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投毒案再起
松市的冬夜, 寒意砭骨,濕冷濕冷。
江小魚站在街頭,滿身披著嚴(yán)霜。附近都是商業(yè)街, 沒有地方可以就近埋葬,他將幾只被毒死的貓裝進紙箱中, 小心封好放進車廂。
夜挽春問:“你要帶到哪邊埋?”
江小魚說:“我家附近有個河畔,就葬在那邊吧。”他也沒得心思與夜挽春交談太多, 半斂的眼眸看著有些冷淡。可沒沉默一會, 他又抬頭問:“這邊離警員宿舍還有段距離,需要我送你過去嗎?”
夜挽春的心似被貓抓一般刺撓好奇,這人的面孔未免太多了些。一時稚氣, 一時喪氣,一時沉穩(wěn), 一時又很呆。變化如此之快卻能讓人篤信他并非那種奸詐且善于偽裝之人, 相信這些都是他原本的樣子。
真的很有意思。
“那就麻煩你了。”夜挽春笑嘻嘻說。
將人送回宿舍,江小魚驅(qū)車往家中趕去。還未到門口,便看見兩個個子不高的身影站在院門邊。
蔣風(fēng)花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焦急和擔(dān)憂,踮著腳朝路口張望。看見小孩的車出現(xiàn)在視線中, 她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沒等車停穩(wěn)便小步快走過來,隔著車窗喊:“乖崽,怎么這么晚才下班呀?”
江小魚一下車, 她便從衣袋中掏出絲帕為他擦臉:“去哪兒了?這小臉上蹭得一團黑。”
江小魚低下頭,臉上帶著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在哪里蹭的。”他本想先去將流浪貓們葬了,可見老人臉都凍白了, 便由她拉著自己往屋里走。
“奶奶,天冷, 你不用在門口等我的。”
蔣風(fēng)花嗔怪一聲:“又不礙事,我和你阿翠奶奶一起講話等你,時間過去得還快一些。”
江小魚被蔣風(fēng)花拉著,許久沒能說出反駁的話。她對待葉青徐犯過很嚴(yán)重的錯,可她對自己的愛護,是人都能看得出來。
回家吃了飯,江小魚拎起鏟子出門,兩只大些的狗跟在他身后。
“老大,它們是被人害死的嗎?”
江小魚彎腰鏟土,一鍬一鍬堆在坑邊:“嗯,是被人下毒害死的,所以你們平時在山上玩時不要胡亂吃東西。”
“人類可真壞。”灰白面兩只爪子刨地,幫著江小魚挖:“可是老大又很好。”
“笨蛋,因為老大是貓!”一條半個尾巴都是黃色的狗反駁。
灰白面刨坑的動作停了,不確定道:“那、那老大爸爸也很好,他總是人吧?”
這下半尾黃也說不出話了,兩只狗都停了刨土的動作,睜著眼看江小魚。
江小魚抬手擦了下汗,又摸摸它們的腦袋:“有好人也有壞人,我們不能要求別人都是好人,只能做好自己的事情。”
這話太深奧了些,毛絨絨們是聽不懂的。
灰白面歪著腦袋思考,汪:“就像有好土豆和壞土豆,好土豆能吃,壞土豆吃了會死狗的!”
江小魚失笑:“對,說的沒錯。發(fā)芽的土豆吃了會死人,我們也不能將芽去了把它當(dāng)成好土豆,只能選擇不吃。我們也不能讓世上完全沒有壞人,認(rèn)清這個事實,才要更加地去做個好人。”
這話實在是將兩只狗狗給聽暈了,灰白面只聽懂了前面那句“說的沒錯”,知道老大在夸自己,尾巴甩得歡快。
半尾黃刨著地:“老大,你為什么是小貓警光,不是小狗警光?”
灰白面學(xué)會了倒反天罡,反過來罵它:“笨狗!因為老大是貓!”
兩只狗刨著刨著開始吵,沒多久就開始打鬧。江小魚的心情受它們影響輕松許多,他呼了口氣,抱起紙箱放入坑中,一捧土一捧土將它們蓋上。
到了家中,蔣風(fēng)花和阿翠正坐在落地?zé)襞钥椕拢娦『⒒貋砹耍Y風(fēng)花笑著招招手:“來,讓奶奶量一下尺寸。”
江小魚站過去,照著蔣風(fēng)花的要求張開手臂。
蔣風(fēng)花報了個數(shù),阿翠記下腰圍,說:“小少爺還是瘦了些。”
蔣風(fēng)花也發(fā)愁:“是啊,這腰細(xì)的,一掐就能斷似的。你爸像你這么大的時候能有你兩個粗,奶奶不跟你夸張啊,二十多歲的年紀(jì),你爸一天那是要吃五頓的呀。”
江小魚抿著嘴笑,先陪著兩個老人坐了會,隨后變了貓形去院中和貓狗們交代了一些安全問題。
小黑貓蹲在地上,毛臉嚴(yán)肅:“以后出門玩,一定不要亂吃東西,也不要撿東西帶回來!”
半耳貍舉爪:“老大,那花還能撿嗎?”
江小魚動了動冰涼的爪:“花可以。”
又有貓問:“那錢呢?貓今天還撿了一塊錢呢!丟進老大爸爸做的存錢箱里了!”
江小魚爪子摳地:“錢也可以……”
亂七八糟一通問,將本就沒什么威嚴(yán)而言的小貓警光徹底問服了。
“反正你們不許在外面吃東西,有人投毒的!如果亂吃東西被貓發(fā)現(xiàn)了,貓就打你們!”小黑貓爪子拍地,努力板著嚴(yán)肅臉兇。
兇完一群貓狗,江小魚趕緊回屋看書。
之前因為生病已經(jīng)落下了許久的進度,不能再偷懶了,自己強大了才能更好地保護它們。
他變回貓形趴在書上,背著枯燥的政治題。
屋子熱,容易犯困。他便將窗戶推開了些,涼風(fēng)呼呼灌進,他打了個哆嗦,瞇著眼睛舔了口貓爪,將書本翻頁。
屋子里背書的貓叫不停,偶爾有起來吃飯上廁所的小貓聽見老大在講話,將頭伸進小門里,就聽什么什么主義,什么什么價值觀。
貓腦子聽得云里霧里還當(dāng)自己在做夢,被年紀(jì)大些的貓拖回窩里教育:“小貓警光在讀書,不要去打擾他!”
一直看到將要兩點,江小魚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他撥過一旁靜音的手機,這才發(fā)現(xiàn)爸爸和亱蓮都給自己留了言。
葉青徐:賽程還有幾天才能結(jié)束,有沒有好好吃飯?奶奶對你好不好?
江小魚:放心吧爸爸,一切都很好。
他將消息發(fā)送,爪墊在屏幕上停了幾秒,又發(fā)了一句過去:想爸爸。
亱蓮的信息很短:
睡了嗎?
給你買了蛋糕。
見江小魚遲遲未回,以為小孩睡下了,他又留了言:放在門口,早上吃。
江小魚直起身,從桌上一躍而下,四條腿扒拉地飛快,從小門鉆出去就往院門跑,果然看見一個小小的蛋糕盒放在地上。
他叼著盒子又跑回來,丟下東西吐著舌頭喘氣,小爪子啪啪給亱蓮打字:你睡了嗎?我拿到蛋糕了!
杏圓眼瞪得大大的,等不到消息他有些失落,耳朵半耷拉著,就見屏幕再度亮起。
亱蓮:正準(zhǔn)備閉眼,要一個親親才能睡覺。
江小魚臉皮發(fā)燙,也不知道在害羞什么,尾巴抖個不行。爪子按在語音鍵上,對著屏幕就是幾聲響亮的親親。
亱蓮:收到,準(zhǔn)備晚安。
江小魚的表情卻是嚴(yán)肅了,錄了一段喵叫指責(zé):貓的親親呢!
亱蓮:……
這輩子也沒做過這種事,他哂笑一聲,清了清嗓子,給江小魚錄下一聲親吻。
小黑貓盯著語音條一直傻笑,在桌上發(fā)癲般扭來扭去,好一會后才心滿意足地拉燈睡覺。
江小魚的好心情只持續(xù)到第二天上班,因為剛一坐下,就又接到了一起投毒案報警。
案發(fā)地點在松市影視基地,報案人說基地里的貓狗被毒死了一大片。
“靠!這幾天怎么這么多投毒案?”張龐龐一把拉上車門,白面饅頭般的臉上滿是憤恨。
江小魚直覺不對:“像是集體犯案……第一個案子中那個老頭毒狗的藥是從哪里買的?”
夜挽春手搭著方向盤,問:“那我們先去老頭那兒還是去影視基地啊?”
氣氛一時靜謐,見兩人都看向自己,江小魚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們在尋求自己的決定。
江小魚張張口,不太習(xí)慣地說:“去影視基地吧,那邊催得急,說是有大明星的狗被毒死了。”
*
一直知道松市有個影視基地,但這是江小魚第一次來,畢竟這里位置偏遠,進來還要門票。
出示證件后,管理員領(lǐng)著三人往報案處走:“哎呦死了一片,基地里養(yǎng)了好些只貓用來捉老鼠的,全死了,就連人家劇組拍戲的狗都死了。”
“哪個劇組啊?”張龐龐是娛樂圈吃瓜能手,追星也追得厲害:“最近在拍的劇好像就天漢天子吧?”
管理員說:“對,就那部劇。寺瀟山主演的嘛!”
張龐龐興沖沖道:“我老期待這部劇了,好久沒這種正統(tǒng)的權(quán)謀劇了!”
“那你就湊巧了,報案的就是寺瀟山的助理,說不定待會就能看見他呢。”
張龐龐跟著管理員一路熱聊:“真的假的?他人是不是像電視里那樣帥?”
“是挺帥的,但是吧……”管理員看了眼一旁觀察著環(huán)境的江小魚說:“我覺著他是沒這位小警官帥的咧。”
“那怎么一樣?年紀(jì)都差了這么多呢。”張龐龐不以為然。
江小魚倒是早已習(xí)慣他人對自己容貌的注視,也不在意,側(cè)頭和夜挽春說著事情:“一般的案件記錄和復(fù)盤在這個時候就要開始了,待會你記得拍照取證。”
夜挽春嘻嘻笑點頭:“放心吧小魚哥。”
*
天漢是銀杏國大一統(tǒng)后的第一個光輝年代,距今兩千多年。而天漢天子這部劇,說的就是天漢首位皇帝的故事。
大權(quán)謀大制作,主演更是三金影帝——寺瀟山。不出意外,這部劇會是今年的大爆款,也是寺瀟山信心滿滿再沖影帝之作。
片酬高,導(dǎo)演和主要演員又很給面子,一切都讓最近事業(yè)不順的寺瀟山很滿意。只是沒能高興太久,他花了大價錢,剛養(yǎng)了半年的藍灣牧羊犬就因胡亂吃東西吃死了。
“狗就是狗,吃得再飽都要出門找屎吃!”休息室里的寺瀟山臉色難看,倒不是在難過狗死了,而是生氣.狗死了拖慢拍攝進度。
因為劇中有個狼的角色,寺瀟山的狗形象符合,考慮到主人和狗一起參演好炒作好吸流量,寺瀟山便順?biāo)浦郏屪约旱墓芬矃⒀萘藙〖Ul知道這才剛開機沒幾天,蠢狗就亂吃東西把自己給毒死了!
“山哥您別氣啊,死都死了也沒辦法,不如想想補救措施。”小助理好心安慰。
“我想?我要是能想還要你們做什么啊?吃白飯啊?”
小助理被懟得訕訕,手腳放在同側(cè)一句話也不敢再說。好在這時寺瀟山接到了經(jīng)紀(jì)人的電話:“你打電話報警,我已經(jīng)和劇組溝通過了,待會會讓記者過去,你準(zhǔn)備準(zhǔn)備,我們直接拿動物賣慘,呼吁保護動物,將流量給炒上去。”
寺瀟山福至心靈。
近期出了一起很轟動的虐殺動物報復(fù)作案,兇手模仿人傷害動物的行為進行虐殺犯罪,以至于社會上關(guān)于保護流浪動物的說法愈演愈烈,許多非理智的極端說辭更是甚囂塵上。
“好,我知道了。”寺瀟山掛了電話,轉(zhuǎn)頭吩咐小助理報警。他轉(zhuǎn)身面向化妝鏡,又說:“把化妝師喊過來,給我補補妝。”
他摸著自己精修的眉毛:“待會要上鏡的,不得好好準(zhǔn)備著些。”
小助理被他欺壓許久,肚子里頗有怨氣,心里腹誹道:就這還被稱作老藝術(shù)家呢,都要五十歲的人了,還能出演二十歲的天漢帝。
雖然寺瀟山保養(yǎng)得好不顯年紀(jì),可他將要拍攝天漢帝從二十歲到七十歲的五十年時光,難度屬實不小。
當(dāng)然,這自然也是這部劇的噱頭之一。
寺瀟山整裝待發(fā),面對記者架起的“長槍短炮”露出微笑,正要侃侃而談,便看見人群后面遙遙出現(xiàn)一個身影。
那個身影搶了他的青梅竹馬,讓他和風(fēng)花姨決裂,以至于他被萬氏寰宇拋棄,只能委居一個小小的末流影視公司!
寺瀟山恨得牙癢,他不會認(rèn)錯,那是葉青徐!就是那個賤人!
第102章 兩個爸爸和好
聚光燈本對著寺瀟山, 記者也紛紛昂頭矚目于他,卻見這人臉色大變,盯著一處直看, 連助理的示意都不管不顧。
一時間,舉著話筒的, 扛著相機的,紛紛順著寺瀟山的視線望了過去。
一行四人, 打前頭的那個穿著影視基地的工作服, 擱后頭的三人并排走著。左邊的娃娃臉個子很高,右邊的白面饅頭也圓圓乎乎,最吸引人注目的, 自是中間那個青年。
黑發(fā)白膚,一汪翠綠的眸子看著不像國人。身材頎長, 容貌是一等一的帥氣與干凈。撞色的毛衣搭配學(xué)院風(fēng)的拉鏈夾克與斜紋布褲, 復(fù)古時尚,不少人一眼認(rèn)出這是最新的秀場高定。
“這是新出道的idol嗎?”
“是吧,這么帥怎么從沒見過?”
“長得是真好,氣質(zhì)還這么干凈。”
寺瀟山臉色難看, 聽見人群的議論和夸捧更是要忍不住心中恨意,可等人走近了,他卻發(fā)現(xiàn)不一樣。
不是葉青徐……
面貌雖像,可氣質(zhì)完全不同, 也明顯年輕太多。
江小魚聽見人群紛雜,心里越尷尬,面上就愈平靜。此時亱蓮不在, 自也不會有人知曉江小魚耳尖的紅意究竟為何,只當(dāng)是天冷, 凍的。
接近人群時他腳步略微停頓,不動聲色地吸了口氣,這才靠近人群出示證件:“您好,辦案處,是誰報的警?”
一眾記者和攝像師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人竟然不是新出道的小明星,而是一名警察。
小助理看寺瀟山沉著臉,又看記者的目光重心全部轉(zhuǎn)移,慌忙想起本職工作,清了清嗓子說:“警官你好,是我報的警,下面走什么流程?”
張龐龐說:“帶我們?nèi)蟀傅攸c吧。”
小助理巴不得將他們帶離話題中心,勾著腰點點頭:“好,好,就在前頭不遠。”
直到一行人走遠了,記者們才念念不舍地收回視線,將話筒重新對準(zhǔn)寺瀟山。只是到底被勾了魂,提問都有些神情不屬。
這個季節(jié)剛開機的劇組不多,影視基地中人員稍顯冷清。十幾只貓口吐白沫僵倒在地,一只藍灰色的大狗栽在門牙上,黑紫色的舌頭吐出唇外,顯然去世已久。
“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江小魚問助理。
助理說:“凱撒,就是這只狗,每天一早就要起來溜,我五點半左右醒來去牽沒找到,出門轉(zhuǎn)了一圈……就發(fā)現(xiàn)它倒在這里……”
“這里有監(jiān)控嗎?”張龐龐問。
管理員說:“沒有,你也知道咱們這是古裝影視基地。為了避免穿幫鏡頭和劇組后期,除了公共場合,一般這種劇組劃分后的私人區(qū)域都是沒有攝像頭的。”
“這里除了劇組人員,平日里接待游客嗎?”江小魚又問。
“當(dāng)然有,只是最近淡季,游客人少。而且這個區(qū)域是天漢的專屬劇場,他們沒結(jié)束拍攝前,就算有游客過來,也不會允許他們進入?yún)⒂^的。”
即便他這樣說,也不能排除有游客/兇手偷偷溜進來實施投毒。
夜挽春兩手插著后腦勺,說:“麻煩了,又沒監(jiān)控,人流量又大,這怎么能知道是誰呢?”
他嘴上說著煩惱,可笑嘻嘻的表情卻完全不是這么回事。見江小魚瞥他,他還一手拉著眼角沖他做了個鬼臉。
江小魚平靜的表情沒什么變化,將視線挪回貓的尸體上。他看了幾秒,突然發(fā)現(xiàn)有只貍白色的貓雖然嘴角也滿是白沫,可肚皮依稀有著起伏。
他兩步上前,蹲下身去摸它的脈搏,確定是有動靜,抬頭和張龐龐說:“這貓還活著,龐龐你去劇組弄點肥皂水,先幫它緊急催吐一下。”
張龐龐連連點頭,跟著助理的引導(dǎo)轉(zhuǎn)身就往劇組跑。
管理員“哎喲”一聲,忙蹲下身和江小魚一起檢查:“這竟然還能活?”
一連看了十幾只,確定再也沒有其余活口,江小魚按下心中失落,將那只存活的貓抓起來,掏出紙巾給它擦去嘴邊白沫。
“這貓……”看清那貓的樣子,江小魚平靜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
眼距很寬,長得像只有毛的鯰魚。
管理員湊過來說:“哎呀是它呀,我們基地最出名的一只,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反正不是基地放進來抓老鼠的。腦子不好,吃東西也搶不過人家,領(lǐng)導(dǎo)見它可憐就沒驅(qū)趕。”
說話間張龐龐端著碗肥皂水跑了回來,江小魚接過,兩指捏開那貓的嘴就往里灌。
這貓確實不聰明,即便被人如此對待也依舊呆呆傻傻反應(yīng)不大,直到實在難受了才嗆出幾聲吐了個昏天黑地。
江小魚又給它反復(fù)灌了兩次,直到小貓睜眼才停了動作。
閉著眼還好,一睜眼更是智商不高……左眼斗雞右眼斜移,反正怎么看都不是正常小貓。特別是當(dāng)江小魚避開人群問它還好不好時,它張口對著江小魚就喊哥哥。
也不說自己好不好,反正問什么都是哥哥。江小魚無奈,只得將他放進衣兜,打算待會帶它去醫(yī)院仔細(xì)瞧瞧腦子和身子。
這邊拍照取證記錄完畢,江小魚幾人準(zhǔn)備回警局,卻在路過劇組大門時被記者攔下。明明有三人,十幾個話筒卻紛紛擠向江小魚:“警官你好,請問案件有眉目了嗎?是有人蓄意想要謀殺劇組的凱撒嗎?”
江小魚不知道劇組這邊和記者是怎么說的,只單單從剛剛的現(xiàn)場而言,他有些眉目。但沒有證據(jù)無法下定論,只能說:“正在調(diào)查中。”
見江小魚抬腳就要走,記者話筒跟上跑著問:“警官警官,你多大了?”
“你有興趣往娛樂圈發(fā)展嗎?”
“你身上的穿著是圣羅蘭的最新高定嗎?”
就在一個記者問出這句話后,寺瀟山在人群后慢悠悠地問:“是呀,我也很好奇,我國的警察工資收入已經(jīng)足夠公職人員穿上高奢了嗎?”
娛記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瞬間興奮起來,再次舉著話筒擋住江小魚的去路:“是呀警官,請你澄清一下好嗎?”
夜挽春見狀不對,娃娃臉冷了下來,剛要去將人隔開,便聽江小魚認(rèn)真說:“我是國家公職人員,我的一切收入合法合規(guī),我的警號是XXXXX,如有異議可以直接向相關(guān)單位檢舉。我現(xiàn)在正在辦案中,若你們持續(xù)阻撓,我將以妨礙公務(wù)罪起訴你們。”
他一直是副安靜又低調(diào)的樣子,看不出來什么棱角也毫不尖銳。他說的話也不夾槍帶子,語氣波動都不大,很平靜的模樣,卻莫名叫人訕訕收口,覺得自己確實是冒犯了他。
夜挽春挑了挑眉,覺得這人真的很有趣,不出頭也不一昧委屈,怪不得小叔叔喜歡。
寺瀟山難看的臉色江小魚沒看到,或許看到了,但他也不在意。畢竟他想不出他們倆能有什么瓜葛,也無功夫去糾結(jié)這些事。
將貓送去醫(yī)院做檢查,進檢查艙時那只貓還在對著江小魚喊哥哥。
張龐龐小聲嘀咕:“它是不是在碰瓷啊?主動給自己找飯票?可這長得不像是能有這種智商的啊。”
這個江小魚就不得而知了,檢查結(jié)果出來得很快,不幸中的萬幸,這只貓不聰明,沒能搶到兩口吃的,劑量小,所以中毒不深。
醫(yī)生笑著說:“反正智商肯定有缺陷,有些像患有唐氏綜合征。當(dāng)然目前并沒有研究說明貓也能患上這種病,我只是開個玩笑。”
江小魚點點頭,心中暗念:毛鯰魚實在不好聽,那就叫不聰明吧。
這要是讓亱蓮知道,估計又要犯愁,以后若是有了小小朋友,那名字定是不能讓江小朋友來取的。
*
說起亱蓮,他今日應(yīng)酬,與幾個商業(yè)伙伴一起在山腳下遛馬散步。
即便馬場處人不多,可那人個高腿長氣質(zhì)清貴,長相又是無出其右的俊美,牽著一匹黑色的駿馬,怎么也吸足了視線。
有外省的能源大王玩笑著說:“真是不能和亱老弟走在一起啊。”他將要六十歲的年紀(jì),讀書不多,講話粗鄙一些:“他這是天上的月亮啊,與他一比較,我們這些人就是地上的牛屎啊。”
隨行的兩人財富地位稍差些,一個猴腮男人捧著人講話道:“那是,那是。古有蘭陵王樣貌俊美,只得覆面具示人立威。亱總的相貌可比那高長恭還要出色厲害,就是……”那人話鋒一轉(zhuǎn):“怎么沒見您身邊有人呢?是沒鐘意的嗎?若您不嫌棄的話,我經(jīng)營著一家影視公司,可為您看看有沒有心儀的人選。”
那能源大王個子不高,挺著啤酒肚,但人挺暢快是個合作的好對象。他大笑著說:“小李那公司里的小孩不錯,多才多藝的,前些天有個會跳舞的……”
三人說著那些風(fēng)月場上的事兒,亱蓮眼睛彎著,只是眸中神色冷得很。
昏黃的段子幾經(jīng)出口,那能源大王笑著擦擦嘴角溢出的唾沫,扭頭問:“亱老弟覺得咋樣?要不要瞧一瞧?”
亱蓮一下下?lián)嶂砼缘尿E馬,聞言撩起眼皮,淺淡說:“不必。”
正當(dāng)猴腮男人要再勸,就見亱蓮接了電話,瞬間柔和下來的氣場將他看呆了去。
這亱蓮果真長著頂級的樣貌,就是個子太高了,家世也不是他能拿捏的……
不知道電話那面說了什么,亱蓮很短促地笑了一聲:“長著貓毛的鯰魚?這么奇怪嗎,那叔叔到是要好好瞧瞧。吃午飯了嗎?吃了什么?嗯,蔣姨自桐城長大,做菜口味難免要甜一些。叔叔還未吃呢,待會便去。”
猴腮男人一直盯著亱蓮的面龐,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就見這如冷蓮般的仙人染上人氣,竟笑著說:“好,親親。”
掛了電話時,能源大王眼光促狹帶著放蕩:“有情況啊?怎么一直沒見你帶出來過啊?”
“年紀(jì)小,性子也安靜,便不想他接觸這些場合。”
這話說得不客氣,三人都聽懂了,卻毫不生氣,畢竟他們心中自是清楚自己是個什么好色貨。
另一馬臉男人聞言還笑著說:“亱總那位剛剛是打電話查崗吧?我老婆早上剛打呢,煩死了,一直強調(diào)只有男人,才將她給打發(fā)了去。”
亱蓮笑著擺了下手:“我家那位,心有大愛,大概只能記得這一天下的貓狗,哪里又能想得起來查我的崗?我倒是巴不得他能查呢。”
他說的這話讓馬臉男人悻悻止口,能源大王倒是來了興趣,給亱蓮遞了根煙,調(diào)笑問:“弟妹是做什么的呀?”
亱蓮修長的手指夾著香煙,猴腮男人為他點火,他輕吸了一口,淡說:“萬柯?lián)u的兒子,萬千里的孫子。至于職業(yè)嘛,是個奉公守法的小警察哦。”
三人瞬間收聲。
萬柯?lián)u獨斷專裁性子霸道,脾氣大到圈子里人稱鬼見愁。這,暫且不提。就這萬千里,那哪里是常人能夠議論的存在?
能源大王正經(jīng)了神色:“怪不得呢,你一副放在心里的模樣。門當(dāng)戶對,當(dāng)真要好好對待的!”
亱蓮指尖碾碎煙火,將渣澤丟進垃圾桶,笑而不語。
*
霸王龍被接回家的那日,江小魚在院中跟著網(wǎng)上的教程給它做代替前肢行走的小推車。
教程中的狗是后腿癱瘓,和霸王龍的情況有所不同,江小魚的小推車改了幾次都不對,霸王龍推得踉踉蹌蹌。
兩個爸爸便是在這種情況下返家的。
葉青徐在院門口便瞧見小孩蹲在地上,一手拿著紙一手揀著地上的木頭零件,神情犯愁。旁邊有只兩腳貓蹲在地上,上肢光禿禿的,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瞅。
“小魚。”葉青徐開頭。
小孩聽見人喊明顯是愣了一下,葉青徐目睹他抬起頭,看見自己的那刻,他眼里亮起快樂的光。
“爸爸!”江小魚丟下圖紙和木頭塊,起身的瞬間就變成了一只小貓,撲進葉青徐的懷里。
葉青徐的眼圈早已帶上水意,他蹲下身將小貓一把抱起,親吻他的臉側(cè)問:“好好吃飯了嗎?怎么還是這么瘦?”
江小魚黏糊糊地把貓腦袋搭在爸爸的頸邊,也不講話,兩只爪子抱著人脖子。
葉青徐便也不再問,側(cè)頭將臉蹭上小貓的頰腺。
拖著行李箱的萬柯?lián)u看得眼熱,行李箱也不要了,對著江小魚伸手:“兒子,來讓大爸也抱一下。”
小黑貓便伸出爪讓大爸抱。
萬柯?lián)u臉上的胡渣沒刮,扎人得很,蹭到小黑貓的鼻頭上,江小魚被刺得打了個噴嚏。
萬柯?lián)u哈哈大笑,問:“乖寶,你剛剛在干什么呢?”
“給貓做小推車。”江小魚指著蹲在一旁的兩腳貓介紹說:“這是霸王龍,我剛撿的。那邊那個是不聰明,也是我剛撿的。”
兩個爸爸看見霸王龍時不覺稀奇,小孩院子的小貓小狗受過傷的太多,見怪不怪了。倒是看見不聰明時,心里著實納罕。
“這貓看著就笨。”萬柯?lián)u摸著胡渣笑。
葉青徐嘴上沒說,心里也贊同。他撿起地上的圖紙看了眼,隨即說:“這個滑輪安放的位置不對,不符合力學(xué),等爸爸給你改一改。”
“怪不得跑不利索,霸王龍費了吃奶的勁都推不動。”小黑貓嘟囔。
“等你爸畫好圖紙,大爸給你做。”萬柯?lián)u往上兜兜貓屁股,捧著小孩往屋子走。
蔣風(fēng)花早就聽見人聲,但沒出來打擾這一家三口的相處。見人熱乎完了,她才迎出門道:“青徐回來了,累了吧,中午想吃什么?”
葉青徐對著她笑了笑:“我都可以。”
萬柯?lián)u說:“他愛吃粉蒸圓子,不嫌麻煩您就給他做。”
“不麻煩,不麻煩。正巧我要和阿翠出門買菜,小貓要不要和奶奶一起去哇?”
江小魚早上本想陪著兩個老人一起的,只是此刻爸爸回來了,他顯然要和爸爸親一些,眼巴巴瞅著葉青徐一看就是不想走。
蔣風(fēng)花也知趣,踮起腳拿帕子給趴在萬柯?lián)u肩頭上的江小魚擦擦貓兒瞳邊濡濕的毛發(fā):“那我們寶寶要吃什么?奶奶也給你瞧瞧。”
江小魚本沒想法,卻突然記起之前吃的那個又臭又香的東西,喵了一聲:“榴蓮。”
“好~”蔣風(fēng)花語調(diào)長長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頭囑咐阿翠道:“走,去推個小菜車。”將從萬柯?lián)u身邊路過時,她聽見萬柯?lián)u說:“媽,我回來了。”
蔣風(fēng)花的眼眶瞬間發(fā)紅,手指緊緊絞著絲帕,幾秒后才恢復(fù)平靜,拍拍萬柯?lián)u的臂膀,出門買菜去了。
即便頭等艙的服務(wù)再好,長途飛行后的兩個爸爸也有些風(fēng)塵仆仆。更何況葉青徐這幾天人在國外,心卻始終落在家里,精神一直不好,此時回了家放松下來,眉目間倦意就涌了上來。
萬柯?lián)u心疼,不讓他忙東忙西,搶過人手上的行李箱說:“你去陪小孩待著,我來給你收拾。”
葉青徐沒說話,兩人目光交匯之時,他問:“你不累嗎?”
是問這幾天的路途,也是問這二十二年的時光。
萬柯?lián)u將行李箱放倒,大刺刺地岔開腿坐在上面。葉青徐站著,他就仰頭看他:“人要是有希望,再疲憊也不會覺得累。”
葉青徐挪開視線,不敢再看他。說心不動那是假的,年少相愛,惦記多年。只是他能放下蔣風(fēng)花,卻無法輕易原諒萬柯?lián)u。
葉青徐的喉頭滾動幾下,聲音啞了:“那你弄吧,我去看孩子。”
萬柯?lián)u在人前一副沉穩(wěn)、放心、有我在的深情模樣,等人一腳踏出房門,再也忍不住心里得瑟,開始哼著歌收拾老婆屋子。
青徐一定是快要接受我了。他拿出葉青徐的大衣,埋進去深深吸了一口,喜滋滋地想。
江小魚照常在院中給大力涂潤膚油,它的疤口失去了皮毛的保護,很是脆弱。弄完大力,接著就給霸王龍換藥。
一番折騰下來也花了不短時間,他擦擦額角溢出的汗,看見一直縮在遠處的不聰明,招招手讓它過來。
“肚子還疼嗎?”江小魚伸手給它摁著腹部。
不聰明雖然性命無虞,但到底傷了腸胃,疼也不會說,傻傻的,一問只會喊哥哥。
“是有一只貓哥哥嗎?”江小魚問。
他當(dāng)不聰明這次又會只喊“哥哥”,卻聽它喵了一聲:“你就,是,貓,哥哥。”
“……你見過我?”
不聰明話講得斷斷續(xù)續(xù):“電視,熱鬧,哥哥嗯……在,里面。”
這下江小魚真的驚訝,它說的場景可不就是跨年會的那晚?他當(dāng)時是貓形出現(xiàn)在電視上的,可不聰明看見他時卻是人形。就它這腦子,是怎么判斷出來這倆是同一個靈魂的?江小魚不得而知。
“或許上天在給你關(guān)了一扇門的同時,為你打開了一扇窗。”他指尖點著不聰明寬闊的眼距,看著不聰明亂轉(zhuǎn)的眼珠子,笑。
霸王龍一直在旁邊推著那個不著力的小推車,江小魚扶著它說:“這個還沒做好,你先別推了,免得弄痛傷口。”
霸王龍粗啞地叫了一聲:“貓不疼的,比起那只頭被打斷的貓,貓沒它疼的,也沒有大力疼,所以貓不疼的。”
“真的不疼嗎?”江小魚問。
“真的!”霸王龍說。
江小魚聽得心酸,撫摸它的腦袋說:“痛苦是不能用作比較的,不是你沒它受得傷重,你就不痛。”
霸王龍表情迷茫。
江小魚又問:“真的不痛嗎?”
或許是幾秒,或許是幾分。它的迷茫逐漸變?yōu)槲瑑蓷l腿踉蹌著往前跌了幾步,撲進江小魚的懷里:“貓很痛。”
葉青徐站在他們身后,他聽不懂霸王龍說了什么,但他知道小孩說了什么。
江小魚無意識的一句話,卻讓葉青徐恍然大悟。
他時常想,他要知足。
即便他被關(guān)進審訊室,即便他父子分離二十多年,可他找回小魚了,他要知足。有那么多窮困潦倒、喪盡家財也找不到丟失小孩的人,比起他們,他已幸運太多,他要知足。
可是痛苦就是痛苦。
怎么能用他人的痛苦去衡量自己的痛苦?然后麻痹自己,說服自己,人家比你不幸得多,你已經(jīng)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憑什么他要將痛苦封裝起來?他應(yīng)該像那只貓一樣,直白說出自己的很痛。
葉青徐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回到屋子里,拉過萬柯?lián)u,對著臉就是一巴掌:“我恨你,你讓我痛苦了這么多年,怎么能腆著臉若無其事地跟在我身邊?”
萬柯?lián)u正在給葉青徐換被套,臉上掛著個鮮紅的巴掌印,一臉懵逼。
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葉青徐說:“我也不喜歡你媽,不能因為她對小孩好,就抹去她對我做過的事。”
萬柯?lián)u慌忙說:“這是當(dāng)然,我沒——”他話沒講完,又被葉青徐扇了一巴掌。
“閉嘴!”葉青徐粗喘了口氣,眼里帶淚卻亮得很:“我恨你,但我也愛你。以后你得給我當(dāng)牛做馬,你的所有都要給我和孩子。余生你就用來彌補我和小孩的這些年吧。”
萬柯?lián)u被連續(xù)打了兩個巴掌,卻根本想不起來生氣。他的大腦嗡嗡直響,只聽見了那句“我愛你”。
人高馬大,性子比什么都燥。此刻,兩行清淚卻劃了下來,剛想講話,又嗆出個咳嗽。
兩人對視間,神情皆是狼狽。可眼波流轉(zhuǎn)時,是釋然,也是歷經(jīng)時光的愛意。
距離越靠越近,呼吸漸漸交織。
卻聽小孩拿著圖紙找了進來:“爸爸,什么時候……”
江小魚話沒講完,就見房門“啪”的一聲關(guān)上了。
江小魚默默掏出手機,給媳婦貓發(fā)信息:
O.O,我剛剛看見兩個爸爸在親親,大爸臉上有巴掌印。
萬柯?lián)u此刻自是不知他的臉皮已被小孩抖了個一干二凈,他摟著懷中清瘦的身子,只覺幸福得很,什么都不缺了。
第103章 和亱叔叔騎馬
亱蓮的興趣從未如此濃厚過, 在收到江小魚的短信后,他當(dāng)即起身出了會議室,對追出來跟在身后的特助說:“后面的會議由你主持, 下午將要點傳我。”
汪乘之下半身走得飛快,上半身巍然不動, 推推眼鏡說:“好的,您這是準(zhǔn)備?”饒是他對亱蓮的圣心揣摩已有些水準(zhǔn), 一時也拿不透男人這突然而來的興致究竟為何。
“接小家伙。通知馬場, 下午我?guī)诉^去。”
“好的,您慢走。”得了準(zhǔn)確消息,汪乘之提著的一顆心才落回肚子里, 停下腳步,和同樣追出來的二助對視一眼。
二助說:“是上次來的那個帥哥嗎?看著年紀(jì)不大。”
汪乘之點頭:“才二十二歲, 剛畢業(yè)沒多久。”
“嘖嘖嘖, 還是第一次見大老板這樣,這是有多大的魅力啊……”二助忍不住稱奇:“長得是好看,可好看的人多了去了。”
“門當(dāng)戶對,你懂什么。” 汪乘之家自爺爺那輩起就開始追隨亱家, 自是知道內(nèi)情的。
“啥?真的假的?是哪家的?”
“行了,不是你該管的,時機到了自會知道。”汪乘之拍拍二助的背:“會議紀(jì)要做得嚴(yán)謹(jǐn)些,爺要過目的。”
亱蓮要過目的文件, 不僅要求書面漂亮,內(nèi)容更是要精確直白,不要一絲廢話, 做起來很傷大腦。
二助苦了臉。
*
蔣風(fēng)花帶著阿翠買完東西回到家已十點多,看見卷毛小貓直起身站在葉青徐的房門前, 側(cè)著耳朵想要偷聽,又覺得不好,來回挪腳。
他這副樣子鬼祟得可愛,蔣風(fēng)花也忍不住壓低聲音笑著說:“乖崽,你在做什么?”
江小魚四肢著地,小跑過來,兩只前爪搭人腿上,悄咪咪說:“奶奶,爸爸他——”
話沒講完,就見萬柯?lián)u頂著兩個巴掌印拉開房門,大聲嚷嚷:“兒子,你奶奶回來了沒,還做不做飯了?”
蔣風(fēng)花見他春風(fēng)得意揚著巴掌印的樣子,哪里能不曉得是出了什么事?心里替他們高興,嘴上不饒人:“要吃飯你自己不會做伐?你老娘都要七十了,還得喂你吃飯是的伐?我就買了小魚和青徐的菜,你自己吃樹皮去吧。”
萬柯?lián)u不與她計較,從阿翠手里接過一堆食材:“得,得,您老您有理,您歇著玩去吧,我來做。”
蔣風(fēng)花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心里卻是再喜悅不過的。
葉青徐換了套家居服,半個身子伸出門,對著小貓招招手:“寶寶過來,爸爸帶你畫設(shè)計圖。”
江小魚兩只后腳踩著葉青徐的大腿,左爪搭在桌上,右爪捏著素描筆被葉青徐包在掌心中。
“要考慮到橫桿的整體長度和力學(xué)結(jié)構(gòu),入點落在這里才是好的。這樣子設(shè)計,霸王龍后腿一蹬就能往前跑了。”
葉青徐帶著小貓勾勾畫畫,他書讀得多知識融會貫通,性子又穩(wěn),講解的原理讓江小魚一聽就懂。
“爸爸,你真厲害,感覺都可以去做大學(xué)教授了。”小黑貓星星眼。
葉青徐沒說早兩年他就婉拒了國外高校的聘請,笑著揉揉江小魚的腦袋:“不是爸爸講得好,而是你一點就透。我們小魚很聰明。”
“我大學(xué)課程全部只能及格而已,大家都喊我吊車尾。”江小魚嘟囔。
“爸爸知道。”見小黑貓昂著頭眼里詫異,葉青徐抿嘴笑了一下,說:“爸爸請人查了所有能查到的事,當(dāng)然包括你的成績單。”
江小魚尷尬地舉爪子抓臉,聽見葉青徐講:“我們寶寶真的很聰明,一門及格是走小運,兩門及格是走大運,可門門都踏著及格線,那就是有水平。”
小黑貓膨脹,尾巴都抖成了球。
萬柯?lián)u敲敲門,端著一盤剝好的榴蓮進來:“先墊墊肚子,再過一個小時吃飯。”
江小魚聞見味道第一反應(yīng)是捂鼻子,可嗅著嗅著香味上來了,爪子摸摸榴蓮肉,說:“謝謝爸爸。”
“哎呦,你對爸爸謝啥?”萬柯?lián)u一臉稀罕地彎腰親親葉青徐懷里的小貓腦袋,抬臉又吻上葉青徐的側(cè)面,得瑟著來,得瑟著走。
房間里沒小貓的口水兜,葉青徐就用勺子挖著喂,父子倆說著悄悄話,就聽江小魚的手機響了。
小黑貓嘴里的果肉還未咽下,爪子摁下免提,含含糊糊“喂”了一聲。
亱蓮說:“下午有空嗎?帶你去騎馬好不好?”
“可是我不會騎馬啊。”他甚至沒怎么見過馬,只在上大學(xué)時偶爾見過特殊警種配備的馬匹,非常少,只遠遠看過。
“叔叔教你。”
“可是……”小黑貓?zhí)ь^看爸爸:“我要和爸爸一起做小推車。”
這下葉青徐沒法不出聲:“明天不是還休息嗎,明天再做也不遲,去和你的男朋友玩吧。”
男、男朋友!
江小魚被這個名詞震了一下,覺得比“媳婦貓”還叫人害羞。
見小貓眼神漂移不知在想什么,葉青徐開口和亱蓮說:“你吃飯了嗎?沒有的話中午一起吃些吧。”
亱蓮本就想來看萬柯?lián)u熱鬧,這話正合他意,語氣輕快道:“那就多有叨擾。”
電話掛了,江小魚才回神,腳爪在葉青徐的褲子上抓了幾下,終于將話問出口:“爸爸,你和大爸爸和好了嗎?”
看著小貓忐忑且期待的樣子,葉青徐捏了捏他的鼻頭:“看你大爸的表現(xiàn)再說。”
小黑貓就咧著嘴笑,舌頭也露了出來,像只小狗一樣。
亱蓮上門時,萬柯?lián)u的好臉色瞬間拉了下來:“你來做什么?”
亱蓮提起手上的紙袋:“給小魚送禮物。”
這人打的什么心思萬柯?lián)u一清二楚,板著臉說:“東西放下,人可以走了。”
無奈話音未落,屋里就傳來葉青徐的聲音:“蓮之來了?快進來。”
小黑貓更是跑得溜溜快,抓著亱蓮的西褲蹭蹭幾下躥上人的肩頭,熱乎乎地去蹭人臉:“媳婦貓,你給貓帶了什么?”
亱蓮揚著眉眼,輕笑著將他攬進懷里:“進去再拆。”
萬柯?lián)u一張臉綠得像個冬瓜,亱蓮一手捂著江小魚的耳朵,輕飄飄說:“萬先生臉上這巴掌印屬實特別。”
萬柯?lián)u膚色白,江小魚的白皮或許便是遺傳自他,以至于臉上一有什么東西就打眼得緊。
不過那巴掌印早便消了,亱蓮這話純粹誆他。見萬柯?lián)u紫著臉轉(zhuǎn)身進浴室照鏡子,亱蓮差點笑出聲。
“貓聽見了,你不要欺負(fù)爸爸!”小黑貓卻察覺出來了,用小尖牙去啃亱蓮捂著自己耳朵的掌心。
亱蓮被咬得嘶了一聲,語氣委屈:“哪有,分明是萬先生不待見叔叔。”
小黑貓黑臉發(fā)愁,不知這兩人怎就這般不對付。
*
松市的冬季,雨水一直不多,但空氣濕度很高。天氣晴時,云團團卷在天上,很是白凈。
亱蓮送的禮物是一套騎行馬裝,江小魚坐在椅上,亱蓮單膝跪地為他穿著馬靴。
“我自己來就好的……”他有些臉熱,貓身時雖然經(jīng)常被爸爸抱著穿貓鞋,可人身時從未有過。
自上往下看時,亱蓮的睫毛更惹眼,長且直,小扇子似的。他開口說:“可是叔叔想幫你。”
將高筒靴兩側(cè)的側(cè)扣鎖好,亱蓮兩只手扶著江小魚的腿彎,抬頭看他:“怎么樣,合腳嗎?”
換衣室通風(fēng)避光,亱蓮眸中的琥珀色成了濃稠的蜂蜜,甜得叫江小魚舉起手背擋臉,紅著耳尖將頭扭向別處:“還、還行吧。”
亱蓮輕笑,起身一把將江小魚拽起,重重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說:“出門右轉(zhuǎn),去挑一匹喜歡的馬。”
江小魚漲紅著臉捂屁股,想炸毛講話,可見亱蓮這動作做得自然無比半分曖昧的心思都沒有,他只能“哦”了一聲,不太自然地邁著步子出門。
亱蓮彎著眼睛拉起更衣室的門,顯然心情極好。
這個馬場就在江小魚家后面,隔著一條小河,環(huán)境幽靜。遙遙隔著河畔相望,還能看見自家的小房子。
江小魚收回視線,跟著指引來到馬廄。里面有飼養(yǎng)員在喂馬,還有人在給馬烙馬蹄鐵,江小魚看著感興趣,便站在一旁瞧。
這個馬場就是亱氏旗下的,工作員都被提前打了招呼,自是不敢怠慢。
“先生,要我?guī)プT那兒嗎?”
江小魚依舊不太習(xí)慣被人如此討好,帶著點局促點頭:“麻煩你了。”
工作人員熱情:“您跟我來。”
他領(lǐng)著江小魚往馬廄后面去,打開廄門牽出一匹馬來。米色的底,淺灰淺黃的斑點均勻布滿全身,米白色的鬃毛長而卷,淺棕色的眼睛大而明亮。
“這匹馬前幾日才從烏那國空運過來。”
“烏那國?”這個國度挺陌生,但江小魚知道。因為之前去追藍鯨,結(jié)束行程后亱蓮出差的國度便是這個名字。
“是的,烏那國盛產(chǎn)最好的馬兒!”
都不需要他再多介紹,江小魚便知曉這匹馬性子溫順。看見江小魚后,它慢悠悠踏著蹄子往前幾步,低下頭去蹭他的臉頰。
“它很喜歡你。”工作員語氣吃驚。這匹馬年紀(jì)小,雖然性子好,但不親人。也不太親馬,只喜歡自己溜達。
江小魚被它蹭得瞇起一只眼睛,笑著抱住馬頭,去摸它波浪般的鬃毛:“你好漂亮。”
“喜歡嗎?”亱蓮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它卷卷的鬃毛與你很像,便買了下來。”
“送我的?”江小魚眼睛發(fā)亮:“馬也可以養(yǎng)嗎?”
他瞪眼的模樣明亮,與那匹馬的雙目如出一轍。亱蓮失笑,對那四雙眼道:“自然,你現(xiàn)在就可取名。”
江小魚將臉埋進它溫軟帶著陽光味道的鬃毛里,打著商量般抬頭問:“叫你花生糖好不好?”
花生糖溫和地打了聲響鼻,已是應(yīng)了。
亱蓮沒見過什么花生糖,也沒吃過。但聽工作員說:“您可別說,這馬的花色真的很像花生糖。”他無奈,心想果然小家伙能取出的名字就是這么直白。
花生糖才兩歲,江小魚牽著它在馬場里走了幾步,就見亱蓮牽著一匹純黑色的高大駿馬朝他走來。
“哇,這馬太酷了吧。”江小魚驚嘆。
陽光之下,這匹馬黑得發(fā)亮,宛若披著金光。
亱蓮說:“他叫颶風(fēng),是我的馬。”他牽著颶風(fēng)走到江小魚身側(cè),對花生糖說:“還沒見過它吧?熟悉一下,往后你倆便是鄰居了。”
颶風(fēng)性子孤傲冷淡,又是亱蓮的專屬坐騎,一直養(yǎng)在單獨的馬廄里不與其他馬匹一起。
看見花生糖他也冷冷靜靜,不太搭理的模樣。花生糖明亮的眼睛看看它,扭了下馬頭發(fā)出一聲輕鳴,不知是不是在打招呼,反正江小魚聽不懂。
騎上花生糖的背,江小魚的雙腿緊緊夾著馬腹,手指攥緊韁繩,渾身僵硬像快石頭。
亱蓮翻身上馬,將他攬進懷里,大手覆蓋住江小魚的雙手,低聲安撫:“放輕松,我在呢,不會讓你摔下去的。”
亱蓮一夾馬腹,身下的花生糖立即小跑起來。
冬日冷,江小魚卻出了一身汗。跑了百米,他漸漸適應(yīng),背部不再緊繃,松松倒在亱蓮的胸膛。
“原來騎馬是這種感覺……”
能感受到它每一步的節(jié)奏,輕緩、平穩(wěn),仿佛大地的節(jié)拍融入身體。身體隨著花生糖的步伐微微起伏,身后是亱蓮帶著淡香的寬闊懷抱。
微風(fēng)些涼,卻一點兒也不冷。江小魚沒什么文藝細(xì)胞,形容不出此刻的感覺,只知道自己好幸福。
“四哥。”他喊了一聲。
“嗯?”亱蓮鼻音應(yīng)。
“謝謝你。”默默做了這么多事。
亱蓮發(fā)出悶笑,胸膛的顫抖隔著衣服傳入江小魚的背脊,骨髓,鉆進心臟。
“你要怎么謝我?”他去咬江小魚的耳朵。
江小魚說不出來,從臉開始一路紅到腳,側(cè)頭胡亂去親亱蓮的眼睛,鼻子,以及嘴巴。
花生糖停了步子,走到湖畔處低頭找著人工培育的牧草吃。颶風(fēng)一直跟在他們身后,這時踱步到離他們不遠處,看著不像要靠近的樣子。
騎馬這事一次學(xué)不會,反正就在家后面,隨時都能來。
慢悠悠散了會步,亱蓮利落下馬,對江小魚張開手臂:“來,叔叔接著你。”
江小魚下馬的姿勢狼狽,跌進亱蓮的懷抱,雙手本能地攬住亱蓮的脖子,兩腳夾著他結(jié)實的腰腹。四目相望之時,彼此的心跳聲如藤蔓糾纏,唇瓣再次相連。
花生糖明亮的眼神里有著懵懂,盯著兩人好奇地瞅。颶風(fēng)不知何時追上他們,嘴里銜著一捧青草,垂頭落在花生糖的嘴邊。
花生糖呆了,下意識裹了兩下嘴,去叼它嘴里的草。
夕陽所以無限好,那是因為有你在身邊。
*
周一上班又接到一件微案,還是投毒。江小魚蹙著眉,翻看周末的案件記錄,才發(fā)現(xiàn)中間兩天也有一樁投毒案,是值班的同事去處理的。
江小魚掛了電話,正準(zhǔn)備和夜張二人一起出外勤,便見陸挽暉進了辦案處:“江警官,你要是不忙的話隨我去趟監(jiān)獄吧,黃鸝要見你。”
江小魚愣了一下,回頭見夜挽春盯著陸挽暉也在發(fā)愣。他在他眼前揮揮手:“阿春你跟著龐龐出勤吧,我先去監(jiān)獄,有不懂的可以回來問我。”
好幾秒后夜挽春才回神,笑嘻嘻應(yīng)了好。
黃鸝被抓時正值年末清案,且那個案子疑點重重,拖到年后才被判決,姐妹倆均是死刑。
下了車,陸挽暉走在前頭。他的個子比江小魚高三四公分,身子也結(jié)實,是很硬派的俊朗。
“那個,一直欠你一聲抱歉。”他伸手抓抓頭,深色的皮膚竟能看出紅意:“那什么……我之前以為師父對你有意思,把你當(dāng)假想敵了,做出那么些混賬事,對不起啊。”
江小魚張了張嘴,原諒一詞卻說不出口。
“沒事,你也不要有壓力,不要勉強說原諒什么的。”陸挽暉笑:“我知道自己挺混蛋的,往后有事你就說一聲,我一定幫。”
江小魚便也點點頭,問:“黃鸝找我做什么?”
陸挽暉說:“那個案子,直接兇手是黃鸝和黃鷺,這個證據(jù)確鑿。但還有一個藏在暗處的人,幫著她進了警方系統(tǒng),甚至躲避了幾次網(wǎng)安追蹤。我們想審出那人是誰,可黃鸝一直閉嘴不談。直到剛剛她開口了,說要見你一面。”
江小魚不知她要見自己做什么,事實上他對那姐妹倆感官復(fù)雜,一時也找不到話說。
“她要求與你單獨見面,我不會進去,但你的身上會佩戴監(jiān)聽器。”
江小魚沒有異議,裝備完后他走進會見室,坐在椅上等待黃鸝。
沒多久,他聽見輪椅滑動的聲音。他起身回頭,見黃鸝穿著獄服,雙手雙腳均有鐐銬,被獄警推進門。
她的腳腕本就皮包著骨,江小魚都懷疑腳鐐是否有必要戴,畢竟她太過瘦弱。
“你真的太善良了。”待獄警走后,黃鸝開口:“即便我那般傷害你,你看見我后卻仍在擔(dān)心我的腳。”
江小魚抿了抿嘴,沒反駁,坐回椅子上問:“你要對我說什么?”
黃鸝卻不答他的問題,接著問:“你最近怎么樣?看著氣色不錯。”
……江小魚沉默許久,還是說:“我很好。”
久久無言,江小魚突然抬頭,很認(rèn)真說:“銀杏國起草《反虐待動物法》了。”
黃鸝不大不小的眼睛依舊明亮,良久后她微不可聞地開口:“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
“雖然只是草案,能不能通過也無法得知。可已經(jīng)有人邁出了那一步,遲早會形成路的。”江小魚篤定。
黃鸝半掩著眸子,看不出心思。
江小魚問她:“那個警方內(nèi)部的臥底是誰?”
氣氛靜謐,空氣中帶著監(jiān)獄獨有的、非人氣的味。就在江小魚以為她不會開口時,她卻說:“我也不知道,我從未見過那人,連他是男是女也不清楚。只知道一個代號,我們喊他Lin。”
她說完這句便摁響警鈴,在獄警過來推她走時,她突然喊出聲:“江警官!那只小丑貓,你幫我照顧它!”
她笑得慘淡,這時有了行將就木之感:“希望來生時,我與黃鷺只是草原上的兩只鬣狗。”
獄警的身影將她覆蓋,江小魚看不見了,他抬起腳,轉(zhuǎn)身告別。
陸挽暉那邊一直在監(jiān)聽,自是知道了完整信息。
“Lin?”他叼著煙苦索:“是姓嗎?系統(tǒng)內(nèi)姓林的太多了吧。”
江小魚坐在副駕駛一直看著窗外,突然轉(zhuǎn)頭問:“陸警官,黃鸝的家庭是什么樣?”
陸挽暉打開窗抖抖煙灰:“挺慘的。丁志滿重男輕女嚴(yán)重,雙胞胎是兩個女孩就算了,其中還有一只狗,可想而知她們的童年有多凄慘。她的母親更是自那時起便被家暴,沒了半條命才和他離了婚,一分錢也沒得到。從調(diào)查得知,黃鸝的腿和丁志滿應(yīng)該也有關(guān)。”
“這樣啊……”
江小魚的視線重回窗外,樹間已沒了葉子,陽光落在光禿禿的枝干上頗有寂寥。但他知道,再過兩個月的時間,待春來到,那里就會發(fā)出新芽,會有長著翅膀的鳥兒飛累了停落。
愿你來生自由吧,他想。
第104章 寫作業(yè)打瞌睡的貓
黃鸝說的小丑貓, 是與江小魚檐下躲雨時她救下的那只,亦是將江小魚引入小巷的那只。
時間過去不短,也不知該去哪里找。
江小魚在黃鸝家與工作地找了幾圈都未能找到那只貓的身影, 他嘆氣,不知那只貓是不是等不到主人, 自己出門覓了。
又一次找尋無果,天已將要日落。正當(dāng)江小魚打算放棄時, 腦中靈光一閃。他驅(qū)車趕回警局, 在餐館旁的小巷外朝里喊了一聲:“有貓在嗎?”
沒有聲響,等了些許時間,沒有回應(yīng)。江小魚掩下失落, 掉頭欲走。
“咪…”見他要走,一聲貓叫響起, 垃圾桶后走出個瘦小怯懦的身影。
尖嘴猴腮還地包天, 可不就是那小丑貓?
江小魚并未往巷中走,而是蹲下身朝它招手:“過來,有受傷嗎?”
它似乎很猶豫,四只腳牢牢扣地, 尾巴也緊緊貼著屁股。
“過來,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
“可是貓害了你。”它的語氣中有哭意。
江小魚問:“你是故意的嗎?”
“不是!不是!”它瘋狂甩頭:“貓只是……”事實上它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江小魚的眼角彎出好看的月芽:“那便行了,過來, 我?guī)慊丶摇!?br />
它的一只腳抬起又放下,在猶豫,在像貓貓神祈禱, 怯懦又渴求地希望他能再對它說說話。
貓貓神回應(yīng)它了:“快些來,還要帶你去醫(yī)院做檢查呢!你這些天就在這里撿垃圾吃嗎?”
貓貓神說了好多話, 有些它聽不懂,可他笑得真好看。它的尾巴不知不覺豎起,向前走了兩步,最后跑了起來,撲進他的懷里:“對不起。”
“貓有什么錯呢?”江小魚搓搓它的腦袋:“錯的是人罷了。行了,回家吧。你有名字嗎?”得到它否定的回答,江小魚便說:“那你就叫小丑丑。”
黃鸝救下它時喜悅的目光毫不作假,不為它取名或許是知曉自己根本養(yǎng)不了它。
在黃鸝和黃鷺的審判日到來之前,江小魚托人為她帶了句話:它叫小丑丑。
黃鸝笑著嘲出聲音:“真難聽……”
“但你挺喜歡。”黃鷺說。
對視之間,兩人的目光同樣坦然。她們一起來,自是一道走。
*
黃鸝的案子終了,可投毒案四起,江小魚開始懷疑,是不是那個直播群依舊在作祟。
單純的動物死亡案并不能引起刑偵重視,也不可能專門去討論這些。以金戈的能力,也只能拜托到城市街道部門,以投毒易造成幼兒誤食為由讓他們加大巡查力度,盡量防止投毒。
不能說完全無用,只是收效甚微,僅此而已。
雖然刑偵不管,但辦案處內(nèi)部還是會談?wù)摗=◆~心不在焉地揀著菜,說著自己的猜測:“黃鸝的那個直播群挺可疑的,應(yīng)該重點關(guān)注。”
雖然直播群早在國家的管控下被強制解散,可里面的人是否還有組織活動尚且不知。
金戈大口扒飯,講話模糊:“你,當(dāng)哦么區(qū)查的哇?”他端起水喝了口,咽下去后又說:“群里兩百零三個畜生,每一個的資料我都查過,全無犯罪記錄。”
沒有犯罪記錄,卻不代表手里沒血。
江小魚微斂著眼睫,說:“有研究證明,虐待動物與暴力犯罪之間存在密切關(guān)聯(lián)。數(shù)據(jù)顯示,有70%的連續(xù)殺人犯曾在年輕時虐待動物……這么可怕的數(shù)字,怎么樣也該多關(guān)注一下那些人。”
金戈也失了扒飯的心思,點了根煙道:“你當(dāng)我不想?人命案都忙不過來,哪有功夫忙這些?”
江小魚自是知情,他們這些辦案處的小警員休息時間還要多些,可除去每年掃墓的那幾日,金戈幾乎是全年無休的。
“直播群的人員資料有存檔嗎?無事的時候我想挨個看看,不會耽誤工作的。”
金戈夾著煙看看這貓崽子,稍久,他點頭:“行,我將資料發(fā)你。對了,你考研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
江小魚低頭吃飯,有些被家長問成績的慌張感:“還行吧。”
金戈嗤笑,夾著煙的手指點他腦袋:“讓你讀書的時候成天變貓和學(xué)校里的流浪貓曬太陽,當(dāng)時讓你考,你非要實習(xí),這下曉得有多難了伐?”
江小魚不服氣:“再不工作,哪來錢生活?”
金戈瞪他:“你師父是死人啊?沒大權(quán)還能缺你那兩個小錢讀書啊?”
江小魚扁著嘴,將碗里的魚丸夾出幾個給他:“我大爸做的,你嘗嘗。”
金戈感到吃驚,將煙滅了重新拾起筷子:“萬柯?lián)u還會做飯呢?這可真看不出來。”
“我爸手藝可好了!”
“得瑟個屁。”
*
下班后的時間,江小魚很喜歡和葉青徐待在一起。往常他還讓亱蓮教他課業(yè),可剛戀愛的小情侶,饒是亱蓮自制力驚人也架不住小貓直白索吻,一個晚上能看進去兩個小時書就不錯了。
江小魚痛定思痛,正巧發(fā)現(xiàn)自己的爸爸就是教書的一把好手,便黏著葉青徐一起學(xué)習(xí)。
葉青徐自是心甘情愿。
主屋旁的小屋也被改造完畢,原先的用途只有收納,如今變成了葉青徐和江小魚的工作間。
寬大的實木案臺,葉青徐捧著本專業(yè)書在看,江小魚趴在一旁,爪子在平板上左點右點寫著試卷。
偶爾寫累,他便翻個身,爪子張開抵著葉青徐的手臂抻懶腰。
葉青徐不知是不是所有養(yǎng)貓人都有如此心態(tài),被貓熱乎乎黏著時心臟簡直要化成水。
見小黑貓張大嘴打哈欠,葉青徐抬頭看向掛鐘,低頭問:“不早了,今天先休息好不好?”
江小魚綠色的貓兒瞳里沁著兩汪困倦的淚水,他擺擺頭打起精神,又抬腳搔搔耳朵:“爸爸你先去休息吧,還有半張,我寫完就去。”
“那爸爸陪你。”
他倆擱這父慈子孝熬著夜,萬柯?lián)u蜷在沙發(fā)上,盼星星盼月亮也等不到老婆孩子回房。
蔣風(fēng)花帶著阿翠前天便回去了,小客房自然就空了下來。只是萬柯?lián)u心里有著計量,仍舊占著沙發(fā)。
又等了幾分鐘,萬柯?lián)u坐不住了,起身去小孩房里找早早就歇下的老貓。
“老頭,這都十二點了你孫子還不睡覺,你管不管?”
萬千里趴在二層的貓窩里,耳朵動了一下,但沒睜眼。
“算了,就熬吧。”萬柯?lián)u嘆氣,作勢要出門。
萬千里掀起眼皮:“回來。”
還有一道大題沒寫,江小魚完全趴在桌上,下巴也貼著桌面,眼皮一點一點,昏昏欲睡。每當(dāng)將要闔起他又趕緊睜眼,可睜眼兩秒后,又開始重復(fù)這個過程。
葉青徐又心疼又好笑,正當(dāng)他打算把小貓抱起帶去睡覺,就聽工作間的門被拉開。沒現(xiàn)人,只見一雙大手舉著一只老貓伸了進來。
萬千里被這逆子大不孝般地捏著胸口,兩條腿蕩在空中,偏偏表情威嚴(yán)得很:“乖崽,睡覺了。”
江小魚的瞌睡蟲被喊得一個激靈,抬起腦袋就看見貓爺爺這個架勢。
葉青徐便也哄:“睡覺吧,明天再做。爺爺都來接了。”說完也不等江小魚同意,一手抱貓夾在腋下,一手關(guān)上臺燈,大步流星往屋外走。
被爸爸抱起的那一刻小黑貓就已眼睛一閉呼呼大睡了,被人放進貓窩里也不知所覺。
他平躺在床上,睡姿像個人似的,兩只爪子乖乖垂在身側(cè)。
葉青徐嘴角的弧度溫柔,點點貓爪又碰碰呼吸起伏的小肚子,將小被子攤開給他仔細(xì)蓋上。
萬千里也被萬柯?lián)u抱了上來,貓老身子倦,兀自蜷成一團睡在小貓身旁,大尾巴搭在小貓腹部。
萬柯?lián)u舉著個毯子問:“你要不要蓋被子啊?”
萬千里沒理,葉青徐白了萬柯?lián)u一眼,接過他手上的毯子抖開,圍在老貓身上。
“暖氣足,夜里熱的話,您和小貓分開睡。”
對待葉青徐,萬千里的態(tài)度好許多,沙啞地喵了一聲,又低頭舔舔小貓的腦袋。
輕聲關(guān)上房門,葉青徐的語氣里有著擔(dān)憂:“你爸爸這身子真的沒問題嗎?”實在嚇人,幾乎一天都在睡,吃的也不多。
“沒事。”萬柯?lián)u安慰:“他看著在睡,意識其實是清醒的,比前幾年已經(jīng)好太多了。”
總歸是年紀(jì)大了,在戰(zhàn)場上受的傷又多,意識模糊了那么些年,如今能認(rèn)識孫子能帶帶小貓,萬柯?lián)u已很是滿足。
葉青徐聽言也沒說什么話,只暗暗嘆氣,心里計劃著查一查國外的研究報道,看看有沒有什么好的方法。
他也疲了,準(zhǔn)備回房睡覺。剛抬腳便被萬柯?lián)u拉住手:“青徐啊……我總不能一直睡沙發(fā)吧?”
葉青徐抽手沒抽出來:“那不是有個小客房?”
“哎呀!”萬柯?lián)u長得人高馬大,裝得像只可憐巴巴的狗:“那不是老太太偶爾來會睡的地兒嗎?我怎么能去呢。”
“那你就接著睡沙發(fā)。”
萬柯?lián)u拉著人手,摸到手腕,在摸到腰。見人不說話,腰肢微微顫抖,他來勁了,嘟著嘴就要湊過去,轉(zhuǎn)眼就又挨了一巴掌。
“滾去睡覺!”葉青徐耳尖泛紅,瞪了他一眼,快步拉開房門消失在萬柯?lián)u的視線里。
萬柯?lián)u挨了一巴掌也不惱,反而快活得很,趟回沙發(fā)上拉起被子,覺得自己離上床睡覺不遠了。
*
投毒案依舊未消,隔三差五便有一起報案。
而投毒案中死亡的藍灣牧羊犬凱撒,則被劇組拿來炒作,謠言有人想要阻礙《天漢天子》的劇集拍攝。
這部劇剛開機沒多久,就被炒得一路熱搜,路過的狗叫一聲都得被劇組粉絲罵居心否側(cè),要害他們哥哥。
江小魚在這種情況下,再次前往影視基地。
出警的只有夜挽春與他,還沒到跟前,就看見一團團的粉絲擠在大門處將入口攔得水泄不通。
他們舉著支援劇組支援寺瀟山的標(biāo)題,喊得情真意切,熱火朝天。
車不好進,夜挽春停在路邊,跟在江小魚身后一齊進了影視基地大門。
管理員一臉頭疼地打開小門讓二人進來,隨后忙不迭地再度關(guān)門:“這些人真煩人,不上班不上學(xué)嗎?來鬧了好幾天了,非要基地給交代,揪出投毒者究竟是誰。”
夜挽春搭著話隨他講了幾句,就聽管理員說:“哎,雖說怪可憐的,但到底就是死了貓狗而已,哪里能有什么說法?”
江小魚沉默:“還是能有的。”見管理員詫異,他說:“那只狗價值幾十萬,如果以故意損害財物罪報案當(dāng)然要管。”
這也是數(shù)起投毒案中,江小魚尤為關(guān)注凱撒這起的原因。事實無奈兼可悲,流浪動物的生命無法申訴,只能從凱撒的金錢價值上去追究責(zé)任。
寺瀟山顯然也是如此想的,照目前的輿論情況,這事鬧得愈大愈好。經(jīng)人指點他也果斷補充報案,勢必要拿住投毒人。畢竟不管那人是誰,都將是他再沖影帝的好幫手。
江小魚進組時正在拍攝寺瀟山的戲,那人年紀(jì)不小但扮相年輕,看起來倒不算太違和。
“嘖,沒屏幕上看著帥嘛。”夜挽春兩手插頭,懶洋洋說:“脂粉氣太重,看著就倒胃口。”
江小魚雖然覺得寺瀟山確實有些油頭粉面,可議論人的外貌實在不禮貌,站在一旁問寺瀟山的助理:“還有多久才能結(jié)束?”
因為這次的補充報案人是寺瀟山,所以記錄必須他本人參與。
助理年紀(jì)不大,但在娛樂圈待久了心思活絡(luò)得很,給兩人端了椅子,臉上有著抱歉:“不好意思啊警官,您再等會,估計還要一會才能拍完。”
兩人坐在邊角,江小魚沒接觸過這種場景,看起來挺有意思。
“小魚哥。”夜挽春又喊,見江小魚側(cè)頭他笑瞇瞇問:“你和陸警官熟嘛?”
江小魚狐疑:“你說陸挽暉?”
“對,對,聽說他是你師弟啊?”
“算是吧……”兩人的確都是金戈的徒弟,雖然陸挽暉一直想要上位當(dāng)師娘?
“哦,那你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嗎?”
江小魚瞇起眼睛,斜著瞧他:“你想做什么?”
“就聊聊,聊聊。”他很討厭那些女氣的男人,當(dāng)初聽說小叔叔找了個男人談戀愛,他下意識以為江小魚便是那般模樣。可真接觸了才發(fā)現(xiàn)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就是干干凈凈的帥氣,倒是讓他松了口氣。
江小魚雖有陸挽暉的簡信,但覺得貿(mào)然將別人的信息給出去不太好,想想說:“回局里我直接讓你們一起吃飯吧。”自己聊去,不要拉我。
夜挽春眼睛一亮,露出些真心實意的笑:“真的?”
江小魚點頭,沒待再說,便見穿著戲服的寺瀟山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第105章 會騎馬的小貓
寺瀟山的個頭不高, 一米七五左右,有些男生女相,屬于年輕時吃香的類型。可花期短, 四十歲之后他再無大的建樹,所以對于這次的劇本他野心勃勃, 也急需成功。
江小魚不評價他人樣貌,卻覺要是萬柯?lián)u來演戲的話, 其實天漢皇帝的風(fēng)格更符合他一些。
“寺先生。”江小魚起身:“關(guān)于案件您有什么需要補充的嗎?”
寺瀟山蹙著眉瞥了他一眼, 眸中有著顯而易見的傲慢,只是他的個子沒江小魚高,氣勢到底落了下風(fēng):“去休息室談吧。”
江小魚對于惡意很敏感, 直覺察出他對自己的不喜,與夜挽春對視一眼, 跟在寺瀟山身后進了他的專屬休息室。
進去后寺瀟山自己坐在軟椅上, 捋捋袖口,而后抬眼,揚著下巴示意助理出門望風(fēng),待人走后他才說:“凱撒可是我花了三十萬買的, 而且它在這部劇中的經(jīng)濟價值高達百萬,它的死亡已經(jīng)為我?guī)砹藝?yán)重的經(jīng)濟損失,我要求你們立刻調(diào)查清楚事情真相!”
他這話說得不客氣,夜挽春的娃娃臉笑的很假:“寺先生, 畢竟最初的報案不涉及財產(chǎn)損失,補充報案你才提出的呢,我們當(dāng)即就趕來了的呀。”
寺瀟山神情傲慢:“那你們多久能查出來?”
江小魚卻問:“寺先生有懷疑對象嗎?”
寺瀟山聽到這話明顯怔愣幾秒, 接著眼珠轉(zhuǎn)了幾圈,來了主意:“還真的有一個!就在隔壁劇組拍攝, 是《后宮瑾妃傳》的男主演,江達華。”
《后宮瑾妃傳》與《天漢天子》屬于同時代背景,只不過聽名字就能大概知曉,前者的目光集中在女性,偏向情愛;后者的重心是男性,偏向權(quán)謀。
某種意義上而言,二者的確是競爭關(guān)系。
寺瀟山講著自己的猜測,越說越篤定,直接給自己說信了:“一定是他!他想耽誤我們的拍攝進度,好率先上線搶發(fā)宣傳!”
江小魚一直拿筆在走記錄程序,見寺瀟山抬手撫眉沒有繼續(xù)補充的意思,他說:“好的,我們知道了,謝謝您提供線索。”
寺瀟山右腿疊上左腿,兩筆抱胸靠著椅背問:“這位警官,我見你身上又換了一套高奢,怎么,你們警察辦案不用穿警服的嗎?”
江小魚將筆塞進口袋,道:“辦案處對于著裝并無特殊要求,只在必要時間穿戴制服就可。”
寺瀟山哼了一聲,語氣尖銳:“那江警官的家境可以啊,這一身得二三十萬吧?光你那圍巾,就得三四萬呢。”
這個江小魚倒不清楚,他知道自己的衣服質(zhì)量好卻沒想過會這么貴,摸著脖間的圍巾也在發(fā)愣。
寺瀟山浸染娛樂圈良久,看他這般反應(yīng)頓覺不對,瞇著眼繼續(xù)說:“真是奇怪啊,看江警官本人的反應(yīng),似乎并不知道這些衣物的價值?家境好像并不好啊?”
江小魚放下手,正待說話,就聽夜挽春插話了,他依舊那副笑瞇瞇的樣子:“我們江警官只是不管這些事而已啦,畢竟人家家大業(yè)大哪一件不是價值連城?就這種東西都是旁人給采辦的,哪里需要江警官本人親自過目哦。”
寺瀟山冷笑:“好大的口氣!敢問江警官家出何門啊?”他眼睛盯著江小魚,等待他說出葉青徐的名字,卻打心底瞧不起。他知道葉青徐當(dāng)年灰溜溜逃出了國,他能發(fā)展得多好?反正他不信。
卻不曾想又被這娃娃臉插口,而他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寺瀟山方寸大亂。
“我們江警官的家世啊,寺先生應(yīng)該有所耳聞,畢竟他的父親掌管著半個娛樂圈的生死嘛。”
“萬柯?lián)u萬先生,我們江警官是他的獨子咧。”
寺瀟山目瞪舌彊,二郎腿也翹不下去了,忽地站起語氣憤怒:“你放屁!他跟葉青徐長得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怎么會是阿搖的兒子?”
江小魚蹙眉:“你認(rèn)識我爸爸?”見寺瀟山的語氣愈發(fā)癲狂甚至帶上侮辱,江小魚白玉般的臉冷下來,竟也有些威嚴(yán)。他掏出手機,手指在撥號界面猶豫了下該打給誰,最終決定給萬柯?lián)u告狀。
“大爸爸,你認(rèn)識寺瀟山嗎?”
寺瀟山的罵聲戛然而止,臭著臉瞪江小魚。
“我有個案子,報案人是他……嗯,他罵我和爸爸。”江小魚無從察覺,不知自己講話的聲音里帶著委屈。
萬柯?lián)u卻聽出來,這特暴龍怒不可遏地站起身,壓住心中暴戾,柔聲對小孩說:“乖崽,你把手機給他。”
江小魚便將手機遞向寺瀟山:“我爸的電話。”
寺瀟山不信他爸會是萬柯?lián)u,還以為是葉青徐呢,一把抓過電話,冷笑開口:“葉青徐,你也有臉讓我接——”
不知電話那面說了什么,寺瀟山瞬間收聲,臉色慘白如紙,身子都開始打擺:“阿、阿搖……怎么可能?他、他,你一定是被騙了!對不起,對不起,好,好……”
他一連串的道錯,將手機還給江小魚時臉上再也沒了剛剛的囂張氣焰。
江小魚接起電話,聽見萬柯?lián)u說:“兒子,你別理他,他大爺?shù)模俑艺f那些廢話你給我揍他,我看萬家的盛名在前有誰敢找你麻煩!”
江小魚嘟囔:“我是警察,才不會打人。”
“好,好,我們小魚是最棒的。”萬柯?lián)u捧著彩虹屁哄,察覺出小孩的語氣恢復(fù)正常,他這才掛了電話。
當(dāng)即出辦公室找朱明說:“給我開個發(fā)布會。”
朱明還不明白情況:“關(guān)于什么的?”
“我要昭告天下,讓他們瞧瞧萬氏的未來主人是誰!”
這事萬柯?lián)u早就與朱明談過,只是當(dāng)初的日期定在農(nóng)歷年后,怎么如今就要提前?
“這還有二十來天就要過年了,會不會太倉促了些?”
萬柯?lián)u鎖著眉間的川字紋:“有什么倉促的?就定在下周末,再給槐城那邊發(fā)請?zhí)l(fā)布會后開晚宴,讓小孩露個臉。”
朱明委婉道:“小魚是個低調(diào)性子,該去問問小魚和青徐的意見。”
萬柯?lián)u一慣獨斷專行,條件反射想說不用問,話沒講出來下意識地甩了自己一巴掌,嘶了一聲道:“你說的對,我問問。”
高大的身軀興沖沖地回辦公室了。
朱明:……
兩個爸爸的交談江小魚不得而知,他被寺瀟山百般道歉送出休息室的門,臨走了,回頭還能看見寺瀟山白著臉心有余悸的模樣。
江小魚心里有疑惑,打算回家問問葉青徐。都要出基地了才聽夜挽春說:“哎呀,筆錄忘記讓他簽名了。”
剛剛的場景過于突然,江小魚也忘了這茬。他接過筆錄板:“我去吧。”
回到寺瀟山的休息室門前,剛想敲門便聽里面?zhèn)鱽頎巿?zhí)聲。
“我會拖欠你工資嗎?都說了我最近手頭緊,等到這部劇拍完我就把工資發(fā)你!”
“可是山哥,我都三個月沒拿到工資了,真的房租都要沒錢交了。”這聲音是小助理的。
“你再撐撐!我這剛跳槽出來做的個人工作室,情況多難你也知道……”
“您那是因為工作室嗎?山哥,你真的不能再賭了——”
江小魚聽見了一道巴掌聲,待里面平靜后,他敲門:“寺先生,剛剛的筆錄需要您確定簽名。”
一切弄完后,江小魚回到車上,拽過安全帶時還在蹙眉思索。
寺瀟山賭博?連助理的工資都發(fā)不出來嗎?
只是這是人家的私人情況,想得再多對案件也沒什么幫助,暫且作罷。
*
江小魚讀書時經(jīng)常遇見周末才能相見的小情侶,他沒經(jīng)歷過那些時期,卻在畢業(yè)工作后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亱蓮周五那天就說明日會帶他去騎馬,江小魚抓著貓抓板,難掩心里喜悅。
雖然每天都隔著視頻親親,可他們都忙,好幾天沒當(dāng)面見到人了,他是很想媳婦貓的!
痛快地磨了幾下爪,江小魚四肢著地,腳步輕快地往葉青徐身邊跑:“爸爸,晚上吃什么?”
葉青徐正從烤箱里取萬柯?lián)u做的戚風(fēng)胚子,感覺到小黑貓鉆進他的雙.腿間,葉青徐小心走路免得踩到孩子,說:“你大爸說吃壽喜鍋,你快去瞧瞧。”
江小魚又溜溜快跑去客廳,見萬柯?lián)u正在點火,他直起身子抓人褲腿:“爸爸,壽喜鍋是什么?”
萬柯?lián)u將鍋放好,大笑著抄起小黑貓,親他一口說:“你就當(dāng)是口味不一樣的火鍋,大爸再給你烤些大蝦和牛肉。”
他湊近時能聞出些煙味,江小魚悄咪咪問:“你是不是抽煙了?”
萬柯?lián)u連忙捂住小貓嘴:“別讓你爸聽見,大爸……這不實在饞嗎,就抽了一根。”見小貓眼色狐疑,他討?zhàn)垼骸昂冒桑瑑筛≌娴模腿e被你爸知道,不然又要打臉。”
他將小貓放在桌上,做賊心虛般看了眼廚房的位置,趕緊跑進浴室里刷牙噴香水。
一開始的戒煙的確是萬柯?lián)u自己提的,畢竟那父子倆都不喜煙味。只是戒煙這事兒哪有那么容易,偶爾他便也抽上一只。沒說開前葉青徐還不說,說開后葉青徐見到他抽煙就板臉。萬柯?lián)u鐵打的漢子也怕老婆啊,這是實在饞得狠了才抽了幾根,還被兒子給捉到了。
“嘖,萬柯?lián)u,你瞅你這出息!”他滿嘴白沫口齒不清地罵著自己,神情卻很是享受被老婆管的得瑟。
江小魚剛要從桌上跳下去,就見葉青徐捧著蛋糕過來了:“寶寶,你嘗嘗好不好吃。”
他給江小魚放了把小刀在桌上,笑著說:“你切,爸爸給你拍照。”
江小魚兩只爪子捧起刀柄還有些吃力,晃悠悠搭在蛋糕上,兩爪往下鋸樹般開始切。
葉青徐舉著相機記錄,他本身就是搞設(shè)計的,對待攝影也有自己的一套審美,照片喜感可愛,真真叫人見了就心里發(fā)軟。
江小魚按爸爸的要求切好,還給自己盛了一塊。蛋糕的奶油和內(nèi)餡也是萬柯?lián)u早就準(zhǔn)備好的,簡單的涂抹上去就很美味。這味道實在香甜,小黑貓沒忍住低頭叨了一口。
“小魚,看爸爸。”葉青徐喊。
江小魚抬頭,鼻尖沾染上了奶油,他卷著舌頭舔。葉青徐正好按下快門:“我們寶寶真可愛。”
家里幾個大人,對待江小魚無一例外都是夸贊。貓喝水貓吃飯,反正沒有一個舉動是他們覺得不可愛的。
江小魚紅著耳朵被葉青徐抱回寶寶椅,待萬柯?lián)u收拾完將老貓也抱了出來,一家人開始享用晚餐。
吃完飯客廳里放著動畫片,江小魚被葉青徐放在肚皮上,父子倆一起躺著看電視。
“爸爸……你喜歡看這部動畫嗎?”屏幕上是一只短腿的橘白色小貓,正和它的同伴一起冒險。
“當(dāng)然,爸爸也是看著這部動畫長大的。”這話倒是不假,可他都這么大人了,怎么會還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只是他發(fā)現(xiàn)了,小孩喜歡。或許是因為童年缺少這些經(jīng)歷,小孩嘴上雖然不說,可他對待動畫片、玩偶這些東西,身體很誠實,每次看見都會斜著眼偷偷瞧一會。
江小魚也不懷疑葉青徐的話,在爸爸的肚皮上扭了幾下,四腳朝天,身子翻成奇怪的姿勢,嗓子里呼嚕嚕就開始響。
看了一會他想起來事,有些猶豫卻還是開口:“爸爸……寺瀟山是誰?”
葉青徐靜了一下:“你怎么遇見他的?”
江小魚便和他說了自己正在查的案子。葉青徐有些沉默,可摸摸肚子上這熱乎乎的小身子,他很快釋然:“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
他無意將委屈講給江小魚聽,這是他的小孩,只要快快樂樂就好,不用知曉他的糟糕過往。
“爸爸以前和他挺不愉快的,估計是見你和爸爸長得像他心里不痛快,遷怒你了。”
小黑貓知道葉青徐不想讓自己擔(dān)心,害怕纏著人問會揭開爸爸的傷口,便小聲嘀咕:“貓喜歡和爸爸長得像,很帥。”
葉青徐失笑,捏捏他的爪子:“哎呦,我們寶寶這是夸自己還是夸爸爸呀?”
江小魚臉紅,翻過身將頭搭在爪子上,不理人了,看動畫片。
葉青徐摸摸他的腦袋,見萬柯?lián)u收拾完家務(wù)也坐了過來,他淡淡瞥了人一眼,也帶著遷怒般將腳搭人腿上,說:“捏。”
萬柯?lián)u如那老黃牛,任勞任怨就開始干。
*
周六早晨,江小魚睜眼欲起,剛要出窩就被卷毛老貓摟住,幾口舔舐下去,小黑貓又昏昏欲睡了過去。完全清醒時已將要十點,小黑貓一驚,抖抖耳朵順著樓梯爬下床。
“爸爸!”貓還沒出屋子,一睜眼就是喊爸爸。
從小門鉆出去才發(fā)現(xiàn)兩個爸爸正和一個儒雅的身影坐在一起,江小魚四肢跳起,沖過去黏糊糊喊:“媳婦貓!”
萬柯?lián)u黑著臉,剛想講話就被葉青徐一個手肘搗在腰腹。
亱蓮笑瞇瞇地將江小魚抱起,倒也沒太出格,只捏捏貓耳朵說:“醒了?我來接你出去騎馬。”
江小魚紅著耳朵看兩個爸爸,葉青徐笑著講:“去吧,你們回來吃午飯嗎?”
亱蓮說:“中午我想帶小魚去市里吃西餐,晚間的話,我母親想約他吃飯。”他問懷中的小黑貓:“想去嗎?不去的話叔叔就帶你去江邊吃。”
江小魚覺得亱蓮已經(jīng)浸入自己生活許久,自己卻對他的家庭了解不多,點點頭道:“可以的。”
便就這般說好,告別兩個父親后,亱蓮牽著江小魚慢悠悠朝河畔對面的馬場走。
進了馬場還未走太遠,就看見花生糖和颶風(fēng)在原上奔跑。
上次來時,花生糖只馱著二人小跑過,哪像今日這般暢快大跑?
江小魚看著,一時有些呆了:“它們被關(guān)在這里,是不是失去了自由?”
亱蓮兩指抵著唇邊,吹響口哨召喚遠處的颶風(fēng)。隨后低下頭,說:“你會覺得家中的貓狗是失去自由嗎?”
江小魚搖搖頭,雖然從某些方面而言的確是這樣,可最起碼,被自己養(yǎng)著的它們能夠活下去。
“馬兒也是一樣。”亱蓮嗓音溫和,沒有說教的意味:“我買下它們或許是另一程度的束縛,可若將它們放歸野外,能否生存暫且不提,若居心不良之人再將它們捉回繼續(xù)販賣,又該如何?”
“自然界有它自己的生物圈,每個生物也有它存活的地界。可這個自然界已被人類插手,它不再純粹了。”
“它們在野外的道路未必會是自由,不必刻意美化那條未行的道路。”亱蓮說:“享受當(dāng)下,善待它們便好。”
颶風(fēng)已至眼前,正和亱蓮打著招呼。花生糖也找到了自己的主人,美麗的長卷鬃毛拂過江小魚的面龐,江小魚笑著說:“蹭得我很癢。”
亱蓮的話不無道理,江小魚撫摸著花生糖的背脊,豁然開朗。
一切的輕松,在騎上馬背時驟然消散。江小魚背脊僵硬,死死夾著花生糖的腹部向亱蓮尋求幫助:“你、你不上來嗎?”
“不要怕,我在一旁牽著你。”饒是亱蓮如此說,江小魚也緊張得汗不敢出。
花生糖感覺到身上人的慌張,走路幅度也小,可即便如此,害怕就是害怕。見江小魚實在緊繃,亱蓮說:“要不變回貓形?”
“能、能行嗎?”
亱蓮安撫般捏著他的小腿說:“無礙,我早已讓人清場。”他收緊韁繩,示意花生糖停步。
待馬兒站穩(wěn),江小魚這才變回貓形。衣物散落一地,亱蓮撿起搭在肘間,一手拎著鞋子一手牽著韁繩:“還緊張嗎?”
小黑貓埋著腦袋,許久才抬頭咪了一聲。他貓身小,花生糖的背部寬闊,完全可以平躺。小黑貓垂著四肢,就這么趴在馬身上,不好意思地扭頭看亱蓮:“貓是不是太沒用了?”
“怎么會?再也不會有比你更厲害的小貓了。”亱蓮說:“誰有我們寶寶厲害?會騎馬的小貓哎。”
江小魚也是好哄,沒講幾句就支棱了,后腳依舊趴著,前掌撐起摁在馬背上。
花生糖明亮的眼睛里懵懂茫然,不曉得自己背上的重量去哪了。颶風(fēng)湊過來聞聞小黑貓的氣味,看起來很感興趣的樣子。
亱蓮拍拍花生糖,馬兒隨之前行。
江小魚終于體會到了騎馬的快樂,貓兒瞳亮晶晶的,爪子扣住韁繩,小舌頭都笑得露了出來。
亱蓮心軟似那黏糊糊的果醬,懷疑是上天見自己太過意滿,故意安排了這么個小煤球來磋磨他。他抬手,狠狠去捏江小魚圓短的尾巴,引得小貓一聲喵嗔。
行了幾圈,見江小魚徹底松弛了,亱蓮便將他抱了下來:“下次來時,人身騎著就不會害怕了。”
花生糖一直納悶主人去哪了,低頭看見一只小黑貓,它打了聲響鼻,眼睛里滿是好奇。
颶風(fēng)也湊了過來,不知與花生糖說了什么,花生糖的眼神明亮,一聲長長的嘶鳴后,竟對著江小魚跳起了舞步。
小黑貓從未見過,張著小嘴看向亱蓮。
男人笑著說:“看來花生糖真的很喜歡你。”他為江小魚解說著盛裝舞步與其來源。
江小魚兩眼亮晶晶的,決定回禮。學(xué)著馬兒的樣子,爪子前伸,兩腳踢踏,一起跳起舞來。
亱蓮的眼睛彎著,如天上新月。
便是故意安排的,那也是他的了。
第106章 季家過往
江小魚和亱蓮在里德歐吃了午飯, 午后尋了中心花園游玩一番,待到前往季家時,江小魚略顯疲乏, 躺在座椅上休息。
亱蓮開車很穩(wěn),江小魚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窗外的日光散漫隨便, 鉆進車窗照在江小魚的臉上。亱蓮等著紅綠燈的讀秒,側(cè)臉沉靜望著。
金色的光斑落在江小魚的唇上, 似乎也覺得那里格外吸引它, 便在那里一閃一閃地來回跳躍。
亱蓮的喉頭微微動了幾分,看著許久,差點錯過紅綠燈。好在他這車實在價格昂貴, 身后等待的車輛并不敢摁喇叭催促。再次起步,他仍忍不住去瞧那光, 不時分心去看, 心中拉扯幾許,才在步入巷口的位置停了車。
江小魚睡得有些沉,停車的動靜也未能將他喚醒。
亱蓮的指尖在方向盤上點了世幾下,見那陽光實在放蕩, 直直落在江小魚殷紅的唇珠之上。
他松了安全帶,俯身靠近準(zhǔn)備去捉。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貼著江小魚的臉頰,大掌隨后抵住他的整個下巴。他輕捏著,將江小魚的臉轉(zhuǎn)向自己, 彎腰吻了上去。
一吻結(jié)束,亱蓮抬起頭,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似是無奈似是認(rèn)栽。胸膛里的心跳得厲害,他半斂著金色的眼睛, 就那么默默看著,再度低頭,又是一吻。
江小魚已經(jīng)醒了,臉頰泛上紅意。他的心臟不滿待在左胸房,在他的上半身亂爬亂竄。
亱蓮的吻很溫和,似乎只是嘴肉貼近,他輕笑的語氣落在江小魚唇瓣,輕輕摩挲。
第二吻后,亱蓮不再動作。
江小魚等了又等,等不到親吻,忍不住悄悄睜開眼睛,正對上亱蓮戲謔且夾著情欲的金瞳。江小魚呼吸一窒,下意識地開口想要說話。下一秒,頰邊的手指忽地用力,他的嘴巴大開,亱蓮靈活的舌尖長驅(qū)直入,霸道的舌頭完全塞滿江小魚的口腔。
“亱…”江小魚從喉間溢出一聲呻吟,雙手無力地攀附在亱蓮寬厚的肩頭。他被亱蓮吻得氣喘吁吁,整個上個身掛在亱蓮身上,大腦暈暈乎乎。
亱蓮一邊親吻,一邊伸手探入江小魚的衣擺。微涼的手掌撫過他細(xì)膩的肌膚,所過之處點起一簇簇花火。江小魚顫抖著,身體不由自主地迎合著他的愛撫……陌生的感覺讓江小魚驚慌失措,卻在到達頂點時戛然而止。
亱蓮抽出舌尖,將頭埋在江小魚的頸側(cè),沉沉喘息劇烈起伏。好些時候,他才重重滾動喉頭,咽下口中屬于江小魚的唾液。
平復(fù)許久,亱蓮低語:“抱歉。”他的嗓音因情動而變得沙啞:“沒能忍住。”
說罷他起身,又沉了幾秒呼吸,這才啟動引擎,再度前往目的地。
氤氳的水汽籠罩著江小魚迷蒙的眼眸,如被水珠打濕的綠葉。他的心臟還不平靜,有點劫后余生的慶幸,又有些悄然失落。
繼續(xù)下去的話……會是什么?江小魚給自己想得臉頰燒紅,怦怦跳的心臟再度起飛,他實在害臊,水靈靈地就變成了貓。
亱蓮的心情收拾好了,見狀后,氣定神閑地發(fā)出悶笑。小黑貓氣急敗壞,從衣服中撲騰出來,跳上亱蓮的肩頭就咬。
亱蓮頂著一臉的咬痕和抓痕駛進季府,下車將空間留給江小魚。
小黑貓光溜溜地恢復(fù)人身,穿著衣服腦子里還在想黃色,臉皮就沒白下來過。直到看見立在檐廊處的亱闌時,這才大腦降溫。
歲月從不敗美人,即便將要六十歲,亱闌也依然稱得上皓齒娥眉,娉婷裊娜。
看見兩人牽著手來,氣氛還很怪異,又瞧見亱蓮那一臉抓痕,身為過來人的亱闌怎能不知曉?她笑著拉過江小魚:“讓闌姨瞧瞧,怎么還是這般瘦?”
江小魚來過兩次亱宅,第一次來時亱闌似乎壓抑著什么,臉上的神情是克制的。第二次來時趕上季老太太的葬禮,她同樣是端著的。
可這次不同,她笑得開懷,挽著江小魚的臂彎將人帶進主屋:“告訴闌姨,喜歡吃什么?”
她的身上有好聞的脂粉香,不甜挺清淡。江小魚耳尖仍舊紅著:“我都可以。”
亱蓮行在兩人身后,語氣中帶著調(diào)侃:“愛吃海鮮,但不要有刺的魚。”
“好,媽媽曉得了。”
她這聲“媽媽”不知是對著亱蓮還是對著江小魚,很快便轉(zhuǎn)開話題問江小魚:“最近工作忙不忙?新年放幾天呀?”
“沒出什么大案子,不算太忙。”江小魚抓抓臉:“新年我也不知道,有事就少放點沒事就多點吧。”
他們做警察的,其實也沒有什么固定假期,趕上案子多的時候,不休息也是有的。只不過他們辦案處特殊,大多處理微案,不影響放假而已。
“那你今年該要回槐城過新年吧?”亱闌抬手招呼傭人,又示意江小魚坐。
江小魚坐下后說:“我也不知道,但是爸爸去哪我就去哪。”
亱闌失笑,嘴巴微抿摸摸江小魚細(xì)軟的發(fā)絲:“你是個孝順孩子。”
亱闌邀請江小魚似乎只是單純吃頓晚飯,席間她幾乎沒有吃東西,只拿起公筷不住地為江小魚揀菜,偶爾還會為亱蓮夾上幾筷。
江小魚說:“闌姨,您自己吃吧。”
亱闌將公筷搭在筷架上,笑著回:“好。”
菜品全部上齊后,她揮手讓傭人全部退下。屋子僅剩自家三人,她放開許多,說:“今年過年該是熱鬧不少,到時候記得來給闌姨拜年哦~”
亱蓮?fù)熘滦洌恢痹趧兾r肉,將剝完的蝦放在江小魚面前,淡淡問:“您今年是在季家,還是回亱家?”
亱闌似是沒想到他會主動問自己,嘴角動了幾下,才能控制住表情,笑著說:“兒子去哪,我便去哪。 ”
這母子倆氣氛怪異,江小魚捏著筷子猶豫幾息,還是開口:“闌姨,季妄安……”季妄安坐牢已經(jīng)有半年了,到今年初夏大概就能出獄。
亱闌笑意未收,可淡了下來:“提他做什么?”
江小魚有些詫異,畢竟之前相見時,亱闌對季妄安的寵溺是肉眼可見的。
見這小家伙的眼神懵懂不解,亱闌又笑了,彎起袖口露出腕間翠綠的鐲子,神神秘秘道:“闌姨悄悄告訴你。”
江小魚竟也緊張地伸耳朵。
他這樣子實在可愛得過分,亱闌笑著拍了下桌子,搖搖頭:“怪不起蓮哥兒喜歡你。”她不再隱藏,直白說:“季妄安不是我生的。”
亱蓮早便知曉,神情依舊淡然。倒是江小魚驚得差點跳起:“怎么會?”
亱闌坐直身子,拿筷漫不經(jīng)心地揀菜吃:“他是我那亡夫季明辰出軌所生,那女人的肚子起了,他想給孩子一個正名,便打商量想要讓我認(rèn)那野種。可惜了,他夢做得漂亮但死得早。我便將計就計,佯裝懷孕。待那女人生了,給她一筆錢將孩子接回來當(dāng)成我生的。”
她的語氣輕描淡寫,可亱蓮比季妄安大了七八歲不止,結(jié)婚多年,丈夫婚內(nèi)出軌還這般要求,可想而知她受了多少委屈。
江小魚飯也吃不下去了,看看亱蓮,又看看亱闌,眸中有著兩人清晰可見的難過:“你……為什么要這么委屈自己?”
這孩子,實在是個好孩子。亱闌語氣輕松:“算不得委屈,闌姨當(dāng)然是有所圖的。雷廣玉一直不喜我,更何況蓮哥兒出生就是虎形,她見都沒見過就被我送去亱家。她以為蓮哥兒不是她親孫子,所以對于這第二胎她滿心期待,對于季妄安自是百般溺愛。當(dāng)然,那本就是她孫子,這也算不得欺騙。”
亱蓮眉頭微蹙,有些不想小家伙聽見這些腌臜事。卻見他轉(zhuǎn)眼看向自己,心疼似乎要溢出眼眶。亱蓮呼吸一滯,一時竟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分毫。
亱闌繼續(xù)說:“季家雖然沒落,可祖上是實打?qū)嵉幕蕶?quán)貴胄。遺有一處寶庫,只有每代的當(dāng)家人才知曉其位置,保管其鑰匙。季明辰死得早,其他族人又虎視眈眈,雷廣玉便想將家業(yè)傳給季妄安。可惜季妄安不堪大用,自己作死給自己整進了監(jiān)獄,雷廣玉害怕家業(yè)落到旁支手里,只得傳給了我。她以為季妄安是我親生,又見我與蓮哥兒不親,只會將那寶庫傳給季妄安……”
“可惜啊可惜,她哪知道季妄安非我親生?”
她話講得輕松,江小魚卻知曉她這么些年過得肯定不容易。那季家老太太手段厲害心眼又多,怎會如此就相信亱闌?她在其中付出了多少努力,忍受了多少痛苦,常人難以想象。
“即便季明辰負(fù)我,可蓮哥兒到底也是他的骨血,這份家產(chǎn)我拿著并無不妥。”亱闌眼眶有些紅,強笑著佯裝打趣說:“你與蓮之情投意合,門當(dāng)戶對,往后這些便也都是你的。”
江小魚張了張口,不知該講什么。他想問她值得嗎?卻知曉這話問不得。
值得?值得在哪?幾十年將丈夫背叛自己的結(jié)果視若己出,親身骨血不得相見。
不值得?那她的這幾十年忍耐又算什么?
若將她的做法否定,這也太殘忍,太殘酷了。
這一桌子肉菜亱闌一直未吃,只在開始前吃了一點青菜。江小魚估摸著她喜歡吃素,拿起公筷為亱闌揀了一些:“吃飯吧,菜都涼了。”
亱闌同樣說不出話來,她哎哎幾聲,不住地點頭。再也掩不住眼里滾燙的淚水,連忙撇臉不看兩個小輩。
亱蓮嘆息一聲,起身將她攬在腰腹:“我根本不缺那些,你又何必去爭那口氣?”
亱闌何曾不知?她的兒子那般優(yōu)秀,根本不需要她為他謀劃這些家業(yè),可她心中何嘗不怨,何嘗不氣?
季明辰防她背叛她,雷廣玉盤著亱家的枝還敢瞧不起她,憑什么?
她就是要強,就是要報復(fù)!
可再多的過往,在親生骨血的安撫中,也無所謂了。她顫抖良久,起身整理發(fā)絲,恢復(fù)大家閨秀模樣。
“闌姨讓你見笑了。”
江小魚搖搖頭,人身時他對著人做不出安慰的動作,低頭想了許久,變了黑貓,撲進亱闌懷里。
亱闌捏捏他的耳朵,深深嘆氣。她戀愛腦上頭,識人不清。好在亱蓮不像她,是個清醒的,單身多年后還能遇見這么個貼心的小寶貝。
他是幸運的,她也是幸運的。
“季妄安怎么說也是季家骨血,那份家財我也不會昧了他。一分為三,他一份、蓮哥兒一份。”她點點小黑貓的鼻子,再次重申:“你也一份兒。”
“我不需要。”江小魚喵了一聲,有些慌張地望向亱蓮。
卻見男人根本不理,兀自吃飯。
亱闌嘿嘿一笑,又捏江小魚的尾巴:“兒媳婦兒,入了我亱家的門,你可逃不掉了。”
她早想這么做了!
江小魚僵了身子,呆呆咪了一聲。
第107章 逛花市的貓
回到家時差不多晚間十點, 亱蓮將車停在院子口,引擎沒熄道:“去吧,早些休息。”
江小魚扁扁嘴松了安全帶, 心里有著自己的小九九。
“那個……”他漲紅著臉開口。
亱蓮略微側(cè)頭,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江小魚又講不下去了。這要怎么說?總不能問:媳婦貓, 你什么時候發(fā)情啊?貓想和你生小貓吧……
這也太令貓害臊了……可是,白日里的時候, 媳婦貓都對著自己那樣了, 都摸到了,干嘛不繼續(xù)?
江小魚生氣,耳朵都?xì)饧t了, 氣呼呼地推門就走。
亱蓮或許知曉他的心思,但未去追。
一來二人剛確定關(guān)系不久, 魚水之歡固然快樂, 可他心中責(zé)任更甚,他大江小魚那么些歲數(shù),總得考慮周全一些。二來舅舅那邊還未首肯,雖然老人的意愿并不會改變他與江小魚的關(guān)系, 可得到長輩認(rèn)同的感情總歸會讓小家伙更自在一些。
他不愿他受委屈,也不愿他如亱闌一般,遇見個不喜她的長輩,蹉跎一生。
江小魚像個憋著氣的小牛犢, 悶頭朝著院門走,家里的貓狗都看見他了,喜滋滋地剛迎上去, 就見人又回去了。
江小魚一把拉開駕駛室的車門,一張俊臉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兇狠道:“過來!讓我再親你一口!”
他讓人過來,實際卻根本不給人起身的機會,彎腰就撞了上去。卻見男人始終不張口,就去撕咬他的嘴唇。
江小魚也不會什么技巧,單憑一腔熱忱蠻橫,亱蓮被他咬得狠了,這才安撫一般扣著他的后腦勺,張開口舌讓他入侵。
貓崽子就是貓崽子,披了人皮,行事也跟貓似的。被亱蓮捏著脖頸拿回節(jié)奏,沒兩下就軟成一灘爛泥撲上人身,暈乎乎將腦袋搭人胸膛上。
“媳婦貓,你真好看。”明明是個人,喉嚨里卻發(fā)出貓兒般的呼嚕聲。
亱蓮心中激蕩難消,屏息平復(fù)許多,這才放松氣息,側(cè)臉去吻江小魚的鼻尖。他心里恨恨,這小東西根本不知自己忍得有多辛苦,偏偏愛來招惹。
他這般想,卻完全記不得自己之前如何將小黑貓撩撥得原地跳腳了。
亱蓮狠狠咬了口江小魚的鼻尖,大掌往下去捏他圓潤挺翹的屁股,將人壓向自己,讓他感覺出自己XXXXX。
江小魚撩撥完了,感受到想要得到的回應(yīng)了,知道媳婦貓火辣的熱度了,僵了,曉得害怕了。兩手撐著人的胸膛坐起身,同手同腳關(guān)上車門:“睡、睡覺了,拜拜!”
清俊挺拔的身影鬼祟般溜得飛快,簡直要將亱蓮給氣笑了。
院門剛一打開,霸王龍脖間扛著小推車,呼啦呼啦朝著江小魚奔來:“老大,你去干嘛了?”
江小魚蹲下身,摸摸它的腦袋,還有一點點害臊:“我和媳婦貓約會去了。”
“哇!”半耳貍小跑過來,豎著尾巴在江小魚的腿邊蹭了兩下:“老大和老大媳婦親親了!貓看見了!”
江小魚忍了忍,沒忍住,嘿嘿笑了一聲:“媳婦貓超好看的。”
大力可不覺得,它見過那個大塊頭,氣息很讓貓害怕。可是老大喜歡,那、那它也覺得他好看吧……
霸王龍推著的小車幾經(jīng)改良,已經(jīng)輕便不少。雖抵不過原生的貓腳利落,爬上爬下也不能做到,可到底能暢快跑起來了。
江小魚給它揉揉因為扛著推桿而被壓出痕跡的那里,細(xì)細(xì)囑咐說:“一天里不要推太久,也要歇一歇的。”
霸王龍嗯了一聲,黏糊依賴地將臉埋進江小魚的掌心。如今它出不去院子,聽其他貓說待到天氣暖時,老大爸爸就會打開院門讓它們出去玩耍,到那個時候,它要多撿些好看的葉子,送給老大。
屋子點了暖黃的夜燈,江小魚剛進客廳就看見萬柯?lián)u兩手抱胸,大刺刺地岔開腿坐在沙發(fā)上,眉頭鎖緊,似有興師問罪的意味。
江小魚可不覺自己和媳婦貓出去玩有什么不對,人家搭伙的小貓小狗都是要約會的呢!他張口傻乎乎就問:“大爸爸,我爸爸呢?”
萬柯?lián)u聽見這話,眉頭緩了說:“你爸有點不舒服,我讓他早些休息了。”見江小魚想進房看,萬柯?lián)u開口阻攔,拍拍自己身側(cè)的沙發(fā)道:“兒子,來,咱倆說說話。”
江小魚莫名訕訕,走過去坐在萬柯?lián)u的身旁。父子倆往常相處,江小魚大多都是貓形,這還是頭一回如此單獨相處。
萬柯?lián)u看出小孩的局促,盡量放好語氣,不再拖延直入主題問:“就那么喜歡亱家那小子啊?”
江小魚直白得很:“喜歡。”
萬柯?lián)u心頭一哽,舌尖抵著牙齦來回蠕嘴干咽抑郁,心里氣那亱蓮之怎么就能這般好運,攤上自家這么誠實可愛的小寶貝。
可是孩子喜歡,萬柯?lián)u能怎么辦?他嘆了口氣:“行吧,那大爸也接受他。”
見小孩眼睛發(fā)亮,他又故作嚴(yán)肅:“但是咱們要保護好自己啊,什么時候不該做什么事心里要拎拎清,這還沒結(jié)婚呢,以后出去玩要早點回來,你不回來,大爸就一直等著。敢過夜,大爸就揍你屁股!”
江小魚沒反應(yīng)過來他是什么意思,出來喝水的葉青徐聽見了,淡聲道:“你也好意思說這話?”不要臉的老東西,他怎么沒管住自己?讓小魚生的這般不明不白?
萬柯?lián)u見他出來了,鐵漢的臉上泄出一絲柔情和無措,忙起身說:“身子不舒服你躺著啊,要喝水你摁……哦家里沒服務(wù)鈴,那你打我電話就是了。”
隱私部位傳來陣陣酸痛,葉青徐臉皮微紅,不搭理這團團轉(zhuǎn)的大狗,對著江小魚柔聲說:“不早了,快去洗漱休息吧,明日爸爸帶你去逛花市。”
江小魚聽言心里也挺期待,回房拿了換洗衣服,洗完從浴室出來時,發(fā)現(xiàn)萬柯?lián)u不睡在客廳了。隱約有討好聲從葉青徐的臥室里傳來,江小魚抿嘴笑,心里也替兩個爸爸高興。
雖說時間有些晚,但今日玩了一天什么都沒做,此時看書是看不下去的,他便拿出案件資料細(xì)細(xì)分析著。
流浪動物投毒案至今已發(fā)十幾起,看著并無太大關(guān)聯(lián),可江小魚直覺其中有著某種聯(lián)系。
黃鸝養(yǎng)蠱般架設(shè)的網(wǎng)絡(luò)直播群,里頭兩百多個人,生活落魄者幾乎沒有,行兇的大多是些生活條件還不錯的人。小老板、小主播、小網(wǎng)紅,其中不乏有受過高等教育的精英和有一定社會名望的有錢人。
那肉店老板也是,經(jīng)營了好幾家連鎖肉鋪,一年少說也有百萬入賬。
他們處于人群之上,而任惡意滋長。
有人看見弱小,會施以援手。即便自身無能力關(guān)愛它們,也會與之共情。哪怕只是片刻的拉開衣鏈,讓冬日的小貓可以過來取暖。哪怕只是一根并不適合它們食用的火腿腸,那都是它們能夠存活下去的希望。
愛意是一點一點匯聚的,生命是一日一日組成的。在這個路口它們遇見一根火腿腸,下一個路口遇見另一根,以此便可存活下去。
可也有人看見弱小,卻滿懷惡意。經(jīng)濟富裕并沒有為他們帶來精神充足,他們的精神世界殘忍,狂暴,滿是血腥。
法律約束他們傷人,卻未約束他們傷害動物。
江小魚拉開抽屜,那里擺著那份《反虐待動物法草案》。他撫摸著草案上的斑斑淚痕,真心期望,有一天可以看見它的施行。
江小魚呼出口氣,目光轉(zhuǎn)回投毒案上。人員資料擺滿整張桌子,他著重看了寺瀟山和江達華。
這兩人的年紀(jì)大小差不多,江達華在影視上的成就似乎并不出色,不像寺瀟山那樣早早便拿了三金影帝,只在近些年里才中年突起般開始取得一些大獎提名。
“面相看著倒是挺敦厚的。”江小魚拿起江達華的照片嘀咕。國字臉,正氣,年輕時顯老,老了又顯年輕的類型。
“下一個,孫……”他資料看得入神,沒注意到不聰明早已從小門鉆了進來,蹲在桌上同他一起看。
“哥哥。”它突然出聲。
江小魚恍然回神,才看見它。他摸摸貓腦袋,問:“怎么還不睡覺?”
不聰明蹭蹭他,抬腳走到一張照片前,指著說:“壞。”
江小魚詫然:“你說什么?”
“哥、哥哥……壞,壞,哥哥。”它講不出長句子,一句話里幾個字都是在喊哥哥,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說江小魚壞呢。
“不要急。”江小魚安撫著有些躁動的不聰明,從一沓檔案中抽出那張照片,問:“你是說他是壞人嗎?”
“壞、壞!”
江小魚以為是偶然,將照片打撒重新擺出,它卻依然從一堆照片里指出了那個人:“壞!”
聯(lián)想起僅僅只是一面,不聰明就能認(rèn)出自己就是電視上的黑貓,江小魚抿抿唇,看著不聰明的斗雞眼,笑著說:“或許上帝真的為你開了一扇窗。”
單憑一只貓的指認(rèn)自是不能作數(shù),可最起碼有了工作重心。
這人是《天漢天子》劇組的主要配角之一,呂連杰。江小魚有心想進檔案系統(tǒng)查看這人的資料,可惜非內(nèi)網(wǎng)無法登陸,只得作罷,打算周一上班后再查。
這時已很晚了,卷毛老貓起夜探出頭喊:“乖崽,睡覺了。”
江小魚變回貓形,順著梯子爬上二層,熱乎乎地倚著爺爺沉沉睡去。
*
第二日是個大晴天,可天寒風(fēng)冷。江小魚穿著厚厚的小豬貓衣,趴在萬柯?lián)u的頭上,雙眼亮晶晶地盯著花市瞅。
“這個要嗎?”萬柯?lián)u拿起一盆長得異常漂亮的植物。
“好看。”頭頂?shù)男『谪堖B連點頭,萬柯?lián)u當(dāng)即就要往堆滿的推車?yán)锢^續(xù)放。
葉青徐抱著一盆綠梅走了回來,蹙著眉頭拍了下萬柯?lián)u的手:“放下。”
萬柯?lián)u當(dāng)他覺得自己買太多了,腆著臉說:“小孩喜歡嘛,院子那么大,再多都能擺下的。”
葉青徐無奈:“這是多和少的問題嗎?這是藥錦,活不久的。”
“啊?”萬柯?lián)u詫異,他頭頂?shù)男『谪堃矎堉煲荒樢蓡枴?br />
父子倆表情如出一轍,葉青徐失笑,與他們解釋道:“這個顏色是用藥物噴灑成的,沒幾天就會爛心爛根,活不久的。”
“怎么這樣?這不是騙人嗎?”小黑貓呆喵。
“嗯,就騙你們這些傻的。”葉青徐將推車?yán)锘ɑňG綠的多肉全都拿出來放回原地:“誰家自然生長的植物上能長出小豬臉?就你們會買這些東西。”
萬柯?lián)u也不害臊,摸摸頭頂?shù)男∝埬_和小豬貓,齜著大牙說:“能養(yǎng)幾天是幾天唄,反正好玩嘛,孩子也喜歡。”
葉青徐聽言,默默將那盆小豬多肉放了回去。罷了,幾十塊錢讓他們長個教訓(xùn)吧。
冬季的花市雖不如春夏熱鬧,可許多冬天才開放的花朵也爭奇斗艷。
葉青徐挑了幾盆梅花,一株金桔。遇見風(fēng)信子和水仙之類的,他心喜卻猶豫。
“爸爸,這個很好看。”小黑貓指著一顆葡萄似的風(fēng)信子喊:“這個能種在院子里嗎?”
這就是葉青徐猶豫的點,他拿起風(fēng)信子的種球說:“風(fēng)信子和水仙對貓狗都有毒,被誤食就麻煩了,不能放在院子里。”
萬柯?lián)u抓住小貓沒來得及收回的爪子,舉在頭頂拉著小貓的兩只手亂擺,不甚在意道:“那就放屋里唄,讓小魚和它們打好招呼,都是小機靈鬼,不會瞎碰的。”
“這倒也是。”葉青徐便挑了不少放進推車?yán)铩?br />
一家三口買了許多盆栽,葉青徐望著塞不下的后備箱發(fā)愁:“早知道開你那輛越野車了。”
萬柯?lián)u從不覺得這些事有什么好值得苦惱的,招了幾個在路邊休息的司機,給了錢讓他們將盆栽運回去,這才將頭頂?shù)男∝埍聛韸A在腋下,松松自己僵硬的脖子道:“這不就行了?后備箱又空出來了,要不要再回去挑一點?”
葉青徐本就喜愛園藝,又見小黑貓一臉沒逛夠的表情,抿嘴笑笑:“那走吧。”
說是花市,其實是花鳥蟲魚市場,各種東西都有得賣。二層有許多貓店狗店,很多待售的貓狗們看見穿著小豬衣的江小魚,都忍不住將臉貼在玻璃上看。
萬柯?lián)u本就愛玩,蹲下身抱著江小魚讓他跟玻璃里面的貓對視:“兒子,它們說啥?這小嘴叨叨的,是不是在說你爸帥?”
小黑貓兩腳踩著萬柯?lián)u的鞋面,兩爪趴在玻璃上,回里面的話:“貓穿的是衣服,不是長得像小花豬。”
萬柯?lián)u悶聲憋笑,葉青徐也忍俊不禁,慌忙扭頭怕笑出來惹得孩子難堪。
逛到晌午,日光大了起來,兩貓一人也都餓了。萬柯?lián)u摸著小黑貓熱乎乎的肚子,給他將頭頂?shù)男∝i帽去了,問:“兒子,想吃啥?”
江小魚指著路邊的烤紅薯:“那個。”
萬柯?lián)u許久沒吃過這種小攤,也來了興趣和胃口,抱著貓就往那兒去:“都有什么?”
老板連忙招呼:“紅薯梨子和玉米,您看要點啥?”
“都來點吧。”
小攤也沒個坐的地方,萬柯?lián)u一提褲腳,就那么坐在路牙上。一邊和老板嘮嗑,一邊撕開紅薯喂給懷里的小貓。
誰能相信這是萬氏寰宇的老總?
誰能相信這是那個獨斷專裁一年到頭苦大仇深般鎖著眉發(fā)火的萬柯?lián)u?
葉青徐呼出一口熱氣,看著它遇冷凝結(jié)后在空氣中暈開,散成白霧。
萬柯?lián)u將紅薯吹涼放在小貓嘴邊,抬頭笑著沖他喊:“青徐你過來啊,這梨子也甜,我給你吹涼了。”
一如當(dāng)年那般模樣。
“來了。”葉青徐笑著,迎上父子二人。
第108章 小爸文學(xué)?
灰色的陰云蒙住穹頂, 周一的晨時,天空暗沉暗沉。
江小魚刷著牙,朝外頭看了一眼, 漱漱口對進門擺放浴室用品的葉青徐說:“爸爸,今天會下雪, 你要是出門的話記得帶傘。”
葉青徐探頭看著窗外:“不能吧?看起來不像啊。”
江小魚取下毛巾擦臉:“要下的,估計還不小。”他自小被動物們帶大, 對待雨雪天很有一套自己的直覺。
事實上就如他所言, 早飯還沒吃完,天上就飄飄揚揚撒了一層細(xì)蒙蒙的雨,里面夾著一星半點的雪。
這么早卻有人按門鈴, 萬柯?lián)u放下筷子抹了下嘴,起身道:“你倆吃, 我去開。”
不多時, 便見萬柯?lián)u領(lǐng)著蔣風(fēng)花進來了。老人身上典雅御寒的大氅上掛著層雪水,她手里提著保溫盒,看見江小魚就笑:“乖乖,奶奶給你現(xiàn)包的餃子, 你帶去,中午加加餐。”
“謝謝奶奶。”江小魚說。
蔣風(fēng)花將大氅脫了,掛在衣架上。
葉青徐也不好一直坐著,拍拍小孩的腦袋示意他接著吃, 起身問:“您吃了嗎?”
蔣風(fēng)花一早起來包餃子,剛忙活完就差人送自己過來,還真沒吃上一口。
見老人的樣子, 葉青徐哪能不明白,說:“那您坐, 我去為您盛碗粥。”
“別,別,我自己來便好,哪能讓你——”蔣風(fēng)花話沒說完,被萬柯?lián)u按在椅子上,又用臂彎攬住葉青徐的腰將人帶回原位坐好,開口說:“你們都坐,我來伺候幾位老爺。”
蔣風(fēng)花佯裝嗔怪:“說什么胡話。”
江小魚趕著上班,呼啦呼啦幾口喝完粥,來不及多講話就要出門。
葉青徐給他系上圍巾,叮囑道:“下著雨呢,開車慢一些。”
江小魚還沒說話,萬柯?lián)u端著粥出來拆臺:“嗯,就用你那二十碼的速度慢慢爬,安全。”
“爸爸!”江小魚鼓臉。
蔣風(fēng)花眼里都是笑,見江小魚穿好大衣拎著保溫盒要走,她也跟著招呼:“注意安全,奶奶晚上給你做糯米丸子。”
江小魚點點頭,接過葉青徐撐開的傘,沖進雨幕里。
孩子走了,幾個大人間的氣氛便沒那么熱乎。
蔣風(fēng)花舀起粥,湊近唇邊輕抿,放下勺子后捻起絲帕擦拭唇邊,開口問:“青徐啊,你們也要出門嗎?”
葉青徐點頭:“對,要去趟醫(yī)院。”
蔣風(fēng)花一聽,神情焦憂:“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有沒有約好醫(yī)生?也到中年了,要注意保重身子的呀。”
葉青徐笑笑沒說話,萬柯?lián)u兩口灌下粥,放下碗道:“您吶就放心吧,不是他,是我要去醫(yī)院。”
蔣風(fēng)花不知道這有什么好放心的,鎖著小細(xì)眉嗔道:“你個小赤佬,你又去醫(yī)院做什么?”
萬柯?lián)u不緊不慢地吐出兩個字:“結(jié)扎。”
葉青徐握著筷子,長長的眼睫蓋著瞳孔看不清眸中心思。這是他昨晚便和萬柯?lián)u說好的,那事兒可以做,但是他得結(jié)扎去。他不要再懷孕,倒不是因為生產(chǎn)辛苦,而是不想有任何的風(fēng)險因子來分擔(dān)自己對小孩的愛意。
萬柯?lián)u倒也暢快,越是相處他愈發(fā)覺得自己虧欠這父子二人。他也不想要什么新生命,有小魚就夠了,這輩子有這么一個愛的結(jié)晶,最是幸福。
這事兒不僅關(guān)乎幸福,更是關(guān)乎性.福。萬柯?lián)u當(dāng)即就說一早就去醫(yī)院做手術(shù),于是就有了今早這出。
葉青徐以為蔣風(fēng)花多少會有些不高興,畢竟這個老人對待子嗣的態(tài)度足夠鄭重。
誰曾想蔣風(fēng)花聽言后,眉頭放緩松了口氣,舀了口粥喝下去道:“那你快些去,你自己去不行啊?做什么要青徐陪著你?下著雪呢讓人出門干嘛?”
見萬柯?lián)u還有心情收拾碗筷,她催促道:“哎呀你放那里我吃完收拾,你快去結(jié)扎去!”
葉青徐沒忍住開口:“您可想好了,他這一結(jié)扎就沒——”
“我有什么可想的?”蔣風(fēng)花說:“這事兒啊,畢竟是你倆的事兒,我不摻和。你真要我說,那我可說了……”見葉青徐神色怔怔,她接著說:“除了小魚我旁的都不要!你們真要生我才煩呢,人心就是偏的,我就是偏咱們小魚。他們老萬家那么多孩子,倒不是說與我沒有血緣我看他們不親……反正我就是喜歡小魚,旁的都不好使。你趕緊去扎了,這么大年紀(jì)了,你早該去絕育了。”
這老人話講的霸道又無理,可葉青徐聽著卻很敞快,畢竟沒人比他還要希望,有人能多愛小魚一點。
蔣風(fēng)花一口氣說完,擔(dān)心自己講話惹得葉青徐不痛快,暗自觀察一會,見人臉色良好這才松了口氣。
她舀著粥,再開口時有點猶豫:“青徐啊……”
葉青徐回神:“您講。”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也知道你為人大度才能讓我看看孩子。過去的那些事兒是我糊涂,我做了,這是無法改變的。我也知道我做的再多也無法彌補你的痛苦……我也沒旁的東西,就有些錢財,也都是留給小魚的。我……”
她的話幾度哽咽講不出口,葉青徐都有所動容,萬柯?lián)u又怎會不難受?
“我沒那個臉去奢求你的原諒,像如今這般能帶帶小魚,給他做做飯,我就心滿意足了。”
葉青徐開口時嗓音有些啞:“我不會攔著你對小魚好的,至于其他的……順其自然吧。”
蔣風(fēng)花得了天赦般不住點頭,眼里的淚落下來,她笑著拿手抹:“你看我,這么大年紀(jì)了這般失態(tài)。”
萬柯?lián)u眼眶泛紅,清了清嗓子說:“那這兒留給你收拾了啊,我和青徐出門了。”
“好,好。你們回來多買些菜,晚飯由我來做。”
兩人將要出門時,蔣風(fēng)花頂著風(fēng)雪送到院口,抬手遮住眉間落雪道:“青徐啊,再讓我多嘴一句吧。”
葉青徐轉(zhuǎn)身,聽見她說:“你和阿搖把證領(lǐng)了吧,把小魚的戶口牽進去,咱們名正言順的,孩子往后也自在,啊?”
萬柯?lián)u頗為緊張,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
久久,大雪滾滾而落,在人身上將要化了,他聽見他說:“不行。”
萬柯?lián)u如墜冰窖,渾身硬邦邦。他動了動發(fā)僵的手指,下意識地安慰自己沒事,日子還長,總能爭取到的。
便聽他又說:“都沒求婚就想領(lǐng)證?您讓您兒子再努力努力吧。”
剎那間,蔣風(fēng)花驚喜,萬柯?lián)u傻樂,葉青徐拉開車門,只盼著小孩平安到達工作地了。
*
江小魚這一路不大好走,好在他行得早,將車停好時雪才將將下大。
他關(guān)上車門往行政大樓走,沒出停車場就見前方一個身影腳步一歪就要摔倒。他兩步上前將人扶住,聽見她說:“謝……謝。”
是孫可馨,江小魚松了手。
這么冷的天這人還穿著裙子,外頭的羽絨服拉鏈也不拉,江小魚將傘往她那邊挪了一下,就見她的表情明顯怔愣。
沒兩秒鐘,她反應(yīng)過來,臉上揚起一抹笑就要往江小魚身上靠。
“你再靠近我就走了。”江小魚的語氣嚴(yán)肅表情認(rèn)真,仿佛在講她再靠近他就要報警了。
孫可馨撫了下披肩的頭發(fā),看不出來尷尬,倒是打趣說:“你這人真是不解風(fēng)情。”見江小魚不接話茬,她又問:“你怎么不問我冷不冷?”
江小魚不懂她的腦回路:“你穿這樣怎么可能不冷?”這般冷她都要如此穿,那定是有她要穿的理由,自己還多嘴問她冷不冷干什么?
孫可馨笑笑,將自己的傘撐開:“你是個很不錯的人。”
見她撐傘站穩(wěn),江小魚默默離她遠一些,一起朝著行政大樓走。
一路無話,到了大樓處,一個要往刑偵處去一個要往辦案處走,分道揚鑣之際,孫可馨說:“江警官,對不起啊,之前我的心情不好,太過急躁,我不該那樣罵你。”
不等江小魚反應(yīng),她扭頭進了刑偵處的大門。
孫可馨是個目的性非常明確的人,她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優(yōu)勢在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是家里的女孩,很早以前她的父母就說,她的婚姻不是她一個人的事。
“你要攀上高枝,你弟需要你的幫扶。”
既然如此,那為自己謀一個好的人選,是她僅能爭取的事。
一開始她瞄準(zhǔn)陸挽暉,見陸挽暉不喜江小魚,便也跟著針對他。幾番作態(tài),陸挽暉均對她無意,就此打住。
后來她瞄準(zhǔn)江小魚,可他們的開場過于丑陋,無法挽救,便也罷了。
“可惜了。”她喃喃自語,不知是在可惜自己沒能得手還是可惜什么。
其實也不是太可惜的,畢竟像江小魚這樣不解風(fēng)情的小瞎子,既單純又直接,不適合她,和她那吃人的家。
*
辦案處里的同事除了夜挽春外都是變形人,這也導(dǎo)致了天氣一冷,整個辦案處的氣氛就是懶散而停滯的。
畢竟按照動物方面的習(xí)性,這個季節(jié)的大家都愛打盹。
張龐龐更甚,變成橘貓癱在桌子上的貓窩里,捧著個饅頭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這只能啃窩窩頭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
江小魚抿嘴笑,將保溫盒仔細(xì)放好,脫下大衣和他說:“我見你已經(jīng)瘦了許多,稍微松口氣也是可以的吧?”
橘貓苦著臉,爪子扒拉過一旁的芹菜汁喝毒藥般咽下去,生無可戀地說:“不行,我是易胖體質(zhì),昨晚就多喝了口水,今早就重了二兩多。”
夜挽春笑嘻嘻地手撐在桌上,想去戳橘貓的肚子:“胖胖哥,喝水不長胖,你怕不是水腫了吧?”
“是嗎?……”
兩人擱那講著各種減肥技巧,江小魚這個一直被家長煩惱長不胖的貓崽子默默掏出零食,在橘貓控訴的眼神里,往嘴里塞了一個。
“啊啊啊啊——江小魚!我跟你拼了!”橘貓憤怒踹開饅頭,撲上江小魚的背就要去搶吃的。
幾人笑鬧間,金戈頂著一腦袋雪花鉆了進來:“鬧什么鬧什么?像樣子嗎?”
他語氣大,手上搶別人零食往嘴里塞的動作比張龐龐還要自然:“趕緊給我變回人形啊我告訴你們,待會有大領(lǐng)導(dǎo)視察,都清醒著點兒。”
“啥?又有大領(lǐng)導(dǎo)視察?這馬上都要過年了,視察啥啊?”橘貓一口大碴子味嚷嚷。
金戈拽他耳朵:“管得著領(lǐng)導(dǎo)嗎你?快點,去把衣服穿好!”
江小魚入職至今,遇見過兩次大領(lǐng)導(dǎo)視察。第一次是亱榆之,他讓江小魚喊他三哥;第二次是萬千里,他讓江小魚喊他爺爺;第三次……是陸風(fēng)煙……
陸大美人笑得好看:“瞧瞧,這是我的小外甥。”他指給江小魚,對全體松市公安人的直屬領(lǐng)導(dǎo)說。
老局長怎么也沒能想到,一個普普通通的菜鳥警員,見習(xí)期都還沒過,竟然能有如此強大的家庭背景。
江小魚站在人群中央,僵著臉不知該喊領(lǐng)導(dǎo)還是喊表姑父。
好在陸風(fēng)煙只是來巡視一番,很快便跟著老局長往刑偵那邊去了。
張龐龐破了戒,破罐子破摔又吃上了餅干:“哇,陸廳長長得真好看,他是陸挽暉的爸爸吧?怎么這么年輕?”
江小魚說:“本身年紀(jì)也不大。”
“那倒是,才四十多歲就能坐到這個位子,真是厲害。”
大雪天也沒外勤,江小魚悶頭梳理投毒案的細(xì)枝末節(jié)。到了午飯時間,金戈過來敲敲他的桌子:“走,吃飯了。”
江小魚還想喊張龐龐和夜挽春,金戈拎起桌上的保溫盒說:“不帶他倆。”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可江小魚直覺他心里煩躁,有些奇怪地跟著他身后走。
沒去食堂,而是去了大樓里的一處房間。推開門一看,里面已經(jīng)坐了兩個人。
“來了?這怎么還拎著個保溫盒呢?”陸風(fēng)煙彎著眼睛去接金戈手上的東西。
金戈側(cè)身擋了一下,回頭對江小魚言簡意賅地說:“坐。”
陸風(fēng)煙臉上一直掛笑,拉開座椅抬手道:“小外甥來,你坐這邊。”
江小魚覺得局促,坐在同樣局促的陸挽暉身邊。見兩個領(lǐng)導(dǎo)出門端菜還是干嗎了,他壓低聲音問:“這是你爸啊?”
陸挽暉看起來挺怕他老子,反手捏捏自己僵硬的脖子:“啊,才知道咱倆不僅是師兄弟,還是表兄弟呢。”
兩人沒能講太多,就見金戈拎著兩瓶啤酒回來了。陸風(fēng)煙尾巴一樣墜在后面:“是不是少了點?四個人就喝兩瓶啤的?”
金戈講話不客氣:“領(lǐng)導(dǎo),我們待會還要上班的,不像您拍拍屁股就能走。”
陸風(fēng)煙不見尷尬,眼彎如月牙:“領(lǐng)導(dǎo)可以批準(zhǔn)你休息半天。”
金戈冷笑,掏出罐牛奶放在江小魚面前:“你喝這個。”
一頓飯吃的江小魚食不知味,連蔣風(fēng)花起早給他包的牛肉湯餃都沒能吃出太大勁頭。實在是……這桌上的氣氛太怪了。
陸風(fēng)煙一個勁找金戈搭話,又給人遞煙又給人倒酒,那副低聲下氣的樣子根本不像是領(lǐng)導(dǎo)和長輩,而是像在給賭氣兒子賠罪的老父親。
而他真正的兒子陸挽暉,一個人呆呆吃飯喝酒,偶爾扭頭跟江小魚講兩句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話。
江小魚:o.0,好怪,再看看……
一頓飯吃完,江小魚是看出來了,陸風(fēng)煙和金戈之間絕對有貓膩!就憑他和媳婦貓親親這么久練出來的小雷達,他百分百肯定以及確定!
那兩人在收拾殘羹,江小魚和陸挽暉被金戈趕著回去午休。江小魚委婉提醒陸挽暉:“你覺不覺得,陸廳長對師父很好?”
陸挽暉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模樣:“啊,那咋了?他是師父的師父啊,這不是正常的嗎?師父他對你也很照顧啊,知道你不喝酒,還特意給你拿牛奶……”
他講著講著有點醋的意味,有點像只委屈巴巴的狗。
江小魚吃驚。他知道陸挽暉的智商高,學(xué)業(yè)和事業(yè)都很出色。也知道他是什么情商,卻不曉得他的情商能低到這個地步。
這怎么說呢……
上帝給你開了扇門,但把窗戶給你糊死了?
你一直想上位的師父,其實可能是你小爸??
第109章 大雪
回到辦案處的黑貓崽子發(fā)愁, 倒不是在哀悼陸挽暉還未綻放就要凋零的情愛之花,而是在煩惱金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次聽蔣風(fēng)花提過一點,陸風(fēng)煙好像也是早早就做了鰥夫?那他與師父是什么時候開始有貓膩的?
江小魚想不通, 俊臉皺成一團嘆氣,引得張龐龐圍觀問道:“你咋了, 不午睡嗎?”
江小魚搖頭:“睡不著,我出去——”他講話停了, 看向捧著零食跟個耗子般咕吱咕吱吃得歡快的張龐龐。他的桌上已經(jīng)堆了七八個零食空殼, 江小魚問:“你不減肥了嗎?……”
張龐龐根本停不下來,一臉癲狂:“吃都吃了,那就吃個痛快!明天再減!”
……行吧, 江小魚給午睡的人關(guān)上燈,出了大樓在冷風(fēng)中瑟縮了下身子, 裹緊大衣, 這才掏出手機準(zhǔn)備問金戈在哪。
等了幾分鐘金戈沒回,江小魚收了手機望向遠處。
這是他在松市二十多年來所見過的最大的雪。鵝毛大雪簌簌下落,往日一眼可見的城市高樓,此刻連輪廓也看不清晰。
“要和爸爸說一聲, 讓貓狗們不要瞎跑……”他再次掏出手機,卻聽見遠方有什么動靜。
是門衛(wèi),他手里拎著袋子,一邊往外追一邊喊:“喂!你把狗丟這怎么搞!?”
江小魚握住拳頭哈了下氣, 冒著大雪跑過去問:“怎么了?”
天冷,換上來值班的門衛(wèi)年紀(jì)輕些,語氣憤懣道:“有人在門口丟狗, 我靠,這么小的狗說丟就丟?媽的這是警局, 這要是丟別的地兒,十幾分鐘就得凍死!”
他打開袋子,江小魚低頭往里面瞅,見一只小狗躺在里面,已是發(fā)不出什么聲音。江小魚心里一揪,伸手將狗拿出來塞進大衣里,勾著背說:“我先帶走。”
“好,好。”門衛(wèi)松了口氣,轉(zhuǎn)身臉上又是氣憤,準(zhǔn)備去調(diào)監(jiān)控找人。
辦案處在午休,江小魚不好進入吵人睡覺,就在大廳蹲下身,將小狗放進懷里揉搓身體。
小狗沒有反應(yīng),但身子還算柔軟,江小魚手上努力嘴上鼓勁:“加油啊小家伙,加油。”
好在小狗的求生意識很強,過了幾分鐘,它發(fā)出細(xì)弱的哼唧,眼睛還未睜開,便嗷嗷叫了起來。
“噓——安靜些。”江小魚露出笑容,將它再次放進大衣里。
小狗聽得懂江小魚講話,又覺溫暖,驚慌散了去不再叫喚,濕漉漉的眼睛亂轉(zhuǎn)。隔著衣服,江小魚能感覺到它的尾巴在自己胸膛處歡快地掃來掃去。
“好狗。”他低聲夸贊。
江小魚還在糾結(jié)這么小的狗是帶回家還是送去萬氏更專業(yè)的救助站里,就聽拐角有人聲傳來。
這聲音太過熟悉,讓江小魚有些猶豫該不該過去。好奇心害死貓,良久,他躡手躡腳地往聲音來源處探去。他不敢露頭,伸著耳朵聽見陸風(fēng)煙在和金戈說話。
“跟著我回槐城好嗎?師父可以給你足夠的庇護。”
“……這么多年了,你究竟是在懲罰我還是在懲罰你自己?”
一直是陸風(fēng)煙在說,不見金戈回話。
“十年了……就不能放下嗎?”
金戈說:“放下?你們這些人說得可真輕巧……”
后面的話聲音太低江小魚聽不清,模糊能感覺出那兩人有了爭執(zhí)之意。有口舌交纏之聲傳出,他們的動靜和打架似的,江小魚聽見了腳步踉蹌聲和桌椅倒落的聲音。
陸風(fēng)煙聲音痛苦:“你這是在報復(fù)我,這是在要我的命……”
金戈嗓子更啞:“報復(fù)你?我若要報復(fù)你,我大可將陸挽暉……陸風(fēng)煙,你可真是可笑至極,你知道你的兒子對我有著非分之想嗎?說出去多可笑啊,警界龍頭和警界新星,都對一個喪偶的老男人有著不一般的情愫哈哈哈——”
聽到關(guān)鍵時,江小魚胸口的小狗突然哼唧一聲。他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便覺身后有人一把捂住狗嘴,同時將他往懷中一攬,快步帶離此處。
出了大廳往外跑了一段距離,江小魚這才得以喘息。他回頭一看,半拖著他跑的那人,往常健康的麥膚此刻白得像張紙,不是陸挽暉是誰?
“你……”江小魚一時呆滯,不知該說些什么。
陸挽暉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嘴角囁喏動了好幾下,終究擺不出正常的表情,轉(zhuǎn)頭沖進了雪幕里。
江小魚追了兩步,還是停了腳,心想此時此刻,他大概會想一個人待著吧。
回到辦案處時午休剛好結(jié)束,金戈靠著大門抽煙,煙霧繚繞將他的面容籠罩,模模糊糊。
金戈同亱蓮一般大,撇開他的不修邊幅和邋里邋遢,他其實是個很帥氣的長相。濃眉大眼又帶著絲痞氣,上學(xué)時應(yīng)該是很得女孩子喜歡的類型。
“你去哪了?”他夾著煙,半瞇著眼睛問貓崽子。
江小魚一臉鎮(zhèn)靜,從他的胸口處鉆出一只吐著舌頭的小狗:“撿了一只狗。”
金戈嘖了一聲,用腳將煙踩滅,走過來說:“讓我瞅瞅。”他拔蘿卜般將小狗抱出來,舉到眼前嘴里嫌棄:“怎么這么丑?”
“哪里丑了?”江小魚一把奪回:“小奶狗哪里有丑的?”
金戈哼了一聲:“就這臉模子,長大就不會好看,小土狗一只。”他嘴上講的嫌棄,轉(zhuǎn)身卻打了聲哈欠喊:“我抽屜里有羊奶粉,你泡點給它喝。”
江小魚應(yīng)了,彎腰將煙頭撿起,丟進垃圾桶里。
到下午時門衛(wèi)那邊傳來消息,說棄養(yǎng)的人找到了。
江小魚抱著狗趕過去,發(fā)現(xiàn)是個黃毛青年,年紀(jì)估計也就二十三四歲,滿臉不服氣道:“我被騙了,不想養(yǎng)就丟了。”
小狗看見他時完全沒有看見主人的喜悅,有些害怕地哼唧著往江小魚的懷里鉆。
江小魚安撫般拍拍它,問:“你被騙什么了?”
“我花五百從網(wǎng)上買的,說是拉布拉多,拿到手一看根本不是!”小青年憤憤:“五百不是錢啊?我想養(yǎng)的是拉布拉多,給我發(fā)個串過來,退貨也找不到人,不丟能怎么辦啊?”
江小魚微微垂下眼睫,知道沒有任何辦法能夠處理這種人。比起那些虐待流浪動物的人,這些因為不好養(yǎng)、不好看、不聽話、抓沙發(fā),就胡亂棄養(yǎng)的人,其實要更可怕、更可惡一些。
門衛(wèi)是個沖脾氣,不慣著他:“你要丟也要找個天氣好的時候吧?或者看看有沒有親戚朋友要領(lǐng)養(yǎng)啊,這么不負(fù)責(zé)?大雪的天你就將它丟門口?”
“這不是警局嗎,肯定死不掉的。”他嘴里反駁:“你們要不要?不要的話我就再給他丟旁邊去。”
“你!”門衛(wèi)有些來火,可他也沒辦法。這種人你看他不慣,可你能怎么辦?打不得罵不過,頂多口頭教育兩句,人家又不痛不癢。
江小魚也懶得和他掰扯,確定他是真的要棄養(yǎng),便讓他簽了承諾書,將人打發(fā)走了。
門衛(wèi)剛來沒多久,但經(jīng)常看見江小魚開著豪車上下班,知曉這人家境不一般。
“你要收養(yǎng)嗎?”他問。
江小魚說:“它太小了,我怕我養(yǎng)不活,先養(yǎng)養(yǎng)吧,后面看看能不能找到靠譜的領(lǐng)養(yǎng)。”家里的原住民太多,最近剛救助下來的那些身體情況好的愿意接受人類的貓狗,江小魚都送到萬氏的救助站了,為它們尋找合適的領(lǐng)養(yǎng)人。
如曾經(jīng)的黃白塊一樣,有好幾只已經(jīng)去了新家,生活的都很不錯。
門衛(wèi)抓抓頭:“那……我問問我女朋友行嗎?她很喜歡狗,我倆也一直計劃著要養(yǎng)一只。”
“當(dāng)然可以。”
“那我現(xiàn)在就打,她就在隔壁的寵物醫(yī)院當(dāng)義工。”
女生來得很快,矮矮小小的個頭,很有活力。看見江小魚時她先是夸張地喊了一聲大帥哥,隨后接過小狗就親上了。
“警官您放心,我肯定能照顧好它的!我在寵物醫(yī)院當(dāng)了兩年義工,我,我,我一定可以的。”她講話有些急又有些開心,摟著小狗像是得了寶貝。江小魚看著,眉眼也忍不住彎了起來。
女性似乎生來就有愛人愛物的力量,她們對待弱小一慣有著同理之心。
“那就交給你了。”
“保證完成任務(wù)!”女生調(diào)皮地敬了個禮,隨后鉆進門衛(wèi)懷里和他討論要給小狗買什么東西。
門衛(wèi)說:“姑奶奶,你趕緊帶它先回去,我這上班呢影響不好……對了,你剛剛準(zhǔn)備和我說什么來著?”
江小魚笑笑,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走,聽見女生說:“我剛剛救了一個吃了中毒食物的流浪狗,洗胃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它的胃里面有根人的手指頭……”
江小魚轉(zhuǎn)身:“手指頭?報警了嗎?”
女生沒反應(yīng)過來:“啊?……還,還沒有,我剛?cè)〕鰜砭徒拥剿碾娫掃^來了。”
“那你趕緊報,我隨你出警。”江小魚轉(zhuǎn)身沖進雪里,回辦案處找夜挽春發(fā)現(xiàn)人不在,就喊張龐龐:“又有投毒案了,這次中毒狗的胃里發(fā)現(xiàn)了人的手指頭,你跟我一塊記錄。”
張龐龐聞言丟下吃了一半的零食,跟著江小魚一起跑。
寵物醫(yī)院離得不遠,江小魚和張龐龐跟在女生身后往現(xiàn)場趕去。
女生聲音也大,收了傘就對店里喊:“娜美!剛剛那只中毒的狗洗完胃了嗎?”
“洗完了,但它情況不好,還有這根手指頭怎么辦?要不要報警啊天哪!”
“警察和我一塊來了。”
講話間,江小魚已經(jīng)從案臺上取了鑷子將手指裝進了證物袋中。
“那只狗在哪?”他問。
“在監(jiān)護室。”那個叫娜美的女生忙領(lǐng)著他們?nèi)ィ骸扒闆r很糟糕,它是自己倒在我們店門口的,口吐白沫,渾身都是傷。我們店長不在,我只能先給它洗胃,這些傷口要等醫(yī)生來了才能處理。”
江小魚蹲下身去查看,這只狗體型不小,看著也不像是一般的流浪狗。身上的傷口交錯,耳朵缺了大半只,像是和什么猛獸對打撕裂造成的。
它的身子滾燙,呼吸很重,對待江小魚的呼喊也無反應(yīng)。
正當(dāng)江小魚急切之時,醫(yī)生終于趕到:“什么情況?”
事情緊急,江小魚簡短說明身份和情況:“狗的胃里有人體組織,可能會涉及人命案,你要盡力救活它。”
醫(yī)生連連點頭,同助手一起將狗推進手術(shù)室。
張龐龐一直在做記錄,看著江小魚表情肅穆,他有點奇怪:“你怎么這么緊張?”
江小魚說不上來,他抬手撩起衣袖,才發(fā)現(xiàn)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有種莫名的感覺,這只狗不僅會與投毒案有關(guān),還會牽扯出一個更加驚心動魄的案子。
*
那只狗一時半會出不來,江小魚繳了費用,又和門衛(wèi)女朋友叮囑:“有情況立馬通知警方。”
兩人帶著那根斷指回到警局,江小魚和金戈報告了情況。金戈點點煙灰說:“把手指送去刑偵那邊,提交去做DNA提取。”
到了刑偵處,江小魚下意識想找陸挽暉,卻發(fā)現(xiàn)那人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他嘆了口氣,將東西交給旁人,完全歇下來時才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黑了。
華燈初上,整個松市被白雪籠罩。
大樓口有下班的警員被大雪攔停,三三兩兩講著話:“長這么大就沒見過這么大的雪。”
“是啊,北方這雪常見。可這是江南煙雨地,何時下過這么大的雪?”
“都說六月飛雪有大冤,這雖不是六月,可勢頭反常,咱們這兒不會是要出什么大案子了吧?”
人群講著講著突然集體收了交談,對著一處喊:“領(lǐng)導(dǎo)好。”
陸風(fēng)煙不知從哪進來,帶著一身寒氣,落在江小魚身邊時,他彎起眉眼:“還沒下班呢?”
江小魚點點頭:“正要走。”
“雪下太大,要不要姑父送一送你?”
江小魚剛想拒絕,便聽電話響了。陸風(fēng)煙笑笑,站在一旁看著江小魚接。
“喂?你來接我?在大門口嗎?那我馬上出來!”
這小孩臉上的表情不加遮掩,是很清晰的喜悅。陸風(fēng)煙打趣道:“外甥媳婦啊?”
江小魚抓抓臉,能看出明顯的窘迫,卻又掩不住開懷:“領(lǐng)導(dǎo),我下班了。”
他本以為就此罷了,誰知陸風(fēng)煙抬腳跟上:“姑父送你到門口吧。”
江小魚頗有被領(lǐng)導(dǎo)監(jiān)督的緊張和局促感,束手束腳地回了辦案處取保溫盒,又畏首畏尾地縮在陸風(fēng)煙撐起的大傘下走到門口。
剛出大門,便見亱蓮披著夜雪站在車旁。他的眉眼就是這不見月光的夜晚之月,張開懷抱對著江小魚說:“快些過來,有點冷了。”
江小魚顧不得什么領(lǐng)導(dǎo)不領(lǐng)導(dǎo),拔腳就往人懷里鉆:“你怎么不打傘?身上都被雪打濕了!”
亱蓮將他裹進大衣里,搖著晃了幾下,親親他冰涼的臉頰:“打傘便不能這樣抱你。”
江小魚的臉被凍得通紅,埋進亱蓮暖熱的胸膛里講不出話。
“想不到會在這里看見亱先生。”陸風(fēng)煙打著傘,行到離他們兩步遠的距離說。
亱蓮拉開車門,將懷中小孩放進副駕駛,這才彎起眼睛說:“蓮之也未曾想過會在此遇見陸廳長。”
兩人立在風(fēng)雪中,不知在說什么。江小魚摁下車窗時,他們已經(jīng)講完了。
亱蓮說:“改日定當(dāng)拜訪。”
陸風(fēng)煙道:“哪能讓你拜訪我?冬青先生對我有知遇之恩,聽聞今年他將回國祭祖?倒時我必當(dāng)拜見。”
這兩人講話一個塞一個的文縐縐和晦澀,江小魚還沒再聽幾句,就被亱蓮拍拍臉塞回車?yán)铮骸靶∨笥言擆I了,恕不能繼續(xù)奉陪。”
“自然,自然。風(fēng)大雪急,注意安全。”
車輛行了一段距離后江小魚還在回頭看,隱約能見雪中有道熟悉的身影走到了陸風(fēng)煙身邊。
“今日忙嗎?”亱蓮開口。
江小魚被喊回神,也記不得什么陸風(fēng)煙了。眉頭一蹙,小嘴叭叭著就和媳婦貓說今天那個棄養(yǎng)小狗的人。
“是嗎?怎么會有這么壞的人?太不應(yīng)該了。”
車子消失在視野之中,陸風(fēng)煙轉(zhuǎn)身朝著金戈伸手:“不是說不理我了嗎?”
金戈冷笑:“不是你找到老局長說,我會安排你的住宿?”
陸風(fēng)煙彎著眼睛,乞求般笑言:“那你便收留師父一晚吧。”
金戈懶得搭理他,抬腳走在前邊,沒管人是不是跟在自己身后。
陸風(fēng)煙兩步上前,將他遮在傘下,自言自語般說:“沒想到這亱蓮之竟也是個癡情種。他少時我便見過,不曾想那般冰冷淡漠之人,也會被染上色彩。可當(dāng)真如老舍先生所言?真正的情種往往出生于大富之家?”
金戈叼著煙,懶懶道:“是吧,愛是人中龍鳳才能給的起的東西。像我這樣的人,反正是沒有的。”
陸風(fēng)煙只是想活躍氣氛,卻沒曾想他一句調(diào)侃亱蓮的話,能被金戈拿來砸了自己的腳。他嘆了口氣:“你說不報復(fù),卻字字都在扎我心。”
第110章 去哪過年?
雪大難行, 好在有亱蓮來接,否則讓江小魚這個三腳貓自己開車,指不定要開到什么時候才能回去。
和媳婦貓依依不舍告完別, 江小魚關(guān)上車門準(zhǔn)備往院子里走。可雪太滑,剛一轉(zhuǎn)身他便腳下一歪摔倒下去。
亱蓮本還坐在車上微笑看他進去, 就見那個清俊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眼前。他被驚得來不及多想,拉開車門下去就喊:“小魚?”
“咪……”一聲貓叫傳來, 亱蓮松了口氣, 半跪下去從散落一地的衣服里抱出只焉頭搭腦不好意思的貓。
“真是要被你嚇?biāo)馈!眮嬌徍藓奕ヒ『谪埖亩洹=◆~耳朵撇著慫成一只狗子,被咬得痛了才拿爪墊啪啪拍人臉:“不許咬了!”
亱蓮不忿,少見的幼稚, 將臉埋進小黑貓的肚皮里又咬了一口。
“痛——”江小魚被他這動作驚得嗷嗷叫,偏偏又被人的兩只手牢牢控制著掙扎不出來, 四肢亂劃著像只翻不過來身的小烏龜。
“走路就不能小心些?走這么快做什么?”亱蓮捏著貓牙齒晃他腦袋。
江小魚被捏著犬牙, 口齒含糊咪道:“貓、又不系古意第。”
經(jīng)這一番折騰亱蓮也不敢讓他自己走,撿起地上的衣服將貓送回家中。
“蓮之,真是麻煩你了。”葉青徐笑著抱過貓兜在肩上,問:“你也沒吃呢吧?留下來一起吃吧。”
亱蓮將江小魚的衣物交給臭著臉的萬柯?lián)u, 禮貌笑道:“不好留陳叔一人在山上。”
葉青徐見他真無意留下,便也作罷。
明明剛剛告別時已經(jīng)黏糊過了,可江小魚又想黏糊。當(dāng)著家人的面他到底不好意思,眼汪汪地伸著爪子要人再抱一抱。
亱蓮的一顆老心被看得跳動不已, 摁下想將貓帶上山的沖動,又抱抱他,這才狠心徹底轉(zhuǎn)身離開。
人都走得老遠看不見邊了, 這小黑貓還眼巴巴地瞅人背影。萬柯?lián)u牙酸地哼了一聲,手指捏著江小魚的后頸皮將他拎進寶寶椅里。
蔣風(fēng)花放下筷子去打萬柯?lián)u的手:“你作死啊!你這樣子拎, 寶寶他不痛的呀?”
“奶奶,貓不疼的。”江小魚兒時便被老貓叼來叼去,很習(xí)慣這般。
見兒子知道維護自己,萬柯?lián)u臭著的臉緩和幾分:“吃飯吧。”
葉青徐給江小魚帶上口水兜,嘴里問著一些家常話。江小魚一邊答一邊看著萬柯?lián)u略顯怪異的走路姿勢,問:“爸爸,大爸的腿受傷了嗎?”
葉青徐沒準(zhǔn)備告訴江小魚萬柯?lián)u去結(jié)扎,便哄著說:“摔了一下。”
小黑貓當(dāng)即講:“貓剛剛也摔倒了,還好摔跤的瞬間就變回了貓形,不然肯定也要摔慘。”
蔣風(fēng)花一臉心疼地伸手過來抱他:“哎喲心肝兒,讓奶奶瞧瞧,有沒有摔傷。”
她將小黑貓從寶寶椅里抱到腿上,胳膊攬在他的胸口,舀起一個糯米丸子放在他的嘴前,這是要喂的意思了。
葉青徐笑笑,將小貓的碗碟擺在她面前:“您也別太累著。”
蔣風(fēng)花哪里會嫌累?一會喂一會擦嘴,見小貓多吃上一口她便喜得不行。
葉青徐心里感嘆,血緣真是奇妙且說不上來名頭的東西。這老太太講究多規(guī)矩也大,對待外人見不到好,可她對江小魚,那是真真疼到了心眼里的。
江小魚被喂了好些,實在吃不下了,爪子推著蔣風(fēng)花的手腕說:“飽了。”
蔣風(fēng)花也不勉強,摸摸他鼓起的小肚子,這才笑著將他放回地上。
家里的桌腿柜腿,全被萬柯?lián)u纏上了劍麻繩。小黑貓吃飽了抻懶腰,直起身子在桌腿上使勁磨爪,聽幾個大人講話。
蔣風(fēng)花試探說:“這還有十來天就要過年了,青徐……有沒有什么計劃呢?”
葉青徐沒立即回,而是低頭問江小魚:“你們單位什么時候放假?”
江小魚工作還沒滿一年,其實也沒經(jīng)歷過農(nóng)歷年假,兩爪停了動作,不確定道:“要是沒大案子不需要輪班的話,一般就按法定節(jié)假日放吧?”
蔣風(fēng)花從未工作過,葉青徐也是個自由職業(yè)者,兩人一時間對于法定假日該放多少還有些迷惑。
萬柯?lián)u為他們解惑說:“那也快了,完全按法定來就是十一天。”銀杏國的農(nóng)歷新年放七天,不過是除去周末的。今年湊巧,夾著兩個周末,就是十一天的假期。
但江小魚的工作性質(zhì)特殊,誰也不曉得會不會有突發(fā)情況。
蔣風(fēng)花細(xì)眉鎖著有些犯愁,這種情況下,小孩待在松市過年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可他們家大業(yè)大,新年是肯定要回槐城的,桐城那邊也要去……這可怎么辦才好?
葉青徐私心里是不想去摻和那些事的,這是他和小孩經(jīng)歷的第一個新年,以他的真實想法,就只有他和小孩帶著一群貓狗過最好不過。
他又問江小魚:“放假有想去的地方嗎?”
江小魚直白得很:“沒有,爸爸去哪我就去哪。”
葉青徐張了張口,又抿上嘴笑,心里軟得不行。他摸摸貓腦袋,見小黑貓再次暢快地磨起爪來,這才抬頭看向蔣風(fēng)花:“那我們就在家里過。”
他停了下又問:“您去哪過?”
蔣風(fēng)花聽見前半句,知曉他們不愿去槐城,略感失落。可又聽見葉青徐問她的去處,她驚喜又不敢肯定問:“我……我也在這兒過吧?”
葉青徐點點頭:“那年貨要早早準(zhǔn)備采辦了,畢竟人多。”
萬柯?lián)u不像蔣風(fēng)花那般糾結(jié),早就打定主意要賴著老婆孩子:“等我找公司里的小年輕打聽打聽,多買點好玩的東西備著。”
“好,好。我明天將阿翠喊來,一起準(zhǔn)備些吃食備著。”
他們熱火朝天地商量著什么江小魚不得而知,小黑貓被爸爸洗完澡烘干毛發(fā),懶洋洋地朝天豎著爪子讓葉青徐給他梳毛。
葉青徐眉眼溫和,一邊打理小卷毛,一邊說:“怎么就是吃不胖呢?”
江小魚也不知道哇,他昏昏欲睡,嘴里發(fā)出無意識的呼嚕聲。
蔣風(fēng)花到底心疼萬柯?lián)u剛做了手術(shù),幫著他收拾餐具,與他講著話:“你爸若是也不回槐城,也不知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萬柯?lián)u都搞不懂她在糾結(jié)什么:“你是擔(dān)心有人要拜年啊還是什么?老頭那邊的人要是真想拜年,不會自己來松市啊?真有那個心,在乎這點距離嗎?”
“這倒也是……”蔣風(fēng)花喃喃,那些親戚朋友的,哪有陪著自家孩子重要。
萬柯?lián)u將洗碗機關(guān)上說:“不過確實得找個時間,把小魚的身份公開了。”
蔣風(fēng)花立即打起精神:“對!老萬家那么些個孩子呢,都得知會一聲。小魚是咱們家最小的孩子,都得讓著我們寶寶的。”
江小魚是孫子輩最小的,可老頭前邊的那兩任妻子都有重孫了,所以他說不上來是最小。可這幾個人的心眼都是偏的,萬柯?lián)u毫不害臊地點頭:“那是自然。”
這時的江小魚還不知自己就要被幾歲大的小豆丁噓寒問暖:“小叔叔,你要多吃點哇,太爺爺說你是小貓寶寶,要我好好照顧你的。”
一家子偏心眼。
*
這場大雪下了一個白日一個黑夜,隔天江小魚困呼呼地鉆出小門,就見萬柯?lián)u和葉青徐正在掃雪。
“爸爸,雪停了嗎?”
葉青徐手上動作沒停,回:“停了,今早路不好走,我們送你去上班。到了晚上要是路上的雪還不消,你也別自己開車回來,等我們?nèi)ソ幽恪!?br />
江小魚抓抓臉,有種爸爸不信任自己開車技術(shù)的感覺……
告別兩個兢兢業(yè)業(yè)接送上下班的老父親,江小魚提著便當(dāng)盒往單位走。
剛到大樓門口,就看見從停車場繞上來的夜挽春。娃娃臉滿面春風(fēng)得意,不怕冷似的,就穿著個薄夾克,看見江小魚后,他擺手打招呼:“早啊,小魚哥。”
“早。”江小魚點頭,沒忍住問:“你怎么這么高興?”
夜挽春齜著白牙:“就是這么高興。”
江小魚雖然好奇,但也不能隨意打探人的隱私,兩人講著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一起進了辦案處。
剛一進門,就見張龐龐滿臉興奮地說:“小魚,我今天瘦了!我昨天吃了那么多,今天還瘦了!!!”
“啊?真的嗎?這可太神奇了。”
“嘿嘿,我查了,說是因為我一直節(jié)食觸發(fā)了身體的保護機制,所以不掉秤。昨天突然大吃大喝欺騙了身體,它的機能恢復(fù)工作,就又瘦了。”張龐龐得瑟,看見夜挽春后他狐疑問:“你這夾克好眼熟。”
夜挽春笑瞇瞇的:“是嗎?可能同款多吧。”
張龐龐覺得不對,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看見過,也不是大事他不糾結(jié),轉(zhuǎn)頭又興沖沖和江小魚分享著減肥心得。
夜挽春吹著口哨,拉開座椅坐下,半瞇著眼睛捻起夾克的衣領(lǐng)深深嗅了一口,淡淡的煙草味,是陸挽暉常吸的牌子。
快十點時江小魚往金戈的辦公室里瞅了眼,發(fā)現(xiàn)這工作狂人沒來。他納悶地?fù)蠐项^,起身去隔壁刑偵處詢問昨日的斷指DNA結(jié)果出來了沒有。
“哪有這么快?”相關(guān)人員講:“軟組織分解程度較深,提取難度很大,出結(jié)果我會通知你的。”
這種事急不得,江小魚謝過那人,轉(zhuǎn)身欲走。都要出刑偵的大門了,他想起來昨天陸挽暉的狀態(tài)太差,有些猶豫,思考再三還是抬腳往辦公室走。
刑偵這邊人多些,氣氛也肅穆。屋門開著,江小魚敲了敲。孫可馨正在挽頭發(fā),聽聲抬頭,看見江小魚時臉上有些詫異:“江警官?有事嗎?”
江小魚低聲問:“陸挽暉呢?”
“陸哥請假了,說是身體不舒服。”
旁邊有人聽見,冒頭問:“啥?陸哥會生病?我當(dāng)他鐵打的呢。”
“小陸是人,怎么就不會生病了?”
幾人七嘴八舌都在講陸挽暉,可想而知他平日里在刑偵處人緣確實不錯。
找不到人江小魚也沒法,況且以他和陸挽暉的關(guān)系,他也做不到說打電話去關(guān)心人的身體健康,只得作罷。
臨近農(nóng)歷新年,即便他們是國家公職人員,此刻也不免放松了些。也沒什么大案子,三三兩兩地說話聊天,這些都是應(yīng)允的。
下午時江小魚抽空去了趟寵物醫(yī)院,那只狗依然昏迷著,渾身上下包的像個粽子。
“這是什么狗?”江小魚問。
醫(yī)生竟然也有些不確定:“很少見的品種,看著像一類獒犬?這種烈性犬城市是不允許飼養(yǎng)的,不知道是從哪里跑出來的還是什么。胃里還有根手指……”醫(yī)生講著講著有點害怕,壓低聲音問:“不會是偷偷養(yǎng)的,然后把自己主人的手指咬斷了吧?”
江小魚不會胡亂猜測這些事,站在狗籠前看了片刻,突然接到警局電話:“江警官,DNA分析結(jié)果出來了,你來取吧。”
江小魚飛奔而至,有些粗喘接過資料夾:“不是說沒這么快能出嗎?”
“見你著急,實驗室那邊用了新技術(shù)。”
“謝謝。”江小魚等不及回辦案處,一邊走一邊拆開資料查看結(jié)果。
DNA分析顯示這根斷指屬于一個叫吳西嶺的青年,江小魚拿起他的檔案照片,只覺這人看起來非常眼熟。
“在哪見過……”江小魚蹙眉思索:“好眼熟,我絕對見過這個人。”
他悶頭看資料沒望著路,撞到一人,照片掉了下去。
“看什么這么認(rèn)真?”一身煙味,嗓子粗的跟被碎玻璃劃了似的,不是金戈是誰?
“師父!”江小魚喊:“你上午怎么沒來?”
“請假了,身子不爽。”
金戈也生病了?江小魚狐疑,怎么一個兩個都身子不舒服?難不成是昨天雪下太大,都淋雨了?
金戈齜牙咧嘴扶著腰撿起照片,皺眉問:“這人是誰?嘶,我怎么好像在哪見過他……”
“你也覺得眼熟?”江小魚頭頂天線一豎:“我也覺得見過他!”
“對……是在哪來著?”
師徒倆對視一眼,一剎那間,江小魚想起了這人究竟是誰。
是當(dāng)初的剝皮案中,那個案發(fā)現(xiàn)場的第一目擊者,也是報警的人,那個肉店的小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