我?”
沈名姝莞爾:“想讓你路上小心。”
“那你得跟司機和機長說。”
“你可以替我傳達。”
“有什么好處?”
“您剛剛下肚的那些東西,算嗎?”
翟洵嗤笑一聲,很看不上的掃了?眼桌上的殘余:“你倒是會打發。”
“我一個人的時?候都是一塊面包解決,這在我這兒已經是國宴了?好嗎?”沈名姝反駁道。
翟洵一頓,扯了?扯唇道:“那你搬來?跟我一起住。”
“不要。”
她回答得太快,翟洵臉色變得也快,他瞇了?瞇眼,沈名姝道:“反正你也可以隨時?來?這里。”
雖然這里比不上江南區,更比不上翟洵其他的住所?,但這里卻是屬于她的。五十幾?平的地方是屬于她的,關了?門,她在這里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做任何事,是自由的。
但這也并?不是說她離翟洵的心很遠,只是她認為她需要這樣一個隨時?隨地能讓她絕對孤獨的空間。
翟洵倒是沒生氣,或許這段時?間他們在一起的次數太少,而和諧美好的氣氛也太少,所?以他也不想破壞。
翟洵送沈名姝到工作室,車才往公司開。
路上翟洵微信跳出消息,點開看到沈名姝的名字,他挑了?挑眉。
發來?一張畫。
像是那種速寫,從神態姿勢一眼就能認出是他。
翟洵搭著腿,背靠椅背:【這么想我?】
本是逗她。
可沈名姝很快回過來?:【嗯,想你。】
翟洵目光落在這條消息上,嘴角是滿意的弧度,小騙子?。
第43章 chapter 43
南城接連幾天鋪天蓋地都是齊家股票跌停的消息, 連同受到?影響的其他兩家,一家是大翟總現任太太齊喬的母家,另一家則是宋氏。
后來沈名姝才知道, 這個宋氏就是宋陳家。
她粗略看過報道, 有?小道消息說宋家和齊家往來并不?多, 還沒有?和蔡家的往來密切, 出事后也并未對齊氏提供資金,可是受到?的牽連卻最深。
便想起?那一次宋陳聯系她, 說起?公司動?蕩,問她翟洵是不是因為那次在飯店的事,所以針對宋家。
那時候她斬釘截鐵地說, 不?是。
在翟洵眼里, 宋陳不?夠資格成為他的對手。可不?是對手, 并不?意味著翟洵會心慈手軟,有?機會的時候,泄私仇也并不?算什么。即便不?是他親手做的, 也一定是知情的。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看著他好像對她心軟, 對她的話聽得進去, 可不?能忘了他永遠是個睚眥必報的男人。
可沈名姝沒有?去問翟洵這件事。
事情已經不?會更好,不?論和翟洵有?關無關,她都不?會再去插手。
她什么都不?做,也許也就這樣了。
和翟洵的關系有?了好轉,沈名姝參賽的稿子基本完成,現在已經到?試布的階段,她這兩天都在外面跑, 張婷比她還忙,工作的, 家里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最近張婷的狀態總沒那么好,似有?心事。
沈名姝問過兩次,張婷都是避而不?談,直到?之后的一個周日,張婷主動?約她出去吃飯。
商場里一家涮羊肉館。
閑聊了十幾分?鐘,說過了工作室近況和一切打算,沈名姝沒有?催促,也不?主動?說破,張婷不?是個扭捏的人,她約莫猜到?是因為什么事情,才讓張婷難為情成這樣。
總算說到?正題上。
只是金額讓沈名姝也驚了驚。
“我倒是能拿得出來,只是你能告訴我是因為什么事情?”
八十萬說多不?多,說少卻也金額不?菲。
張婷自己本身就有?工作室的分?成,尤其這兩個月,單是楊熙那筆訂單的收入就不?少,若是接濟了家里,這八十萬也過于?夸張。
除非是遇到?什么大事。
張婷嘆氣道:“確實是家里的事情,名姝……你就別問了,這錢等?后面分?紅了我再還給?你。”
沈名姝道:“或許你跟我說,多個人幫你出主意。”
“不?用了,你借我錢就已經幫我大忙了。名姝,我真?的挺急的,這錢你今天能給?我嗎?”
沈名姝抿了抿唇:“可以。但也不?是什么事情你都要自己擔著。”
她和張婷這幾年相?互扶持過來,然而到?底人與人是需要一些邊界,最后能說的也只是這些。至于?錢,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張婷。
事情第二次發生,是華萊秀?*商業宴會的前一天晚上。
張婷很急迫要她轉五十萬周轉,她洗完澡,正和出差的翟洵在電腦上視頻通話,就當著翟洵的面接通。
“到?底出什么事了?是家里誰生了病?”
沈名姝沒那么軟的心腸,一無所知的付出很愚蠢,況且這兩次的金額都不?小,如果不?是生病,她能想到?的事都是非常糟糕的。
張婷急迫道:“你先轉給?我行不?行?這是救命錢,你從我分?紅里扣。”
沈名姝說:“會計說你前兩天預支過一部分?,張婷,你告訴我出了什么事,我能幫一定幫你。”
張婷默了默,哭道:“我弟弟被人扣下了,現在在澳門,我還差一百多萬才能把他贖出來!你能幫我嗎?”
沈名姝蹙眉:“你確定他在澳門嗎?”
“我確定,跟我打了視頻,他被人打得很慘,還給?我媽發了視頻過去,我媽現在還在醫院里要死要活。”張婷道:“名姝,你幫幫我。”
沈名姝思量兩秒,視線與電腦屏幕里的翟洵對上,他正在解領導,一邊饒有?興致看著她。
她道:“你先別急,你把你弟弟信息發給?我,我找朋友幫你先問問情況。”
說來巧了,翟洵現在不?就在澳門出差么?
而且對他來說也就是一個電話的事,真?要是在澳門賭場,先把人保下來再說其他的事。
張婷聞言,聲?色卻變了,她失望道:“你要是不?想幫也不?用說這些,現在人命關天,說不?準馬上手腳都要沒了,問情況?找誰問?算了,你就當我沒打這電話。”
電話掛斷,沈名姝連開口都沒來得及。
翟洵在那頭冷笑:“不?想吃虧,我勸你乘早把這合伙人換了。”
沈名姝看他一眼,沉默幾秒:“翟洵……”
“不?幫。”
沈名姝:“你就打電話問一聲?嘛。”
她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有?多軟,翟洵視線暗了暗,罵她沒出息,是個什么東西?求人的姿態都沒有?,還幫忙?這點錢還不?如給?賭場當辛苦費,畢竟打人也要力?氣。
“她以前不?這樣,可能是真?出了事。”就憑這些年的關系,她也很難坐視不?理。
翟洵把領帶一丟,很不?痛快:“你老為不?相?干的人費那么多心思做什么?”
“以前在國外她也幫過我,再說這么多年合作過來的。”沈名姝坐在椅子上,捧著臉:“四哥,你神通廣大,隨口幫我問一問好不?好?”
翟洵對這一套慣常是受用的。
但他不?喜歡她提國外的事。
他淡了臉色,道:“少提在國外的事。”
沈名姝也沒多想,他總不?喜歡自己離開的這六年,無論關于?什么,但凡提起?他的臉色就不?那么好看。
翟洵到?底還是打了通電話,吩咐人查去了。
沈名姝看著視頻里男人微蹙的眉頭,顯然是不?耐煩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她問:“晚上吃的什么?”
翟洵抬頭看她一眼:“跟幾個行政區的投資合伙人。”
那就是正餐。
沈名姝點點頭,打了個哈欠,隨手點開天氣預報,南城今天下雨,溫度降得也挺多,明天去宴會的路上恐怕會更冷。她又看了看澳門,天氣遠比內地暖和。
突然聽見他問她:“明天穿什么?”
她一頓,說:“一件黑色禮服。”
她沒空趕工給?自己再做一套,家里也沒有?適合場合穿的,這衣服還是前兩天從一家她喜歡的小眾品牌定制的。
翟洵在那頭洞察著她的表情:“看看。”
沈名姝轉身到?衣柜拿出一件在布袋里的禮服,黑色掛脖的v領,不?算暴-露,亮點是后背,U形的設計能讓蝴蝶骨更為動?人,再用珍珠鏈條遮擋,頗有?猶抱琵琶半遮面之感。朦朧有?時候更具魅力?。
她自己本人還挺喜歡的,有?設計感,又不?是太過于?出挑。
沈名姝只大概比了一下,就能看出若是穿上該有?多惹眼。翟洵眼底的光亮發生了些許變化,連語氣也沉了許多:“穿上。”
沈名姝道:“現在?”
她稍稍默了默,畢竟今天他開了尊口,翟洵的人情可不?好還,她說:“那你等?等?。”
“去哪兒?就在這兒換。”
翟洵換了個姿勢,他半靠在沙發上,點了根煙,手臂搭在沙發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姿態懶散又充滿了強勢。
沈名姝聞言,莞爾一笑故意諷他:“這又是翟總新?的喜好么?”
翟洵微微笑道:“嗯,還有?很多其他喜好,等?回去一一試試。”
沈名姝露出恍然的眼神,滿面溫柔的笑意:“你在我面前能不?能要點臉呢?”
翟洵敞著長腿,襯衣西?褲隨著他的動?作稍稍繃緊,他的眼神從屏幕中透出來,直白得像已經穿透的浴袍。
“我怎么覺得不?要臉的時候你更享受?”
“你眼睛有?問題。”
“那這電話我接還是不?接?”
翟洵拿起?手機,應該是張婷弟弟的事有?消息了,沈名姝不?忿道:“耍無賴?”
他挑眉:“你可以這么認為。”
沈名姝:“……”
她吸口氣,消失的微笑再度浮起?來,她緩緩走近屏幕,站到?最合適的地方,手指緩緩落到?腰線,卷起?浴袍的腰帶。翟洵目光凝著她的動?作,接起?電話,很快掛斷。
她看不?出翟洵的表情有?任何變化,問情況,翟洵丟開手機,說:“先脫。”
沈名姝垂下目光,扯開腰帶,浴袍霎時散開,嫩白的肌膚眼看著要大片暴在眼前,然而下一秒她眼疾手快將?衣襟捏住,即便如此,松垮垮的浴袍下,雪肩鎖骨,依稀可見的長腿,若隱若現的白色內—褲,還有?在她手下被束縛的彈性?。
她眉眼微抬,臉色是紅的,耳垂更如粉得滴血,她與屏幕里臉色肅整的男人交涉:“先說。”
“沈名姝。”
他準備威脅人或者不?高?興的時候,會喊她的全名。
沈名姝視線落在他身上,從他的臉往下,他的姿勢很難不?將?目光落在那突兀的地方,他的身體—反應比他的表情熱烈得多,就像他的聲?音,很難想象翟洵居然也會面紅耳赤發出那樣的喘—息,身體也會如她一般發抖。
他的欲望來得很快,她知道他現在情緒其實很不?好。
“四哥,我們之間這點信任都沒有?嗎?”她歪了歪腦袋,另一只手拎起?明日要穿的那件禮服,循循善誘:“你說,我穿,好么?”
翟洵隨手拿了根煙,吸了一口,審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和面部表情,幾秒鐘后,他吐出一縷薄煙:“那男的被做局了,欠了五百多萬。”
沈名姝神色一凝,那就真?不?好辦了。
她問:“有?辦法幫嗎?”
翟洵不?耐道:“自己簽字畫押,求著賭場老婆孩子都想抵出去,這種臟東西?的事你別去摻和。”
他不?希望她把時間花在垃圾身上,如果有?這空閑倒不?如到?他跟前來,他彈了彈煙灰:“聽話。”
張婷的弟弟是個人渣,她也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這么不?成器。家長里短的事最難也最不?能沾手,她比誰都清楚,也沒打算去摻和。
只是要給?張婷提個醒,讓她知道大概情況,剩下的她也無能為力?。
“行了?”
沈名姝回過神來,輕‘啊’一聲?,當著翟洵的面將?浴袍攏起?來,最后在那漆黑的表情上添油加火,淡聲?道:“行了,時間不?早了,該睡覺了。”
翟洵冷笑一聲?,黑沉的臉:“你知道后果。”
沈名姝并不?怕他,反正他還有?幾天才回國,回國之前把他哄好也無傷大雅,她打定主意今天要給?他點苦頭吃吃。
“什么后果?把算無遺策,無所不?能的翟總成功戲弄的后果么?”
翟洵咬著牙,臉色鐵青:“沈名姝,你很好。”
她微微一笑,臨了前還在他臉上跳舞:“有?本事,你來脫啊。”
不?等?翟洵開口,彎腰掛斷電話。
第44章 chapter 44
這一晚, 沈名姝給張婷發完消息提醒,又關切了幾句,她能幫張婷, 卻幫不了她的家務事。
睡著后, 沈名姝還做了一個萬分驚悚的夢。
她夢見翟洵氣急了, 半夜來撬開她的房門, 上她的床,她渾身濕濡, 心臟跳得?厲害,他卻不肯放過,反反復復。
整個過程非常真實, 身體的窒息與那奇異的感受以及熟悉的歡愉和?痛苦, 像真實發生的一樣, 她疲憊醒過來,看?到空無一人和完好的房間,松口?氣。
然?后又是一陣悵然?, 就像沉重的麥子?落在地上, 枝干突然?空蕩蕩的。
算起來她和?翟洵也好幾天沒見了。
從床上坐起來, 看?了眼手?機,掛完電話翟洵就再沒反應,也不知道這一晚在心里打算了多少種收拾她的方式?
沈名姝想起昨夜的夢,打了個冷戰,點開翟洵的頭像。
真誠詢問他:【睡得?好嗎?】
直到沈名姝晚上換好禮服出發去宴會,翟洵也都沒有回她消息。沈名姝想的是,等今晚回家再主動打個電話給人家, 好好順順他的氣。
華萊秀的宣傳廣告早幾個月前就已經開始在各大媒體播放,新穎的創作理念和?華萊往年的口?碑, 幾個頂流的時尚明星先后轉發,‘華萊秀’幾次登上熱搜第一。
往年沒有這陣勢,今年據說是因為大量涌入的資金。
所以今晚的商業宴會說是宴會,更是一場盛大的招商和?宣傳,設計師們的角色不是客人,在宴會開始前,所有設計師選定的非參賽秀品將由模特走臺展示。
地點就定在濱城廣域湖邊的一個五星酒店。
沈名姝早早出發,傅玲開車,過去用了四個多小時,因為活動需要兩?天,還?要和?華萊秀對接,還?得?在酒店住上一天。
宴會前的展示,沈名姝的模特排在倒數幾個,輪到她的時候,底下的人已經看?得?有些眼花,但還?是有不少人被獨特的設計吸引。
沒幾分鐘結束,沈名姝作為設計師從T臺旁走出,與模特們站在一起鞠躬道謝。
她的模特們穿著符合冬日的亮色,或白或淺。
她的頭發用一支木簪束起,又是一身黑色,無異于立于花圃之間,然?而?她的氣質太過出挑,稍稍打扮,即便面對一眾模特也實在算是驚艷。
就算每天跟在她身后的傅玲,此時也還?是會目不轉睛看?去,更別?說初見沈名姝的一眾人。
“這是誰?長得?好好看?,也是華萊新找的新人嗎?”
“華萊這次除了陳培那幾個有點名氣的,基本是新人,我是不認識,先不說設計不錯,這顏值確實能打。”
沈名姝從后臺出來的時候,傅玲炫耀似地跟她報告底下的反應,她聽完問道:“是討論作品的多,還?是討論我的多?”
“你啊。”傅玲老實說。
沈名姝點點頭,沒說什么,但傅玲能感?覺到她眼睛里,是有一些遺憾在里面的。
她心里有和?別?人不一樣的東西,它像寶石躲在里面閃閃發光。但傅玲想,總有一天別?人一定能看?見。
半小時后,所有的設計師已經展示完畢,眾人都以為即將進入下一場時。
大廳忽然?亮堂起來。
主持人站到中心,激情飽滿:“非常感?謝諸位嘉賓蒞臨,以及設計師們的辛苦付出,今天參加華萊秀的設計師秀已經結束,而?真正的華萊秀才剛剛開始!你們都知道華萊秀入選前三的設計師,除了簽約華萊之外,還?有機會能登上ZA時尚封面。而?今天,華萊也請來了ZA著名的設計師前來助陣,讓我們歡迎——Corey穆時!!!”
還?未念出名字前,底下的氣氛就已經點燃,此刻登時一片歡呼,尤其是在場的設計師,就連那幾位稍有點名氣的都張望起來。
“天哪,Corey。”傅玲驚喜道:“我還?喜歡他!”
她興奮看?向沈名姝,卻見她神色如常,好像并?不意?外似的,于是認為自己不該當著老板的面對別?的設計師這般推崇。
卻忽然?聽沈名姝道:“要簽名嗎?”
傅玲一頓:“我能嗎?”
沈名姝被逗笑,傅玲不好意?思說:“估計要不到的,他人氣太高了。”
她一個小助理而?已,怎么湊上去啊,而?且她怕給沈名姝丟人。
談話被一片鼓掌遮蓋,抬頭去看?。
男人一身白色西裝,清雋英俊,帶著陽光般的溫煦的笑走到主持人身邊:“大家好,我是穆時,非常榮幸收到華萊邀請……”
…
之后便是正式的宴會。
余小聰拿著一杯紅酒走到沈名姝旁邊,翻了好幾個白眼。
“那個什么陳老師表面欣賞你,剛才我過去說的話那叫個綠茶。這種人你以后就別?搭理她。”說完還?呸了一聲。
沈名姝端著酒杯與他碰了一下,上次聚餐的時候對陳培也算有所了解,只要不舞到她面前,別?太過分就好。又沒舊恨,都吃一碗飯,沒必要多個敵人。
沈名姝笑說:“你以為人家就想搭理我?”
“那可不一定,總有幾個兩?面三刀的,就是要裝作表面和?氣,背地陰陽怪氣。我看?女人準得?很,這個陳培就是……”正說著,余小聰突然?話鋒一轉:
“喲,我們的大明星來了。”
幾人看?去。男人幾步走近,和?煦而?熱絡:“我還?在找你們呢。”
周圍不乏有人露出驚訝的表情,穆時是ZA時尚這幾年的招牌,靠才華顏值吸粉無數,多少公司排著隊跟他合作,很多明星大佬都是他的朋友,尤其美國巨星Soul對他更是欣賞。
現在他主動和?兩?個無名之輩打交道,很難不引起他們的好奇。
余小聰哈哈一笑:“這陣仗跟明星一樣,我是不是得?提前問你要張簽名啊?”
“說什么呢?”穆時聳聳肩,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再看?向沈名姝:“好久不見了。”
沈名姝:“好久不……”
話未說完,她身體忽然?一緊,穆時上前抱了她。
手?臂與身體是空的,只是碰了碰她的肩膀,很快就分開。
脫開后穆時看?到沈名姝怔然?表情,忍不住笑道:“怎么了?我們沈大設計師看?到我你好像不是那么高興?”
沈名姝無奈揶回去:“你現在這身價還?是離我遠點,就別?給我招黑吧。”
穆時忍了忍笑意?:“這么久沒聯系,你還?是這么不近人情。”他從服務員手?上取過一杯紅酒,和?二?人碰杯。
余小聰道:“我是不是有點多余了?”
穆時挑起半邊眉梢:“不要緊的,你多余也不是一天兩?天。”
余小聰威脅說要曝光他們過去的戀情。
穆時喝了一口?酒,和?沈名姝對視,然?后湊近低聲說:“怎么辦?滅口?嗎?”
沈名姝淡聲說:“我可以當不知情。”
余小聰怒罵二?人沒心肝:“這么有默契,你們當初真是假談嗎?”
“你猜啊。”穆時故意?逗他,余小聰只能抓耳撓腮,在國外念書那會兒,就經常因為這個問題被穆時耍弄。
沈名姝有一種回到校園的錯覺。
她看?了眼不遠處不好意?思上前的傅玲,對穆時道:“一會兒我還?真要一張你的簽名。”
穆時聞言,湊近沈名姝玩笑道:“別?說簽名,你要真對我舊情難忘,復合也不是不行。”
他英俊的五官粲然?笑起來,比初春的陽光還?要明媚,十分有少年感?,站得?稍近一些的都忍不住多看?兩?眼,自然?對他跟前這個新人的好奇也多了艷羨。
沈名姝白他一眼,學著他從前的口?吻道:“見鬼去吧你。”
要不是現場人多,穆時差點笑出聲來。
這邊笑得?開朗,宴會熱鬧非凡,卻沒有人注意?到頂級貴賓的通道處完全不同的氣氛,幾人圍著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他們遮擋了大部分探究的目光,于是只匆匆看?到中心高挺的男人以及那張難以遮擋的俊榮。
很快,男人的視線從宴會角落冰冷收回,被主辦方弓著身迎往更安靜的會客室去-
穆時還?有采訪,約著之后再碰一面,余小聰和?傅玲都也都各去活動。
沈名姝套上大衣獨自走出宴會廳。廳外是走廊,拐彎后的盡頭有一小段玻璃區域,披著歐根紗的白色簾子?,神秘又朦朧。
走到底,沈名姝將盡頭的簾子?拉開一點,窗外下著小雨,暖黃色的光照到玻璃外的花臺,一時間有種破碎的美感?。
站了沒多久,身后就響起了腳步聲,沈名姝側過頭,頓住。
翟洵穿著深色大衣,在一米外停下,眸光深得?像滴了墨,面上沒半點笑意?,只那么站著便讓人生出無盡危機感?來。
當沈名姝第一反應卻是喜悅,她站在原地問他:“你怎么來了?”
翟洵淡淡在沈名姝身上掃了一眼,黑色長裙,纖細的吊帶搭在鎖骨邊緣,長發慵懶地挽著,只幾絲碎發垂到她胸、前,無端叫人生出臆想。
美得?讓人心悸,也讓人心燥,他想起剛才那個男人抱她的時候,也能感?覺到她的肌膚和?體溫,聞到她身上沁人的香味。
翟洵眼底深了幾分,依舊沒多余情緒,也沒有開口?,沉默看?了沈名姝幾秒鐘,朝她的方向走去。
沈名姝卻想,這副冷漠的表情大抵還?是為著昨晚的事,沈名姝道:“過來也不說一聲,我還?想著回去給你打電話呢。”
“是嗎?”
翟洵問她,一面走得?更近了。
聽著沈名姝肯定地回應,他用那直白而?黑沉的眼看?著她,問:“那你是想我來,還?是不想我來?”
沈名姝被他視線盯得?有些發熱,彎唇道:“當然?想。”
“我怎么沒看?出來?”
翟洵靠得?更近了,這種帶有審視與壓迫的距離與氣壓,沈名姝終于感?覺到了他的異常。她被逼著無意?識往后退了兩?步,被翟洵直接勾住后腰,接著她的后背撞在那透明的玻璃上,發出一聲輕微的悶響。
翟洵凝著她,道:“不是說想我在嗎?有多想?”
翟洵托著她后腰的手?掌,緩緩往前,最?后掐住她的腰往他身前猛地一撞。二?人的距離剎那間縮減為無,沈名姝輕喝一聲,臉頰擦過她的耳朵。
似擁抱般親昵地觸碰。
沈名姝也沒抗拒,她維持著這動作,低聲問:“你怎么了?”
翟洵不作聲。
沈名姝緩緩往后壓了壓上身,抬起頭,對上翟洵的眸子?,里面很深,烏泱泱,沉得?令人心悸。
她默了默,而?后睫毛微微翕動,下一秒,輕輕碰上翟洵的唇。
反正現在這邊沒有人,四周的玻璃都有簾子?,也看?不清他們,她愿意?或者說她想安撫安撫翟洵。
觸碰的瞬間,她感?覺到男人干燥而?溫冷的唇瓣動了動。
只是安撫,她可沒打算在今天這種場合放肆,畢竟以后她還?得?在圈里生存。正要退卻,翟洵的侵略意?識卻如覺醒一般,舌-頭突然?將她鎖住,他扣住她的后頸,強勢吮盡她口?腔所有的水分。
嘴上還?有口?紅,她不敢由著他,否則一會兒怎么見人?
可她的抗拒卻似乎激怒了翟洵,她喘氣的空隙也沒有了,直到快呼吸不過來,翟洵才捏著她的后頸微微退了一寸,等她緩神,又再靠近含住。
她狼狽至極,只能抓緊翟洵腰上的衣擺,被他強行開采。
她祈禱不會這么快有人過來。
人倒霉的時候,比算命還?準。就在思緒落下的下一秒,不遠處便傳來說話聲和?笑聲。
沈名姝神經一跳,猶豫兩?秒用力推開翟洵,呼吸不勻:“有人來了。”
她才發現翟洵的臉色已經如此快地恢復了冰冷,心底莫名一刺,隨即聽見他道:“那又怎么樣?”
他嗓音也隨她刻意?放低,微微發啞,營造出一種低呢感?。
那又怎么樣?她驚覺他的念頭危險的趨勢。
她說:“你別?鬧。”
她不知道嘴上現在被他親成什么樣了,反正肯定是不能見人的,她不知道他又為著什么生了氣,還?是昨天真是她玩過火了,總之現在,她不想被人看?見!
“翟洵。”她軟聲又喊他,希望他別?在這時候犯渾。
翟洵已經松了手?,卻比沒松好不到哪兒去。他的皮鞋抵著她的高跟鞋尖,西褲筆直的褲線擦過她的裙擺,沒有多余的觸碰,卻死死禁錮著她。
他憋了幾天,昨晚又被她誘一番,幾乎沒怎么睡覺,稍一靠近就充血似的。
沈名姝已經能感?覺他那處的反應。
身上的熱度還?在上升,又越發的冷——
說話聲越來越近了。
笑聲已到拐角。
已經來不及。
緊接著,沈名姝眼前一暗,簾子?將他們身形擋住,突然?縮小的空間只剩下男人身上的木質香。她緊張得?要死,聽見簾外的驚呼就知道他們現在這行為有多驚世駭俗。
白色簾子?是透光的,除了他們的臉,兩?個重疊在一起的身影在外人眼里依舊清晰。
這得?多饑-渴,居然?在這里。他們一定這么想。
沈名姝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尤其耳垂那顆小紅痣越發紅艷。更讓她神經緊繃的,還?有那雙游移在她腰上,并?且逐步上升的手?,翟洵似乎沒有半點被影響,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架勢。
他是瘋了嗎?
翟洵凝著她,垂下頭抵著她的額頭,手?掌輕緩地摩挲,他太熟悉她的敏感?點,感?受到她的顫抖和?隱忍,心底的冷似乎才緩了一點。
“怕什么?不如公開。”他甚至還?能如此淡定地開口?說話。
沈名姝一怔,可現在是這個問題嗎?是現在她根本沒法見人。她細細聽著,除了兩?三句震驚和?吐槽,那些人似乎是在往外走?
“還?是你怕被誰看?到?”
沈名姝不理解這問題,男人的氣息太灼烈,將她的神志輕而?易舉拉回來。她確信外面的人是走了。
她有些惱,生氣看?向翟洵,卻見男人目光平淡注視著她的表情,那一瞬間,她忽然?就確定,翟洵不是因為昨天的事。
因為不至于。
他現在的樣子?分明是動怒的情緒。
委屈和?怒意?也就變本加厲,她連什么事都不清楚,這怒火便發在她的身上來了,算什么道理?
“我現在這樣子?能見誰?你想讓我丟人,至少別?在今天可以嗎?”
她壓制著音量,眼圈微紅,這樣的沈名姝卻有一種讓人癡迷的魔力,比她冷靜沉穩理智的時候更要命。
可除了在床上,翟洵并?不想看?到她紅眼睛,當然?,更不想別?人看?到。
他的情緒的確很差,難以忍受的差。
翟洵壓了又壓:“沒什么別?的要跟我說的?”
沈名姝不理解道:“說什么?”
剛問完,電光火石之間也不知為何,她忽然?就想起……翟洵什么時候來的?如果是穆時來抱她的時候——
“那個人我們以前就認識,在國外的時候是校友,他性?格比較跳脫,所以剛才……”
沈名姝解釋的都是實話,只是那話語里‘我們’,‘國外’,‘他性?格比較跳脫’……幾乎每一個字都似炸藥引爆在翟洵的雷區里。
于是沈名姝被那陰沉沉的氣壓逼得?打住。
她冷不丁地想,翟洵會不會是已經查過穆時了?她身邊人的背景他一概清楚,譬如張婷,甚至傅玲,她有‘前男友’的事,他未必不知情。
他是不是以為她和?穆時曾經有過一段過往,現在又背著他見了面,還?抱了?
沈名姝的火氣減淡下來,她的手?落在翟洵手?臂隔著冷硬的西裝感?受到底下蓬勃的肌理,和?他的怒火。她低聲道:“我和?穆時以前因為給彼此解決麻煩,就是有時候那些情書和?郵件,確實很麻煩,當時事情也很多,所以假談過幾個月的戀愛。我們沒什么關系,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
其實沒有幾個月,因為是做戲,所以他們當時差點連‘分手?’這事兒都忘了。
“哦,不喜歡嗎?”
“當然?不喜歡。”她說:“我沒喜歡過別?人,也沒和?別?的男人談過。”
她覺得?自己解釋得?還?算明白,可是當她感?覺到翟洵并?未有任何波動時,心臟往下沉了又沉。
“你不信?”
翟洵低睨著她,突然?一陣疲憊,他都快分不清沈名姝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虛情假意?了。
他的怒火化作濃厚的復雜,他很少有失望的情緒,因為他習慣對人不抱有希望。
唯獨在沈名姝身上,一而?再,再而?三。
他目光落在她被親得?紅腫的唇上,口?紅凌亂,但并?顯臟,他伸手?從口?袋里拿了一塊手?帕,不算溫柔,甚至負氣地擦去那被他弄臟的痕跡。
沈名姝喊他的名字:“翟洵。”
她喊這一聲其實沒什么意?義,只是她感?覺內心空蕩,好像需要抓住些什么來證明什么。
等她察覺鼻酸,已經晚了,她不知道委屈的情緒會來得?這么快,翟洵看?著她的眼睛,隔了幾秒鐘,退開,手?帕遞到她手?上,再拿出手?機吩咐那頭。
沒一會兒,整個走廊的燈都滅了,沈名姝不適應黑暗,瞇起眼睛。
然?后翟洵抓上她的手?腕,一路不發一言,沒了燈光,他很輕易就將她帶到一樓一個包廂里。
等傅玲拿著補妝的東西來的時候,包廂里只剩下沈名姝一人。
“名姝姐,你沒事吧?”
沈名姝說沒事,卻忘了紅色的眼實在難以掩飾她剛剛哭過。
…
沈名姝離開那一年,再精確點時間,是她離開的第五個月。
翟洵和?董事坐專機去考察墨爾本,其實這種地方他沒必要親自去,一來有些大張旗鼓,二?來他的腿當時不適合奔波。
但沒人敢攔著,連翟老爺子?也沒特意?勸什么。
夜晚的墨爾本跟所有城市一樣,是孤獨的。翟洵握著黑色手?杖站在落地窗口?,俯瞰著這座陌生的城市,他的身形在夜色的籠罩下顯得?蕭瑟,隨行助理上前詢問是否還?有別?的需要,他沒作聲。
助理等了好一會兒,他問道:“墨爾本大學遠嗎?”
助理拿手?機快速查詢,很快回答說:“四十幾分鐘的車程。”
他停頓等待,卻沒再等到翟洵的吩咐。
第二?次就是考察完公司的那天,已經是好幾天后,遠遠就能看?見極具歐式特點的建筑大樓。原是還?要往前開的,直到后座響起冷沉的嗓音。
車停在墨大的校園外,離學校還?有一段距離,但走道上的人不少。
車窗徐徐落下,翟洵的目光就那么凝著不遠處的那對男女,年輕漂亮的女人微揚起頭顱,黑色發絲隨風揚起,男人的掌心捧在女人白皙的臉上,他低頭去親吻她。
很短暫的一個吻,翟洵卻覺得?那是他活到這時候,經歷得?最?漫長的兩?秒鐘。
多么不可思議的畫面。
結束后,沈名姝對那個白凈高挑的男人露出溫柔的笑,甚至有一絲羞怯。
翟洵當時有一個瘋狂的念頭——他完全可以‘槍-殺’這個男人,然?后把沈名姝綁回去,也不用回國,就在國外也好,做事更方便。他可以日日鎖著她,叫她生不能死不能,只能看?著他,求著他。
求他吻她,艸她,再不敢看?別?的男人一眼。
完全占有她。
是的,他瘋了。
他的手?死死握著手?杖,幾乎要嵌進去,一絲甜意?沒入口?腔里。
理智在瘋魔的邊緣,但忽然?一瞬間,沈名姝臨走時的字字句句一一印到他的耳膜里。
‘翟少爺,我要走了’,‘翟洵,你總不是讓我一輩子?都耗在你身上’,‘我當然?要去找個健康正常的男人’。
五個月而?已。
她就找到了。
沈名姝,她可真是好極了。
他黑沉如墨的眼瞳一點一點,一點一點有了清醒的跡象,泛著刻骨的冷和?痛,沉與恨,他好像又不那么清醒。
否則他現在理應把她帶走,他見不得?。
可是許久。
車窗緩慢合上,最?后嚴絲合縫,與這里完全隔絕。
他第一次開口?的時候,司機竟然?沒有聽清。
“走吧。”翟洵重復說。
像是說給司機聽的,又像不是。
無盡的痛意?這時候才從斷開的指甲蓋涌入心脈,翟洵開了隔板,低下頭,隔了好久,他的肩膀不知是不是因為顛簸有一瞬地顫動。
沈名姝,我放過你。
走了就別?再回來。
我放過你。
千萬別?再回來。
…
晚八點多。
翟洵靠在套房的沙發上,桌上的酒已經空了大半,領帶隨意?扯開,衣領也散著,就著手?里的酒杯又喝一口?,最?后空空的酒杯丟到地毯上。
無盡的空虛。
信任是雙刃的。
她哄他的次數太多了,她也可以完全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糊弄他,騙他。可他要更相信沈名姝,還?是要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呢?
他自嘲一笑,光是想到那個畫面,邪火便難以控制。
他抬腳將茶幾重重踹開。
第45章 chapter 45
勉強撐到活動結束, 沈名姝直接回了主辦方提供的房間。
房內的燈盡數亮起,暖白色的光給空蕩蕩的酒店房間添了幾分溫度,沈名姝的身?體卻還是冷, 由內而外地冷。
翟洵知道她和穆時?的過往不奇怪, 她只是沒想到翟洵竟然一絲一毫也?不信她。在這種事情上, 他?對她毫無信任, 這才是最致命的。?*
就像一盆冰水從頭澆下,讓她感覺到恐懼。
對于?他?們關系的恐懼。
她洗了個?澡, 坐在沙發上打起精神應對工作?消息,張婷的弟弟雖然被保下,但還是斷了一只手, 身?體和精神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 母親也?因?為這件事病倒, 最近都在醫院連軸轉,工作?室的事也?就?無暇管理,只能都交給她。
她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腦中卻時?不時?跳出翟洵的臉, 她深吸口氣站起身?, 想從包里找根煙,卻想起來前兩天抽完還沒備上。
煩躁的情緒到達頂峰。
門鈴的電流聲就?是在這時?候響起。
沈名姝從貓眼看了眼,猶豫兩秒套上外套才打開門,門外的年輕男人一身?休閑打扮,看到她露出笑意:“嗨。”
沈名姝瞧見他?手里的東西,笑道:“你還親自送一趟。”
她接過那本簽名的書,是在宴會時?替傅玲要的。
穆時?聳聳肩:“剛才想找你沒看到, 明天誰知道能不能碰上,正好?準備出門, 順便給你拿過來了。”
沈名姝點點頭:“謝了。”
“小意思。不過……”穆時?頓了頓,懷疑道:“你真的確定不是自己要吧?你現在承認的話,我可以?加送你一點特別的粉絲福利。比如Lip prin?”
他?作?勢將手指放唇上。
沈名姝:“……”
她表情一頓,不等她開口罵人,穆時?的笑意便放得更大:“好?了好?了,我打住。但這頓飯你得請吧?”
沈名姝道:“放心,跑不了。”
穆時?做了個?ok的手勢,然后看了眼手表:“我還有?約,先溜。”
沈名姝點頭,頓一秒,喊他?:“帶煙了嗎?”
穆時?回頭順手從包里摸出煙遞過去:“細煙。”
沈名姝接過煙便回了房間。
原本該是一個?很小的插曲,直到一個?小時?后,余小聰給她發了一條微信鏈接。
這個?網址算是一個?設計師的論壇,平時?流量不大,在上面發帖的人很少。
她關注得更少。
主?帖的標題很直接——后門還是潛了?
跟著兩張并?不高清的照片。
沈名姝點進去,赫然是她和穆時?在門口說?話的照片,第一張二人臉上都有?笑,但因?為角度關系,她微低著頭看上去似害羞的狀態,第二張更模糊一些,她喊住穆時?接過煙的時?,在照片上看起來就?像是她去拉穆時?的手。
單從照片來看,尤其這般模糊不清的環境,很容易就?讓人想入非非。
不過一個?小時?,帖子的評論就?被頂了幾十條。
‘我說?今天怎么穆時?就?單獨跟她說?話……’
‘好?賤一女?的,長得好?看就?是了不起啊,yue’
‘穆時?啥眼光?整過容的也?看得上?設計師圈子真是臟了!’
‘別罵穆時?,你們看不出來是女?的拉著人家的嗎?長得就?一副sao樣。’
這一條點贊最多,因?為作?者本人回應了一句——確實是的,我看到的時?候,明顯就?是女?的更戀戀不舍。ps:宴會上這女?的就?開始勾搭了。
只有?少數幾個?為沈名姝說?話的人。
沈名姝粗粗掃了一遍評論,擰著眉,臉色微白,她點開作?者,這個?網站雖然是實名制,但躲在昵稱下的人是誰,至少她現在不可能知道。
余小聰:【這擺明就?是有?人故意整你,穆時?的照片都看不太清,你的臉就?很清楚。】
余小聰:【看起來是女?生,女?生對女?生怎么有?這么大的惡意?不理解。】
余小聰:【微博和朋友圈還有?人轉出去了,咋處理啊你?報警起訴網站可以?直接把人抓出來。或者找個?朋友背后查一下,我可以?幫忙。】
沈名姝道了謝,說?自己先想一下。
接下來半小時?,沈名姝的微信就?沒有?消停過,可見這件事已經傳播到一定范圍,直到在這個?圈子里恐怕很快就?會人盡皆知。
她捏著手機打開靜音,靜坐了半分鐘,然后站起身?。
一邊往電梯走一邊點開通訊錄,但那頭始終沒有?人接聽。
她沒有?總統套房專屬的電梯卡,不能直接上去,最后打給李寅。等了十幾秒鐘,電話才接通。
“他?在房間嗎?”
李寅放低聲音:“沈小姐,我們在路上。”
沈名姝步子猛地頓住,她站在電梯口,不斷上調的數字突然變得像一種凌遲的苦澀,她問什么走的。
李寅默了默,似是在猶豫,而后回答:“還有?兩個?小時?到南城。”
翟洵同在車上,一句話也?沒有?。
沈名姝掛斷電話。
這里到南城的距離需要四個?多小時?,這就?意味著,翟洵是在見過她之后直接走的。她便突然覺得此刻急著想去解釋的自己,顯得有?些可笑了。
就?算沒有?照片的事,翟洵也?是不信的,等他?看見照片,只會確定她和穆時?有?關系。
沈名姝疲累至極,回到房間點了支煙,坐在沙發上靜靜抽完,隔了幾分鐘,她拿起手機先報警,然后找余小聰幫忙看能不能通過別的方?式先一步知道這個?人是誰。
做完這些,回頭看見穆時?的消息。
穆時?:【抱歉,我發了澄清,背后的人我來找。】
穆時?:【你的麻煩大嗎?】
沈名姝回復:【不影響比賽就?行。】
穆時?:【我是說?感情方?面的麻煩?其實晚上去找你的時?候,你眼睛有?點紅,哭過?】
穆時?:【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解釋。】
沈名姝沉默了幾秒鐘,鼻尖泛酸:【現在不需要了。】
他?根本不需要,也?不想聽。
沈名姝也?知道感情需要溝通。誰又不知道呢?
但她還是僵持在了這里,她別扭執拗得像個?不倒翁,她不覺得自己犯了什么錯,反而翟洵的不信任更讓她如鯁在喉。
她不愿意去低頭了,即便她知道,如果她現在追上去,回南城,或者給翟洵打上一整晚的電話找他?,給他?一句一句的解釋,他?能聽進去。
但是她不。
她昂貴又虛假的自尊心,不允許她這樣。
她盡量讓自己表現得更加強大,她不斷讓自己看起來——這沒什么。
那晚的后半夜,穆時?還是給沈名姝發來兩條微信,其中也?有?一張照片。
穆時?:【這是秘密,但希望能幫到你。】
沈名姝看完,真心實意給穆時?發了一句謝謝,因?為如果這張照片泄露出去,對穆時?在中國市場的地位可謂滅頂之災。
但即便拿到這樣足以?自證‘清白’的照片,她暫時?也?不打算去找翟洵了。
整個?華萊秀的時?間是一個?月,她希望這一個?月也?能讓自己好?好?想清楚,也?許到時?候她能知道該怎么和翟洵談。
四月。
直到華萊秀開始,沈名姝和翟洵也?沒有?再聯系。
而照片的事也?在發帖人吉朗曝光后,得到一定的緩解,可即便吉朗承認照片有?p圖以?及特殊的模糊處理,但輿論卻并?沒有?太過放過沈名姝。
以?至于?在華萊秀第一次直播,要求所有?設計師票選出自認為的‘掃把獎’時?,沈名姝拿到了第三名。
很奇怪的是,穆時?并?沒有?受到太多影響,有?一天晚上,他?在群里發消息說?:“是我名氣大一點嗎?大家好?像對我的寬容度高一些。”
余小聰發語音道:“不是對你寬容度高,是大家對男人的寬容度普遍高。”
沈名姝被余小聰艾特好?幾次,才忙里偷閑看了眼手機。
余小聰:【吉朗是不是一個?警告就?完了?】
沈名姝:【嗯,有?個?廣告解約了。】
余小聰:【你們看吧,拍照發帖害人就?只是廣告解約,但節目還是照上,一點沒影響人家。反而沈名姝這種辟謠的跑斷腿都沒有?用。】
穆時?隔了會兒問沈名姝,和那個?叫吉朗的是不是有?仇。
沈名姝仔細想了想,她和吉朗唯一的交集,也?就?是那一次設計師聚餐的時?候,‘交流’了幾句。
僅此而已。
就?這樣也?能迎來這樣惡毒的報復。
沈名姝在某個?時?刻質疑自己——是不是我的問題?我做錯了?我當時?如果讓一步,讓他?調侃幾句反正也?死不了……
想到最后,她發現自己做不到。
她咽不下這口氣。
就?像現在,就?算報警,就?算吉朗承認想要故意陷害,可那一句‘他?們見面是真的’,就?足以?抹殺全部。
人們還是會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所以?沈名姝干脆什么也?不再想,別人要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她只要努力爬上去,拿到自己想要的,等找到機會再還回去就?可以?了,至于?那些多嘴的人,人云亦云,不會思考的動物,在生活中也?不過是loser。
穆時?安慰:【沒事,吉朗的事很快就?會解決,別忘了,他?得罪的人不止你一個?。】
穆時?:【不過名姝完全可以?靠實力打臉上去,別管個?別蠢貨,你的人氣還是挺高的。再說?黑紅也?是紅。】
雖是一句安慰,但這句話也?不假。
沈名姝在設計師人氣的票數雖然低,可觀眾人氣卻奇高,直播的時?候,只要是沈名姝的鏡頭,流量和討論度就?會高一些。
網站也?不傻,以?至于?沈名姝鏡頭比很多設計師都會多幾個?。
一周一次直播,一次錄播,每周評選最佳設計師,由評審員和觀眾打分,評審員每人一百分,線下現場觀眾每人一分,線上實名制觀眾一人一分。
最后一場總決賽限時?打分。
最后以?積分累積最高數,決出冠亞季軍。
比賽到第三場的時?候,沈名姝的積分都一直在第二名,但和第一名的陳培也?還是差一萬多分,可到第三場的現場設計環節,因?為想要的布料被其他?設計師強行扯走,她直接在上衣腰上剪了一塊布替上。
最后不僅讓沈名姝在服裝上呈現出驚艷的效果,那一截細白的腰也?一度躍上熱搜,被冠上第三期直播名場面。
直接讓沈名姝在第三場越過陳培,反超五萬多分。
沈名姝的臉色卻是越見蒼白起來。
張婷在工作?室和家中兩頭跑,幾乎沒有?心思在工作?上,和她的溝通也?越來越少,很多時?候員工遇到事還是會找到她這里,因?為溝通不及時?,出了不少混亂和岔子。
傅玲照顧著她的三餐,也?還是經常吃不上飯,有?時?候錄制和工作?室的事撞在一起,沈名姝一天只能在車上吃一點,但更多的時?候她會在車上補覺。
傅玲看在眼里,心里心疼,她沒敢提起翟洵,因?為這段時?間跟在沈名姝身?邊,也?不像之前那樣能見到沈名姝接起電話時?不受控制的嘴角了。
但她覺得沈名姝應該是想起過翟洵,從眼神和孤獨的身?影,她這么猜測。
這天下班已經靠近十點。
四月的白天沒那么冷,可晚上還是透著涼意,傅玲跟著沈名姝到路邊打車,因?為順路,司機可以?先送她再送沈名姝。
這個?點路邊的車已經不多。
黑色汽車在夜色中本該很不顯眼,傅玲還是被不遠處一輛黑色幻影吸引視線,她看了好?幾眼,而后側目去看沈名姝。
卻見沈名姝目不斜視,直接彎腰進了出租車。
車上,傅玲低聲說?:“名姝姐,剛才對面有?輛車好?像……”
她沒有?說?完,不知該不該說?下去。
沈名姝垂著眼,纖長的睫毛似鴉羽蓋在那淡青色的眼瞼上,她淡而輕地說?:“我知道。”
接連的熱度讓沈名姝的名氣一升再升,連帶著之前和穆時?的新聞一并?拉出來,但這一次罵的人卻很少,反而有?人嗑起了cp。
有?人將沈名姝和穆時?的圖放在一起,組了超話,還取了cp名——穆名而來。
不過這個?熱度很短暫,因?為不過一個?小時?,網上包括微博和知乎,所有?關于?二人的消息全被下架。
甚至微博連這四個?字都搜不出。
以?至于?沈名姝還沒聽到消息,網上已經沒有?了消息。
余小聰后來在群里調侃,問沈名姝和穆時?是不是簽公司了,誰家的公司這么有?錢有?勢,熱搜下得這么快,就?這公關速度,不得幾百上千萬。
穆時?說?不是自己,沈名姝的字打了一半,又都刪了。
最后關掉手機,將手背放在發熱的眼皮上。
沈名姝還真病了。
決賽前一晚,燒到40度,她一度認為自己可能要因?為身?體原因?沒法到現場,還好?早上的時?候,燒又退下去。
只是嗓子啞得不成?樣,傅玲抱著水杯跟在沈名姝身?后幫忙,一有?時?間就?叮囑沈名姝喝水。
決賽也?是直播形式。
大家對沈名姝的態度不知為什么漸漸好?起來。
或許是——陳培雖說?也?有?實力,可大家都知道沈名姝奪冠的希望非常大。
這幾次下來,尤其上次現場發揮,沈名姝的實力有?目共睹,懂行的都看得出她這樣的去哪兒都能活,用不著走什么后門。
華萊秀之前幾場比賽都是現場制作?,或者限時?幾天的形式,但決賽確實從報名開始就?定好?的命題。
以?‘春夏秋冬’,設計整個?系列。
因?為有?準備,所有?比賽中的展示十分精彩,‘華萊秀’的熱度幾次登頂第一。
沈名姝抽到第十位,巧的是陳培就?接在她下一位。
沈名姝的模特一出場,便是驚艷四座,毋庸置疑地她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她出場的時?候,現場更是掌聲雷明。
她彎腰鞠躬往下走,還未走到后臺,便聽見陳培哽咽而憤怒的聲音。
“我沒想到還有?人敢在這種場合做這種惡心的事!我麻煩你們能不能動自己的腦子,完成?自己的設計!我要舉報剛才的設計師沈名姝,我現在非常憤怒,我要舉報沈名姝抄襲!”
‘沈名姝抄襲’五個?字,如有?回音回蕩在整個?后臺。
誰都沒想過在這場本該順利的決賽,還會有?突如其來的變動。
沈名姝站在后臺的進出口,周圍的目光剎時?落在她的身?上。
詫異的,質疑的,鄙視的。
沈名姝握了握拳,轉身?快步往臺上去,燈光落在她身?上,萬眾矚目不過如此。
陳培道:“我的設計初稿是兩個?月前敲定的,我習慣在我的素描本上寫日?期,你們可以?看一下,上面的日?期很清楚寫了二月十號。”
很快,陳培的助理拿著一本素描本上來。
即便牙齒快要咬碎,沈名姝依舊壓制著怒:“你證明不了這個?日?期不是后來添上的。”
只要粗略一看,不論是不是行人都能看得出來,她和陳培的設計幾乎可以?用‘拷貝’來形容,起碼有?三處亮點的地方?都高度相似。
一處也?許是撞,三四處相似就?一定有?一個?人抄襲。
對于?外人來說?,現在的她和陳培是沒有?區別的,只能看證據。
巧合的是,她這次的設計稿第一版出來的時?間,也?是二月。
如果她記得不差,應該是在二月二十五。
可陳培的恰好?就?比她早了半個?月。
她憤怒,不是因?為有?人陷害她抄襲,而且這個?設計稿,這個?所謂的日?期證據,只有?可能是身?邊的人透露出去的。
這個?人是她身?邊的人。
沈名姝想不到,或者說?任何一個?人她都不愿意去想。
懷疑誰呢?是相互支持走到如今的張婷,還是每天跟在自己身?邊的傅玲?
她現在唯一能質疑的點,也?只有?這一句。
“你的意思是我抄襲你是吧?我拿證據出來你還敢質疑我,那你有?嗎?你的證據呢?我倒是看看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陳培顯然提前預料到這個?問題,她的反應能力很快。
她仿佛是知道沈名姝拿不出能夠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來。
而事實是,沈名姝的確拿不出來。
素描本上那個?二月二十五的日?期,就?是她唯一的證據。
聚光燈籠罩著,攝像頭像臺前幕后那千萬只眼睛,它們死氣沉沉落在她身?上。
…
屋子黑漆漆的。
只剩下陽臺偶然燃起的點點猩紅,撩起的煙霧在黑夜中泛出一種深藍,像飛舞的幽靈。
沈名姝關了手機,就?坐在陽臺上,連參加節目的禮服都沒有?換下來。
她一支接著一支靜靜地抽,腦子里是沒有?想東西的,如果說?幾個?小時?前她在聚光燈所有?人的注視下,審問下,審判下,她憤怒甚至快要崩潰。
那么現在,她非常平靜。
似乎忘了時?間,發生的事,身?處何地,接下來要怎么做。
小區樓下,漆黑的幻影靜悄悄停在昏暗的夜色中。
微涼的風朝著后窗侵襲,一只有?力的手臂夾著煙探出來,煙霧隨著風混亂地飛,翟洵不說?話,李寅也?不敢開口。
張達臨時?有?事,今天他?還擔任了司機的任務。
而他?們是從公司直接過來的,為著什么不言而喻,可到了樓下,老板卻沒了動靜。
過了不知多久,久到小區內的吵嚷聲越來越小,燈火愈漸昏沉。
李寅才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翟總,您什么安排?”
翟洵摸著手腕的那道疤,神情薄寡。
“走吧。”
汽車重新點亮,緩緩掉頭。
李寅問是回市區還是回江南區?翟洵又點了支煙,沉默兩秒,方?才冷聲說?了后者。車內的氣壓太低,就?如同翟洵最近低冷的情緒一樣。
最近連許嘉衍都來得少了。
他?不禁心里想,今天這事兒,弄得滿城皆知,名聲肯定是毀了,沒有?人幫忙的話,這一關恐怕是很難過去,可沈小姐這樣也?都沒吭一聲。
他?雖然不了解沈名姝,但都過了這么久,那沈小姐要真是個?軟骨頭早就?來求饒了。
四十幾分鐘,車開到江南區門口停下。
李寅剛準備走,就?接了個?電話,電話掛斷,沒作?猶豫彎腰到翟洵車窗前敲了敲。
“翟總,沈小姐的助理打電話過來,說?沈小姐那邊一直沒聯系上。”
翟洵皺了皺眉,李寅道:“她說?沈小姐還在發燒……問您能不能過去看一眼。”
翟洵臉色不善,李寅試探回答:“那我拒了。”
李寅回復完,又詢問是否還有?其他?吩咐和安排,得到默認,這才擦擦冷汗下班。還好?他?賺得多,不然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柏油路上徹底安靜下來。
凌晨一點的南城,就?像被沒收了聲波的真空地。
有?一種要永久持續下去的靜默感。
翟洵深吸一口煙,然后煩躁地將煙蒂丟在地上,他?下車狠狠用皮鞋碾碎,再反手重重扣上車門,幾步走到駕駛座。
啟動聲在這寂靜的夜色里,很不合時?宜,但也?很短暫。
沈名姝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她頭很暈,被人粗魯抱起來的時?候整個?人像過山車一般,暈得想吐。
她打著冷顫,睜開眼被明亮的光線刺得發疼,她看見男人繃直而冷硬的下顎線,像刀鋒似得。
那么生氣,那么不情愿,何必來?
很奇怪,一整天毫無淚意的眼,竟然就?這么流出眼淚來。
她閉著眼,側過頭,一滴眼淚滾到發間,不想讓人看見。
她被放到床上,縮著身?體不愿意看他?,被他?硬掰著臉轉正。翟洵看著人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怒火和疼同時?共存,他?神色很難看:“沈名姝,你真是……”
他?居然能找不到詞匯來形容這時?的感受,以?及他?的情緒,惹怒他?這一點,她一貫是極有?本事的。
沈名姝避開他?的手:“你來做什么?”
翟洵冷臉道:“不來,你死在這里都沒人知道。”
“那也?不用你管。”
翟洵默不作?聲,感受著她滾燙的體溫,好?半晌,抬手用食指去拭她眼角的淚珠子,他?第一次用認命的語氣長嘆一口氣,他?有?些恨得牙癢癢:“讓你低個?頭就?這么難?”
這一個?多月,他?等了一個?多月,哪怕她再打一個?電話,他?或許也?就?不計較了。
沈名姝道:“憑什么是我?你為什么就?不能低?”
她其實鮮少有?這么‘蠻不講理’或者‘蠻橫霸道’的時?候。
翟洵聞著她身?上的煙味,將人從床上撈起來,不由分說?低頭去親沈名姝,沒有?太多的情欲,更多像是泄憤,她病著,低-吟的嗓音比做的時?候更加破碎。
他?在她屁-股上重重打了一巴掌,換來更碎的一聲。
他?抱著她,抵著她的額頭喘氣,狠狠道:“我還沒低頭?沈名姝,我他?媽都快成?你的狗了。”
話音落下,他?將發熱的沈名姝攔腰抱上,大步往外走,又低吼一句:“操。”
翟洵難得說?一次臟話。
他?覺得那很低級,只有?無能的人才會滿口臟話去應對。
現在,他?真沒辦法。
真是操了。
第46章 chapter 46
沈名姝渾身酸痛像注鉛一樣, 醒來的瞬間腦袋昏昏沉沉,察覺手背的痛意才后知后覺自己是在醫院里。
接著消毒水的氣息越來越清晰,她蹙起眉頭, 便聽見傅玲的聲音由遠及近。
“名姝姐你醒了, 感覺還好嗎?”
沈名姝側目, 傅玲拎著食盒還有水果籃走到床邊, 又接了杯水,一邊回應她的疑惑:“是李特助讓我來的……哦, 對了,翟先?生剛走沒一會兒。”
沈名姝這才回憶起昨晚的事?,翟洵把她從家里帶走, 后來她迷迷糊糊睡過去, 也是翟洵把她抱到病床的。
他說了些難聽的話?, 但具體是什么她也記不?得了。
總之那人氣得不?輕。
“工作室是不?是亂成一鍋粥了?”沈名姝嗓子啞得厲害,一出口連自己都嚇一跳。
傅玲搖頭:“李特助去處理?了,他跟我說, 工作室的事?還有其他的事?你放心?就?好, 翟先?生都安排好了。”
沈名姝聞言, 垂了視線。
到頭來,還是要依靠翟洵給她收拾殘局,她生出難以消磨的挫敗感。
喝了水,她問起張婷,傅玲說工作室的人都聯系不?上,給老家打了電話?說是前兩天?就?已經走了。
“有沒有可能是去拜訪客戶了?”
沈名姝聞言,淺淺吸了口氣:“可能是吧。”
她默了默, 看向傅玲,傅玲被她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詢問她:“名姝姐,怎么了?”
她道:“我的素描本如?果不?是隨身攜帶,一定是鎖進抽屜或者辦公?室上鎖。”
這話?像是在跟傅玲交流,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傅玲不?明所?以,她訥訥點點頭:“是啊,你參加比賽前還特意說過,進辦公?室一定要敲門,你不?在的時候絕對不?能進你的辦公?室。”
這是設計師的基本習慣,尤其是沈名姝這樣參加比賽的人,更不?會犯隨意曝光作品的錯誤。即便是隨身攜帶,沈名姝也不?會當著別人拿出設計稿,更何況是成型的設計稿。
傅玲想著想著,忽然臉色微變:“你是懷疑我嗎?不?是我,我……”
“我知道。”沈名姝輕輕打斷。
她的語氣極其疲憊,甚至有一種筋疲力盡的感覺。
可是很快,沈名姝抬眼,沙啞的嗓音只剩冷意:“去聯系一下,如?果張婷不?在家……你有李寅的聯系方?式嗎?有的話?,請他以工作室的名義把老太太接過來,找什么借口都行。”
傅玲不?敢猜測更多?,實際上心?里更深處的答案呼之欲出,這對她來說簡直駭人聽聞。不?論說給誰聽,恐怕都難以置信。
沈名姝閉上眼,她頭暈得厲害,囑咐傅玲有了消息記得把她叫醒。
又是渾渾噩噩的一覺。
沈名姝是被嗓子的干燥癢醒的,喉嚨像含著沙石,磨砂一般令人不?適。她動了動手,點滴已經收走,只剩手背上的留置針,她側目去看旁邊的桌子,目光卻定在窗前的單人沙發上。
男人身上套著灰色的西裝,沒打領帶,解了兩顆紐扣,抱著手臂靠在沙發背上小憩。手臂因為擠壓,肌肉紋理?越發清晰,腕表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即便睡著,也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壓。
他旁邊的桌上放著合上的電腦,不?知道他來了多?久。
沈名姝目光似是被放慢了,從他的額頭到眉梢,眼睛,鼻梁,唇,下巴,喉結……一一掃過。她心?想,怎么能說她當初不?是色令智昏呢?
不?知道是她的視線太沉重,還是翟洵這樣的人連睡著都能感覺到視線,他輕輕蹙眉,半瞇著黑漆漆的眼,與她的對上。
沈名姝先?開口:“我想喝水。”以此來緩解被捉住視線的尷尬。
翟洵從沙發起身,水壺里水溫正好,他倒水時她坐起身,她接過水杯,小口抿了抿,再大?口喝下去。翟洵也不?說話?,就?那么瞧著她。
她忍不?住道:“你要是想嘲諷我還是什么,說就?是了。”
翟洵哼笑一聲:“嘲諷你什么?我很閑?”
沈名姝把剩下的水喝干凈,他順手把空杯接過去,在床邊站了幾秒鐘,把西裝外?套脫了隨手搭到椅子上。
空氣沉默片刻。
沈名姝忽然回憶起昨晚翟洵的話?,再看看桌上的電腦,和他眼底微微的青色,她緩了緩語氣:“你回去休息吧。”
翟洵道:“說點我想聽的。”
那其實也不?是她想說的。
沈名姝自己就?是矯情一下,話?在心?里明明不?是那樣,出口就?變了樣子。
沈名姝問:“你會信嗎?”
翟洵反問:“說說看。”
沈名姝道:“我從來沒有愛過別的男人。”
翟洵眉梢微動,又回到一個月前的那個問題,是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是她說的話??他望著沈名姝蒼白小巧的臉,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此刻色澤暗淡,卻是認真嚴肅。
他煙癮有些犯。
“翟洵,我只愛過你。”
他干咽一口,問她:“有多?愛?”
這話?顯得幼稚,他的神情卻不?顯得違和,甚至透著偏執。
沈名姝默了默,她回答道:“如?果有一天?我們最?終分開,最?后走不?到一起,我想我可能會遺憾一輩子。我會耿耿于懷地生活下去,直到老,直到死的那一刻,能想到的人一定也是你。”
只是如?果再來一次她可能還是會維持她的自尊心?,所?以昨天?看到翟洵的時候,其實她心?里是開心?的。即便他們冷戰這么久,即便上一次見面是多?么的不?愉快,在翟洵出現那一刻,她就?也沒那么堅持了。
“如?果你還是不?信……”
一個突如?其來的吻打斷了沈名姝的話?頭,他兩步就?上前來,猝不?及防。
只是輕觸,并未深吻。
沈名姝耳垂溫度加深,突然想到什么,推開翟洵,用手捂上嘴,又啞又嗡道:“沒刷牙。”
翟洵一怔,隨即勾起唇道:“我沒嫌棄你怕什么?”
氣氛終于有回升的預兆。
翟洵彎著腰,拉下她打了留置針的手,帶有薄繭的指腹撫摸著她干燥得有些起皮的嘴唇,漆黑的眼攝著她:“他吻過你嗎?”
他相信沈名姝沒有愛過別人,但是他的嫉妒心?,侵占欲似乎也需要得到她的安撫。哪怕沈名姝說沒有,他也信了。
沈名姝說得對,他是有病。
一想到她有可能短暫喜歡過別人,被別的男人抱在懷里親吻過,他便要嫉妒得犯病。
他的手不?自覺加重了力道,直到聽見沈名姝說:“只有你。”
翟洵眼神從一種冷的神態逐漸放柔:“好,我信。”
沈名姝望著他的眼:“翟洵。”
“嗯?”
他的指腹摩挲著她起合的唇瓣。
沈名姝猶豫兩秒。
讓翟洵拿出抽屜里的手機,然后說:“這是穆時之前發給我的,我覺得用它?來澄清自己不?是很好,心?里對你也有怨氣,所?以也沒打算給你看。”
她不?知道翟洵心?里的疙瘩為什么這么深,但如?果他真的這么在意……
沈名姝翻到穆時發來的那張照片,放到翟洵眼前。
“我和他根本就?不?可能。”
翟洵眼皮下垂,看著屏幕,眼皮抽了一下,眼神里透出一絲普通男人的不?解,隨即是沉默。
那是兩個男人的親吻照。
一個是美國巨星Soul,另一個正是穆時。
沈名姝以前也沒察覺過,上次跟穆時聊天?才知道原來大?學時候,穆時就?和Soul認識,有一次被媒體拍到模糊的背影,因為那時候Soul有很多?合約在身,也怕萬一扒到穆時身上。畢竟沒有公?開,穆時更擔心?會影響的生活,為了混淆視聽,避開眾多?桃花,所?以找到同樣煩惱的她。
但是如?今他們打算在下個月公?開戀情,因此才能沒那么顧忌地將照片發給她。
沈名姝很少在翟洵臉上看到這種表情,沉默后,他抬手摸了一下鼻尖,發覺她以一種戲謔的眼神看他時,自然去捏她的臉頰。
“翟總現在滿意了嗎?”
翟洵久違地沉悶地嘆口氣,低下頭,額頭靠上去,以一種親昵的姿勢抵著她的額頭:“我找過你。”
沈名姝并未反應過來:“什么?”
翟洵的手撐在她身體兩側,和她的呼吸碰在一起,他沉沉低喃道:“我去墨爾本找過你。”
沈名?*姝一震。
她后來對翟洵有諸多?的怨氣,尤其當翟洵因為她和李月有聯系跟她發脾氣,她感到生氣,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六年以來,他一次也沒有來找過她。
可是如?果翟洵是找過她的呢?
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
只是一個如?此巧合的時間,看到她和穆時的做戲,再相見便用了六年的時間。
沈名姝鼻尖酸意彌漫,紅了眼圈。
“平時什么氣都忍不?下的人,也有那么大?方?的時候。”
看到她和穆時在一起,一個借位的‘吻’,以為她這么快變了心?,所?以放她走了。
這話?似罵,又似委屈。
翟洵聽著她不?成樣的嗓音,本能般蹭了蹭她的唇,道:“姝姝,我也是個人,也有害怕到需要逃避的時候。”
更何況那時候的他,也不?過只有24歲,所?謂大?方?更多?實際是年輕氣盛的沖動。以為放她走,成全她,從此再無關聯也未必能牽制他太久,這樣的女人,他沒必要再牽掛。
然后這一切,在得知沈名姝回國的那一刻便都不?復存在了。
他看到她對別的男人獻笑,溫聲軟語,所?有的怨念像被營養劑快速滋養,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恨。既然她對誰都能笑,那就?也能是他,只能是他。
那些人有什么是他給不?起的?
他要她。
得到她。
那一瞬間,他只有這一個心?思。
所?以哪怕是交易也沒關系,哪怕用些手段也無所?謂,哪怕她眼底充滿了對他的恨他也能當看不?見。
只要她在他身邊。
只要她在。
時間長一點,他也能驚訝和驚喜地發現,沈名姝心?里似乎不?是完全沒有他。偶爾他能看到她眸中的復雜,像是愛他,像是怨他。
她長大?了,成熟了,更懂得隱藏情緒,很多?時候他也看不?明白。
只有在完全占有她的時候,在她最?最?深處,聽到她真實的無法忍受的聲音時候,他能感覺到她。
她會在他身上留下抓痕,咬他,會哭,會求他。
會緊緊抱著他。
也會在興奮到極致時,動情而忘我地喊他的名字——即便醒來她又會裝什么都沒發生。
…
沈名姝的呼吸被吞得幾乎不?剩,翟洵想要把她體內的氧氣全數吸走,他的大?掌隔著輕薄的白被撫在她的腰上。
覺得礙事?,他的手探進去,覆在前方?,緩而溫柔地揉了幾下,隔了會兒他松開沈名姝,手抽出來,將她的衣服拉下,他眼底一片深色,嗓子不?比沈名姝的好多?少。
他提醒她:“知道欠著什么吧?”
“你還有心?么?我都病成這樣了,你還想著什么?”沈名姝嘴上懟著她,臉頰卻從病態中透出紅潤。
翟洵壓下去,再度讓二人的距離變得逼仄。
他拉過她柔軟的手,毫無預兆送到叫囂處,她聽見他緊澀的呼吸,被他引著上下圈了一下,便紅透臉抽回去,掌心?卻仿佛依舊還有充漲的實感。
翟洵凝著她的臉,這才回答道:“我要是沒有心?,你覺得你現在能逃得了?”
沈名姝不?敢激他,這人不?管不?顧慣了,萬一真惹惱了控制不?住,他不?怕丟人她還要臉。
翟洵直起身,重新倒了一杯水放她嘴邊,然后獨自坐到沙發上去,也不?遮掩什么,倒是沈名姝好幾次不?自覺看那突兀的地方?,最?后只能完全扭開頭。
“工作室和華萊秀的事?我自己處理?吧。”沈名姝喝了口水突然說。
翟洵問:“為什么?”
“我就?是想自己處理?。”沈名姝抬頭看向翟洵:“以前一有什么事?都是你給我兜底,都有你替我解決,這么多?年過去出了事?也還要靠你……我不?是很想。”
她不?知道翟洵會不?會懂她的心?情,她就?是想自己試一試,她覺得她可以處理?。
“總不?能什么事?都靠著你。”
總有一天?,他也會累的,她以后有一天?再吵架的時候,他也許會說‘沈名姝,你現在的什么不?是我給的?’,那時候她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翟洵沒作聲,默默看她半晌。
他嗤笑道:“靠我是什么丟人的事??”
這話?也不?是當真,他微微正色,盯著她說道:“你覺得我出面會讓你感到壓力?”
沈名姝詫異他居然能理?解她的想法,下一秒,翟洵就?原形畢露:“那你得早點習慣這點壓力,畢竟以后你的壓力只會更大?。”
沈名姝:“……”
沈名姝:“你還是別說話?了……”
翟洵笑一聲,看了看她的臉色,熱度過后那張臉又恢復了病態的蒼白。
他繼續用沉沉的聲音說:“我如?今擁有這一切是因為從出生我就?有這個條件基礎,所?以我們之間所?謂的條件差距是不?能深究的,因為它?注定存在。我可以讓你自己去鍛煉,去做你想做的,卻不?能因為你在意這一點就?讓你一個人去承受——這些原本很輕易就?能處理?的麻煩。你要知道,沉沒成本也是一種成本,你與其花時間在這些問題身上,不?如?把這個時間留給我。”
沈名姝聽著,心?臟像被什么擒住,掙扎著加速。
“將來你也許也會慢慢了解,甚至成為一個商人,你就?知道能自己解決是你有本事?,但你能不?費吹灰之力就?使喚別人解決,更是本事?。”翟洵道:“到時候你身邊的人,都是你的人脈,都是你的資源……”
“你這是在教我怎么利用你?”
“合理?利用。”翟洵糾正。
這個合理?用得真好,局限可真大?,利用這兩個字也不?是這么說的,翟洵話?里的利用,恐怕得加無數個引號。
不?是真利用,是在特定條件里。
比如?,如?果這件事?浪費時間,那不?如?他直接動手解決,她的注意力在他身上就?好。
沈名姝可不?會真的當真。
她忽然想到張婷,神色略顯落寞:“那如?果人都利用,還有什么意思。”
翟洵在這種事?情上格外?冷靜:“人和人的關系本身就?是一種利用。”
父母子女是,愛人朋友也是。不?過是彼此得到的價值不?同,有的是感情,是情緒價值,有的是利益,錢,權,勢力,等等。
“我愛你也是利用,因為我想要得到你的。我們分不?開,因此這個利用就?是合理?。”
他說得理?性至極,直到這最?后一句。
沈名姝的視線和他撞在一起,他耐心?道:“所?以你要分辨清楚,你想要從他們身上得到的東西,值不?值得你為他們費心?。”
沈名姝這才明白,說這么多?,翟洵這是在開導她,為著張婷的事?。
她彎了彎唇,又沉默一瞬,道:“我還是想自己見她一面。”
不?是為了張婷,是為了這些年的困頓,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吧。
她只是想不?明白為什么。
至于其他的,翟洵說的這些話?不?可否認都有道理?,如?果能更快處理?干凈,何必還要無畏堅持。
翟洵倒沒再多?說,他點頭:“可以。”
時間不?知不?覺又過去十幾分鐘,翟洵讓沈名姝再休息一會兒,她問:“你要是忙可以回公?司的,我這兒也沒什么事?了。”
就?是感冒發燒,要是她自己決定,現在就?能回去,躺床上睡一覺多?喝點水,身體也就?慢慢自愈了。
翟洵不?肯放她走,一定要讓她明天?早上再做一遍檢查再走。
翟洵拿起電腦:“你睡吧。”
沈名姝躺下去,拉上被子閉上眼,隔了兩分鐘聽見響動,翟洵已經站起身:“你睡,我出去抽根煙。”
“非得抽嗎?”沈名姝的臉壓著枕頭,側頭問他。
翟洵彎腰拿起西裝搭在手上,回頭到沈名姝身邊,覆她耳邊低語說了一句:“不?抽軟不?下去。”
等人出門,沈名姝才抬手摸了下緋紅的臉,而后是熱烈跳動的心?臟。
第47章 chapter 47
張婷是自己去自首的。
在沈名姝派人?找到她之前?, 她刷了二十萬的卡,買了包和新?的衣服,入住五星酒店認真洗漱干凈。然后穿戴整齊錄好視頻, 最后去了派出所。
沈名姝見到她已經是一周后, 她身體好了大半, 翟洵送她到的看守所。
人?瘦了一圈, 原本精神有力的眼睛變得無神,眼下烏青更?是明顯。沈名姝問她為什么?
其實這個問題, 張婷在那段流向網絡的視頻也有所說明。
為了錢給弟弟還賭債,為了給他治病,保住他搖搖欲墜的婚姻。
為了幫沒有文化的父母被騙的借款單還錢, 即便她的父母全心全意都是為了弟弟。
為了這個她痛恨卻無法割舍的破家。
所以她鋌而走險, 主動找到對沈名姝早有不滿的陳培合作, 她提供足以陷害沈名姝的證據,陳培則借這個機會一舉成名,并且除去沈名姝這個勁敵。
而陳培只需要付給她一百萬。
一百萬對于即將到手?的名譽和資本資助, 實在算不得什么。
事后, 陳培也因為這件事被調查, 解除所有合約之外,連設計師的身份都再難保住。
可沈名姝要問的卻不是這些?。
“沈名姝,你知道自?己?的運氣有多好嗎?”張婷穿著條紋的衣服,滿臉滄桑,眼底盡是絕望,她輕聲道:“你好像做什么事都不需要太過用力,因為一定會有人?來幫你完成。你有天賦, 有美貌,有身材, 有無法摧毀的傲慢……這些?都是我?用盡全力都得不到的。”
“我?費多少心思?才能讓人?家接受我?的名片,你只要站在那里,別人?就會上趕著來要。我?們在一起,我?看中?的男人?一定會先看上你。就連那些?合作,和楊熙的合作你也能輕易得到。有時候我?在你面前?,其實很像一個小丑。”
“你怎么能那么輕易得到一切呢?老天真是不公平。”張婷眼里含著淚:“可是即便這樣,我?也沒想過害你,沈名姝,不管你信不信,一開始我?只是嫉妒你。”
沈名姝靜靜聽著,一句話也沒有說。
張婷又道:“直到那天,你告訴我?弟弟的情況,卻不肯借錢給我?的那天……我?在群里看到有人?扒出?你那條項鏈是真的。我?不知道怎么了,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了,當我?知道它的價值的時候——幾千萬,我?做夢都不敢做的數字。我?好像從來沒有那么惡毒過,我?太恨你了,我?想毀掉你,憑什么你能擁有這些?,憑什么你明明有能力卻不肯伸手?幫我?一下?為什么是我?,為什么我?就什么也沒有?!”
沈名姝深深吸口氣,隔了好久,她看著張婷道:“我?想作為曾經?的朋友和合作伙伴,我?應該為沒有足夠關心你跟你道個歉。可是我?想想,似乎又有些?多余。因為你也從來沒想過那些?看起來輕而易舉的背后,也有可能是我?費盡全力才得來的。”
她頓了頓,她不知是徹底失望,還是再也沒有更?多地想說。好像一瞬間失去了言語的興趣。
最終,她道:“算了。”
沈名姝的手?輕搭在椅子上,作勢掛斷,那是要結束會話的動作。
“等等!”
沈名姝停下動作。
二人?四目相?對,那一剎那,沈名姝想到第一次見到張婷的情形,還有創業初期擠在出?租房,為了房租變賣別人?送的花束,為了一個客戶她們可以一起坐幾個小時公交穿越大半個城市……回國時,在包廂門口看見一身利落打扮的張婷。
幾秒鐘的時間好像是過了好久。
張婷道:“對不起。”
眼淚順著臉頰滑下,她閉著眼說:“對不起。”
沈名姝搖頭:“你知道的,我?不會原諒你。”
張婷當然知道,只是事到如今,說后悔也沒什么意思?。她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人?這一生本來也沒什么意思?,現在也挺好,她再也不用那么累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解脫了。
她忽然聽沈名姝道。
“但是,你錄像坦白為我?澄清那一刻,我?也相?信你從來不是真的想害我?。”
沈名姝站起身,看著淚眼蒙眬的張婷,停頓兩秒,而后再無遲疑轉身。
連一句再見也沒有。
張婷哭得顫抖,最后伏在桌上號啕大哭起來。
…
沈名姝從看守所出?來,翟洵正靠在車旁打電話,手?里夾著一支剛點?燃的煙,他看見她過去,走到旁邊的垃圾桶。
等轉頭時,電話也掛了。
翟洵看了眼她的表情,把?人?拉到跟前?,單手?搭在她后腰上:“我?還沒死,哭喪臉做什么?”
沈名姝原來低落的情緒悄悄轉換,她不喜歡他把?這話掛在嘴邊,她道:“你要是死了,我?轉頭換人?就是。”
翟洵聞言,一聲哼笑:“我?倒是看看你能換個什么樣的。”
這話聽起來大方,實則腰上的手?卻暗自?用力,沈名姝也沒退卻,她抬起頭,半仰著看他:“你以后別說這種玩笑話。”
翟洵定神看了她幾秒,神情溫軟下去,應道:“行。”
沈名姝白他一眼。
至于張婷……
請個好的律師,大概也不會多嚴重,她是不會再追究以后可能也很少能再見面,但還得看華萊秀那邊肯不肯松口。
畢竟這件事的影響太大,背后那么多的廣告商合作商都有被波及到。
當然,她也不打算再管。
半個多小時車開到江南區的別墅外停下,沈名姝腳剛落地,便聽見蔡冉喊她,抬頭,蔡冉一身顯眼的粉色高定裙十分驚喜地跟她招手?。
大概喊完才看見駕駛座出?來的人?,面上的笑肉眼可見收了收,連聲音都弱了少許。
沈名姝扭頭,翟洵那張臉果?然不是太好看,想起之前?酒吧的事,估計還記著蔡冉呢。她回頭跟蔡冉打了個眼色,而后幾步繞到翟洵面前?。
“我?去跟蔡冉說會兒話,很快就回來。”
翟洵不咸不淡道:“你覺得我?會同意?”
沈名姝抿了抿唇,雖然從醫院開始這一周,幾乎每天都會見面,但翟氏正好最近有項目,翟洵回來很多時候她都已經?睡了,中?間他還出?差兩天,所以實際二人?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多。
今天難得他算忙里偷閑來接她,剛才還在手?機處理工作,估計晚上還得線上忙一會兒。
今天在一起的時間也得掰著手?指頭算,所以翟洵現在表現出?的不悅也能理解。
沈名姝又走近些?:“我?盡量快點?回來,好不好?”
翟洵皺眉,沈名姝不等他發作,捏上他的手?腕,軟軟道:“四哥。”
“少來這套。”
話是這么說,沈名姝看著他松動的神色,就知道還是管用的。
好說歹說,翟洵終于松口:“半小時。”
離開前?,為表示好,那根蔥白的食指在翟洵手?背上輕輕掃了掃,女人?眸底柔光瀲滟,明媚動人?,望得人?嗓子干癢。可惜她跑得太快,連反悔的時間都給他。
翟洵搓著指腹,彎腰從車里摸了根出?來,覷著蔡家大門,面色不虞抽起來。
華萊秀出?事的時候蔡冉在國外,得到消息后也是買最早的票回來的,但也只是匆匆見了一面。
蔡父蔡母正好也在,沈名姝一進門,二人?從沙發驚喜看來,分別打了招呼,她便和蔡冉一起上樓去。
蔡冉嘆口氣:“我?就知道他最后還是會得手?的。”
沈名姝疑惑她的肯定。
蔡冉道:“就前?陣子股東大會的事啊。”
沈名姝搖頭,翟洵沒提起,她最近的注意力也在工作室上,自?然不知道這消息。
“小翟總和老翟總,兩位神仙打架的名場面,你居然不知道?”
蔡冉來了勁頭:“這圈里但凡是接手?家族企業的,老一輩還活著的,沒有誰敢像他一樣直接翻臉。關鍵他還打了一個大勝仗,聽說翟氏威脅翟洵要變賣股份走人?的那幾個老股東,第二天都收到一封信。也不知道寫的什么,股東大會的時候,好幾個都一言不發。翟老爺子氣得在大會上罵娘。”
“翟洵多好一孫子啊,醫生直接候在門外,我?當時聽我?爸說我?差點?笑噴了。然后人?家說,以后翟氏的事就不要去勞煩老爺子了,當然,他的婚事也不勞煩了,因為人?進的不是翟家的大門,而是翟洵的家門。你就說這樣的男人?,誰能抵抗吧?以前?連家都不回的翟總,現在恨不得天天帶著你回來,稍微有點?眼色的,誰不看不出?他就差在你身上貼一塊翟太太的標簽了。”
撇開這一塊,翟洵那張臉和身材,恐怕也沒幾個女人?說不。
更?何?況。
“你心里一直有他。”
不可否認。沈名姝大方承認:“很明顯?”
蔡冉笑道:“也還好,反正我?認識的沈名姝才不會因為什么威脅就范。”
除非,她心里有他。
沈名姝微妙地笑了笑,一年約定的事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了。如今再回過頭,不需要那么清晰地分析當時的心境,只要坦然承認就好。
是的。
她從來沒有忘記過翟洵。
“那你和許嘉衍呢?”沈名姝問。
蔡冉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這人?,她微微一頓:“我?和他有什么?”
沈名姝聳聳肩,喝了一口蔡冉遞來的低度甜酒,直言:“他喜歡你。”
是個人?應該都能看得出?來,蔡冉在的時候,許嘉衍的目光很多時候都會落在她身上,有什么事,一個消息過去,第一個趕到的人?也是許嘉衍。
蔡冉撇了撇嘴:“不知道,太尷尬了。”
他們從小認識,連對方光屁股的樣子都見過……太熟悉,反而覺得怪怪的。
她下不去手?。
一開始沈名姝看了眼時間,后來二人?聊得盡興,便暫時拋之腦后,等到蔡母帶著古怪又些?許緊張的神情上樓來。
她說:“名姝啊,翟總過來找你了。”
第48章 chapter 48
沈名姝看著?蔡母的反應, 再一看時間,就知道樓下大概是什么樣的反應。
壞了,聊得太忘我……她就說好像是忘了什么。
樓下偌大的客廳里, 蔡父正?在端茶招待, 翟洵坐在對面神色平淡, 道一句謝, 禮節性地抿了一口,聽見樓梯口的響動方才抬眼看去。
見到沈名姝, 眸底的涼瑟終于有了緩和。
沈名姝松口氣,雖然翟洵這人脾氣不好,但還是家教尚存, 真是可喜可賀。
“飯菜都快做好了, 翟總, 你和名姝就在這里吃完再回去吧?”蔡母笑問。
蔡父也附和,他們兩家人算是世交,然而翟洵掌權后關系還是淡了不少, 不然之前?也不會勞煩沈名姝旁敲側擊去問。有這樣拉近關系的機會, 自?然要珍惜。
翟洵沒作聲, 反而是看向?沈名姝。
瞥見那沉甸甸的視線,沈名姝心里有數得很,婉拒說:“不了阿姨,鐘叔也早就準備了,就不在這里麻煩你們了。”
這人現在心里還壓著?氣,要再待會兒,說不定?就要出什么幺蛾子, 還是趕緊回去安心點?。
翟洵已經站起?身,淡聲道:“蔡總有空也可以來翟氏喝喝茶。”
二人一直被送到門口。
出了門, 沈名姝就感覺手腕的力道一寸寸收緊,到玄關,她?連給廚房里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直接被拉上電梯。
電梯門開的瞬間,強勢的氣息覆下,沈名姝貼在電梯壁上,后頸被他輕摸著?,她?頓了一瞬,便雙手勾住他的脖子。
翟洵稍頓,眼皮微耷看她?,她?微閉著?眸子,輕輕顫動,臉頰扉紅地迎合著?她?,他隨即扣住她?后腰,讓她?貼近自?己,方便更深入吻她?,他將她?所有的呼吸都含進嘴里。
電梯門開,翟洵稍一彎腰把人攔腰抱起?。
房門重重合上,沈名姝的背脊剛軟到床上,翟洵更挺闊的身影便籠罩而來。
“不吃飯了?”沈名姝故意笑問。
翟洵的目光垂落在她?精致的臉上,淺黃的燈讓她?添了一抹糜艷感,她?紅唇微啟,吐著?熱息,微挑的眼尾似春日?的藤條不輕不重抽在他身上,又疼又癢。
他冒出些戾氣,在她?身前?揉一把,陰沉沉道:“看來你失約的毛病,得好好治治。”
沈名姝也后悔,如果不答應就算了,答應了那就是她?說話不算話。
早知?道就不答應這么痛快,她?也有問題,確實沒把這半小時太放心上。她?一向?很有時間概念,說到底還是有恃無恐罷了。
想著?,心里有點?愧疚。
沈名姝伸手到他西裝紐扣上,沒費什么力氣解開一顆,道:“說得我都有點?害怕了。”
她?解完西裝,柔軟的手進去攥上他里面的襯衣,將人往下拉,熱度立時通過布料傳到皮膚上。
翟洵瞇了瞇眼,眼底漆黑一片。
沈名姝感知?到他的迅猛,她?再去解襯衣的扣子,很快停下來,她?道:“你這樣我脫不了。”
回國后,她?這么主動的時候幾乎沒有。
所以即便她?的動作太慢,他還能耐著?性子由著?她?來,忍到現在。
“不是你把我拉下來的?”
沈名姝轉了轉眸子,抬手攀著?翟洵的肩,以推的力道將人推到床上,她?再坐起?來,二人姿勢瞬間調轉。
她?的耳垂染透了,手搭到翟洵的皮帶上的金屬。
翟洵喉嚨狠狠往下咽,目光如炬凝著?她?,心口深深起?伏,他看著?沈名姝的臉,垂下的眸子在光線下蓋上一層薄影,她?的唇那樣地紅潤。
他感受到脹痛在她?無意觸碰的瞬間更加明顯。
握住她?落在拉鏈上的手。
翟洵沙啞道:“不喜歡就別做了。”
沈名姝詫異抬眼,她?因為準備好做什么,臉上一片嬌嫩的紅,用那清亮又魅惑的眼問他:“真的不要?”
她?似是在挑釁他,又隔著?褲子擦他一下。
翟洵額間的青筋完全暴起?來,他差點?捏碎她?的手腕,沈名姝疼得‘嘶’一聲,她?心底同樣驚訝,以前?這種?事她?也做過,只是屈指可數,體驗感也不是很好,后來翟洵也沒讓她?做過。
沈名姝說:“翟洵,我愿意的。”
翟洵眸光暗沉,心跳速度奇快,潮意已然沾滿渾身,他松開力道,視線卻緊緊鎖著?她?。
沈名姝解開束縛,看到兇狀,抿了抿唇,她?不讓他看,撳滅了屋內的燈。
起?初她?并?不熟練,但沒了視覺,聽覺便更為敏銳,她?從男人的反應找到一些規律和方法。她?閉著?眼,過了好久,直到屋內的燈突然亮起?。
翟洵嗓音啞得厲害,他半撐著?,卷腰撐起?來一些,在她?受驚起?身的瞬間,掌心落在沈名姝的后腦勺,五指穿進頭發。
他望著?她?:“姝姝,你忍忍,這樣能快點?。”
他語氣很輕,額頭,脖子和手臂,身體所有的青筋都快暴裂開。
他等不了學習和適應更多了。
…
翟洵捏著?她?的唇,身體快速往后退開,但還是沒來得及。
翟洵抓過手邊的紙巾,呼吸不勻去擦沈名姝的臉,他深深望著?她?,暗聲道:“還好嗎?”
沈名姝點?點?頭,后半程喉嚨有點?難受,但也能忍。
細想一下,她?也不是那么抗拒,而且,翟洵也幫她?……做過。
她?脫了外套,在洗手池清理?了臉上,還沒出浴室,被翟洵攔在里頭。他關上門,裙擺壘在他手臂。
翟洵搓了下指尖,在她?耳邊說了兩個葷字:“好——”
沈名姝拍打他的肩膀:“你好煩啊。”
翟洵心情好極了,笑幾聲,俯身吻住沈名姝,很快他將人調轉,對著?半身鏡里的沈名姝低聲道:“看著?我。”
春天快要來了。
屋里屋外,都是春天的聲音。
…
結束后,翟洵抱著?她?靠在床頭,還沒休息幾分鐘,翟洵的電話就又震起?來。他直起?身接電話,下意識去床頭的煙。
她?按下他的手。
翟洵對上她?的眼神,挑起?眉梢,不輕不重哼笑一聲,下一秒,他的手收回去。
等接完電話,他攬過沈名姝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管我抽煙了?”
聽不出什么態度。
換個人恐怕早就犯怵。
沈名姝卻淡聲道:“按照統計,男人壽命比女人短六歲,你還比我大幾歲,又勞累辛苦,再多抽點?煙……自?己想吧。”
翟洵:“……”
翟洵咬上她?的唇,冷聲道:“好啊,還是想著?改嫁的事。”
沈名姝反駁:“誰說我要嫁給你?”
話題到這兒便突然停下來。
持續了好幾秒,翟洵捧上她?的臉,突然認真地說:“這輩子,你只能嫁給我。”
沈名姝一頓,臉上滿不在意地蹭了下他的掌心,結婚什么的她?現在還真沒想那么多……她?忽而想起?什么,提醒道:“鐘叔估計等了好久了,下去吃飯吧。我也有點?餓了。”
翟洵望著?她?的臉,不知?想什么,陷入思考。
下樓吃完飯,沈名姝和翟洵在后院散步,走?到涼亭,二人進去坐了一會兒。
待了會兒,燈光便像云層里的太陽,光線忽明忽暗。
沈名姝:“燈壞了。”
“怕嗎?”
“不怕,你不是在?”
翟洵勾起?唇,道:“嗯,我在。”
他低頭去親她?,然后牽上她?的手,手指交叉,五指交扣,一路走?進偏廳。這里置放著?一架鋼琴,之前?是在雜物間,不知?道什么時候搬過來了,這架鋼琴在翟洵小時候就在,聽說是翟洵母親送給翟洵的生日?禮物。
不過他對這些沒興趣,所以基本沒碰過,她?倒是因為新鮮感試過兩次,但也不是她?心之所向?。
他讓她?坐在鋼琴前?的凳子上。
翟洵說:“在這兒等我。”
“你做什么去?”沈名姝問。
翟洵摸摸她?的頭:“乖。”
沈名姝打開鋼琴蓋,手指輕輕拂過,清晰的音節從指尖溢出,勉強靠單個音拼成一句調。是《一閃一閃亮晶晶》的開頭。
好吧,她?也只會這一句。
很快她?聽見響動,扭回頭。
看到翟洵拿著?一沓文件過來,不知?為什么,心臟突然猛跳一下。
他走?到她?面前?。
冷沉立體的五官此?刻透著?嚴肅的氣質,他站得很近,將鋼琴蓋合上,把文件放在上頭,再攬著?沈名姝坐下。
他的手落在文件上,側頭看向?她?,她?便弄得有點?緊張,道:“做什么?”
翟洵眼神變得溫和,他低頭,像往常那樣靠了靠沈名姝的額頭,才緩慢開口道:“姝姝,咱們這輩子肯定?是逃不開的,你也別想逃了。我是很多毛病,你說了我也不是不能改,你留在我身邊,日?久天長,總能讓你高興。你要什么我都給你,對你好,只對你好。好不好?”
沈名姝一頓,沒想到他會這么認真說這些話,而且還這么突然。
她?心跳控制不住加速跳動。
她?似乎是猜到他接下來要說什么。
“跟我結婚,好不好?”
沈名姝想抬手去安撫心跳,才發現手已經被翟洵拉過去,他以為她?要抽走?,用了力道,他另一只手打開文件夾,一份一份翻給沈名姝看:“其實求婚的場地已經在布置,雖然我覺得那些東西也不過假手于人,沒什么意思,但別人有的,你一定?也要有。所以原本我是想再等它布置好,再做這件事的。”
他頓了頓:“這些資產證明什么的也沒什么看的必要,這一份有我名下所有的資產,這個是我一半的股份及資產轉讓合同,還有婚后保障書?,以及一些我能想到所有保險……都已經簽過字蓋過章,你只要簽個名合同就能立即生效。”
沈名姝看過去,她?眼圈紅潤起?來,她?道:“你也是真不怕我騙財。”
翟洵笑了笑,他的頭靠向?沈名姝的肩膀,唇在她?肩上染了熱意,他道:“這些東西不會有你重要。”
錢對他來說,是最好得到的東西。
但沈名姝只有一個。
“姝姝,嫁給我。”
沈名姝低下頭,看到無名指上亮晶晶的鉆石,她?以前?每次看到別人求婚就哭的場面,偶爾也會覺得不至于,可輪到自?己才發覺原來不是。
動情下的眼淚是不受控制的。
它砸在手背上,翟洵抬手輕輕抹去她?的眼淚,重復道:“嫁給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