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疼
事不宜遲, 唐玉安當即就要收拾東西出發。
魏朗星被他的雷厲風行驚到了,抬手穩住了他:“這么著急作什么,物資就在那里又不會跑。”
物資是可以等, 但王文不行啊!
晚一個小時,他就會多一分危險, 現在指不定在哪個角落里艱難求生呢!
唐玉安有理由卻說不出,只好借口道因為從沒出過遠程任務所以才迫不及待。
魏朗星覺得他著急的樣子有些可愛,一想到漫長的旅程會是他們的二人世界,面上就開始變得喜氣洋洋。
這樣一想, 早點走也蠻好的。
“那我們今天準備一下, 明天一早……”
“不行,”唐玉安驟然打斷了他的話:“就今天。”
“啊?”
為了反駁他的疑惑,唐玉安有理有據道:“你看, 我剛剛給飛船做過檢測,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了,沒什么不能走的,今日事今日畢, 龐部長既然把任務交給了我們, 我們就要拿出點熱情給他看看,怎么樣, 你準備好了嗎?”
這段話說得正氣十足,魏朗星覺得唐玉安周身籠罩了一層光芒萬丈的壁壘, 下一秒就要去拎著激光槍打攻堅戰了。
還不等他回答, 唐玉安就自顧自替他應答了下來:“看來是準備好了, 我們現在就出發!”
一個小時后, 換上了保障局制服的魏朗星坐在駕駛室內,有些不敢置信。
這就走了?
唐玉安幾乎是把他整個人推進來的, 一套行云流水讓他覺得自己有種活不到明天的緊湊感。
他剛坐下,唐玉安也是一秒鐘都不讓他得閑:“好了嗎?好了就啟動吧!”
真到了這一刻,雖然是日常任務,但感受著屬于自己隊伍的飛船引擎的震動,魏朗星心底還是有些激動。
龐晉調了三個普通職員給他們打下手,還都較為專業,對于魏朗星一個電話打過去把日期提前也毫無怨言。
系統核對完畢,飛船隨著一聲轟鳴沖向宇宙。
路途漫長,中間打開自動駕駛就可以了,不需要時刻留在駕駛艙內。
魏朗星設定好路線便放松了下來,吃了點營養膏補充能量。
他走到唐玉安身邊,和他一起看向特制玻璃窗外的景色。
“是不是很美?”
在廣袤的宇宙中,他們就像是被葉子載著漂在湖面上的螞蟻,那么的微不足道。
無垠的太空在你面前鋪開,最高傲的人都會心生敬畏。
唐玉安心事重重,跟本沒聽清他的話。
“你說什么?”
魏朗星轉向他,剛想重復一遍,目光卻自然而然落在唐玉安被幽光映照的側臉上。
“沒什么,我說很美。”
他手里端著杯咖啡,思緒不由得回到了曾經鬧出烏龍的那一天。
現在他和唐玉安的關系早已被拉進,他也可以大方地把這件事拿出來調侃了:“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我當時太蠢,把你當成了我新上任的助理,還喝了你的咖啡……”
他在這里觸景生情,唐玉安卻根本沒心思陪他追憶過去。
未知的危機就在前方,唐玉安只能試圖多做一些準備。
“你能再跟我說一下B172星球的情況嗎?”
魏朗星本以為會非常浪漫的路途變成了全天加班,雖然他不明白唐玉安為什么如此重視這次行動,但還是照做了。
“就像我之前說的一樣,B172星球位于聯邦統治區域和兩個自治星系的交界處,因為某些歷史原因,這地方成了一個各方勢力都不干涉的中立地帶,擁有自己的政府。
“因為這種緣故,有不少無處可去或是犯下重罪的居民把它選為了落腳點,這讓B172星球變得越來越亂,甚至被稱為垃圾星。
“不過我們只要和政府短暫地接觸一下,拿回他們當初簽訂協議應當繳納的晶石就可以了,是碰不上亂七八糟的人的,所以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
魏朗星以為唐玉安是第一次去到如此陌生的星球才感到不安,所以說的信誓旦旦。
其實從他的認知來看這么說沒有問題,因為垃圾星的政府位于一個科技發達的空中城市中,那里的居民都很富裕,治安也不錯。
至于那些漂泊來的異星人或是被流放的麻煩人物,都住在星球表面,由于政府對飛船的嚴格管控,他們是無法到達空中城市的。
唐玉安也知道自己表現出來的狀態不大正常,堆起一個僵硬的笑容:“嗯,我知道了。”
他吐出一口氣想要放松一下,不好的預感卻始終縈繞在他心頭。
將近一個月的路途倒是平安無事,魏朗星想拉著唐玉安試一下飛船里的娛樂區域,唐玉安卻每次都拒絕他,還把自己鎖在房間里。
他越來越確認唐玉安有心事,于是下定決心找他談談,好問出到底是什么樣的煩惱讓他魂不守舍的。
他敲了敲唐玉安休息室的門,卻發現根本沒關,一推就開了。
沒有聲音傳出,他警覺起來,小心地走入了房間,然后在看到里面的景象時心里一下軟了下來。
他輕手輕腳走上前,幫唐玉安拿掉手里的控制器,然后往趴在桌上熟睡的人身上披了件外套。
桌上的平板屏幕顯示的是有關B172星球的信息,果然還是在擔心啊。
魏朗星有些后悔帶唐玉安出來了,早知會讓他那么緊張,就應該讓唐玉安留在主星。
把帶來的點心放在一邊,魏朗星沒有離開,而是坐在了唐玉安對面看他——
小臉垂在桌子上,因為擠壓臉頰上的軟肉輕輕鼓起。
一定很好捏,魏朗星這么想著,有點手癢。
接著,他又看到了唐玉安耳朵上戴的耳釘,怔了一瞬。
還真的……時時刻刻都戴著。
魏朗星覺得有些刺眼,心情不爽,又去看唐玉安輕啟的雙唇,果然心情好多了。
他越看越覺得唐玉安這個姿勢醒來可能會脖子痛,想也沒想,就直接上前將人抱了起來。
這和背著的感覺是全然不同的,懷里的人完全放松,臉上覆著壓出的紅痕,在夢中動了一下,整個人貼著他。
怎么辦,有點不想放手了。
魏朗星怕他醒,最后還是將人輕輕放在了床上。
唐玉安的四肢在碰到床后就微微蜷縮了起來,魏朗星看到過,星網上說這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他心中發酸,把亮光調到了合適的亮度,坐在床邊。
剛才還很平靜的唐玉安此時皺起眉頭,似乎睡得很不安穩。
是做噩夢了嗎?
魏朗星心想,回去以后可以問一下治療師有沒有什么溫和的安神藥物。
他想的并不全對,唐玉安這時沒有做噩夢,但他的夢境并不讓人愉快。
又是一段回憶,他變回了正在發育的纖瘦少年,無措地光腳站在地板上,不敢抬眼去看面前暴怒的母親。
唐玉安有些冷,感覺寒意從腳底向上蔓延,但他找不到拖鞋在哪里,因為母親把屋子里的東西都砸碎了,書架傾倒,瓷制擺件的碎片也沒人收拾,他只堪堪找到一塊稍微干凈一點的地面。
母親在原地踱步,神色癲狂,嘴里念念有詞。
“我的耳環,那可是我結婚的時候爺爺送給我的,是我的傳家寶,絕對不能丟,絕對不能丟……”
說著,她突然撿起一本書砸向唐玉安:“你到底把我的耳環偷到哪里去了,說!”
唐玉安側身躲開,書角擦過他的頭發,如果他站著不動,絕對會被砸得頭破血流。
他沒有爭辯,并不是因為他心甘情愿被誣陷,他只是知道這個時候說什么都沒用。
爸爸說過,媽媽有病,犯病時什么都聽不進去。
唐玉安已經見識過好幾次了,有時是做著飯突然把火開到最大,有時是二話不說開始砸東西。
治療師說,這是先天的精神力缺陷,治不好的,只能多加看護。
唐玉安很想理解媽媽,生病不是她的錯,但他就是覺得有些不公平。
為什么媽媽犯病的時候撒火的對象總成自己呢?她即使思維有些糊涂,也沒跟弟弟唐澤動過手。
現在爸爸更是帶著唐澤出去逛街了,媽媽在這時候突然發病,唐玉安不知道怎么做,只能沉默著躲閃。
媽媽的耳環總是收在她房間的小柜子里,唐玉安根本沒有接近過,怎么會知道耳環的去向呢?
眼看媽媽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唐玉安解釋說不是自己拿的,媽媽卻完全聽不進去。
這個時候,其實離開是最好的選擇,唐玉安的目光瞟向門口,下一刻卻被抓住了胳膊。
他抬起頭,這一瞬間被媽媽的表情嚇得有些說不出話。
那樣一張扭曲的布滿了溝壑的臉,兩只眼睛像野狼一樣陰森森地盯著他,讓唐玉安覺得自己看到的是一個披著媽媽的皮的惡鬼。
她的聲音也變得刺耳:“想跑?你這個討厭鬼,偷了我的耳環就想跑,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她拽著踉踉蹌蹌的唐玉安來到臥室,把他摜到了地上。
唐玉安本能地想要離開,媽媽卻堵住了門。
他這時是真的慌了,想要叫爸爸過來,卻想起爸爸根本不在家。
媽媽蠻橫地拉開抽屜,一邊翻找一邊咒罵:“該死的小賊,吃我們的住我們的還不知道感恩,居然敢偷東西,這個白眼狼……”
唐玉安很想冷靜下來,但他終究還是一個無法控制住情緒的孩子,只能用手背擦去模糊了視線的眼淚。
他看見媽媽突然對自己笑了一下,頓時毛骨悚然。
媽媽說著話走近:“喜歡耳環是嗎?這么想戴,可惜沒有耳洞,我就幫幫你……”
直到她走到跟前,唐玉安才看清她手里拿的是一根粗針。
他轉身就要逃跑卻被抓住衣服扯了回來,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斃,但恐懼讓他動彈不得。
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寄希望于媽媽趕緊恢復正常。
眼看著那根針越來越近,他求饒道:“媽媽你別這么對我,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別這么對我,求求你……”
他的祈禱被疼痛取代,針尖扎進他的耳垂時,他慘叫起來。
————
魏朗星終于把人給叫醒了,看著唐玉安睜開眼睛,他松了一口氣,替他擦掉鬢邊的冷汗。
剛才看著唐玉安在噩夢中掙扎卻無法將人喚醒,連帶著精神力都開始波動,他差點就要叫急救了。
醒過來就好。
他倒了杯水回來,想要將唐玉安扶起來,卻發現人狀態不對。
“玉安?”
唐玉安毫無反應,一動不動,頭發凌亂,手臂搭在床邊無力地垂下,像一個被丟棄的玩偶。
魏朗星的心一下子亂了,又輕柔地喊了兩聲,希望讓他從這種狀態中脫離出來。
可是,當他看到一滴眼淚從唐玉安的眼角悄無聲息地滑落時,他卻發不出聲音了,只能機械地替他擦去淚水。
似乎是他的觸碰起了效果,唐玉安忽然開始大口喘氣,眼淚掉得更兇了,嗚嗚咽咽說著什么。
他的聲音很輕,魏朗星把耳朵湊過去才聽清他說的是什么。
只有一個“疼”字,反反復復。
魏朗星不知道他為什么疼,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也跟著牽扯著疼起來了。
“哪里疼?”他握住唐玉安發涼的手,一遍又一遍問。
“玉安,你哪里疼,告訴我好不好?”
唐玉安聽到了他的聲音,答道:“耳朵,我的耳朵好痛……”
魏朗星的第一反應是那個耳釘有問題。
他伸手碰了一下,唐玉安反射性地側開頭,似乎被觸痛了。
果然是耳釘的緣故!
魏朗星怒不可遏,快速地把耳釘拆了下來,摔在地上一腳踩爛。
第42章 撒謊
多年過去, 傷口早已不再疼痛,可記憶帶來的軀體化還是讓唐玉安覺得自己被困在了過去。
一個聲音一直在耳邊安慰他,替他擦掉眼淚, 讓他漸漸平靜了下來。
唐玉安終于看清了是誰在自己身邊——魏朗星為什么會在這里,還一副天塌了的樣子, 難道飛船出什么故障了?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有些啞:“你怎么……過來了?”
不等魏朗星回答,另一個聲音開口了:“誒,醒了就沒事了, 我剛才說過了, 他的耳朵沒有問題,應該是心理因素導致的。”
唐玉安這才發覺到床腳站著治療師,手里還拿著檢測儀。
他一看這架勢就明白了, 肯定是自己陷入回憶被魏朗星撞見了,還大驚小怪喊來了治療師。
又不小心麻煩別人了,唐玉安解釋道:“沒事,只是夢到了些不好的東西……辛苦你了。”
“不辛苦, 這是我的職責, 如果不舒服及時喊我。”
打發走了治療師,唐玉安感覺有些脫力, 就著魏朗星的手喝了半杯水。
“不好意思,剛才讓你擔心了……”
他調整了一下姿勢靠在枕頭上, 看見了地上摔成碎片的耳釘。
自己就算在夢中不安穩, 也不至于把耳釘甩出去, 還摔那么狠吧?
他看向魏朗星:“這是……”
魏朗星也明白了不是耳釘的問題, 臉上現出做錯事的尷尬:“那個,你剛才說耳朵疼, 我以為耳釘弄疼你了,就給摔了。”
雖然是他的不對,但摔都摔了,這般四分五裂肯定是修不好的,大不了后面謝存問起來自己賠點錢就是。
唐玉安聽了沒說什么,而是走下床蹲在碎片旁邊,小心翼翼地一塊一塊撿了起來。
魏朗星這時開始真的為自己的沖動感到后悔,早知道唐玉安這么珍惜,即使是謝存送的東西他也是不會輕易動的。
他一邊幫忙撿一邊道歉:“我真的不是有意的,這樣,等回去以后我給你買個一模一樣的,好不好?”
唐玉安并不是有多喜歡這個耳釘,只是別人送的東西他都會好好收起來,覺得這是他們的心意,謝存也不例外。
他只是怕謝存不高興,覺得自己糟蹋他精心挑選的禮物。
不過這場事故說到底是他自己造成的,魏朗星只是想幫他,唐玉安自然不會怪他:“沒事,我先把零件收著,回去看能不能修好。”
魏朗星心里更難受了,當即表示自己會找來最好的維修師。
他看著唐玉安捧著碎片小心翼翼地用小袋子封存起來,覺得自己真該死啊。
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唐玉安的耳朵上——沒了耳釘,那微紅的耳垂露了出來,上面有一個明顯的耳洞,位置似乎有些靠下。
他知道唐玉安應該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憶,說不定就和這個耳洞有關。
“玉安……你耳朵是受過傷嗎?”
唐玉安收好碎片,已經恢復了正常,只是臉色略有些疲憊。
“啊,之前出意外不小心碰到了,早就好了。”
他家里的情況太復雜,沒必要讓主角知道,便隨口糊弄了一句。
魏朗星看出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也不再強求,而是把帶來的點心擺在唐玉安面前想讓他開心。
“這個是有夾心的,你嘗嘗!”
他本以為唐玉安會用手接過,但唐玉安現在著實有些頭暈脫力,需要及時補充能量,想也沒想就直接咬了上去。
豐軟的唇蹭過魏朗星的指尖,直接讓他連自己開始時是來這里做什么的都忘了,滿腦子都是唐玉安嚼點心的樣子,一下一下像在嚼他的理智。
這一失神,就讓他被唐玉安以累了想歇下為由趕走了,等到半夜才想起來自己應該是去找唐玉安聊煩心事的。
算了,他今天經歷了這些,就別再打擾他了。
魏朗星在床上翻了個身,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他今天沒洗手。
這件事就這么揭了過去,事后唐玉安趁著通訊還能用給謝存發了訊息,說自己不小心把耳釘弄壞了,真對不起。
他知道魏朗星和謝存有些不對付,不能讓這件事加深他們的誤會,便把責任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謝存的回復讓他放下心來——
“這有什么,回頭我再多給你定幾個,壞了咱就換,千萬別不舍得!”
主角真好說話,他想,當然也和他家財萬貫所以不在乎一些小損失有關。
唐玉安又和謝存聊了一會兒,并告知對方自己已經接近B172星球了,可能很快就會聯系不上。
謝存發過來了一個哭泣的表情包,唐玉安隔了很久才收到,看來信號確實越來越差了。
這個表情包讓他想到了左聽寒,自從把智能手機弄明白之后,這家伙總是變著花樣給自己發各種可愛的表情。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出單人任務后就沒個音訊,希望沒什么危險吧。
唐玉安思索著,發現消息發不出去了,目的地應該就要到了。
他本以為垃圾星顧名思義會是一個像要被廢棄的星球,但等真的透過玻璃看到,才發現這顆星球其實很漂亮。
他一眼就看到了建造在高處被防護罩保護在中間的空中城市,只通過一根燈塔一樣的長柱和星球表面相連,像一顆人造的機械樹,每片葉子都是一個高度科技化的小區。
飛船漸漸靠近,在對接后防護罩打開了一個缺口。
唐玉安向下看去,從空中城市邊緣看不清底下的景象,入目的只是一片灰敗的顏色,和布滿了綠植的空中城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住在同一個星球,生活卻是天差地別,上面的人享受著高端的科技和豐富的資源,下面的人只能在近乎荒廢的土地上苦苦求生。
唐玉安有些唏噓,但他知道這不是自己能夠改變的。
B172星球一日保持獨立,就一日不會改變現狀。
其實不管是聯邦還是相鄰的自治星系,如果想要奪取這顆星球,就算這兒作為能源星戰力很強,面對龐大的艦隊也只能落敗,只是……有一層協議在,大家都對這里睜只眼閉只眼。
這也是有道理的,垃圾星上的麻煩人物那么多,如果收回去說不定還要惹禍,不如就讓他們在這里自生自滅,政府還能通過協議定期收取能源晶石,何樂而不為呢?
這種狀態持續了多年,但唐玉安知道,它現在可能已經打破了。
幾人接到B172星球政府發來的訊息,在指定位置降落。
他們一下飛船,一隊穿著黑色制服的代表人員就走上前來。
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笑容和善的中年人,非常熱情,一邊和他們握手一邊說B172星球非常榮幸能迎來聯邦保障局的代表。
唐玉安沒有作聲,只是禮貌性地笑了笑。
他觀察了一圈,直言問道:“王文呢,他怎么沒來?”
按理說,王文作為支援請求的發出者,也應該到這里迎接他們才是。
魏朗星也看向中年人,對方大方地笑了笑:“王先生對我們這邊空氣不太適應,所以在基地里等著……物資也在那里,魏隊長,我這就帶您過去。”
撒謊,唐玉安心道,王文失蹤了,不是被你們扣起來了,就是出事逃脫了。
他不由得開始懷疑,這些人真的是政府人員嗎?
他們的制服看不出破綻,出示的文件也較為齊全,乍一看沒什么不對,可當唐玉安看向跟在中年人后面的一個黃頭發時,卻隱約察覺出了不對。
這種感覺說不上來,但明明只是對視了一眼,唐玉安就是感到心里發毛。
趕緊跑,他腦袋里有個聲音在叫囂,不能跟他們走,有危險!
可直覺不能當作證據,如果這時候表現出反抗一方面會打草驚蛇,一方面可能也不會被魏朗星理解。
魏朗星一直覺得他是出遠門太焦慮了,或許會以為是他自己狀況不對。
于是,他握了一下發汗的掌心,跟上去走向那些人開來的飛行器。
可能是心中太亂,唐玉安在上臺階時不小心被絆了一下,前面的魏朗星聽到動靜回頭想要扶他,卻被一邊引領的黃頭發搶先了。
黃頭發很年輕,大概二十出頭的年紀:“小心……”
不知是不是唐玉安的錯覺,他感覺到黃頭發拉著自己的手摩擦了一下。
“你在出汗,”黃頭發說,“是不是有點熱?別擔心,里面有制冷裝置。”
“謝……謝謝啊……”唐玉安把手抽了回來,有些寒毛直立。
自己是不是表現得太過分被看出來了,黃頭發究竟是不是在試探自己……
他吞咽了一下,硬著頭皮走到了艙內。
門被關上,他與魏朗星,黃頭發和中年人坐在一個隔間,其余成員坐在另一個隔間。
魏朗星被黃頭發的話誤導了,拿出一張手帕遞給唐玉安:“外面是有點熱,來擦一擦。”
不等唐玉安接過,另一條白色的帕子也遞到了他面前。
唐玉安:?
黃頭發解釋道:“唐先生是吧,這手帕是我們星球特有的原料制成的,恒溫而且非常容易清潔,要不要試一試?”
魏朗星沒料到這都有人搶先,伸手把黃頭發的帕子接了過來:“真的誒,觸感發涼,適合夏天用。”
這帕子過了他的手才輪到唐玉安手中,唐玉安的心思不在帕子上,局促地堆起一個淺笑,象征性地擦了一下額頭。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中年人一直在和他們介紹B172星球的能源有多豐富,說得頭頭是道。
艙內環境適宜,唐玉安也跟著放松了下來。
會不會是自己多疑了,王文的失蹤和這些人無關?
怎么有點困呢……
【滴——宿主生命值下降10,檢測到周圍空氣存在毒素,請宿主注意保護自己。】
他一下子清醒了。
第43章 抱歉騙了你
唐玉安的心跳在不斷加速, 他看向一邊的魏朗星,仍然對危險無知無覺,還和中年人攀談著。
如果不是系統提示, 其實自己也一定察覺不到,不知這些人用的是什么無色無味的毒素, 與尋常藥物不同,它可以在你察覺不到的時候一點一點腐蝕你。
唐玉安想起謝存給自己講過的一個故事——有個人工作太累了靠在飛船處理器上睡著了,處理器的溫度在一點一點升高,而他的身體逐漸適應了所以并沒有喚醒他, 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被燙掉了一層皮。
雖然這個故事很可能是謝存瞎編出來逗他的, 但唐玉安此刻卻有些害怕下一秒自己的皮膚也會剝脫下來。
魏朗星可能有些口渴,端起一旁的水杯往口邊送去。
唐玉安立馬緊張起來,大腦里閃過各種主角二次中毒倒地的畫面。
不行, 魏朗星如果失去了行動能力,僅憑自己可沒辦法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人救出去!
他飛速思考著怎么提醒魏朗星還能不讓其他人察覺到自己發現了他們的動作。
唐玉安不動聲色地往魏朗星那邊靠近了一點,胳膊和他貼在一起,魏朗星端著水杯的手微微一頓。
魏朗星坐在靠窗的位置, 唐玉安直接挽上他的手臂, 另一只手指著窗外說道:“誒,你看遠處好多懸浮車誒, 在主星可看不到這些!”
魏朗星將杯子放了下來,正想開口, 卻感受到唐玉安握著他的手在輕輕敲擊他的手背。
這是保障局內部特有的一種傳遞信息的方式, 還是他教給唐玉安的。
唐玉安說, 這些人有問題。
魏朗星的表情幾乎沒有發生變化, 只是緩緩眨了眨眼,這讓他唐玉安害怕他不相信自己。
可下一秒, 魏朗星反握住他的手,一邊回答他的問題說那是因為主星對空中交通管控比較嚴格,一邊用手指輕敲——
他問唐玉安發現了什么。
唐玉安破罐破摔直接告訴他空氣中含有毒素,沒時間考慮為什么單單自己能察覺到了,他只想讓魏朗星趕緊帶著隊員離開這里。
魏朗星沒有絲毫的猶豫就相信了,在他的認知中,唐玉安本身機能和精神力就更敏感一些,能發覺到自己忽略的事情沒什么不正常的。
這么一想,他便意識到自己似乎太不警惕了,剛來到這個臭名昭著的地方就差點喝了對方提供的水。
這不像他……
還有頭腦似乎也變得遲鈍了些,整個艙室像是個桑拿房一樣讓人漸漸放松下來。
一想到可能有種不知名的毒素在麻痹著自己的神經,魏朗星就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果然思路清晰多了。
為了預防意外發生,他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這是保障局改造過的,可以掃描周圍的設施,他剛上來時就把艙內的物品都掃了一遍,沒有發現異常,這才放心讓唐玉安進來。
他又重復掃描了一次,仍沒看出什么,看來這些人不管想對他們做什么,恐怕都不會在飛行器里動手。
不能讓毒素繼續侵蝕了,魏朗星拉住唐玉安,用密碼告訴對方坐穩了。
唐玉安心領神會,貼在了靠背上,調整重心準備面對接下來的沖擊。
他看著魏朗星在扶眼鏡時觸碰到了一個隱秘的開關,數了五個數,整個飛行器預料之中震動了一下。
黃頭發本來就翹著二郎腿,這下更是差點摔在地上,罵罵咧咧地站起來:“怎么回事?”
情緒一激動,他更不像政府派出來的正規人員了。
反觀中年人十分冷靜,穩住身形后打開了通訊器,在得知是粒子能量風暴干擾了飛行器后,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唐玉安現在有些慶幸保障局給他們配備了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除了魏朗星的眼鏡,自己口袋里還有一個做成打火機樣式的干擾器,是保障局專門針對B172星球的機械能源模式制定的,用的是他們沒有的能源與技術,可以讓他們五百米以內的裝置瞬間斷聯。
聽上去非常便捷,但也是有限制的——魏朗星那個只能用一次,而自己的干擾器用完需要十天的時間重啟。
飛行器的干擾無法摒除,眾人只能迫降。
唐玉安先發制人:“怎么回事啊,是飛船突然壞了嗎?不會出什么意外吧……”
中年人露出無懈可擊的微笑:“唐小友不要擔心,只是遇到了粒子風暴,這是常有的事。來接保障局的貴客我怎么會沒有后備計劃,已經通知下面的人開車接應了。”
該死,這些人居然還有后援。
唐玉安把手放在腿邊,悄悄確認了一下干擾器還在。
沒事,一會兒開車的時候,我一下就能讓你們全部啞火。
可真到了地面,當幾輛鋼鐵甲蟲一般的車輛貼著地面行駛過來的時候,他們在分組的問題上又出現了分歧。
自己的隊伍坐一輛車是最有利于逃脫的,但中年人卻說這種車的操作方式和主星不同,堅持要把他們分開塞進自己的人駕駛的不同車輛中。
這個理由不好拒絕,魏朗星略加思索,同意了這種安排。
他拉著唐玉安坐進了前面的車,在上車前拍了拍另一個下屬的肩膀:“小楊啊,我記得你最喜歡研究這些器械了,正好能飽飽眼福,記得好好學一下哦。”
小楊先是一愣,他明明是治療師不是機械師,但隨機就感受到了魏朗星的手指在他背上輕觸——
有情況,跟著我撤離。
他的表情僵了一瞬,然后立馬調整好了:“沒問題。”
車輛平穩地向前行駛,車內魏朗星和唐玉安坐在后座上,前面是司機和一個冷臉男。
幾人一句話也不說,魏朗星把一個調整好的針劑塞到了唐玉安的手里。
他說,聽我倒數,你扎前面的人的脖子,司機交給我。
唐玉安點了點頭。
三、二、一……
唐玉安用最快的速度撲上前將針尖送入了冷臉男的脖子中,只推了半針就沒動靜了,與此同時魏朗星勒住司機的脖子去搶方向盤。
這兩人因為沒有防備很快喪失了行動能力,車輛在拐了幾下后被魏朗星控制住了。
事不宜遲,他一打方向脫離了車隊。
唐玉安向后看去,前面中年人坐的車輛很快轉了個彎追了上來。
接下來,他看見了令他瞳孔驟縮的一幕——
隊友所在的車在左右劇烈晃動后直接側翻滾了出去,在地表劃出一道長痕,顯然是在爭奪中失控了。
“小楊,小楊他們……”
“顧不了那么多了!”魏朗星一踩油門,知道現在返回不但救不了人還會把自己也搭進去。
唐玉安掏出干擾器:“現在要用嗎?”
只要一打開,他們這輛車也會斷開能量報廢掉。
這里離城市中心還有一段距離,眼看著后面的車越追越緊,魏朗星開入了一個廢棄的工廠內,只能寄希望于這里有能夠逃脫的交通工具。
“用吧。”
干擾器啟動,那些車輛像是斷電的玩具,失了動力慢慢停了下來。
中年人走下車,看著黃頭發帶領眾人拿起武器向不遠處的工廠沖去。
“把干擾器拿回來,這么麻煩的人,抓死抓活無所謂。”
黃頭發停頓了一下:“是!”
魏朗星和唐玉安找到了內部的車間,但入目的都是半成品,根本沒有能用的。
他們繼續往里搜尋,終于發現了一個小型飛行器,外面印著的翅膀標志表明這里曾經是B172星球的政府財產,只是不知何故遺落在了這里。
唐玉安進入這個存儲間的時候,在關門時發現墻壁上有一個彈孔,可能是兩方勢力交過火,政府來不及把剩下的東西帶走。
他現在沒空考慮這些,只想趕緊撤離。
頂層是空的,可以直接離開,讓他喜出望外。
可當唐玉安和魏朗星檢查過后,這希望卻被澆滅了。
飛行器的核心,是壞的。
那就只剩……緊急單人逃生艙了。
飛行器的內部一般配有一個供操作員在緊急狀態下使用的逃生艙,可以全自動駕駛。
魏朗星攥住唐玉安的胳膊,語氣堅定:“你聽我說,他們不是政府的人,我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攔截消息和冒充的,我會把逃生艙的目的地定為空中城市的中心,他們一定不敢追到那里!”
鎖上的鐵門隨著“咣”的一聲巨響出現了一個向內的凹陷,他們追上來了,正在用重物撞門。
緊接著,又是子彈打在大門上的聲音。
撐不了多久了……
看唐玉安不太想進逃生艙,魏朗星心急如焚:“我不會被抓住的,我會想辦法離開,我們只是分開走然后在城市中心匯合,好不好?”
許是他的祈求過于懇切,唐玉安點了點頭。
魏朗星長舒一口氣,只要唐玉安能安全離開就好。
至于他自己……只能憑運氣了。
他打開多邊菱形的逃生艙艙門,正想幫助唐玉安進去,柔軟的身體卻撲進了他的懷里。
唐玉安把腦袋搭在他的肩頭,聲音有些悶:“答應我,一定要小心。”
他的心臟漏跳了一瞬,回抱住了唐玉安:“我保證。”
如果是其他人在他身邊有什么動作,魏朗星一定會第一時間意識到并作出反應,但這是唐玉安,他是完全不設防的,以至于當針尖沒入他的脖子時他還在疑惑。
速效麻醉劑幾乎是立刻起了作用,他終于意識到發生了什么,想要大喊出聲,卻被迫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唐玉安把人放進了逃生艙,關上艙門,最后看了他一眼。
“抱歉騙了你,”他喃喃道,“但你是主角,我不能讓你出事。”
第44章 被俘
唐玉安看著灰暗色的逃生艙啟動, 終于放心下來。
幸好飛行器內的隔離裝置沒讓它也受到干擾器的作用,不然真的一個人都走不了了。
隨著一聲巨響,鐵門嚴重變形, 唐玉安環顧四周,即使知道于事無補還是下意識地躲到了角落的雜物堆里, 用廢棄的金屬材質和舊紙板蓋住自己。
這里灰塵很多,他捂住嘴巴避免咳嗽出聲。
鐵門被撞開,黃頭發率先走了進來,用拿著槍的手敲了敲機械手表, 表盤中央亮起了紅光, 開始進行熱成像掃描。
如果用肉眼看去唐玉安隱藏得還算隱蔽,但這么一掃,他的存在就暴露無遺了。
黃頭發抬起手讓跟在后面的下屬停下腳步, 自己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神態放松,腳步隨意,像獵人志在必得地走向被捕獸夾咬得死死的獵物。
許是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明明已經看到了唐玉安的衣角, 嘴里卻依然說著“誒呀,這邊好像沒有人呢”。
他有些惡趣味地路過唐玉安的位置裝作沒有發現他, 等唐玉安生出希望時又突然殺了個回馬槍。
身上的掩蓋被一把掀開,唐玉安想要逃離, 卻被緊緊抓住了胳膊。
他用力掙扎卻絲毫無法移動, 而且抓著他的手像鋼鐵一般僵硬, 咯得他骨頭都開始痛, 像被機器擠壓了一樣,這不正常。
唐玉安被扯到光線下, 這才發現之前自己用來躲藏的一大塊鋼板居然被黃頭發一下扔飛了十幾米。
那東西起碼有一百多斤!
眼看唐玉安被團團包圍逃不掉了,黃頭發便松開了他。
見唐玉安一直盯著自己的手看,黃頭發挑了挑眉:“感興趣?”
說完,他好整以暇地脫下了黑色的手套,然后卷起袖子,一只暗色的機械臂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中。
唐玉安不是沒有聽說過肢體改造,只是這在主星屬實不常見——
并非是主星的技術達不到,恰恰相反,正因為主星的科技發展太快,所以才很少有人選擇更換自己的肢體,尤其是需要搏斗的人,畢竟誰愿意給對方一個可以通過技術干擾讓自己的武器失效甚至主動攻擊自己的機會呢?
所以,主星一般多使用精神力作戰。
而B172星球不一樣,這里缺少一些必要的能源,連干擾器都做不出來,精神力也因為磁場的緣故被大大削弱,所以這兒的居民掀起了一股追求身體機械化的熱潮。
畢竟純靠肉搏的話,人體必定抵不過義肢。
黃頭發顯然對他改造過的胳膊很滿意,炫耀一般操縱著從手腕伸出幾條蜘蛛腿一般的利刃。
唐玉安被他拿著這么一個危險品步步逼近,想要后退卻知道退也沒用。
黃頭發伸出機械臂,細長的利刃輕輕碰了碰唐玉安的臉,力度能夠引起刺痛但沒有出血。
這么漂亮的藝術品,他還不想毀壞。
但威脅還是需要的,利刃一挑,割斷了唐玉安的一縷頭發。
他把金屬手指貼了上去,傳感器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動脈的搏動。
本以為這小家伙會緊張得不行,但那搏動卻異常平穩,甚至還放慢了一些。
怎么回事,是自己不夠有震懾力嗎?不可能!
難道……這小東西是個傻的?
那倒也不會,他可是保障局的人。
他扼住唐玉安的喉嚨,輕輕用力:“你知道嗎,我能讓你在半秒鐘之內身首異處。”
唐玉安:“是嗎,真厲害。”
黃頭發:……
他是在嘲諷自己嗎?
唐玉安被掐得有些呼吸不暢,眼眶開始生理性得泛紅,有些艱難地說:“你能先松開嗎,好痛……”
兩瓣豐軟的嘴唇開開合合,黃頭發突然覺得自己在掐著一朵長了骨頭的玫瑰花,一使勁就能碾出花汁來。
聽到唐玉安喊疼,他下意識地松了手,然后又開始懊惱,心想怎么能這么聽話呢,這傳出去讓他的面子往哪兒擱。
但一看到唐玉安脖子上的痕跡,他就把這茬給忘了,轉而開始思索自己剛才有用這么大力嗎?
不過是輕輕握了一下,平時他和下屬打招呼都比這用力,這點力度卻在那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了明顯的紅痕,正在慢慢變得青紫。
身上覆著傷痕,那雙泛著水汽的眼睛卻好似無悲無喜一樣,沒有恐懼,沒有怨恨,仿佛會對你施加的任何事全盤接收。
他愣愣地看著,一時有些說不出話。
唐玉安并非是覺得黃頭發沒有威脅才這般淡定,只是一開始系統的危機提示沒有響起,證明這人沒想要自己的命。
逃又逃不脫,他還能怎么樣呢?
方才被扼住脖頸,他本來想說服黃頭發抓自己是沒用的,但系統卻突然出聲——
【滴——檢測到劇情排斥系數,自動觸發技能“我見猶憐”。】
這次唐玉安沒有叫停,如果這技能可以幫他脫困的話,奇怪一點也沒關系。
可系統像是得了默認變本加厲一般,提示音接連響起。
【滴——檢測到劇情未被修正,自動觸發技能“吹彈可破”。】
【滴——檢測到劇情仍未被修正,自動觸發技能“圣光普照”,請宿主盡快回到主角身邊。】
唐玉安:……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過好像確實有點用,他說了一句黃頭發就把他給放開了,難道這些技能的作用是言出法隨?
那就不要起這么怪異的名字好不好!
可能是技能一時間使用過多,系統報了句“技能冷卻中”就消失不見了。
但唐玉安還是把夾雜在技能中的“回到主角身邊”聽了進去,暗暗思索要如何應對。
黃頭發被下屬喊了一聲,終于回過神來,覺得自己剛才的表現有失威嚴,頗有些刻意地板起臉:“那個姓魏的呢,他去哪兒了?”
“走了,”唐玉安說了句實話后就開始瞎編:“我們找到了一個逃生艙,但是帶不走兩個人,他就把我推開自己跑了。”
受制于人時最好靈活一點,不要暴露自己真實的想法,這是唐玉安在不同世界摸爬滾打明白的道理。
讓這些人以為自己和魏朗星分道揚鑣,他們就不會利用自己威脅主角了。
為了讓表演更真實一些,唐玉安努力想象背叛的感覺,試圖讓自己的情緒更飽滿。
他帶入了他的回憶,開始回想被遺忘是什么感受,其實這種事怪不了任何人,也算不上背叛,但唐玉安每次想起都會升起無限的恐慌和委屈。
明明沒什么表情變化,他只是站在那里,好像已經變成了一個封閉的空殼。
黃頭發本來想嘲諷說看來保障局的人也不過如此,還不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一看唐玉安,說出的話卻在舌尖打了個轉,變成了“那他可真不是個東西,如果是我肯定不會那么沒出息”。
連個人都護不住。
唐玉安沒料到他竟會應和自己,還說出這般不合時宜的話,而黃頭發自己也驚到了,兩個人面面相覷。
這么沉默著似乎有些尷尬,唐玉安有意順著對方,試探般說道:“那……謝謝?”
好像也不大對勁,但說都說了,就這樣吧。
黃頭發腦袋里一秒鐘轉了八百個彎。
這小家伙什么意思,隊友拋棄了他,就想臨陣倒戈投靠自己?
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自己這么英俊瀟灑年輕有為,和那個裝得道貌岸然卻膽小如鼠的隊長全不一樣。
說起來,他一開始就發現了,這兩個保障局的人關系不一般,不像是上下級,更像是黏黏糊糊的小情侶,坐個飛行器還挽著手……
這下就說得通了,平時體貼入微的男朋友在危機時刻暴露本性丟下他自己跑路,難怪他賭氣一樣不僅不怕自己,還撒上嬌了。
黃頭發決定把自己的形象再往高處拔一拔,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你還不知道我們是誰吧,我告訴你,我們就是鼎鼎有名的混沌軍團,抓你們也沒什么私人原因,只是單純需要你們身上的東西來完成偉大的事業!那個……雖然你一開始站在了我們的對立面,但如果你能不再被那些狗屁政權所蒙蔽,迷途知返的話,我也不是不能考慮讓你加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但他就是說得無比坦蕩。
反正處在他這個位置,除了老大也沒人敢說他什么。
唐玉安根本沒聽清他后面說了些什么,他本來因為焦慮早飯就沒吃什么,這個時候早已感到了饑餓,大腦也有些遲頓,疑惑地問道:“所以,你們真的會做餛飩嗎?”
他有點想來一碗。
黃頭發瞪大了眼睛,氣急敗壞道:“你在說什么,是混沌!混沌之地的混沌!你……”
他還沒說完,就聽到后面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一個機靈收了聲,低著頭退到一邊。
中年人這時沒了先前的和善,面無表情地走過來,將唐玉安上下掃視了一遍,然后輕輕偏頭轉向黃頭發:“東西呢。”
黃頭發一拍腦袋,差點把正事忘了!
他兩步跨到唐玉安旁邊,在中年人的注視下兇巴巴道:“干擾器呢,拿出來!要是敢耍花招,打斷你渾身的骨頭!”
雖然他面露兇惡,但唐玉安仍沒收到危機提醒,便不會被他嚇到。
其實干擾器應該放在魏朗星身上帶走的,但直到將人送走他才想起來這回事。
這么重要的武器可不能落在別人手里,所以他把內部最重要的元件拆下來放進了衣服夾層里,替換成了倉庫里找到的普通零件,從外觀上看不出動了手腳。
他把打火機樣式的干擾器遞出,祈禱他們不會發現異樣。
只能十天用一次,他們現在也驗證不了。
中年人拿在手中,似乎沒發覺出不對,唐玉安判定他其實沒怎么見過這些。
他剛以為糊弄過去放松了點,就聽到中年人吩咐道:“既然東西拿到了,就殺了吧。”
第45章 別怕
形勢急轉直下, 唐玉安腦袋里的系統開始咕嘟嘟冒泡——
【滴——檢測到宿主存在生命危險,請宿主立即采取防御。】
這家伙是真的要殺自己!
僅憑他的能力必定敵不過這么多人,唐玉安只能求助一般看向黃頭發, 雖然不指望他能幫忙,但起碼這個人先前沒有一刀結果他。
被他這么一看, 黃頭發心底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責任感。
這小家伙剛才都要投靠自己了,這樣看來自己也算他的半個新長官。
在其位謀其職,說什么也不能讓他輕易死掉。
黃頭發全然忘了自己平日里對下屬可是不屑一顧的,眼睛一轉, 想出一個應對之法。
他堆起討好的笑容, 在中年人旁邊建議道:“老大,你看他們拿著這么先進的設備,身份明顯比先前那個高, 萬一體內被植入了什么無法識別的裝置,心跳一停就和我們同歸于盡怎么辦?”
唐玉安:?
未曾設想的道路出現了,但虛張聲勢好像也有點效果。
沒有反駁就是有戲,黃頭發接著說道:“我聽說保障局的人都很狡猾, 別看他表現得這么配合, 心里指不定想著怎么把我們都弄死呢!有句話說的沒錯,長得越漂亮的人越有心機。”
唐玉安覺得自己被他說成了一個鮮艷的毒蘑菇, 咬上一口就會被毒倒。
他倒希望自己肚子里真的有顆炸彈,能夠轟的一下把這里夷為平地, 干干凈凈不留遺憾, 主角也沒有后顧之憂了。
但理想總是美好的, 他很清楚自己身體里什么殺傷性的武器都沒有。
不過活命的機會來了必須把握住, 他讓自己的眼神變得冰冷,像是被拆穿了一樣。
這樣……應該能唬住他們吧。
黃頭發乍一瞥見唐玉安的樣子, 說話都磕絆了一下。
含憂帶怨的,這是在怪自己說他有心機?
沒良心的小東西,我可是在救你!
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以免說錯話,正對上老大那張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臉,頓時像被從頭到腳潑了盆涼水,整個人冷靜多了。
多年的觀察讓他對老大那張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都了如指掌,他現在這個態度,黃頭發知道想讓人直接放了唐玉安或是毫無芥蒂地讓他留下是不可能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我看……不如把他丟到下面去,讓他自生自滅,也不會給我們添麻煩了。”
這倒也是個辦法,中年人最后看了眼唐玉安,說了句就照你說的辦,然后丟下他拿著干擾器轉身離開,像是不想再在他身上花任何心思一樣。
黃頭發壓住喜悅的情緒,繃著臉應了一聲,把唐玉安拽出去推進了車里。
唐玉安的嘴被堵上了,腦袋卻仍飛速閃過一條條想法。
這些人好像智商不高的樣子,拿了干擾器也不逼問自己是不是真的,更是被說了兩句就動搖了殺人的想法。
感覺沒有聰明到能單獨完成攔截信息并且假冒政府人員的任務,但之前的王文確實也栽在了他們手里。
起的名字更是奇特,什么餛飩軍團,像飯館一樣,聽上去就沒什么殺傷力。
或許是有盟友的幫助吧。
要是再磨磨嘴皮子,這些人是不是能把自己全須全尾地送回去?
可惜被堵上的嘴巴沒給他留發揮的余地,他感受著甲蟲車越走越遠,思緒也飄得越來越高。
黃頭發和另外兩個門神一樣的手下帶著唐玉安向相反的地方開去,應該是要找個地方把他丟下空中城市。
不會就這么直接丟吧,他可不想嘗試自由落體。
車輛停了下來,黃頭發握著他的手腕把他從車里拉了出去,倒是沒用力,但唐玉安知道自己無法掙脫便乖乖地跟著他走。
這里是城市的外圍,非常空曠,冷風呼呼地吹,唐玉安眼睛都被吹痛了。
來到邊緣,他往下看了一眼,即使不恐高也忍不住感到眩暈。
這少說也有幾千米,真的一個降落傘都不給他留嗎?
不過留了也沒什么用,他沒受過這方面的訓練,要讓他成功降落不如指望他在危機時刻突然變異長出一對翅膀。
唐玉安腦袋里的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摔得扁扁的小餅,啪嘰一聲拍在星球表面上,任何人都認不出來了。
強風吹得唐玉安有些晃蕩,幸好黃頭發站得穩穩的,像個埋在地里的鐵架,唐玉安被他抓著反而感到一陣安全。
黃頭發看了下唐玉安紅紅的眼睛,心軟一般拉下綁著他的嘴的布條,心想明明料子還不錯,怎么說也不會磨到人,他的雙唇卻這般紅,而且微微腫起,像被大力揉捏過了一樣。
他這一松手,唐玉安就覺得自己立馬要被吹飛了,慌忙抱住黃頭發的胳膊把他當做固定桿。
黃頭發得意道:“舍不得我?”
唐玉安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但他為了不被高空拋物一般甩出去,猛猛點了點頭。
黃頭發出言安慰,說出的話卻沒那么令人放心:“別怕,其實沒多高,眼睛一閉就過去了。”
唐玉安:!
這個過去,是他的生命過去了的意思嗎?
聽說人在極速下墜的時候知覺會變得非常敏銳,對時間的感受也會拉長,唐玉安寧愿被一槍送走也不想讓死前的恐懼無限放大。
好在想象中的一腳被踹下去并沒有發生,黃頭發給他找了個磨得有些舊的飛行器,像塞棉花一樣把唐玉安塞了進去。
有時空中城市的人犯了錯但沒到直接處決的程度,就會被用這種方式放下去,和流放差不多。
飛行器是快要報廢的垃圾,只有自動降落系統能用,至于落在哪里可就沒法控制了。
習慣了優渥生活的人,一般到了地表是生存不下來的,更不用說重返這里了。
所以,甚至有人因為太害怕下去遭到非人的對待而在被投放前自盡。
黃頭發看著抱著雙腿坐在飛行器里的唐玉安,覺得他去到那種環境中可能活不到明天,便扔了個小彈簧刀到唐玉安腳邊。
唐玉安沒看清這黑乎乎的東西是什么,還以為自己被攻擊了,雙腳往后縮了縮。
黃頭發心想,連武器都不敢碰嗎?這樣的膽子是怎么進保障局的,恐怕是個文員吧。
但他能做的也僅止于此,在最后時刻說道:“記住,地表和這里可不一樣,你是不會被以禮相待的。”
唐玉安:……
我在這兒好像也沒被以禮相待吧。
黃頭發一手扶著艙門,冷風揚起他的發絲,他覺得自己化身為電影中的男主角,深沉又堅定,在訣別時刻給觀眾和劇中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唐玉安只覺得他說話聲音變低了,在想他是不是卡痰了。
面前站著一個飛舞的拖把,唐玉安懷疑這人甚至都看不清自己。
而在黃頭發的視角中,悲愴的配樂已經響起,是時候分別了。
這種橋段怎么能缺少名言呢?他想了想,說道:“不用想著報恩,活下去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永別了。”
說著,砰的一聲關上了艙門。
隔著透明的防護罩,他看見唐玉安撿起自己的彈簧刀,一臉焦急地拍打著艙門,嘴里念念有詞。
這么不舍?
但老大的命令不能不遵守,他啟動飛行器,目送他從邊緣下落,越來越低越來越小,最后只剩一個黑點。
事已至此,唐玉安放棄了掙扎。
他本想告訴黃頭發你給的彈簧刀生銹了彈不出來,但對方好像一個字也沒聽見,還無奈地沖自己搖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飛行器的速度越來越快,開始不停地震動,讓唐玉安覺得這老化的機器下一秒就要散架了。
他可不想變成一朵煙花,握住兩側的扶手希望能把保護自己的唯一器皿穩住。
黃頭發沒騙他,這東西確實有降落系統,但它似乎只負責降落,至于里面的人是死是活就不歸它管了。
巨大的沖擊讓唐玉安覺得自己被撞成了碎塊,身體變成一段一段的,以至于暈過去的時候都感到一陣解脫。
觸地的速度太快,唐玉安根本沒看清周圍的景象就失去了意識。
這里像一個巨大的垃圾場,地上布滿了各種損壞的零件,斷掉的電線如同五顏六色的花從土里冒出來,乍一看居然有些美感。
這是一片電子荒原。
到處都是交戰留下的殘余碎片,基本沒什么能用的,但總會有人特立獨行選擇來這種偏遠的地方撿漏。
一個穿著棕色皮衣的年輕男子叼著一根電子煙,兩手插兜,巡視領地一般晃來晃去。
他的雙眼像全自動掃描儀一樣搜尋著能廢物利用的東西,時不時抬起腳踹向旁邊的爛金屬殼子。
呸,都是些破爛玩意兒。
這時,他遠遠聽到了一聲巨響,下意識一縮脖子,以為是激光炮打過來了。
他快速找了個只剩一半的懸浮車殘骸作掩體,偷偷向聲音的來源看去。
好像是什么東西從天上掉下來了。
他摸出綁在腰間的激光槍,慢慢走了過去。
他看向地上的劃痕,眼睛一亮。
竟然有五成新的接收器,掉下來的一定是好東西!
繼續往前走,還有上好的保護殼碎片,跟直接撿錢一樣。
他走近一看,原來是個摔變形的飛行器。
一定是從空中城市掉下來的,這下賺大了!
他隨手撿了個鐵棍撬開被擠壓得凹陷的艙門,笑呵呵地想著要去哪里變賣這些零件。
今天沒來錯,他可真會撿漏。
可艙門一開,一個灰頭土臉的家伙卻無力地摔在他的腳邊。
他被嚇得連退兩步,大罵了一句:“我去,這怎么還有個死人呢?!”
第46章 不會毀容了吧
沖擊之后, 唐玉安慢慢轉醒。
他的腦袋一點點清醒起來,但他的身體卻動不了,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像是被塞進了一個無法掌控的木偶殼子一樣。
他努力地想要奪回身體的控制權卻連眼睛都睜不開,耳邊嗡鳴聲響起, 不知是不是幻聽。
他能感覺到手腳被刮蹭出的傷口在隱隱作痛,這疼痛讓他確認了自己還活著。
艙門被打開,他失去支撐摔了下去徑直砸到了地上,甚至沒能做到抬起胳膊擋一下。
然后, 他感覺到一雙手粗暴地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 先是掏了他的兩個口袋,然后貼著他的腰腹左右移動。
一個油滑的聲音響起:“嘿嘿,老子最喜歡死人了, 讓我看看身上有什么值錢的……咋啥都沒有啊,看衣服也不像是窮人,連個激光槍也不帶?”
唐玉安感覺到自己的手環被扯了下去。
“看下賬戶上有多少余額……草,我的萬能密鑰居然打不開?這防護到底是怎么搞的, 真不懂事, 人死了就死了,還不讓造福其他人……”
那人更改了驗證方式, 拿起唐玉安的指紋就往上壓,結果后面還需要輸入保障密碼, 頓時罵罵咧咧, 說設計這東西的人不干人事。
唐玉安心想, 我這手環可是保障局分發的, 你就別想打開了。
那人罵了一陣,最后將手環收了起來:“算了, 拿回去找人破解吧。”
他看沒什么其他能拿的了便打算離開,唐玉安心里著急,以他現在的狀態如果被丟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不是餓死就是把血流干。
他想要叫住前面的人,卻只能聽到腳步聲越來越遠。
不過過了十幾秒,那人又折返了回來。
唐玉安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睫毛顫了一下。
接著,那人就開始扒他的外套。
“這衣服不錯,留在這兒也是浪費……兄弟,不是不給你面子,只是我的信仰告訴我,物資應該留給真正需要的人,看開一點,你這也算是回饋社會了……”
這么一通刺激,唐玉安感覺自己終于能動彈了,他輕輕抬了一下胳膊,碰到了那人的手臂。
然后,那人拽著他的手在驚呼聲中突然松開,他又摔了一下,腦袋磕在地上。
……早知道不動了,之前沒撞死,這來來回回的擺弄跟補刀一樣,再來兩下,他就真的死在這兒了。
“居然沒死?!”
那人先前沒注意到他的胸膛有起伏,臉上也滿是臟污,以為早就喪命了,沒想到竟還有一口氣。
不過不耽誤,他想了想,開始繼續扒外套。
沒死沒關系,在這兒放一會兒就死了,也礙不著他的事,不用管。
唐玉安用力地吐出幾個字:“救……救我……”
對方不理他,自顧自地把外套穿在了自己的身上,面對他的求救坦然答道:“憑什么,我又不搞慈善。”
說完,他就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穿著新外套就想離開。
對于這種把利益看得非常重的人,唐玉安有自己的一套應對方式。
他扯著嗓子喊道:“我的賬戶里……有三十萬星幣!”
那瀟灑的背影一震,然后好像突然下定了某種決心,毫不猶豫地轉身回來。
唐玉安這時才終于看清眼前人的模樣——
中等個子,乍一看不是很強壯,但動起來的時候仍能注意到他勻稱的肌肉,應該沒少鍛煉。
飽經風霜的小麥色皮膚顯得略微粗糙,眼角有一道明顯的疤痕,五官硬朗,頭發抹了些發膠向后梳去,滿是泥印的鞋子讓他看上去是個不拘小節的家伙。
他抱著胳膊俯視唐玉安,質疑道:“三十萬?你別是想活命瞎說的吧!”
“我可以給你看我的余額。”唐玉安伸出手,“把手環還給我。”
那人猶豫了一下,將手環放到了他手中。
唐玉安打開賬戶,對方瞬間瞪大了眼睛。
這么多個零,竟然真的沒騙人!
唐玉安說,只要你肯幫我,我就付十萬星幣給你。
他聽說過B172星球表面的居民收入極低,很多人連溫飽都成問題,所以三十萬對他們來說一定是一大筆錢。
“是嗎?不過……我不太喜歡這個交易。”對方看著他冷笑一聲,將激光槍抵在了他的額頭上:“換個條件怎么樣,三十萬立刻轉給我,不然一槍斃了你。”
唐玉安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頭上磕出的血順著臉頰往下流。
“那動手吧。”
“算你識相……等下你說什么?”
唐玉安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態度太讓他詫異了,他心想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家伙肯定還是想活命的,不然剛剛也不會叫住自己了。
這是……不相信自己會開槍?
他的臉色冷了下來:“我可沒開玩笑,我數到三,如果……”
話音未落,唐玉安就直直地倒了下去,再沒一點動靜。
……我還什么都沒干呢,你不會是想訛人吧?
他皺著眉伸手檢查唐玉安的情況,這一查不得了,竟然沒心跳了!
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但現在明確告訴他賬戶里有三十萬,怎么能讓他放手!
不行,到手的鴨子絕對不能飛了,他從隨身攜帶的萬能工具包里掏出一針藥劑扎進了唐玉安的心口。
心臟驟然收縮,唐玉安倒抽一口冷氣,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
好像血管變成了奔騰的河流,他的感官被無限放大,世界像是在高倍鏡下旋轉。
一種極度興奮的感覺傳遍四肢,唐玉安覺得自己現在甚至能爬起來跑二十公里。
“你……你給我打了什么?”
那人扔掉空針管:“激素,致幻劑和興奮劑的混合物,你別不識貨,這可是好東西,我平常自己都舍不得用。”
眼看人活了,他不忘初心抓住唐玉安的領子:“說,轉賬密碼是什么?”
即使死了一次,唐玉安也絲毫不退讓:“幫我,我會給你十萬星幣的報酬。”
對方抬起拳頭就想揍他,又怕一拳把人揍過氣去讓他錯失三十萬。
“你真以為我不會殺你?”
“你有什么不會?”唐玉安答道,“不過就算我把錢給了你,被丟在這兒也是一死,同樣是死,我選擇守著我的錢。”
而且系統沒發出危機提示,讓他決定賭上一把。
對方微微瞇起眼睛,看了他兩秒,開始討價還價:“三十萬。”
唐玉安心想,你這是一點活路都不愿意給我留啊。
“十萬。”
“二十五。”
“十萬。”
“……我說小兄弟,談價格不是這么拉扯的,你好歹也提點啊。”
唐玉安不為所動:“十萬。”
“成吧成吧,我就大發善心這么一次,把你帶到最近的醫療區。”
唐玉安搖搖頭:“不,我想要你把我送回去。”
“回去?你要去哪里?”
唐玉安抬手指了指上面:“我摔下來是個意外,我必須回去。”
魏朗星可還在等著自己呢。
他本以為對方會因為自己的加碼拒絕自己,沒料到那人答應得非常爽快:“行。”
說著,還在左顧右看后撿了個鐵片塞到他手里。
唐玉安:?
難道在B172星球,這是做交易的證明?
“這個有什么用?”
“簡單,你把脖子一劃就能上西天了,我幫完了,把錢轉我吧。”
唐玉安:……
現在他非常確定這人在諷刺自己。
“你什么意思,是不想幫還是做不到?”
似乎是被他不過如此的眼神激到了,對方不怒反笑:“你是裝傻還是真傻啊?都到這兒來了,還想回天空城市呢……過來人勸你一句,不如磕點藥爽一下,說不定還能看見那個地方。”
唐玉安知道回去可能會很難,因為那里和地表基本是不流通的,沒用的人和物件只會被拋下來,不能被送上去。
但他還是要接著嘗試:“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你這么厲害,肯定聽說過什么吧。”
對方比較滿意他的恭維,放輕了語氣:“也不是完全沒有能回去的說法,好像未來之城里有個神出鬼沒的家伙有辦法把人弄上去……但那也只是道聽途說罷了,我還真沒見過有誰能真正上去的。”
“那就帶我去未來之城,”唐玉安篤定道:“十萬星幣,事成之后我不會賴賬的。”
他語氣堅定,對方嘆了口氣,答道:“這可是你說的,我把你弄到未來之城,剩下的就不管了。”
他讓唐玉安等了一下,然后去把他停在附近的改裝后的摩托車開了過來。
他拿了兩張紙巾扔到唐玉安手里:“把臉擦一擦,別跟個泥人似的,一會兒弄臟了我的新外套。”
趁著唐玉安擦拭的間歇,他自我介紹道:“我是這兒赫赫有名的拾荒者,你可以喊我金山,我這人呢,別的不敢說,但有一點可以保證,那就是講信用,你放心,既然已經說好了,我肯定會把你完完整整地送到你想去的地方……”
唐玉安一邊擦去臉上的血跡和污痕,一邊心想這人的名字可真符合他愛財如命的性格。
擦好之后,他抬起頭和金山對視,對方卻像突然凍住了一般。
“怎么了?”
不會是要突然反悔吧……
金山愣愣道:“你特么怎么長成這樣!”
唐玉安:?
自己的長相很奇怪嗎?還行吧,都是兩個鼻子一個眼,不至于嚇到人。
他心里一驚,不會是摔下來的時候毀容了吧,他可不想因為外表惹出是非,連忙抬手摸了摸,還好,皮膚除了額頭的破損還算完整。
金山卻看不下去了:“你能不能別再摸了,這兒可不是拍A片的地方!”
唐玉安:!!!
第47章 不喜歡女的?
唐玉安眼睜睜看著金山樂呵呵地從摩托車旁邊跑過來, 掏出一個小黑瓶裝著的噴霧就往他傷口上一頓亂噴。
液體剛觸及到的時候有一點刺痛,但很快就變成一層透明的隔膜,冰冰涼涼的還有點舒服。
唐玉安問:“這是什么?”
金山有些肉疼地把東西收好:“高級貨, 促進愈合的。”
從功效來看一定不便宜,唐玉安疑惑:“你舍得給我用?”
從金山方才的表現來看, 應該對他一毛不拔才正常。
“不是白用,我都記著賬呢。”金山嚴肅道:“這可不包括在十萬星幣里面,到時候你要另給錢的。”
血確實止住了,對于保命的東西唐玉安也不跟他計較, 默認了他的說法。
金山把唐玉安拉起來, 讓他坐在自己摩托車的后座上。
“抱緊我,摔下去了我可不管。”
“不怕我弄臟你的衣服了?不對,這是我的衣服, 你還給我!”
見金山不為所動,他嘖了一聲就開始上手扯,差點直接把兩個人一同拽倒。
唐玉安倒不是為了一件衣服和他斤斤計較,只是干擾器的核心還在夾層里, 這東西重要得很, 絕對不能丟。
別看金山看上去不是特別強壯,但站得卻非常穩, 導致唐玉安覺得自己在繞著一根柱子轉圈。
最后,金山還是妥協了, 把衣服脫下來丟給他:“行吧行吧, 長那么好看沒想到這么摳門, 老子辛苦護送你連點小費都不給……”
唐玉安:……
第一次聽見有人把搶劫說得那么清新脫俗。
他偷偷檢查了一下, 幸好東西還在。
這垃圾星似乎有一種奇特的磁場,不但精神力沒什么作用, 就連系統都開始卡殼了,要不然當時也不會那么不穩定連著給他放了一長串技能。
不過被丟來下之后似乎慢慢好轉了,原本失效的存儲空間也能重新使用了。
還是把東西放在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最穩妥,唐玉安把核心收了進去,催促金山趕緊帶他離開。
麻醉劑的時效快要過去了,魏朗星估計已經醒了,不知他有沒有遇到麻煩,自己必須盡快返回。
金山帶著他穿過荒野,時不時停下撿拾一些碎片放進包里,一路上嘴幾乎沒停過。
“你別以為我們拾荒者就是撿垃圾的,這里面門道可多著呢!你需要知道哪些能動哪些不能動,我可見過拆盲盒拆到炸彈把自己炸死的……”
唐玉安起了好奇心:“你眼角的疤不會就是被炸出來的吧?”
看上去還挺危險的,再深一點眼睛就要被劈成兩半了。
“怎么可能!憑我的技術怎么會犯那種低級的錯誤?”金山自顧自說道:“我這疤可有來歷了,我當時接了個送包裹的委托,結果都快要到地方了,卻被那些地鼠擺了一道……你是不是還沒碰見過啊,就是那些成日躲在地底靠搶劫過路人度日的王八羔子,一點原則都沒有,被他們纏上可就倒大霉了……
“但我是誰啊,這兒誰沒聽過我金山的大名?能混到今天這一步,我就不可能被一些小嘍啰嚇住!”
金山越說越起勁,用了整整十分鐘描述自己是怎么和他們十幾個人有來有往大戰了三百回合的。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那地鼠頭子的刀子都要捅到我肚子里了,我不退反進,頂著刀子打穿了那人的腦袋,可就在這個時候,碎彈片蹭到了我的眼睛。
“然后,我拔出肚子里的刀,高舉過頭頂大喊一聲‘還有哪個要來送死’,剩下的人都跟時空暫停了一樣,沒一個敢動的。”
唐玉安由衷道:“你好厲害。”
捅刀拔出來都能不死。
“那可不,你以為我這么多年是白混的?”
隨著震天響的音樂,金山到達了目的地,將摩托車停了下來,愛惜地用一塊防水布將它蓋住。
唐玉安左看右看,這里除了他們一個人也沒有,絕對不是自由之城。
“這是哪兒?”
金山沒直接回答,而是帶著他繞到了一個被炸得只剩三分之一的飛機殼子后面——
他竟然把這里改造成了一個小屋子,自己安了可開關的金屬門上去,暴露在外面的機身上用五顏六色的涂鴉寫著“TM的家”幾個大字,旁邊豎著一個巨大的中指。
唐玉安欣賞了一下,夸贊道:“你的生活態度真好。”
金山嘿嘿笑了兩聲,用旁邊一個自己連接的識別器打開了門,將他帶了進去:“里面還有更好的,歡迎來到我的大本營!”
與外面荒涼灰敗的景色截然不同,飛機屋內部裝滿了各種現代化裝置,霓虹色的燈光自動亮起,墻上的大屏正循環播放著當下最火熱的限制級影視劇,變幻的光斑撒在地板上,讓狹小的空間像是夜店的舞池。
唐玉安正看得出神,余光忽然瞧見有個會動的東西繞著他轉,嚇得他一個激靈,低頭一看卻發現是一只小黑貓。
他對毛絨絨的小動物從來都沒什么抵抗力,不自覺地笑了起來,蹲下身想要摸摸它的頭。
小黑貓也親昵地把腦袋湊了過來,就在他們即將接觸到的時候,方才打開冰箱拿啤酒的金山回頭看到了這一幕,頓時大驚失色。
“不能碰!”
但已經晚了,唐玉安以為自己會碰到柔軟的毛發,卻被一股大力直接彈飛了出去。
“……它帶電。”
金山把啤酒一扔,連忙上去檢查,人還活著就是暈了,便又給唐玉安扎了一陣強心劑。
梅開二度,唐玉安喘著氣轉醒,腦袋還懵懵的。
他敲了敲自己的額頭:“發生什么了?”
“沒什么,你去鬼門關因為沒錢被售票員攔回來了。”
金山拉開角落里的雜物堆,開始翻箱倒柜,最后找出了一只絕緣手套。
他把手套戴上,輕松捏起小黑貓的后脖頸將它提了起來,長長的一條在空中晃來晃去,像個會動的黑帶子。
唐玉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電飛了,仍心有余悸:“這小貓為什么會帶電,難道是人造的?”
那也太真實了點吧!
“人可造不出來這種玩意兒,”金山把貓搖了搖,“它把能源箱當作窩,被雷劈了,現在動不動就放電。”
黑貓“喵”了一聲,似乎有些委屈,好像在說這根本不是本喵的錯。
唐玉安問道:“所以你把它養在這里看家?”
如果有小偷進來,一下就被電倒了,還挺好用。
“就它?”金山哧了一聲,“它不拆老子的家就不錯了!”
說完他便打開自己切割出來的窗戶,掄圓了胳膊把貓向上四十五度角扔了出去,像在投標槍。
“又偷跑到我家蹭空調,給老子滾!!”
唐玉安一驚,趴在床邊看了過去。
那落在遠處的小黑點剛摔在地上就一溜煙跑開了,應該是生命力也得到了提升。
他甚至有些羨慕這只小貓,自帶大型攻擊武器,還摔不死。
金山合上窗戶,拿出一罐冰啤酒遞給唐玉安,唐玉安本想推卻但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他也需要一個出口,便在道謝后打開了。
“一罐五十星幣呦。”
唐玉安瞪大了眼睛:“你搶劫啊?”
這放在主星最多五個星幣,更別提在這種工資普遍下調的星球了!
金山一聳肩,好似對這個評價還很滿意。
唐玉安咬了咬牙,這家伙還是在自己打開后才說,真是個奸商。
不過味道還不錯,更像是果酒,非常清新。
他低頭看包裝:“這什么牌子的?還蠻好喝。”
“那當然,”金山晃了晃手里的酒,“加了精神興奮劑和魅影微波。”
不知道為什么,唐玉安現在對這里的人時時刻刻嗑藥已經見怪不怪了。
興奮就興奮吧,他真的需要一點動力。
又喝了一口,他才想起來問:“魅影微波是什么,是致幻劑嗎?”
金山將酒一飲而盡,把罐子捏扁直接從窗戶扔了出去,結果一聲凄慘的貓叫從外面傳來。
他拉下臉來,將窗戶全部打開,惡狠狠大罵道:“滾!你這個惡心的黑皮老鼠電水母,別來要飯,自己去河里電魚不會嗎?!滾!!”
把討人厭的移動電源趕走,他才想起來回答唐玉安的問題:“啊,你說魅影微波啊,那是增強性/欲的。”
唐玉安一口酒噴了出來,不可置信地瞪著他,拿著罐子的手都開始微微發抖。
“你你你……你怎么給我喝這種奇怪的東西,你……”
金山卻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反而詫異道:“你不喜歡?”
“我當然不喜歡!”
但效果已經起來了,之前清涼的感覺退去,唐玉安的身體開始變得熱乎乎的,像是用烘干箱烘了半個小時。
“你為什么不早說,現在好了,我該怎么辦!”
金山不為所動,隨意地指了一下柜子:“里面有充氣娃娃,什么樣式的自己選,當然碰我的東西是要掏錢的。”
唐玉安此時已經氣得沒心情跟他計較錢的問題了:“我不要那些!”
金山恍然大悟一般:“不喜歡女的?看出來了,沒問題,我這里還有……”
“停停停!”唐玉安及時制止了他,免得他又說出什么震碎自己三觀的話。
“有解藥嗎?”
“有啊,一百星幣。”
唐玉安:……
這比搶劫還讓人難受。
“一百就一百,把藥給我。”
用清水沖下膠囊,唐玉安癱倒在沙發上,感覺舒服多了。
他氣悶地看向金山想要罵他,卻立馬移開了眼睛。
“你……你不處理一下?就這么,這么……”
立著?
金山可是喝了兩罐,藥效更強。
“不用。”金山抽著電子煙,一臉享受:“我喜歡這樣,有種干翻這個世界的感覺。”
唐玉安:……
這到底是一個什么星球?
第48章 背叛
小黑貓又在撓門了, 刺啦刺啦的聲音讓唐玉安聽著難受。
他轉向金山:“它似乎很喜歡你,實在不行你把它給收養了吧,到時候看誰不順眼就放它去電誰。”
金山又點了一根煙:“它才不喜歡我呢, 誰知道今天抽什么瘋非要往這邊跑。”
見他不樂意唐玉安便不再提了,而是把手放在心口說:“我的心臟好像跳得有點快。”
“廢話, 連著打了兩針高級貨,你要是再出個什么事,心臟可能就直接爆掉了。”
唐玉安不以為意,反正暫時沒死就行。
他話頭一轉, 問什么時候出發。
這也休息了好一會兒了, 時間可不等人。
金山道:“出什么發,能帶你進未來之城的人還沒到呢。”
“不是你帶我進去嗎?”唐玉安皺眉:“你答應過的,可不能反悔。”
金山笑了一下, 兩手放在后腦勺,把腿翹在了桌子上。
“未來之城是你想進就能進的?沒有身份卡,別想過門口那一關!”
“你沒有?”
“我要是有,還能住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好像也有道理。
不對, 他都進不去, 怎么能保證讓自己進去呢?
唐玉安急了:“你不會在騙我吧,你自己都沒身份卡, 還能幫到我?”
金山示意他稍安勿躁:“我是沒身份卡,但老子有人脈啊!放心吧, 這次我給你聯系的可是荒原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帶個人進出完全沒問題!”
唐玉安抓住了重點:“那……不會需要另外給錢吧?”
憑金山的作風, 唐玉安生怕自己被坑了。
金山伸出食指搖了搖:“想讓他出手, 給錢是沒用的……不過你放心,我和他關系可好了, 他還欠我一個人情呢。”
唐玉安想說有大人物欠你人情你怎么還混成這個樣子,但看金山似乎挺悠然自得的,便沒有說出口。
“你說的這個人叫什么,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呀,不論是公司還是私人的委托,只要好處足夠,什么都干。”金山一會兒快把一盒煙抽完了,唐玉安打開窗戶透氣。
“你可以叫他鐵手,反正大家都這么叫,也不知道是真名還是外號……誒,我還沒問你叫什么呢?”
唐玉安剛想報出自己的名字,轉念一想又覺得對陌生人謹慎一些為好,最好起個別名。
他一時想不出來,恰好感覺兜里的彈簧刀在硌著他的身體,便隨口說道:“我叫小刀。”
金山皺眉:“起的什么破名字,一聽就容易散財。”
唐玉安:……
他正想再問問有關鐵手的信息,卻忽然感覺到地面開始震動。
唐玉安一下子警覺起來,怎么回事,地震了?
他當即想要跑出去,卻見金山十分坦然地坐在原處,一動不動。
在唐玉安詢問的目光中,他伸了個攔腰站起身:“是鐵手到了,我們出去迎接一下吧。”
可能是震動嚇到了小黑貓,嗖的一下從窗戶竄了進來,直接往唐玉安這里跑。
唐玉安可不想再被電一下,連忙退到了金山后面。
金山也懶得戴絕緣手套把它扔飛了,直接掏出一個短筒樣的金屬棍子,打開開關把黑貓身上的電抽了出來。
黑貓被抽干了電,軟趴趴貼在地上像一攤貓餅。
“現在沒電了,”金山說,“想碰可以碰。”
他早就看出唐玉安對沒摸到小動物念念不忘。
唐玉安把黑貓抱了起來,小小熱熱的身體蹭著他,頗為乖巧。
心里頓時軟了下來,唐玉安摸了摸它的下巴,黑貓呼嚕著舒服地叫了兩聲。
金山一臉難評的表情:“這破貓,平時的煙嗓哪里去了?怎么今天突然變成死夾子了,惡心!”
唐玉安捂住了小貓的耳朵:“別聽他的,他在亂說,你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貓。”
唐玉安抱著它就不愿意松手了,直接帶著黑貓跟在金山后面出去見鐵手。
他以為自己會看到有人從車里下來,結果卻看到了一個足有十幾米高的龐然大物。
鋼鐵堡壘貼著地面越來越近,最前端突出的武器狀如犀牛角,震動就是這東西引起的。
唐玉安吞咽了一下,扭頭看向金山:“你這朋友的車……挺別致哈。”
結果金山說,這玩意兒是他的家。
唐玉安心道這還挺方便的,可以隨時帶著移動城堡到處走。
堡壘如同機械巨獸在二人面前停了下來,巨大的體型差讓唐玉安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只小小的螞蟻,會隨時被踩在腳下。
堡壘側面打開了一扇門,機械樓梯自動放下,一行穿著各異,打扮得甚是奇怪的家伙拎著槍走了下來。
最后出場的一看就是關鍵人物——大胡子,將近兩米的身材,遒勁的肌肉,還有用機械取代的兩條胳膊。
唐玉安現在知道他為什么叫鐵手了。
本以為金山和鐵手是朋友應該會非常隨意地打招呼,沒想到金山一見他的面,就笑得甚是諂媚,樂呵呵地跑過去,卑躬屈膝地給鐵手遞煙點煙。
“鐵手大哥,你可算來了!隔著兩公里我就感受到了您強大到無人能及的威壓,現在一見,更是被您卓爾不群的氣質所折服……”
這瞬間變為狗腿的樣子,讓唐玉安瞠目結舌。
金山不是說對方欠他人情嗎?怎么好像真實情況是反過來的……
“行了,別拍馬屁了。”鐵手不耐煩道:“我的東西呢?”
金山回頭,抬手指向唐玉安:“就在您面前。”
唐玉安變成了全場視線的中心,頓時頭皮發麻。
情況不對,金山騙了自己。
他轉身就想跑向金山的摩托車,卻沒跑出兩步就痛呼一聲摔倒在地,身體微微發抖。
他的右腿中彈了。
黑貓焦急地繞著他跑來跑去,喵喵叫著似乎想讓他站起來。
唐玉安現在只想趕緊離開這里,他掙扎著向前爬,在地上留下道道血跡。
一塊陰影籠罩住了他,他抬起頭,發現鐵手已經走到了自己面前。
鐵手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用機械手掐住一邊金山的脖子把他像個小雞崽一樣拎到了半空中,怒不可遏道:“你敢耍我?”
金山努力呼吸,斷斷續續道:“沒有,絕對……沒有,我發誓,他真的……是……保障局的!”
鐵手接著用力,直到金山的臉憋得青紫才松手讓人摔下來。
金山一落地就爬了起來,啞著嗓子保證:“他穿的正是保障局的衣服,手環也是特制的,雖然瘦弱了點,但絕對是保障局的人沒錯!”
唐玉安現在哪里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恨恨地看著金山,對方卻連一個眼神都不分給他,好像他是什么用來交易的物件一樣。
鐵手示意兩個拿槍的人搜身,卻什么都沒找到。
唐玉安心想,重要的東西都放在隨身空間里了,你們再怎么找也是徒勞。
不過雖然沒找到東西,鐵手也沒生氣,而是蹲下來掐著唐玉安的下巴,問他是不是工程部門的。
他們的堡壘需要升級,而主星的技術人員是難得的人才。
唐玉安可不會這些,只是搖了搖頭。
鐵手的眼神頓時變得冰冷無比:“是嗎,那你可就沒用了。”
危機提示響起,唐玉安覺得自己的下巴即將被捏碎,連忙喊道:“不過我有特異功能!”
鐵手松開了他,挑起眉毛:“說。”
這是給他一個機會的意思,唐玉安知道自己必須把握住。
他近戰不行,又不懂機械工程,唯一有用的精神力在這兒卻派不上用場,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系統給他開的金手指了。
唐玉安瞎編道:“保障局改造了我的身體,讓我能夠隨意撕裂空間,將物品放入取出而不被發現。”
鐵手不屑道:“你當我是傻子?”
保障局再厲害,也不可能有這種技術。
“我沒說謊,不信我展示給你看。”
說著,唐玉安抬起的右手上就憑空多了一包小熊軟糖。
這種東西放在現在展示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但空間里除了這個只剩干擾器核心了。
鐵手眼睛瞪得溜圓,站在他后面的手下也開始竊竊私語。
“我眼花了?”
“我也眼花了,那東西怎么就突然出現了?”
“這不會是什么魔術吧……”
“他拿的是什么,我看不清楚……”
“好像是……一袋軟糖?”
“軟糖?!誰會隨身攜帶這種東西……”
就連金山也開始暗暗懊悔,早知道他價值這么大,就不把他交出去了!
鐵手為了驗證他的能力,將一把沒有子彈的槍遞給唐玉安,讓他收起來。
下一秒,那槍就在唐玉安手上直接消失了,掃描也發現不了任何異樣。
這能力可不得了,鐵手得了寶貝,喜形于色。
明白自己暫時不會死了,唐玉安開始為自己爭取更好的待遇。
“這位……鐵手大哥,實不相瞞,保障局改造了我的身體后我為他們做了很多事,但局里卻在用不上我之后把我打發去干各種雜活,這次更是讓我來看守物資運輸。
“沒想到在空中城市遇到了意外,我的隊長丟下我自己跑了,害我被扔了下來……保障局辜負了我太多,我再也不想替他們干活了,大哥,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讓我加入你們?我發誓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看著他懇切的表情,鐵手問道:“叫什么名字?”
“小刀。”
“好。”鐵手打了個響指,機械指節擦出火花,“只要你能完成投名狀,你以后就不是俘虜,而是我們中的一員。”
接著話鋒一轉:“但你要是完不成,或是偷偷耍什么花招的話……”
他湊近道:“我會把你這張漂亮的臉,一整個掀下來。”
第49章 毒藥
唐玉安看著鐵手機械化的雙臂, 毫不懷疑他會說到做到。
不過鐵手也不是個完全不講道理的,既然要用人,就同意安排一位醫生給唐玉安看他的傷。
醫生是一位半邊臉都被金屬骨骼替代的女人, 約莫二十多歲,頭發編成一個個的小辮子扎在后面, 嘴里嚼著口香糖。
她俯身檢查了一下唐玉安的腿,說道:“沒什么大問題,一會兒幫你截肢。”
唐玉安:!
什么東西,他不過是中了一槍, 怎么就到截肢的程度了?
“不是, 我這……我這不至于截肢吧!”
醫生看向他:“你不愿意?”
“當然不愿意!”
醫生戳了戳他的傷口,唐玉安痛得驚呼了一聲。
“給你換個機械的,不會疼, 功率還高,不比你這原裝腿強?”
唐玉安現在對這些人對于更換義肢的崇拜有了個大致的印象。
如果他要一直留在這里,在身上安點武器也未嘗不可,但他終究是要回去的, 可不想白白失去一條腿。
“不了不了, 我還是更喜歡我的腿……”
醫生也不勉強,將他扶了起來:“好吧, 進去給你處理一下……不過你可是錯過了最新的一批貨,以后可別反悔。”
唐玉安在醫生的幫助下上了臺階, 忽然聽到身體落地的聲音。
他扭頭一看, 原來是金山被鐵手打倒在地。
鐵手踩住金山的胳膊:“還想要錢?上次弄丟了我們的貨, 砍你的眼睛教訓還不夠?看見你不殺你就不錯了, 滾開!”
說著往他身上吐了口口水,然后一腳把金山踹飛了出去。
金山也不惱, 反而抬起頭笑呵呵抹了一把滿是血污的臉,沖著鐵手離開的背影喊道:“大哥,說好了,這次之后我們的帳就一筆勾銷啦!”
鐵手也不向后看,拎起槍就往背后金山的方向打了一梭子,算是默認。
金山連忙拾起手邊的金屬垃圾遮擋,還不忘禮貌地說“謝謝老大,老大慢走!”
唐玉安對于他們的相處方式感到震驚,但又莫名覺得有些合理。
現在他終于知道為什么黃頭發說自己在下面不會被以禮相待了。
和這些人比起來,黃頭發簡直可以稱的上紳士風范。
金山這家伙,嘴里的話一個字也不能信,賣了自己不說,那什么英雄經歷也是假的。
那道傷疤,根本就是因為得罪了鐵手被劃的,編故事可能是為了滿足他的虛榮心罷了。
唐玉安最后看了金山一眼,跟著醫生來到了鋼鐵堡壘內部。
這里有些像飛船,但不大整潔,角落里堆著電線和廢棄的輔助機器人。
抬眼望去,這些人的造型也很有沖擊力——
基本上眼睛周圍都被涂黑了,頭發也是五顏六色的,甚至有個光頭為了讓自己融入群眾把頭皮染成了藍色。
根據鐵手的吩咐,醫生把唐玉安帶進了治療室。
治療床上放著一大堆雜物,醫生一胳膊把東西都噼里啪啦掃到了地上,然后撿起一包餅干打開吃了兩口,剩下半包塞到了唐玉安的手里。
雖然看著對方吃過了應該沒有毒,但唐玉安仍有些不愿意在這里進食。
“謝謝,不過我暫時不餓……”
“讓你吃你就吃,病人不說話,醫生讓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餅干直接被塞到了嘴里,唐玉安坐在治療床上,不得不開始咀嚼。
醫生一邊打麻藥一邊同他說話:“我叫F,是這兒的治療師,只要不是被打成一塊一塊的,我就能治好……”
感覺這里的人名字都蠻奇特的,唐玉安對這個給自己東西吃的治療師頗有好感,問道:“F是Friend的意思嗎?”
F嘴里叼著換掉的針管,直接把衣服一掀,露出肚皮上黑色的紋身,大大地寫著“FUCK”四個字母。
唐玉安:……
是自己淺薄了。
F也反過來問他:“你說你叫小刀,你的刀呢?”
唐玉安便把那把彈簧刀掏出來給她看。
F百忙之中瞥了一眼,給出了中肯的評價:“狗屎玩意兒。”
“……”
唐玉安也不知怎么反駁她,還沒開口,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他汗如雨下,雙手緊緊抓住了兩邊的扶手。
F用鑷子夾著子彈端詳了一陣,然后隨手丟開。
“好了,取出來了。”
她用噴霧給唐玉安止了血,迅速包扎好,還頗有心情地打了個蝴蝶結。
突然,整個空間猛地震了一下,唐玉安差點直接從治療床上摔了下去。
F頓時惱了,沖到走廊里大罵:“哪個小賤人開的,地陷都看不見,老娘這兒還有病人呢,一個失手把他腦袋捅穿怎么辦!”
她本來也沒想有人回應她,發泄完之后就回到了治療室。
剛剛晃的那一下,天花板都震出灰塵落了下來,唐玉安有點懷疑這治療室到底會不會關心病人是否感染。
F還算貼心,拿了塊干凈的毛巾包住唐玉安的腦袋擦了擦。
唐玉安在生理反應下變得眼淚汪汪:“不是打過麻藥了嗎?為什么還是這么痛……”
F干笑了兩下:“麻藥過期好幾年了,效果可能差了點。”
唐玉安:……
他不再說話,看上去有些委屈,F捏了捏他的臉:“真是個小可憐,姐姐給你道歉,下次盡量用剛過期的。”
唐玉安懶得和她爭辯,只是說自己的腿還在痛,走不了路怎么辦。
鐵手可還等著他拿投名狀呢,雖然不知道具體內容是什么,但這個樣子可不行。
“簡單,”F從兜里掏出一盒口香糖,往唐玉安手心倒了一顆,“這是加了東西的,嗨起來就不痛了。”
唐玉安看著潔白的口香糖,有點心虛:“我今天打了好多藥,再吃不會死掉吧?”
F一攤手:“爽死總比慘死好。”
唐玉安:……
成吧,他難道還期待什么正常的回答嗎?
嚼著口香糖,身上的傷口果然不痛了,就是走路有點輕飄飄的。
F給他安排了一個艙室作為房間,讓他在這里等鐵手找他。
唐玉安在里面轉來轉去,這里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他還挺滿意。
突然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原來是小黑貓。
他驚喜地把貓抱了起來:“咪咪,你是什么時候偷跑上來的?”
黑貓不會說話,只是黏黏糊糊蹭他的手。
唐玉安沒有帶能夠抽電的東西,為了防止小貓誤傷到自己或是其他人,便帶著它去找F。
F聽說這貓會放電也很驚奇,一番檢測后問能不能讓它留在自己這里,這兒有它吃的食物,自己還能給它搭個窩。
唐玉安覺得F看上去也蠻喜歡小動物的,便同意了,心想小貓跟著F總比跟著自己要安全。
不過臨走的時候,他還是問了一句:“你打算怎么處理它帶電的問題?”
F已經開始瘋狂地摸小貓的腦袋,小貓掙扎著想要逃出她的魔爪卻動彈不得。
“我為什么要處理?它正好可以給我壞掉的電飯煲充電!”
說著,還拿出一塊肉干賄賂小貓。
“趕緊吃,吃完了就能干活了!”
唐玉安見她確實有東西喂貓便離開了,回到艙室結果發現已經有人在等著自己了。
對方是一個高個子,一只眼睛被替換成了義眼,面無表情讓唐玉安跟著他走。
他帶著唐玉安坐電梯升到了頂層,與下面充斥著混亂的場所相比,這里明顯祥和多了。
鐵手躺在躺椅上,舒服地泡著腳,旁邊兩個人正在修繕他的機械臂。
見唐玉安過來了,鐵手讓其他人退下。
高個子站在門口,鐵手看向他:“一只眼,你怎么不走?”
被稱為一只眼的高個子顯然有些吃驚,他以為自己是例外。
但老大的命令不得不遵從,他看了唐玉安一眼,有些憤憤地離開了。
鐵手直接打開投影,一個光頭彪形大漢的全息影像出現在唐玉安面前。
“這個人,叫六哥,專搞販賣義肢的買賣,我跟他接觸過幾次,他確實有不少好東西。”
鐵手站在唐玉安身后,將機械臂搭在唐玉安的肩上,跟哥倆好似的。
他貼在唐玉安耳邊說道:“他明天會進行一場交易,到時我會把你送進去,我要你想辦法把這批貨偷出來,你意下如何?”
唐玉安不明白他為什么多此一問,自己難道還有拒絕的權利嗎?
于是,他點點頭:“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那就好。”鐵手笑了笑,忽然捏著唐玉安的下巴強迫他張開嘴,然后往他喉嚨里丟了什么東西。
唐玉安猛烈地咳嗽著,臉漲得通紅,但東西已經咽下去了,怎么吐也吐不出來。
“你……你給我吃了什么?”
鐵手還好心地幫他順氣:“別在意,只是防止你偷跑的毒藥罷了,如果不回來拿解藥,你便會全身血管爆裂而亡。”
唐玉安吐出一口氣,也不怕他,目光中反而帶上了期待:“毒藥是我任務失敗的懲罰,那如果我成功了呢,有什么獎勵?”
鐵手顯然對他處變不驚的性格很是滿意,承諾道:“如果你成功了,我就讓你做這里的三把手。”
唐玉安盯著他笑了,像只計謀得逞的狐貍。
第50章 卷毛
入夜, 唐玉安躺在陌生的床上,用被子蒙住臉。
他總是能聞到若有若無的煙味,也不知道是從哪里飄出來的, 想來其他人也不在乎,畢竟在這里嗑藥與喝水一樣尋常。
明天仍然是個未知數, 唐玉安內心忐忑,久久無法入睡。
如果不能成功……他就會被當作一個沒有尊嚴的工具扣在這里,更沒有機會逃脫了。
他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己放松下來,卻被黑夜中的一陣動靜吸引了注意力。
他猛地睜開眼, 警覺地坐了起來。
似乎是從門外傳來的, 很微弱,但絕對不是錯覺。
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唐玉安便輕手輕腳走過去, 手里拎了一根棍子。
一開門,原來是小黑貓在撓門。
唐玉安把它抱了起來,沒電,檢查后發現它脖子上帶了個白色的頸環, 應該是F給它戴上用來抑制它的能力的。
挺好, 這下不扎手了。
“你怎么跑過來啦?”
唐玉安摸了摸它的腦袋,想要把它送回F那里, 黑貓卻從他懷中跳了下來,直接竄到了被窩中。
這么自來熟?
一個小身體在里面動來動去, 像是被子成精了。
這時, F也找了過來, 站在門口說:“看來它很喜歡你的味道。”
“味道?”
唐玉安心想, 我也沒用什么香水啊……
F打了個哈欠:“它非要過來,我也攔不住, 你就先讓它住你這兒吧……明天我需要充電的時候再來接它。”
F本來已經離開了,卻又去而復返,思索再三后問道:“你明天……要去偷六哥的貨對嗎?”
唐玉安詫異地看向她,鐵手布置任務時沒有其他任何人在場,他也不覺得鐵手有多重用F,會把消息全都告訴她。
F擺了擺手:“別那么看著我,好猜得很,他可是饞這批新貨很久了,但奈何雙方之前有過節,一直拿不下來。”
唐玉安明白她是在提示自己,連忙問自己明天應該怎么做。
F說,讓他離得遠一點,不要摻和進去。
“可是那樣我就完不成任務了,我還中著毒呢。”
F告訴他,鐵手不會讓他死,但六哥就不一定了。
他會削去敵人的四肢,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臨走的時候,她又捏了一下唐玉安的臉:“俘虜總比人偶強,小可憐。”
送走了F,唐玉安越發沒底氣了。
黑貓似乎看出了他的局促,撲到他身上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唐玉安用墊子給它做了個窩,但黑貓堅持不懈地跳上床來,唐玉安也不再管他,由它縮在床角。
不得不說,有這么一個小東西陪著他,唐玉安竟真的慢慢平復了下來。
實在不行,還有系統在呢,大不了用生命值換解藥。
他墜入了夢鄉,但夢境卻是冰冷無比的。
他回到了小時候,正漫無目的地沿著街邊往前走著,懷里抱著已經斷氣的小狗。
因為小狗喜歡轉圈圈,唐玉安給它起名為星球。
他每次說,星球星球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小狗,小狗都會高興地搖尾巴。
爸媽不讓他把流浪狗養在家里,他便隔三岔五跑到巷子里投喂。
星球每次都會縮在角落里,見他過來,就會撲上來舔他的臉頰。
可是今天,唐玉安帶著食物去了,卻沒發現它的痕跡。
或許是跑出去玩了吧,他想,于是他沿著路一直往前找,逢人便問有沒有看到一條小黃狗,特別可愛。
他們都說沒看見,直到一個在路邊曬太陽的老大爺說,好像剛才有群小孩拿石頭砸狗玩,結果差點被咬,就把狗丟到池塘里淹死了。
唐玉安愣了好幾秒,才從唇間發出一點細微的聲響。
他跑了過去,池子一點也不深,但對小狗來說,池塘和大海是一樣的。
他把星球撈起來抱在懷里,慢慢走到大爺面前,問他有沒有看見是誰干的。
大爺說,太遠了沒注意,跟你差不多大的幾個孩子吧。
唐玉安不再追問,行尸走肉一般想要離開,卻被大爺叫住了。
大爺問,這狗是你養的嗎,叫什么名字?
聽了回答,他咂摸了一下,搖了搖頭:“娃子,你這名起的不好,太大了,壓不住,命就沒了。”
唐玉安把這句話記住了,一邊抱著星球往前走,一邊回想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那個時候你還那么小,他想,像個會動的小土堆。
應該叫你小土堆的,說不定就能活下來了。
唐玉安一直走過漫步街,走過叫賣的小販攤子,走過周圍人好奇的目光。
他好像籠罩在了一種難以打破的空間中,任何事都影響不到他。
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唐玉安回頭,是之前救過自己的男孩陳飛。
對方跑過來,第一句話就是你怎么又變得濕漉漉的了,不知道會生病嗎?
自從那天把他從水里撈起來之后,兩人就時不時地碰面,陳飛輟學早,唐玉安便教陳飛老師講的知識,而陳飛也會把他的見聞告訴唐玉安,好像他常年在走南闖北一樣,但他其實連這個城市都沒有出去過。
對于小孩子來說,這里就是他們的全世界,像是宇宙一樣遼闊,有數不盡的樂趣可以探索。
唐玉安把星球抱的更緊了一點,他說:“我的小狗,沒了。”
陳飛不是個會安慰人的,磕磕巴巴不知要說什么,唐玉安便自顧自講下去。
“我原想著,最近要降溫了,給它搭一個小棚子它就不會冷了。我沒有零花錢,就去撿了些木板,還從小賣部老板那里要了一些不要的墊子……我都準備好了,我本來,都準備好了的……”
陳飛問清楚了怎么回事,火氣蹭的一下就起來了,拉著他就往回走。
“你要帶我去哪兒?”
陳飛說:“這城市又不大,有小孩的只有那么多家,一家一家找,肯定能把兇手抓起來!”
他說,非要讓他們嘗嘗自己的拳頭不可。
走到一半,他停住問唐玉安:“會打架嗎?”
唐玉安搖搖頭。
“我看也是……沒關系,你只要記住,第一拳沖著鼻子去就行了,鼻子一斷,保準把人給鎮住!”
第二天早上從夢中醒來的唐玉安,腦袋里還回蕩著這句話。
但他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又想到其他人機械化的義肢,覺得屬實是以卵擊石了。
他把床腳還睡著的小貓抱到了F那里,F也已經起床了,正一邊放著死亡搖滾一邊給自己加紋身。
見他來了,愉快地同他打招呼:“早上好呀,我的小菜鳥和充電寶!”
唐玉安并不覺得菜鳥冒犯到了自己,相反,他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知之明,之前全靠演技在鐵手那里撐場面。
小貓睡得沉,唐玉安把它放下它仍然沒有醒。
“睡眠質量真優秀,跟死了一樣。”F懇切地評價道。“對了,它叫什么名字?我總不能一直貓啊貓的喊。”
唐玉安說,這不是我養的貓,只是跟著我上來了而已。
F勸他:“它這么黏你,我看以后也是要跟著你的,你就給它起個名吧。”
唐玉安頓時覺得自己被委以重任。
思考了足足兩分鐘,他對著小貓輕聲說:“從今天起,你就叫咪咪了。”
F:“……這名需要思考那么久嗎?還不如充電寶呢!”
唐玉安說:“把名字起的小一點,才容易養活。”
F說了句迷信,然后把唐玉安按在了一個轉椅上,還在他脖子周圍鋪了塊白單子。
“給你理個發,不要亂動,不然我以后也叫你咪咪。”
唐玉安:?
“我不用剪頭發……”
F卻不管他,徑直從抽屜里拿出了一把剪子。
唐玉安試圖逃脫她的強買強賣,卻發現手腕剛一抬起就被伸出的機械環給扣住了。
F得意道:“這東西以前是刑具來著,被我改造成客椅了。”
唐玉安默然:“你這生意……有點費客人啊。”
“平時用不上,這不是怕你跑么……別嫌我多事,這是鐵手交給我的任務。”
唐玉安驚詫:“他讓你給我剪頭發?”
F開始動作迅速地修剪發尾:“他要你做一點偽裝,這樣才好混進去,不然太顯眼了。”
似乎有些道理,唐玉安在確認發型的改變不會是剃光頭后平靜地接受了。
可過了一會兒,他又補充道:“也不能剃頭骨啊!”
F有點可惜:“這么完美的五官,可惜是個老古板。”
唐玉安:……
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評價他,但為了守護自己的頭骨,古板就古板吧。
頭發很快修好了,基本沒怎么剪短,只是稍微修了個型,燙卷了一些。
唐玉安撥著劉海,對自己的小卷毛有點不適應,F按住了他的手:“好了小羊羔,該選衣服了。”
說著,她從角落里拉出一個箱子,把里面的衣服全都倒在了床上。
“從這里面挑一件吧。”
大閃片,寬鏈子,夸張的圖案配上標新立異的設計,誰穿出去都會被人行注目禮,可能只有放在這個星球上才合理。
唐玉安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用食指挑起一塊布料。
F兩眼放光:“你真選這個?”
唐玉安升起了不好的預感:“這……難道不是方巾?”
F切了一聲:“這都沒見過,那是個肚兜。”
唐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