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脫衣
他們舉步維艱時如此重要的信息突然從天而降, 不得不讓他們懷疑其真實性。
魏朗星再次同下屬確認:“真的追蹤不到是從哪里發來的?”
下屬搖搖頭,事實上,他們現在還不知道對方是怎么侵入系統的。
魏朗星沉默了幾秒后說:“可能是陷阱。”
或許于遼一開始帶走唐玉安, 目的就是引保障局的人前去。
但是有些說不通啊,如果于遼想要用唐玉安威脅他們, 早就應該一個電話打過來談條件了,沒必要拖這么久之后用這種意味不明的方式通知他們。
謝存不想耽擱任何時間,恨不得馬上出發:“你什么意思,怕有危險就不去了?那我自己去, 用不上你……”
“誰說不去了?”魏朗星當即安排分組行動, 小隊從不同的角度前往包抄,留下一部分人在外面接應以防逃跑。
謝存詫異:“你不是說可能有陷阱?”
“但也有可能是真的。”魏朗星多拿了一把配槍,邊行動邊說話。
或許真的有人在暗中幫他們, 這個人有特殊的手段能夠得知唐玉安的消息。
他說“速來”,或許是在替唐玉安求救,也是在告知他的情況很是危急。
一想到唐玉安這兩天一直處在一個變態殺人狂的掌控之下,魏朗星就忍不住開始聯想到從前執行過的外勤任務——
他見過一個以獵奇博眼球的馬戲團, 他們把買來的人口毀容或是弄殘, 通過他們奇形怪狀的外形吸引喜歡尋找刺激的看客。
有些人是毫無底線的,他們的精神受到了不可逆轉的污染, 是最危險的存在,你絕不能把你的后背暴露給他們, 因為他們隨時可能會捅你一刀。
之前是他小看于遼了……
他計算了一下, 大概需要兩個多小時, 他會盡量在兩個小時內趕到。
但也不排除在那里等著他的是一個精心設計的圈套, 他一到達,就會鉆入密不透風的羅網之中。
如果那樣也沒關系, 不論是于遼還是他的同伙在那里,總是知道唐玉安的情況的。
他會撬開他們的嘴,平和的生活過多了,有些人似乎真的忘記他魏朗星在初入保障局時第一次出外勤就殺穿一條路的豐功偉績了。
他能撐下去的,只要到時看到的不是……
他甚至不敢想。
幾人即刻動身,空氣中充斥著大戰前的緊張感。
而此時另一邊的唐玉安對此事一無所知,他長出一口氣,慶幸于遼的情況平靜下來了。
但危機并沒有解除,于遼只是精神力不再亂飛,思維卻仍然飄忽不定。
他垂著頭,口中念叨著:“我的配方,我的獨家配方可不能丟,要靠這個賺錢養家的……”
說著,他抬起頭睜大眼睛看著唐玉安:“你知道我做冰激凌的秘訣是什么嗎?”
唐玉安搖頭,這秘訣是能隨便說的嗎?
他只覺得于遼現在像是喝醉了一樣,無法正常思考。
不過脾氣還是一樣執拗,自己不回答他就一遍遍地問,跟小孩子一樣。
唐玉安只能猜測,說了一大堆,什么放堅果放巧克力醬,注意溫度之類的,全都不對。
看于遼帶著期待的目光,難道是一個特別的答案?
唐玉安試著說:“你的秘訣……不會是加入一點愛心吧?”
“不是啦,”于遼認真地說:“是加一勺外面買的融化的冰激凌。”
唐玉安:……
你把別人做的化掉然后再凍起來,就變成你自制的了?
好像也沒什么問題。
唐玉安不想再發表評論,于遼卻好奇寶寶一樣湊過來追問:“你呢?你的秘訣是什么,加愛心嗎,怎么加?”
為了不讓他的情況再度惡化,唐玉安順著他一本正經地說:“大概就是在制作之前先親一口吧。”
于遼若有所思,然后突然站起身飛跑了出去。
唐玉安:???
不是,這是什么操作啊?
就算自己的話讓人厭煩,他也沒必要猝不及防地轉頭就走吧?
他怕出什么事緊跟在于遼后面,結果發現他一個大高個正站在廚房的小冰箱前,把里面的食物一樣一樣往外扔。
先前因為精神力的干擾失靈的電路已經恢復了正常,冰箱冒著寒氣。
唐玉安一開始以為他是忽然感覺到肚子餓了想要拿點東西吃,卻越看越不對勁。
大半夜的,沒必要吃一整筐土豆吧?
等唐玉安反應過來的時候,于遼已經幾乎把冰箱清空了,然后抬起腳就想往里鉆,嚇得唐玉安大驚失色地把他拉了回來。
還真退化成小孩子了,對大小一點概念沒有,你那么大一個人,拆碎了都放不進那個小冰格!
唐玉安只能試圖從奇特的角度理解他的想法:“你……你是太熱了,想到里面降溫嗎?”
于遼義正言辭地高聲宣布道:“我不叫太熱了,我叫冰激凌。”
說完,他不要臉地湊上前:“現在你能親我一口了嗎?”
唐玉安:……
原來在這里等著他呢,他合理懷疑于遼根本沒有變糊涂,而是學會了謝存的油嘴滑舌。
于遼沒有得到他想要的親親,非常失落,覺得自己當冰激凌不太夠格。
那些幻聽的聲音幫他分析了一通,說他可能是溫度太高了才會被嫌棄,于遼深以為然,當場就要開始脫衣服,又一次震驚了唐玉安。
唐玉安好歹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但他是真的弄不懂于遼的思維模式。
他給人的感覺就是東一榔頭西一棒的,根本無法預測他接下來會口出什么狂言或是作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舉動。
不過好在最后唐玉安以冰激凌需要外包裝為由讓于遼停了下來,隨著時間的流逝,于遼也開始慢慢恢復了。
他先是經歷了一陣五感幾乎消失的混沌狀態,然后便慢慢開始好轉。
等他意識基本上回來了,唐玉安問道:“于遼,你現在……知道你自己是人類嗎?”
于遼呼吸一滯:“我……我知道我不配做人,我是怪物,傷害了你,你的脖子……”
唐玉安抬手擋住了那些青紫色痕跡:“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總之你清醒了就好。”
“清醒?”于遼這才注意到時間居然過了這么久,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失手傷到唐玉安的時候。
后來發生了什么……
頭好疼,一點也想不起來。
唐玉安寬慰他:“沒什么,你不記得其實是好事。”
不然可能以后每次回想起來真的會尷尬死。
但于遼聽了這話,一下子像被點燃了一樣,激動地問:“我做什么了,我到底做了什么?”
唐玉安奇怪,沒必要對著自己的黑歷史緊抓不放吧,就不能凡事留一線?
于遼張了張口,片刻后終于問了出來:“我有沒有再傷害你?有沒有……冒犯你?”
他不敢想象完全失控的自己和唐玉安共處一室會發生什么。
他絕不允許有人折辱唐玉安,就連自己也不行。
唐玉安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只是挑了沒那么社死的部分告訴他:“沒有誒,你只是問我能不能親你一下,嗯……雖然這要求有點奇怪,但你當時還是挺有禮貌的。”
這下總能保住他的形象了吧。
于遼像個被扎了口的皮球,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半晌,他的耳朵慢慢爬上了紅色,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
“那……那你,親……親了嗎?”
唐玉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問出口的。
一個人不清醒也就算了,難道自己也不清醒嗎?
就像醉酒的人說的胡話不作數一樣,若是他答應了,那他成什么了?
“當然沒有!”
唐玉安忿忿道:“我是那么隨便的人嗎?”
“我絕對不是那個意思!”于遼想要解釋,卻一想到自己干了些什么事就變得笨嘴拙舌:“我只是……只是,我有毛病,對,我腦子有病,你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
唐玉安本就沒生氣,聽他這么說又有點想笑,便決定再逗逗他。
“還不止呢,我說不親,你就當著我的面開始換衣服,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當人體模特呢。”
于遼常年健身,別的不說,對自己一身的肌肉還是很自信的。
但此刻,他卻只覺得無地自容,希望墻面能裂開一個縫讓他鉆進去。
面壁思過了幾秒,他干巴巴地重復了幾遍,說自己有毛病別讓唐玉安跟他計較。
唐玉安不明白他為什么道歉:“這有什么,脫衣服被我看到損失的是你啊。”
他的邏輯很簡單,自己看一眼不會怎么樣,但于遼可能會因為這種丟臉面的事留下心理陰影。
于遼聽了這話,震驚地望向他,剛要開始詳說遇到暴露狂一定要繞著走,突兀又刺耳的聲音卻在屋內響起。
有人觸發了外層的警報。
于遼臉色一變,快步來到監視器前查看監控。
他們找來了……
于遼瞬間不知道如何思考,滿腦子都是這怎么可能呢?
本就沒有完全平復的精神力波動又有復發的跡象。
衣柜開合著嘲笑他:“看吧,我說什么來著,你根本贏不了的。”
紛雜的聲音環繞著他——
“他們馬上就會把他帶走,然后你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你會在監獄里孤獨地死去,他甚至不會來看上你一眼……”
“不能放他走,他走了就不會回來了!”
“帶著他跑吧,不過是換一個地方而已!”
“快跑!”
于遼已經完全喪失了自主思考的能力,只有一個念頭支撐著他,那就是一定要把唐玉安帶走。
不能放手,對,他不能放手!
他緊緊地拉著唐玉安,當即上了車,打算從一條隱秘的小路離開。
他對這邊的路況比那些人了解得多,七拐八拐真的成功溜出了包圍圈。
城市到處都是監控,所以于遼決定向相反的方向走。
唐玉安已經明白發生了什么,魏朗星來找他了!
可當他看到于遼的臉色時,心里的狂喜變成了擔憂。
不是對自己,而是對于遼。
于遼的狀況很糟糕,緊咬著牙,呼吸急促,應當已經被逼到了極致,唐玉安和他說話他卻回答得前言不搭后語的,如果被旁人看去定要說一句真是個活脫脫的瘋子。
如果這個時候碰上魏朗星他們,于遼再做出什么過激的舉動,很可能會在當場丟了性命。
唐玉安想,于遼愈合得很快,但他并不是無法殺死的。
他只是生病了,綁架自己恐怕也是一時讓想法走了極端,唐玉安并不想他出事。
如果……如果自己能先見到魏朗星說明情況的話,或許可以讓于遼多一重保障。
車輛向前疾馳,唐玉安吞咽了一下,悄悄把手放在了車門拉手上。
第32章 刀片
車速這么快, 跳下去肯定會受傷,但唐玉安還是決定采取行動。
如果放任于遼這么下去,一定會出事的。
他先觀察了一下, 周圍有不少易于隱藏的植被,如果這一摔不會使他喪失行動能力的話, 或許真的有機會逃掉。
而且,他知道魏朗星估計已經快追上來了,如果于遼想要不被趕上的話,或許會放棄回頭找他。
又或者, 如果他摔得很重……于遼可能會選擇送他去醫院, 那就必須去到城市中,這樣一來,于遼在某種程度上算是放棄了潛逃, 魏朗星應該會采取更溫和的抓捕方式。
起碼……不會二話不說當場殺死他。
一般的綁匪才不會在乎人質的安全,人質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趁手的好用的物品。
但唐玉安就是覺得,于遼是不一樣的。
如果自己需要緊急醫療援助,他是不會放任不管的。
說到底, 他不是什么因為一己私欲做出無可挽回舉動的亡命之徒, 更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人。
除了不讓自己回去,于遼也沒做出任何傷害他的舉動, 起碼不是故意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唐玉安甚至覺得他這兩天有點吃胖了, 而且氣色紅潤, 完全不像是被綁架了。
于遼不會讓自己出事, 他也不是什么逃犯, 只是因為藥物得病了而已,等他冷靜下來愿意配合了, 保障局會有辦法的。
如果沒有……自己和魏朗星他們也會把宜心藥業一直查下去,直到尋找到救人的方法。
他毫不懷疑最終一定會成功,魏朗星可是主角,氣運加身,沒有做不成的事。
唯一的問題是,究竟需要多久。
于遼沒有太多時間了,就這么短短兩天,唐玉安就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病在不斷加重。
就算主角在未來能把宜心藥業的幕后主使抓住,在那之前,還有多少人會深受其害?
于遼這樣的事,一定不是個例。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不知有多少因為生了重病感到絕望的人被突如其來砸向他們的試藥機會弄暈了頭腦,一頭栽進深淵里。
唐玉安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沒辦法幫到所有人,但他起碼能夠盡力讓于遼活下來。
當你聽聞一個陌生人遇到災禍可能最多只會感慨一下,但當這個人成了你熟悉的朋友,一切就都變了。
于遼雖然不是主角,但在唐玉安這里,也是為數不多他能說的上話的人。
其實最初的于遼也和所有人一樣對未來充滿希望,只是他似乎總是差了一點運氣,才會越走越偏。
是時候回到正軌了。
唐玉安吐出一口氣,就是現在了。
別害怕,跳下去就可以了,以前又不是沒跳過。
可當他準備行動的一瞬間,車門卻突然鎖上了。
唐玉安看了于遼一眼,他正專心致志地開車,似乎只是突然想起來關門了。
但唐玉安知道,他一直在關注著自己。
慶幸的是,即使精神已經走向了極端,于遼也沒有因為他試圖逃跑而生氣或是苛責他。
他只是又一次提高了車速,讓唐玉安想搶方向盤的想法也完全打消了。
他是要救人,不是要和于遼同歸于盡。
唐玉安在上車前順手拿上了自己的包裹,這個時候突然感覺到里面振動了一下。
有信號了!
知道有人來救援,和真正能夠建立通訊是完全不同的。
唐玉安的心臟跳得飛快,身子緊繃,想查看又不敢有大動作怕刺激到于遼。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旁邊的于遼一眼,發現他正口中念念有詞,近乎耳語聽不清楚。
可能是幻聽又開始困擾他了。
見于遼有些自顧不暇,唐玉安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把手機掏出來查看。
鋪天蓋地的消息和未接電話讓他一時晃了眼。
他原以為只有隊里的幾個人會試圖聯系他,但王文和龐晉,以及他沒見過幾面的幾個保障局同事也給他發了很多訊息。
他莫名想起之前從醫院醒來的時候,他翻了翻手機想看有沒有家人的消息,卻只找到幾條廣告。
現在……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可能是因為和主角團接觸的多沾到了一點氣運吧。
沒時間一一查看,唐玉安直接點開了魏朗星最新發過來的——
“左聽寒在前面攔截,稍微低點頭,別誤傷到你,很快就沒事了。”
他們果然是打算直接截殺于遼!
他知道保障局有一種特殊的槍,若是擊中腦袋,整顆頭會直接爆開。
于遼就是恢復能力再強,也要有東西能恢復呀!
唐玉安可不想讓身邊的人一下子變成一具無頭尸體,開始飛速思考。
魏朗星選擇發出這條消息,一定考慮過被于遼看到的可能,顯然就算于遼知道了也無濟于事。
確實是這樣,對于于遼來說這里可謂是前有狼后有虎,倒是還有一條岔路可以走,但那是通往城市的,他這樣被通緝的人進去就出不來了。
唐玉安想要給魏朗星回個消息讓他不要輕舉妄動,也別傷到于遼的性命,但他轉念一想,又怕魏朗星會以為是于遼拿著自己的手機發送的緩兵之計。
怎么辦,不能讓于遼過去,要想辦法讓他停下來。
雖然知道勸不動,但唐玉安還是掙扎著嘗試了一下。
“于遼,你停手吧,我們走不掉的,”他說,“你別害怕,一會兒我會幫你說話,他們不會把你怎么樣,我是認真的。”
于遼卻像聽不見一樣完全不為所動。
唐玉安著急道:“我沒開玩笑,他們把你當成了危險人物,一看到你就會殺掉你的!”
隨即軟化了語氣:“你聽我的好不好,不然你真的會死掉的……”
他原本以為于遼是根本不愿搭理自己,這句話說完,于遼卻突然笑了起來。
這笑像是硬生生擠出來的,干癟又刺耳,像是指甲在塑料上抓撓發出的噪音。
他的面容都笑得近乎扭曲,他回答說,那樣也挺好。
幾個呼吸之后,他收了笑,用輕柔的聲音說道:“送我最后一程好嗎?我一直幻想著這一刻的到來,你能陪著我真是太好了。”
唐玉安忽然明白,于遼或許根本沒想著自己能逃脫,他是在尋求一個終結。
不行,于遼現在陷入了情緒的怪圈,這種時候往往會一時沖動做出令人后悔的決定。
眼看著無法說動他,唐玉安當即把包里的鑰匙掛件拿了出來——
那是一個金屬樣的小熊裝飾,是魏朗星送給他的,里面夾著一個小刀片,說讓他隨身帶著以防萬一。
他把刀片取了出來,威脅一個求死的人說要捅他是沒有用的,唐玉安只能把對象換成自己。
他一開始要把刀片貼在自己的脖子上,想了想覺得風險太大,如果失手劃開了,于遼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于是,他選擇了較為保守的手腕。
刀尖貼著皮膚有些涼,他稍微用了點力,堪堪要刺破皮膚。
“于遼,現在把車停下。”
他沒想到效果這么好,于遼身上瘋狂的氣質好像一下子消失了,面上一片空白,似乎沒反應過來。
他真的把車停下了,還停得過分平穩,好像生怕一個急剎讓刀刃戳進手腕里一樣。
唐玉安有些驚異,怎么突然間這么聽話?
早知這樣,他應該用這種方式威脅于遼送他回去,就什么事都沒了。
唐玉安以為于遼的態度軟化了,正欲和他說清楚現在投降才是最好的選擇,利器卻突然被奪走了。
事情發生的太快,他甚至沒看清楚,那刀片就跑到了于遼的手中。
唐玉安:……
原來我這么沒用的嗎,連唯一的武器都拿不好。
他看到血珠從于遼的指間滲了出來,才意識到他是直接握上了刀刃搶過來的。
這點傷口很快就愈合了,于遼把刀片丟了出去,然后一言不發地拉過唐玉安的手腕開始檢查,那里留下了一道紅痕,但是沒有破皮。
他從車里拿出了一包簡易敷料,唐玉安在星網上看到過,這些敷料過去在戰場上頻繁使用,里面的物質對嚴重的外傷能夠起到緊急止血的效果。
但是后來因為技術的迭代,有了更方便更有效期的處理措施,這種價格昂貴的敷料就不再生產了,于遼應該是之前買來應急的。
一般來說這種敷料要致命或是非常嚴重的傷口才用得上,唐玉安不知自己這么一道淺淺的劃痕有什么好包的,但于遼固執己見他也沒法拒絕。
雖然刀片沒了,不過唐玉安覺得起碼于遼現在應該能聽進去話了,他正欲開口,于遼卻拿一條軟巾綁住了他的手。
唐玉安:!
“你……你這是干什么,我沒其他東西了,我保證……”
但于遼不聽他的,只是在仔細調整位置確認不會勒到傷口之后,還把他的腳也綁上了,讓唐玉安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待宰的羔羊,被人拴住動彈不得。
于遼抱起他,在他強烈的抗議聲中把他從副駕駛抱到了后座上。
“這里安全一些。”于遼從后備箱中拿出幾個抱枕和軟墊,鋪在他身邊以及車內。
這樣,就算他摔下來也完全不會受傷。
“放心,”他說,“你很快就能擺脫我了。”
唐玉安也不知道他這種誤解是怎么產生的,他費盡了口舌也沒讓于遼再次把車停下。
眼看著他們越走越遠,離布控的位置也越來越近,唐玉安心急如焚。
于遼綁得很巧妙,任憑他如何扭動也不能掙脫。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唐玉安心想,我必須阻止他,再晚就沒可能了。
手腳動不了,他就換一種方式。
他一咬牙,把腦袋對著中央扶手箱狠狠磕了下去。
第33章 絕無虛言(二更)
手腳都被束縛住時, 其實很難控制好力度。
唐玉安是在重力的作用下磕下去的,自己又加了點力。
他剛開始沒什么感受,摔在地上時還在疑惑是不是磕得太輕了, 怎么不痛呢?
但等他感覺到濕漉漉的液體從他的臉頰劃過,他才反應過來好像是磕重了。
早知道不該撞頭的, 他想,怎么有點看不清楚呢。
就連四周的景物都開始模糊,這讓他似乎成了飄蕩在天地間的一陣微風,只能用觸覺來感受。
耳邊的聲音也變得遙遠, 恍惚中他聽到有人在叫他, 聲音特別急切,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一樣。
怎么了,他想, 我只是有點累,需要睡一覺而已。
他聽到那個聲音說:“沒事的,我說沒事就沒事。”
系在手腳上的紗巾被解開了,冰冰涼涼的東西敷上了他的額頭, 還是蠻舒服的。
然后, 他來到了一只晃晃悠悠的小船內,能感受到自己在不斷前進。
那個聲音又在叫他了, 唐玉安有點煩,他困了, 想要睡覺, 這人就不能讓他休息一會兒嗎?
于是他說:“別煩我。”
但那人卻變本加厲地一刻不停地與他說話, 他也聽不太明白, 只能大致察覺到他是在跟自己道歉。
如果你感到抱歉就不要煩我啊,他想。
唐玉安在聲音的不斷干擾下睜開了眼睛, 看向身邊的人。
這人臉色好難看哦,是不是不舒服,那我還是不要跟他計較了……
在哪里見過他呢?
思考了兩秒,唐玉安決定直接問出口:“你是誰?”
于遼見他轉醒幾乎喜極而泣,天知道他剛才怎么叫唐玉安都得不到回應時有多心焦,好像被放在烈火上炙烤著。
他不是第一次看見唐玉安流血,但每次都是這么令他恐懼。
先前坦然赴死時他的情緒都沒有波動這么大,現在卻像是決堤一樣再也收不住了。
恐慌,無措,后悔,自責,各種情緒雜糅在一起,讓他手腳冰冷。
幻聽總是選擇在他最脆弱的時候開始攻擊他。
“他要死了,就是你害的。”
“一次兩次還不夠嗎,你真的要讓他把性命丟掉才肯罷休?”
“看看你干的好事,唐玉安遇上你真是太可憐了。”
“他這一身的傷,哪次不是因為你?你還看不明白嗎,你就是個污染源,必須被清除。”
他已經完全無法思考了,但他知道現在必須立馬冷靜下來。
疼痛是最好的刺激,他狠狠咬向自己的嘴唇,牙齒刺破皮膚,嘴里滿是鐵銹味。
口中的傷口不到兩秒鐘便自行愈合,他就接著咬,重復了幾次,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終于不抖了。
從此處可以走岔路到臨近的城市中,那里一定有醫院。
于遼知道自己如果選擇這一條路一定會被當地的警務人員抓住,但對他來說,這甚至不是一個選擇。
他告誡自己,就算要死也要等唐玉安安全了再死,現在千萬別掉鏈子。
于遼把油門踩到底,車輛在荒無一人的道路上跑得飛快,他卻只覺得遠遠不夠。
太慢了,怎么這么慢……
他一直在分心和唐玉安說話,一聲一聲喊他的名字,生怕他悄無聲息間就永遠睡過去了。
是我錯了,他說,我太自私了,配不上你的好意,做的事只有恩將仇報。
他說了很多,語句顛倒,甚至連自己都聽不太懂,只是一刻不停地抓住腦海里冒出的第一句話。
他告訴唐玉安,其實自己試圖復刻過他做的海鮮粥,但好幾次都失敗了,做出來和他的一點都不像。
他還說,自己悄悄拍了一張他的照片,沒經過他的允許還反復看了很久,真的抱歉,如果他不樂意自己會立刻刪掉。
喋喋不休還是有些效果的,唐玉安的意識似乎回來了一些,開口問他是誰。
于遼噎住了,他能怎么說呢,我是綁匪,是逃犯,是把你害成這個樣子的罪魁禍首?
他絕不能在這個時候讓唐玉安擔心,便說我是你的朋友。
唐玉安嗯了一聲,似乎默認了這個說法。
隔了兩秒,唐玉安又問道:“我們是要去哪兒?”
“去醫院。”于遼說,“很快就到了,你能和我再說說話嗎?”
唐玉安思維有些遲鈍,不明白他的這個朋友為什么一定要自己說話,是因為開車太無聊了嗎?
雖然他很累很想休息,但既然朋友都開車載他了,他也不好拒絕朋友的要求。
“那好吧,你想聽什么……”他忽然反應過來是要去醫院:“你受傷了?那可不能拖著,不能諱疾忌醫……”
于遼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沒有受傷,是你受傷了。”他隨即篤定道:“但沒關系,我們馬上就要到了,我在這里,你不會有事的。”
唐玉安疑惑,自己受傷了,什么時候?
他的第一反應是去看自己的雙腿,因為他突然想起一段回憶,里面的自己兩條小腿都被截肢了。
他忘記那只是從前的世界發生的事情,還為自己的改變有些驚異。
但他還是高興的:“朋友,我的兩條腿長出來了!”
原來我的身體這么厲害的嗎,還能再生?
于遼以為他開始說胡話了,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唐玉安又看看自己的兩條胳膊,也都完完整整地長在他的身上。
在他的意識中,只要他的四肢還健全,那便是沒事。
“我沒受傷,”他說,“我不要去醫院。”
像是跟父母發脾氣的小孩子。
于遼這個時候知道不能和他爭辯,便改口說道:“嗯,是我受傷了,玉安陪我去醫院好不好?”
但聽話的人卻沒意識到那是自己的名字,愣愣地問:“玉安是誰?”
于遼說,那是你的名字,是全世界最好聽的名字。
唐玉安很快接受了,然后反問道:“那你叫什么呢?”
于遼告訴了他,他便像得了新玩具一樣,把這兩個字翻來覆去地叫。
即使知道唐玉安可能根本沒在聽,于遼還是每次都回應。
他說,我在。
他說,我就在這兒,我不會走。
唐玉安搖了搖腦袋,皺起眉毛。
“于遼,我腦袋里……好像有人在說話。”
明明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不是于遼,那只能是他自己的腦袋里冒出來的。
那個聲音隔半分鐘就出來一次,說的都是什么生命值下降,數據波動之類他聽不懂的話。
有點煩。
“于遼,你能讓他停下來嗎?”
在這件事上,他求助于遼可以說是選擇了一個每次都不及格的差生。
于遼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醫院上:“等下見到醫生就會消失了,再堅持一下,到時候你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這句話說的很重,唐玉安突然來了興趣,也不去管那個不斷冒泡的聲音了。
“真的什么都可以嗎?”
于遼鄭重地點頭:“絕無虛言。”
唐玉安眼前發黑,即使想不起為什么,他還是本能地抗拒黑暗。
“那……那你可以給我買一盞小燈嗎,永遠不會滅的那種,我只要帶在身上,天就不會黑了……”
如果他愿意,于遼什么都能為他弄來,但他只要求一盞小燈。
“沒問題,”于遼苦笑了一下,“我能把全城的燈都給你買來。”
唐玉安即刻抗議道:“那不行!你都買走了,別人用什么?”
他想了想,說只要一盞就夠了,多出的東西他不需要。
在唐玉安看來,學會知足是很重要的,不要總是去肖想不屬于你的東西。
得了于遼的保證,他安靜了下來。
腦袋里的聲音仍在打擾他,他決定問一下好像什么都知道的于遼。
“它說我要死了,是真的嗎?”
“不會的,我不允許。”
醫院到了,于遼一個剎車停了下來,沖出去求助。
唐玉安眼前的畫面像鏡子碎片一樣割裂開來,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覺得有人在抱著他。
呼喊聲,腳步聲,儀器的滴滴聲不絕于耳,他被放到了一張床上,沒有汽車坐墊那么柔軟,他不舒服地扭動了一下,但有人按著他不讓他動彈。
從雜亂的聲音中,他辨別出了于遼的,他知道這是自己的朋友,安心了一些。
“很快就好了,”于遼追著治療床在他耳邊說,“我就在這里,我……”
可不等他說完,就被治療師轟了出去。
于遼坐在走廊里冰冷的椅子上,有人來問他需不需要醫療援助,他沉默著搖了搖頭。
手上的血如果是他自己的就好了,但他清楚地知道是唐玉安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有的時候會忽然感覺有些喘不過氣,然后才意識到自己是一時忘了呼吸。
不過好在經過緊急處理,唐玉安最終轉危為安,治療師告訴他可能因為之前沉睡的后遺癥存在,所以當時看著比較駭人,但其實沒有大礙,病人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
“我給他用了藥,他現在很清醒,你可以進去看他了。”
于遼先是激動地往前走了兩步,然后突然頓住了。
“不了,他現在……恐怕不想見我。”
治療師是個熱心腸的,說道:“怎么會呢,他清醒后第一時間就是問起你,你們是不是吵架了?你放心,他已經不生氣了,還讓我跟你說這件事和你無關,讓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呢!”
他繼續苦口婆心道:“你看你對象都進醫院了,有什么分歧就先放放吧,他現在正需要你呢。”
之前看到于遼一副天塌了的樣子,他會誤會也不奇怪。
他根據自己多年來廣泛的見聞大致推測了一下,可能是兩個人大吵一架,還沒和好人就受傷了,導致這個年輕人把事情怪到了自己頭上。
于遼還是搖了搖頭,唐玉安或許會原諒他,但他卻做不到原諒自己。
不能再禍害人了,他想,到此為止吧。
于是,他只是到外面買了一個水晶形狀的小夜燈,拜托治療師轉交給唐玉安。
治療師雖然不理解也還是照搬了,心想現在小情侶的道歉禮物有點太磕磣了些,如果是他自己,肯定不會買這么便宜的,有點上不了臺面。
于遼不敢去看唐玉安,但他也沒有離開,而是直接上樓到了頂層。
他知道自己走不掉了,他只是想再看一眼天空。
他默默數著時間,估摸著差不多了。
果然,在倒數結束之后,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務人員魚貫而入,是人臉自動識別系統通知了他們這里有逃犯。
看上去自己的危險等級還挺高,出動了這么多人,就為了對付他一個。
面對一排黑洞洞的槍口,于遼平靜地說:“這些武器對我沒用,想殺死我,你們需要換更有效的。”
第34章 震動
在接到電話說于遼帶著唐玉安出現在醫院時, 魏朗星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明明已經趕過來了,難道他還是晚了嗎?
怎么會這樣……
“他怎么樣?”魏朗星機械地問道。
對方以為他問的是于遼:“逃犯雖然還沒被擒獲,但目前已經被控制住了, 應該沒有問題……”
“我說的不是他!”魏朗星當即打斷了對方的話,急切地追問道:“我說的是唐玉安, 就是于遼帶到醫院的人,他怎么樣?!”
對方不明白他為什么好像對危險的逃犯不太上心卻一直追問另一個人,但還是如實回答道:“哦你說他啊,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現在逃犯沒和他在一起, 已經安全了。”
好像終于踏上了堅實的地面,魏朗星重新回到了現實。
那就好,唐玉安現在安全了就好……
但一刻沒有見到人就不能真正放心, 魏朗星在確認位置后即刻前往。
坐在他副駕上的謝存不斷追問唐玉安傷得怎么樣,傷在何處,嚴不嚴重。
沒有生命危險不代表沒事,他只能回答具體情況自己也不清楚。
謝存突然反應過來, 如果唐玉安現在在醫院里, 那邊應該是有信號的。
即使不能保證手機在他的身邊,謝存還是試著撥通了一下, 沒料到對面立馬就接通了。
原本有好多話想說,但在聽到唐玉安聲音的那一刻, 他突然變得笨嘴拙舌起來。
唐玉安以為他這里信號不行:“喂?是謝存嗎, 能聽見嗎?”
“能聽見 !”謝存立馬回答道, 驟然放松下來的他不由自主地開始恢復往日的說話方式。
“怎么樣唐唐, 外地兩日游之后有沒有想我?”
他的本意是關心,也不知道為什么一下子就變成了這樣。
這話一說出口他便后悔了, 唐玉安現在可能正受著傷,或許正委屈害怕著呢,自己還用開玩笑的語氣描述這場綁架。
他正想道歉,唐玉安卻直接問道:“謝存,魏朗星在你旁邊嗎?”
他的語氣似乎很焦急,好像恨不得穿越空間來到魏朗星旁邊一樣。
謝存:……
自己就這么拿不出手嗎,讓唐玉安區別對待?
好吧,他承認魏朗星在行動中表現得比他強那么一點點,那也是因為自己剛入職沒什么經驗,不像魏朗星,早已是個老油條了。
等過上幾年,看看誰比得過誰。
雖然不情不愿,但他不可能在這種時候不答應唐玉安的請求。
魏朗星開著車,車速很快不好騰出手,謝存便將手機遞到了他的耳邊,沒好氣道:“找你的。”
長這么大,他還是第一次當手機架呢。
魏朗星雖然先前一直沒有說話,但他從謝存開始撥電話時就豎起了耳朵。
即使他聽不清唐玉安都說了些什么,但知道能聯系上他就夠了。
手機里傳來熟悉的音色:“魏朗星,是你嗎?”
過了兩秒,魏朗星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是我,我馬上就要到了,很快就沒事了。”
唐玉安可沒空扯其他沒用的東西,他現在見不到于遼,醫務人員又攔著他不讓他出去,把他急得不行。
“你聽我說,你見了于遼不要直接攻擊他,他不是什么危險人物,這次綁架也只是因為他的精神出了問題,他需要治療,你聽到了嗎?”
魏朗星好似聽了一出天方夜譚,也不知于遼都跟唐玉安說了些什么,讓他以為他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為了不讓這種誤解持續下去,魏朗星將他們在于遼家中發現了上司人頭的事情告訴了唐玉安。
“于遼是個殺人犯,他謊話連篇,你千萬不要被他騙了!”
唐玉安聽了這話,心情有些復雜。
其實……關于于遼殺過人的事,雖然于遼沒有直接說明,但他多少已經猜出來了一點。
情緒失控的時候,于遼會開始自言自語。
他說,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當時在想什么。
他說,對不起,我不該把刀子帶在身上的。
過了一會兒,他又換了一種說法,說是你該死,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我這么做還是為民除害呢。
先前不知道他口中的“你”指的是誰,現在得知是一直壓迫他的老板,一切就都連起來了。
即使知道于遼殺了人已經成了不爭的事實,唐玉安還是試圖為他申辯:“你相信我,他真的不是有意的,是宜心藥業的那些藥物讓他分不清幻覺和現實……而且我們不是還要找幕后主使嗎,如果沒了于遼,線索就真的全斷了!”
察覺到魏朗星的態度有所松動,唐玉安趁熱打鐵:“你知道那些接觸過宜心藥業的人會變成什么樣,那個商人從高樓跳了下來,如果沒有幫助,于遼很快也會變得和他一樣,你真的想看到這樣的結局嗎?”
魏朗星突然想起先前通知他的警務人員的話。
“于遼現在就在天臺,”魏朗星皺眉道,“他應該是被圍攻了。”
唐玉安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開始腦補于遼從樓頂往下跳的場景。
不能,他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不和你說了,我先去找他。”
唐玉安撂下這一句話便掛斷了,魏朗星急忙重新撥過去,卻一直無人接聽。
之前在旁邊聽著的謝存不滿地嚷嚷起來:“你跟他說這些東西干什么,還想把他再卷進來嗎?”
“我……”
魏朗星剛才也是有點太激動了,有些話順嘴就說了出來,根本沒料到事情的走向。
他應該告訴唐玉安自己會公正地處理好于遼的,他需要讓他安心,而不是讓他拖著受傷的身體再次陷入危險之中。
該死,自己甚至還沒來得及問唐玉安的傷如何了,嚴不嚴重。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唐玉安……從來不會拋棄任何一個人,哪怕這個人給他下藥,把他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軟禁起來,他還是只能看得到對方的難處。
謝存拍開魏朗星想要拿手機的手,自己撥號,同樣也是無人接聽。
雖然知道唐玉安可能正忙著尋找于遼沒空接電話,兩人還是開始擔憂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謝存惱怒道:“不能再開快點嗎?”
魏朗星眼下正生著自己的氣,語氣不善:“已經最快了,你那么有錢,怎么不叫一架私人飛機來?”
“你當我的飛機整個星球到處都是啊!而且那玩意兒到了也沒地方停!”
魏朗星一個轉彎,謝存在慣性的作用下磕到了玻璃上,繼續罵罵咧咧。
這邊著急忙慌地趕路,另一邊的唐玉安卻只是偷溜出去時忘記帶手機了而已。
他躲過醫務人員來到走廊中,正想坐電梯,醫院卻突然響起了警報,讓這一動樓的治療師和患者盡快離開。
看來抓捕于遼的人員已經到了,自己必須抓緊時間。
電梯和主樓梯都被封鎖了,唐玉安只能找到備用的應急樓梯一層一層往上爬。
爬了幾層,他感到有點頭暈眼花。
剛剛治療師好像還叮囑他近期要多多休息,不要劇烈運動來著,自己真不是個聽話的病人。
所幸唐玉安因為傷在頭上,也沒有嚴重到需要手術的地步,所以穿的還是自己的衣服,不會太惹人注意。
但他知道,這次回去是要好好歇一歇了,治療師還說最近不要動用精神力,否則可能會留下后遺癥。
當時唐玉安還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說難道自己留下的后遺癥還少嗎?
他一邊爬樓,一邊暗暗期望自己的身體堅持住,別在這個時候拖后腿。
先前受傷的時候系統提示他生命值降到了五十,來醫院緊急處理后回升了一些,但現在又開始一點一點往下掉了。
系統提醒他注意不要勞累過多,實在是有些聒噪,唐玉安便把它屏蔽了。
他借著扶手支撐住向上爬,感覺有些冷,可能是這具身體又開始發燒了。
雙腿似乎也有些使不上力,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快上去阻止那些人傷害于遼,晚了可能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這時,他突然感覺到大樓震動了一下。
唐玉安頓時愣在原地——
地震了?
不對,這感覺是從樓頂傳下來的!
難道是炸彈?
那于遼……
唐玉安不顧眼前陣陣發黑,加速向上跑去。
快到頂樓的時候,他碰見了守在外面的警務人員。
對方看著他一臉震驚,心想警報都響起了,怎么會有人不顧安全撤離的指令往危險的地方跑?
還是從樓梯爬上來的!
看唐玉安孱弱的樣子,警務人員連忙上前想要扶他,同時喊道:“這里有個平民!”
幾個人圍著唐玉安,問他為什么會在這里,是不是撤離的時候走錯路了。
唐玉安:……
動動你們的腦子,我爬了二十幾層樓才上來,你看我像是走錯路的樣子嗎?
他報出了自己的身份,說自己是被于遼綁架的人質,也是保障局的員工,接到緊急通知說不要傷害于遼的性命。
事急從權,他借用了一下龐晉的名頭,希望他不要介意。
唐玉安本以為他們會質疑自己是不是在傳遞假消息,但那些警務人員卻在核驗他的身份之后不約而同變得默不作聲,而且表情也變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
唐玉安的心沉了下去。
領頭的人讓他們讓開了一條路,唐玉安沒想到這么順利,但察覺到事情的不對,他卻怎么也放心不下來。
他走上了頂層,角落里靠近邊緣的位置有一個放雜物的小棚子,于遼正坐在地上靠在旁邊,頭靜靜地垂著,一動不動。
第35章 我就在這兒
另一邊, 魏朗星見打給唐玉安沒有回應,便撥通了先前負責行動的警務人員的電話。
“你們那邊怎么回事,于遼到底控制住了沒有?”
對方吞吞吐吐, 有些語焉不詳,讓魏朗星察覺出了不對。
“怎么了?你們見到唐玉安了嗎?”
對方回答說, 唐玉安自己跑過來了。
魏朗星一下子著急起來:“那你們趕快給他送回去啊,醫院看不住人你們也看不住?他身上還有傷呢,于遼那么危險……”
他生怕交火的時候波及到唐玉安,但對方卻告訴他, 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
“什么意思?你們……是不是于遼襲警, 被就地解決了?”
“我們還沒來得及動他,是他說了一堆奇怪的話之后,突然就精神力自爆了。”
魏朗星沉默了下來, 他知道就算于遼的機體愈合能力再強,精神力完全損壞也是無法存活的。
像之前那個商人一樣,于遼也決定自己了結。
雖然有所預料,魏朗星還是覺得心里有些別扭, 因為剛才唐玉安還那么急切地跟自己說要保下于遼, 一定是把他當成朋友了,現在卻……
魏朗星有些艱難地開口:“他現在……還活著嗎?”
“還活著, 但可能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這種狀況,即使是在醫院也沒有用, 醫療救助根本無法逆轉。
魏朗星大腦飛速運轉, 想到受傷的人不好情緒波動過大, 便讓他們把唐玉安攔在外面別讓他進去看見了, 剩下的自己處理。
結果對方說,唐玉安已經過去了。
警務人員:“于遼……現在有些神志不清, 他方才還在喊唐玉安的名字,現在人就過來了,我想著于遼或許有什么犯罪事實要交代,便把他放了過去。”
至于安全問題,這么多人看著呢,于遼手中也沒有武器,現在更沒了挾持人的力氣,不會有事。
他解釋之后魏朗星還是覺得缺乏保障,但又深知勸不動唐玉安,只能加速前進,拐彎的時候謝存好幾次東倒西歪,這人卻破天荒得沒有抱怨。
警務人員放下電話,嘆了口氣,看向正慢慢走向角落里的于遼的唐玉安。
他想,這逃犯還真是奇怪,自己還沒怎么他呢,反倒先自爆了。
這人質也奇怪,明明已經獲救了,還非要過來見綁匪最后一面,似乎對他有感情似的。
他想到了一個詞,斯德哥爾摩。
不管了,反正是保障局內部需要處理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唐玉安走到于遼身側蹲下身,過了兩秒才從他胸口微弱的起伏中判斷出人還有一口氣。
但也只剩一口了而已。
他現在知道先前的震動是怎么來的了。
于遼這次是鐵了心想要放棄,自己做什么都沒有用。
唐玉安輕輕喊了兩聲他的名字,于遼終于作出反應,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說,你來了。
其實,于遼在上到頂樓的時候是不希望再見到唐玉安的,因為他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這么狼狽的樣子。
可當他的生命一點一點流逝,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思維也在逐漸溜走,身體漸漸變得寒冷僵硬,他忽然有點后悔沒再看一眼唐玉安。
這個時候,他懷念起自己的幻像來,如果能見到唐玉安,就算是假的他也不介意。
反正他也要離開了,最后做一場沒有痛苦的美夢又怎么樣呢?
可能是念念不忘終究有了回應,幻像出現了,于遼感到一陣放松,心緒平和了下來。
“你看上去好像真的,”他說,“哪里都完美,就是太瘦了點。”
唐玉安直接重復了一遍曾經的動作,拉著于遼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讓他感受自己的體溫。
“我就在這兒。”
于遼好像被人從河中拖了出來,呼吸加速。
“你,你怎么,你不是應該留在病房嗎,你的傷……”
這時,他看清了唐玉安額頭上的傷口,已經處理好了。
真的是他,他來找自己了。
于遼不明白唐玉安為何還要管這一切:“我那么對你,你為什么還愿意見我?”
唐玉安回答:“不是說好了陪你嗎,我答應過你的,你忘了?”
情緒傾瀉而出,直到于遼感覺到唐玉安在用袖子給他擦眼淚,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他不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還在唐玉安面前丟臉,但這眼淚卻怎么也收不住。
好不容易平靜了下來,于遼低聲坦白道:“我殺了人。”
唐玉安點頭:“我知道。”
他知道,他竟知道,但還是來找自己了……
于遼吐出一口氣,忽然提起了另一個話題:“你還記得我們看過的那個電影嗎,你喜不喜歡?”
喜歡,唐玉安真心說道,你挑電影的品味真好。
“那里面的臺詞,你還記得嗎?”于遼忽然把目光移開,好像有點不敢看唐玉安的眼睛,“就在最后一幕,男主問女主,如果能回到當初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天,你會不會立刻殺了我……”
唐玉安聽懂了他的意思,他在絕望地用電影中的人物最后一次試探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此時此刻,唐玉安想說的,也是電影中給出的答案。
“我記得,”他靠近了一些,讓于遼能聽得更清楚,“女主回答說,雖然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但是不要害怕,有我陪著你。”
于遼之前是安靜地流淚,現在卻全身都開始顫抖,面容委屈,但很快也因為失了力氣歸于平靜。
到最后,他連話都說不清了,但唐玉安明白了他在說什么。
他說:“是啊,你記得真清楚,就是這句臺詞,寫的真好,我很喜歡,就是這句臺詞……”
已經有半分鐘沒有感受到面前的人呼吸了,唐玉安覺得雙腿有些麻木,站起來時差點摔倒,幸好警務人員及時扶住了他。
“你沒事吧?你還是個傷員呢,我這就給你喊醫生……”
生命值已經掉到了四十,唐玉安其實早就有些支撐不住了,全憑一口氣吊在這里。
現在于遼已經走了,他像是被抽空了一樣,再也無法維持住正常的樣子。
他只記得,周圍的景物開始旋轉,他沒有摔在地上,有人接住了他,開始大喊大叫。
我真的好累,他想,讓我休息一會兒吧,就一會兒。
————
魏朗星趕到的時候,已經塵埃落定了。
于遼的尸體有謝存帶著專人處理不用他操心,他來到了唐玉安的病床前。
床上的人臉色蒼白,像是堪堪攏起來的薄雪。
他想說抱歉,這么久才找到你,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但人還沒醒他說了也是無用,便把話咽了回去,轉身和治療師確認唐玉安的狀況。
好在治療師說只是皮外傷,可以慢慢恢復。
“你等他醒了可要好好跟他做做思想工作,不聽醫囑怎么能行呢?我都同他說過了要靜養靜養,結果倒好,我一個沒留神,他就自己爬了幾十層樓,要是以后也這個樣子,那還了得?”
不論治療師說什么,魏朗星都點頭應下,答應會把人看好。
治療師交代完,才反應過來:“對了,你說你是他的隊長,那他對象哪去了,真把他丟在這里一個人走了?”
魏朗星猛地抬頭:“對象?什么對象?他是單身!”
“就是那個把他送過來的小伙子呀,當時急得不得了,怎么現在就找不見了呢。”
治療師不在系統之內,還以為先前大樓中發出的警報是哪里原料泄露了不過已經處理好了,自然不知道于遼其實是個逃犯,而且剛剛伏法了。
魏朗星沒必要告訴他更多的信息,只說那人不重要,而且也不是唐玉安的對象。
治療師便不再管:“那你呢,他一個人在這里肯定不行,你是自己留下照顧他還是請人來?”
“我自己留下。”魏朗星看向沉靜的唐玉安,心想,我不會再離開了。
“好吧,你這隊長還挺負責。”
治療師點點頭,從旁邊的柜子里掏出一個小夜燈:“他大概晚上就能醒了,到時候你把這個交給他,是之前那小伙子托我轉交的……唉,我一個治療師怎么成天干些不相干的活呢……”
治療師離開了,魏朗星看著那頗有些簡陋,顯然沒有經過精心挑選的小夜燈,不明白于遼送唐玉安一個這種東西是要做什么。
然后他想起來唐玉安怕黑,難道于遼也知道這一點?
這幾天究竟發生了什么……
他檢查了一下,確認小夜燈里面沒有放什么危險物品,便把它放在了床頭。
雖然不愿意于遼再影響到唐玉安,但唐玉安那么記掛人家,而且人已經不再了,自己不能剝奪他拿到可能有象征意義的遺物的權力。
不過魏朗星看了兩秒,最后還是轉手暫時收了起來。
萬一唐玉安醒的時候情緒不穩定被刺激到了怎么辦?還是等他情況穩定一些再給他也不遲。
即使得了醫生的保證,唐玉安一刻不醒,魏朗星就一刻不能安心。
謝存去處理于遼的后續事務了,唐玉安需要住院一段時間,左聽寒被他支走去買需要的物品,而他負責留在這兒守著人。
過了幾個小時,他正看著唐玉安的側臉發呆,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姐姐,可能又是要問自己買衣服選什么顏色,魏朗星此時沒心情看那些,便沒有接。
可第二個電話緊接著打了過來,魏朗星這才意識到可能是有急事。
他往外走了兩步,接聽了電話:“怎么了?”
聽著姐姐的描述,他的臉色越來越沉。
最后,他動作有些遲緩地掛斷了電話,一時不知道應該聯系誰。
對方告訴他,又找到了一個接觸過宜心藥業的人,已經死了。
但幸運的是,翻到了完整的溝通記錄。
其中宜心藥業的部分消息,來自保障局內部。
第36章 先別深情對視了
過去, 即使面對再強勁的敵人,魏朗星也從未退縮過。
但是這一次,他卻真的不知道如何下手。
保障局?怎么……可能呢?
他眼睜睜看著于遼被逼瘋, 讓唐玉安陷入險境,還有其他不知名的受害者……
一樁樁一件件, 讓他對宜心藥業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
但現在告訴他,這一切和保障局有關,甚至……有可能就是保障局的手筆。
他知道保障局內部問題很多, 有渾水摸魚的, 有不擇手段往上爬的,但是如此輕率地對待人命,嚴重違反了星際條例……
不可以, 現在缺少明確的證據,不能隨意定罪,或許是有人想嫁禍保障局也說不定。
魏朗星害怕的就是,萬人保障局真的被不明勢力滲透了, 他以后每走一步都要考慮會不會有人在背后捅刀。
敵暗我明太讓他難受了, 魏朗星不由得想起之前左聽寒剎車失控的事。
剎車松動,可能是老化故障, 但也不能排除是人為。
當時魏朗星沒有太當回事,現在有些草木皆兵地想, 或許真的有人在因為宜心藥業針對他們。
魏朗星左思右想, 最后還是只把這個信息告訴了龐晉而沒有再向上報。
坦白來講, 他現在唯一信任的上級就是龐晉了。
這個老狐貍, 雖然心眼子多了點,但魏朗星對他知根知底, 知道在小事上不能依靠他,但在大事上可以信任他。
他沒在手機里直說,只讓龐晉快點過來,自己有重要的事要立刻告訴他。
龐晉剛開完會就接到了于遼精神力自爆,唐玉安被找回的消息,他作為部長不可能不到場,本來就在趕來的路上。
這會兒被魏朗星一催,他還以為又出了什么緊急情況,怕是隊員情況不好了,連闖了好幾個紅燈。
結果過來一看,唐玉安平穩地睡著,魏朗星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跟塊木頭一樣。
“你小子又搞什么花樣……”
他的后半句話在他看見魏朗星的臉色時被吞了回去。
龐晉忽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性:“你你你,你別跟我說小唐他醒不過來了吧!”
魏朗星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絲毫不顧上下級的差距,厲聲道:“你不要亂說話!”
龐晉也不和他計較,拍拍心口:“不是就好……那你剛才的消息是什么意思?”
魏朗星正欲回答,卻忽然聽到一陣動靜,注意力頓時被拉到了床上。
他輕輕喊道:“玉安?”
唐玉安的沉睡并不平和,他夢到自己正走在荒郊野嶺,只有于遼和他在一起。
但是于遼并沒有和他并排前進,而是遠遠地走在他前面,唐玉安試圖趕上他,可不論自己有多努力向前跑去,于遼和他之間的距離都保持不變,他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像鬼打墻一樣。
天色陰沉,這里又冷又黑,唐玉安不太適應,一直在喊于遼的名字,希望同伴能停下來等一等自己。
終于,那個影子停了下來,唐玉安激動地向前跑去——
可當超過于遼的時候,他愕然發現,另一側竟也是背影,他沒有臉。
唐玉安跌坐在地,周圍的景物飛速褪色,他又來到了于遼的家中。
熟悉的家具讓他感到安心,他跑到客廳,找到了坐在椅子上的于遼,卻赫然已經成為一具干尸,如果不是他穿著于遼的衣服,唐玉安一定認不出來。
唐玉安從夢中驚醒,雙眼不太適應亮光感到有些發酸,額角冒著冷汗。
映入眼簾的便是魏朗星的臉,幾天不見,他好像憔悴了許多,讓唐玉安有些愣神,不由地想他是不是忘記吃飯了。
意識回籠,唐玉安的思緒又回到了于遼疾馳的車上,滿腦子都是于遼有危險自己必須盡快干預。
他猛得想要坐起來,卻身體無力,頭腦發暈,眼前一黑險些又昏過去。
魏朗星連忙讓他不要動,放松一點,然后把床搖了起來。
唐玉安抓住魏朗星的袖子就不放手了:“于遼呢,于遼他……”
天臺的景象浮現在眼前,他這時才回想起來究竟發生了什么。
于遼……已經不在了。
自己終究還是失敗了。
魏朗星見唐玉安臉色變換后默不作聲,明白他心里難受,但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干巴巴地說這對于遼來說可能也是解脫。
某種程度上,于遼也算是擺脫了幻覺的折磨,得償所愿。
龐晉在一邊附和道:“是啊小唐,你千萬不要有心理負擔,現在好好休息才是正事,這是命令,聽到了沒有?”
其實唐玉安先前根本沒發現房間里還有另一個人,這時候才看到上級居然也來看自己了,這讓他既尷尬又有些受寵若驚,只好點點頭。
魏朗星沒給唐玉安說話的機會,看他仍有些虛弱,便開始毫無章法地東問西問,唐玉安再三保證自己感覺不錯才罷休。
唐玉安面對他緊緊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不自在,覺得他這是小題大做了,治療師都說自己沒事了還這么緊張,好像自己得的是什么馬上就不行了的絕癥一樣。
他開玩笑地這么提了一句,誰曾想魏朗星一下子激動起來:“怎么可能,千萬別說這種話!”
說完之后他又開始后悔,覺得自己的語氣太兇了。
他根本不是一個迷信的人,但從唐玉安口中聽到這些,他真的受不了。
其實過去的幾個小時,雖然唐玉安就在他身邊,自己能看見他,觸碰到他,但魏朗星卻一直沒什么實感。
直到人真正轉醒,他也像是跟著活了過來。
這個時候,唐玉安緩緩眨了一下眼睛,他的心理防線好像忽然就崩塌了一樣。
唐玉安不明白魏朗星怎么激動地說完一句話之后就一臉委屈,眼眶還有些發紅,不知道的還要以為是自己吼他了呢。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唐玉安覺得魏朗星有點可憐,這兩天一看就沉迷工作沒休息好。
真是的,這么大個主角了,還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
魏朗星覺得他的兩只眼睛都不夠看,看看唐玉安豐潤的雙唇,又看看他挺翹的鼻尖,覺得哪里都好,就是額頭上的傷口太過刺眼。
像是小孩子抱著失而復得的玩偶,再也不愿意撒手。
最后還是龐晉開口道:“先別深情對視了,我知道你們好不容易重逢心情都很激動,但這里還有一個人呢,不能因為我年紀大就當我不存在吧。”
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始用各種小動作掩蓋慌亂,魏朗星是被拆穿的尷尬,而唐玉安純粹覺得他是在取笑自己。
不過情緒很快被未完成任務的焦心取代,唐玉安問:“于遼沒了,宜心藥業的調查還能有結果嗎?”
龐晉嘆了口氣,他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小唐,我知道你在為于遼打抱不平,你放心,宜心藥業的事雖然還沒有眉目,但起碼我是不會放棄的……就是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危害性這么高的惡性案件,上面卻好像不太重視,遲遲不給我調配人手……”
魏朗星自然知道為什么。
他關上門,確認不會隔墻有耳后說道:“其實我在電話里說的就是這件事……龐部長,關于宜心藥業,我發現了新的線索。”
他鮮少這么稱呼龐晉,每次這么叫的時候,不是有事相求就是在完全嚴肅的場合。
龐晉看了一眼坐直身子的唐玉安,正色道:“你說。”
在說出線索前,魏朗星雖然知道沒什么必要,還是給自己上了一重保障。
“龐部長,你能先答應我不追問我的線索是從哪里來的嗎?”
對隊伍成員的背景了如指掌的龐晉自然知道他家里人從前有一段時間游走在灰色地界,不過都過去了這么久,大家早已“棄暗投明”了。
現在看來,這小子可能是為了查這件事又動用了以前的渠道。
龐晉是個靈活得有點過頭的人,最煩的就是那些讓人束手束腳的規章制度,在他看來,能辦成事的方法就是好方法,自然不可能跟魏朗星計較他的行動是不是不完全合規。
但雖然心里這么想,他作為一個部長說話時還是要包裝一下的。
他斟酌了一下說道:“小魏啊,你的消息肯定是你自己打聽到的,你又沒跟我報告,我怎么知道是哪里來的呢?”
得了龐晉的默認,魏朗星在組織好語言后,把宜心藥業可能和保障局有關的事說了出來。
唐玉安頓時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想到了鏡子中的K告訴他保障局里有內鬼,或許就是牽扯到宜心藥業的人。
原來K說的是真的……
好像環境一下子變得更加不安全,他有些緊張。
魏朗星看出了他的不適,倒了一杯溫水送到唐玉安嘴邊。
他下意識地想捏一捏唐玉安的胳膊讓他放松,隨即想起他那里有傷,便輕輕蓋上他的手握了一下。
“沒事,會弄清楚的。”魏朗星思索片刻后補充道:“而且我們和總部分開,相對來說比較安全。”
若是有人說叛徒出在他的隊伍里,魏朗星是不信的。
雖然那幾個隊友有些難評,但魏朗星在原則問題上還對他們比較放心。
一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一個連自己的意識有時都無法完全掌控的PTSD患者,怎么看都不像隱藏得很深的幕后大佬。
而且,他們才剛加入保障局沒多久,宜心藥業的活動卻在幾年前便開始了,時間對不上。
對比唐玉安有些在意料之中的反應,龐晉的表現反而讓魏朗星感到詫異。
這老狐貍,怎么一點驚訝的樣子都沒有?
魏朗星皺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沒告訴我們?”
龐晉沒直接回答,而是問道:“你們……是不是覺得保障局竟然沾染上這種事,很可怕?”
魏朗星:“廢話,如果真的不及時處理那還得了?”
“還是太年輕了……”
龐晉賣了個關子,然后告訴他們其實保障局最開始的時候,是民眾為了反抗政府的壓迫自發興起組建的機構,只不過后來被政府收編了,還越辦越大。
魏朗星疑惑:“可是任何員工手冊都沒有提到這段歷史……”
龐晉切了一聲,“用你的腦瓜子想想,這會是能寫進去給新員工看的嗎?”
接下來,龐晉又告訴他們保障局從前還干過劫富濟貧的勾當,當時因為是非正規組織沒有什么約束,成員魚龍混雜,惡性案件層出不窮。
在收編之后,保障局進行了全面的革新,一些激進分子被剝離了出去,但很難保證他們的影響已經被完全消除了。
“所以啊,你們別把保障局想的太好了。”
唐玉安問道:“龐部長,那你對可能和宜心藥業有關的人有沒有什么懷疑的人選?”
如果能確定一個名單或是范圍,那就好辦多了。
可惜,龐晉也沒什么頭緒:“保障局人員龐雜,各個部門有時候幾乎毫無聯系,我也猜不出誰更可疑。”
還是魏朗星接下了這項任務:“玉安你不用管這件事,我有特殊的門道。”
龐晉嘖了一聲:“你有就有,能不能別成天掛在嘴邊?要是被外人聽去了影響多不好!”
雖然知道他是好意,魏朗星還是條件反射一般反駁道:“這里又沒有外人……”
話音未落,敲門聲就響起了,左聽寒推門而入。
唐玉安頓時瞪大了眼睛,左聽寒這是……逃難去了?
魏朗星也瞠目結舌:“我讓你買點日用品,你怎么把便利店給搬過來了?”
第37章 好人卡
唐玉安看看左聽寒, 又看看魏朗星:“我……不會以后就要一直住在醫院里了吧?”
“你別管他,我問過治療師了,過兩天就能回去休養。”魏朗星說完隨即轉向左聽寒:“你是怎么想的, 洗臉盆都買一摞,你是要在這兒開店嗎?”
左聽寒絲毫不覺得自己做的不對, 看著唐玉安解釋道:“我一開始只買了一個,后來擔心大小不合適,就每個型號的買了一個,但又怕顏色你不喜歡, 就每個顏色都買了……”
唐玉安忍不住思考左聽寒是不是對自己有什么誤解, 自己平時表現得有那么挑剔嗎?
還好吧,除了在營養劑的問題上不太適應,唐玉安覺得他還是挺好養活的。
說起來上次見到左聽寒他還在因為撞了人不知如何是好, 事情發生得太快,當時唐玉安并沒有好好觀察他,什么歡迎老隊員回歸也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現在看來,那么久沒見, 左聽寒……似乎更強壯了些, 治療加訓練果然有效果。
只是,他的面容卻和魏朗星一樣有些疲憊, 黑眼圈幾乎像是畫上去的,整個人風塵仆仆。
是因為自己和于遼的事嗎?
唐玉安體諒道:“這兩天辛苦了。”
就這一句話, 便撫平了左聽寒的所有患得患失, 同時也讓他心中有些酸澀。
我有什么辛苦的呢, 是我太沒用了, 才會耽擱這么久……
他把東西放下,擠到床邊, 上上下下掃視了唐玉安一圈,最后篤定地說:“瘦了。”
唐玉安心說這一定是錯覺,自己這兩天在于遼家吃好喝好,怎么也不會掉肉,但他看左聽寒的臉色似乎不太好,便沒有反駁。
魏朗星插嘴道:“聽治療師的話,以后要好好吃飯,我會監督你的。”
說完,他站起來把左聽寒和龐晉往外趕:“治療師還說,剛醒來需要多休息,閑雜人等還是出去吧。”
龐晉本就事物繁忙不便多留,剛才更是得到了保障局內部可能有問題的消息打算回去檢查一番,便和唐玉安道別先行離開了。
而剛一來就被扣上閑雜人等的左聽寒就有些不滿:“你怎么不出去?”
在他看來,魏朗星的話比自己多,交談起來就更費力,所以應當是自己留下才對。
魏朗星只說,他有關于于遼的事要跟唐玉安交代。
唐玉安一聽,立刻坐直了身子:“左聽寒你肯定還有事情要忙,先回去吧,不用管我,別耽誤了你。”
左聽寒想說陪著你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但他見唐玉安似乎對聽到于遼的消息很急切,便點點頭出了門,但他沒有走,而是默默地站在走廊里。
路過的醫務人員看他杵在這兒像塊冰雕似的,問他是不是沒找對地方,他卻突然提高音量:“我就在這兒,我不走!”
對方嚇了一跳,咕噥著離開了:“你不走就不走唄,這么激動干什么,真是個怪人……”
屋內,唐玉安抓著被單的手指收緊,問道:“難道于遼沒有死?他的治愈能力救了他,保障局有特殊的安排所以封存了消息,是不是?”
魏朗星心里一沉,怪他剛才沒說清楚,讓唐玉安升起了不該有的希望。
他搖搖頭,像跟小孩子說話一樣用柔和的語氣一字一句地說:“你是看著他停止呼吸的,你還記得嗎?人死不可復生,于遼確實已經不在了。”
唐玉安愣了兩秒,然后苦笑了一下,是他異想天開了。
魏朗星將抽屜里的水晶形狀的小夜燈拿出,遞給了唐玉安:“這是于遼留給你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嗎?”
急救時的回憶涌上眼前,唐玉安沒想到自己腦袋糊涂時隨口說的一句話,于遼卻真的記了下來。
他的手指撫過夜燈光滑的外殼,他甚至不敢用力,怕損壞了于遼最后交給自己的東西。
“這是一個承諾,”他說,“于遼他可能……是太累了吧。”
所以,在完成承諾之后,才會那般從容地走向死亡。
于遼這輩子的路走得太艱難,每前進一步,都要加上一道枷鎖,像是某種刑罰。
他不得不背負著越來越沉重的負荷,從意氣風發到步履遲緩,最后力竭而亡。
唐玉安握住了小夜燈,表面已經被他的手心暖熱了。
我會找到那個向無辜的人施加刑罰的罪犯,他想,即使這不是系統發布的任務,我也一定要完成。
但沒過幾天,唐玉安就發現愿望是一回事,現實是另一回事。
敵人藏匿了那么久,他們的線索又少之又少,抽絲剝繭豈是那么容易?
而且幾個隊友還一致要求他不參與更多的工作,導致他回到大樓后總是干歇著無所事事。
但其他人都在努力,他作為工具人也按耐不住,幾次想要偷偷起來工作,結果被不知從哪里冒出的主角抓個正著。
多數時候是魏朗星,直接把平板從他手中拿走:“這些篩查的工作有其他人來干,你不用操心。”
唐玉安不止一次同他說自己真的沒事了,對方卻回擊他不是治療師無法作出正確的判斷。
“人家都說了,起碼要休息一個月。”
唐玉安反駁道:“我覺得他說的應該是一個月不能干重活,而不是像我這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再這么下去,以后我走路都懶得動了。”
“那又怎么樣?”魏朗星絲毫不覺得這是一個問題,“我可以背你,不讓你累著。”
有一次唐玉安沒有按時吃飯因為低血糖感到頭暈,就是他緊急把人從門口背進來的。
當時只顧著擔心了,后來回想時才品出滋味來——
唐玉安的大腿很細,能夠輕松地握住,但竟意外得附著一層軟肉,一捏一個指印。
整個人趴在他的背上,小腿一晃一晃,像一小截濕潤的白玉蓮藕。
這導致魏朗星之后在摸到柔軟的東西時總會聯想到那種手感,便盤算著什么時候能再背一次。
這不,機會來了。
唐玉安看著面前眼睛發亮的魏朗星,覺得他像一只看見肉骨頭搖尾巴的狗狗。
主角都這么……過分的樂于助人嗎?
果然是自己境界太低了。
他曾經體驗過雙腿截肢的感覺,事事都要難上數倍,而那個世界的他身邊沒有一個人,有時不慎摔倒了怎么也回不到輪椅上。
無力,泄氣,惱怒,最后還是會歸于悲哀。
剛開始他作為主角身邊的人還能得到一些幫助,但隨著任務完成,他被漸漸淡化,周圍人來人往,他卻只覺得鬼影重重,伸向他的手不是要拉他起來,而是要把他推下臺階。
試過一次,就再也不想回到那種生活了。
工具人可能就這么一個好處,當你改換世界發現自己四肢健全時,會有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
唐玉安知道魏朗星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但他還沒有傷重到連路都走不了。
而且,如果習慣了別人的好意,當這種優待被撤回的時候便會格外難受。
所以,唐玉安仗著魏朗星不敢動他把平板搶了回來:“我又不是沒腿,可以自己走,我也有胳膊有眼睛,坐在這里閑著也無聊,不如處理一些簡單的工作。”
魏朗星仍然不樂意,說部門不壓榨職員,被唐玉安一句話推了回去。
唐玉安說,只有讓自己忙碌起來,他才能控制住不去想于遼。
這一刻,魏朗星知道于遼可能會變成唐玉安心里的一根刺了。
身邊人的離開總是很難接受,魏朗星也曾經失去過隊友,為此消沉了許久。
可隨著級別的升高,他見過的流血事件越來越多,他竟有些見慣了。
他同唐玉安說,有些時候他對自己的改變感到害怕,怕自己變得麻木,變得對生命的流逝習以為常。
靜靜的聽他說完,唐玉安拋出一個回答:“你不會的。”
魏朗星對自己都沒有信心,此時被唐玉安的確信撼動了一下。
“你怎么能確定呢,我缺點一大堆,暴躁,短視,眼高手低,以后可能還會變得更糟……”
唐玉安想說因為你是主角所以注定不會走上錯誤的道路,但他不想被當成精神病,便換了一種說法。
他復述了一個從龐晉那里聽來的故事——幾年前的一次行動中,魏朗星在沒有隊友和支援的情況下,毅然決然選擇暴露自己救助被困在放有毒氣房間的十幾個想逃跑卻掉入陷阱的罪犯。
唐玉安問,你為什么冒著生命危險救下那些人?
“我……當時也沒考慮那么多,做就做了。”
魏朗星做決定從不瞻前顧后。
唐玉安替他回答道:“因為救人是你的本能反應,或許你看到的是一個不完美的自己,但我看到的是一個善良,熱心,敢作敢當的好人。”
一錘定音。
魏朗星許久才反應過來,難得有些害羞。
唐玉安趁著把他哄開心了,將平板按住,魏朗星拗不過他,只好讓他保證不勉強自己。
走出唐玉安房間的時候,魏朗星還有些暈乎乎的。
他從小到大得到過不少夸獎,但這次不一樣,竟讓他有點飄飄欲仙。
這種感覺很奇妙,好像每時每刻都在往外冒快樂的泡泡。
他想,我在唐玉安心里起碼也是有點位置的。
因為對人情世故不是很了解,魏朗星怕沒完全理解唐玉安的意思,便上網咨詢了一下。
這一咨詢不要緊,天塌了。
什么叫“被發了好人卡就沒戲了”?
這是唐玉安對他的最高夸贊,根本不是他們說的什么拒絕的潛臺詞!
好人明明是個褒獎的詞語,這些人就是喜歡在星網上傳播一些亂七八糟的觀念!
他有些惱怒地想收起手機,系統卻突然提示他之前安排的網絡線路比對有了結果。
他本來都對那隱藏在保障局內部的地址追蹤不抱希望了,現在居然給了他一個大驚喜!
雖然看不到具體的線路,但能夠查到中間經過了屏蔽密鑰。
魏朗星興奮的心沉了下來。
只有一定職級以上的人才能擁有這種屏蔽權限,也就是說,宜心藥業在保障局內部的聯通人,位置至少是副部長。
這……還能查嗎?
無形的壓力降下,魏朗星有點氣笑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個戴著黑色面具的男子退出了保障局的系統,同時刪除了自己入侵和植入特定信息的痕跡。
操作迅速,毫無紕漏。
魏朗星收到了他送上門的線索,目的達到了,至于那個麻煩的家伙……也可以盡快解決了。
他站起身,走出房間,穿過白色的長廊,來到盡頭的一扇金屬門前,進行掃描瞳孔和指紋識別雙重認證。
門開了,他經過一眾研究人員,對他們的問候全然不理會,直奔最內側的一個小隔間。
隔間中放著一個新型治療艙,透過玻璃隔層能看到里面沉睡的人,赫然是于遼的臉。
醫院和保障局都確認并且記錄了他的死亡,對整個世界來說,他已經是個死人了,但心電監護卻顯示他的心臟正緩慢跳動著。
面具男打開喉嚨處的發聲器,合成的電子音將他想說的話傳了出來:“還有多久能醒?”
旁邊的監測人員回答道:“實驗體狀態平穩,精神力已修復百分之四十,完全恢復大概需要一周。”
面具男微不可查地點頭,交代道:“記憶洗干凈點,好不容易有一個成功的樣品,如果出了岔子,上面饒不了你。”
第38章 報答
魏朗星將新得的線索上報給了龐晉, 得到的只有一句話——
該做什么做什么。
這是讓他別有顧慮的意思,告訴他不必因為對方職級比自己高就不敢查。
魏朗星掛了電話,龐晉的指示讓他跳出了桎梏, 是啊,他連敵人的炮火都不怕, 難道還要怕一個只敢掩藏在暗處的家伙嗎?
說不定是個紙老虎,一捅就破。
他這樣想,還是自動把牽扯的人剝離了保障局,他愿意相信是有心之人潛入了保障局內部, 而不是保障局自己下的命令。
沒辦法, 他需要一點指望才能堅持下去,若自己奉獻多年的地方從根部就是黑的,他定然接受不了。
他想, 這樂觀的精神可能是受了唐玉安的影響。
不論發生什么,唐玉安給他的反饋永遠是積極的,正向的,但唐玉安本身又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活潑外向的人, 他更像是一個溫熱的光源, 不燙手,但能帶來光亮與溫暖。
不過魏朗星發現唐玉安并不是沒有那些消極的情緒, 相反,當唐玉安一個人獨處時, 他完全安靜的樣子讓魏朗星覺得他有些憂郁, 如同光源的開關被關掉了。
可當自己同他講話時, 他會立即切換到日常的社交狀態, 好像方才圍繞著他的淡淡憂傷是一種錯覺。
思來想去,魏朗星覺得唐玉安這種情況可能和他過去的生活有關——
雖然對方沒有和自己細說, 但他知道他的記憶正在逐漸恢復。
唐玉安……可能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經歷,有時才會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即使魏朗星很想直接發揮自己的長處把他的過去調查出來,但經過了龐晉的提醒,他決定不在唐玉安沒同意的情況下侵犯他的隱私。
既然唐玉安不同自己說,自己也不會逼他。
于遼出事以后,魏朗星發現唐玉安發呆的頻率好像變高了。
有的時候,他看似正在看平板上的數據,但眼睛卻一動不動。
同他說話,他也會隔上幾秒才反應過來,像個精致的仿生人偶。
這讓魏朗星時常擔心,忍不住去咨詢了一下保障局的心理醫生。
醫生告訴他,從目前的表現來看,唐玉安經歷了變故,短時間內受到影響是正常的,可以再觀察觀察。
不過,最好還是帶本人過去談談心,她也能了解一下更多的情況好作出評估。
保障局每年都會有體檢和心理測驗,魏朗星看過唐玉安的報告,測驗結果非常優秀,甚至完美得有些不正常。
他莫名覺得,那些答案像是背出來的一樣。
但沒有確鑿的證據,他也不好直接去問唐玉安怕對方不高興,只能旁敲側擊。
有次他給唐玉安帶了點小蛋糕,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今天感覺還好嗎?”
唐玉安還讓他看了一下額頭上的傷口,說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傷口其實并不大,但留下的痕跡在潔白細膩的皮膚上就顯得礙眼了些。
魏朗星按住他的手,讓他把幫助恢復的敷料貼了回去:“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別動了……我知道你這段時間一直在忙于遼的事卻沒個結果,但有的案子就是這樣的,推進非常艱難,你千萬不要泄氣。”
唐玉安為主角心思如此細膩感到驚奇。
不過主角再好,他也不能讓人分神為了他微不足道的事情操心,他們有更重要的任務需要完成,必須心無旁騖。
“我沒有泄氣,”他把一邊的小熊玩偶抱了過來,“有他鼓勵我呢。”
說了,他按了一下小熊的肚子,電子音冒出:“唐玉安,你要開心啊!”
魏朗星第一次知道這玩偶里面還有錄音,肯定是定制的。
“這是……朋友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嗎?”
從第一次見面起,唐玉安就帶著它了,肯定對他很重要,這讓魏朗星有點嫉妒那個送禮物的人。
一個玩偶而已……回頭自己也挑些好的送給他,這個都舊了。
唐玉安摸了摸小熊的腦袋:“或許吧,我不記得了,只知道它陪了我很久。”
關于心理問題的話題因為一個玩偶不了了之,魏朗星覺得這樣不行,便想出了另一種辦法,那就是分散唐玉安的注意力,讓他把重點放到其他事情上。
所以,這會兒魏朗星又拿著調查進度去找他了。
唐玉安有點納悶,為什么明明沒什么進展魏朗星卻時不時地來找自己匯報,好像自己才是他的上級一樣。
這一天已經跑了三回了。
可能是進度緩慢,想從這里得些意見吧。
唐玉安還沒開口,不知什么時候靠在門口的謝存出聲昭示自己的存在:“什么都沒查到,就別來讓人添堵了吧。”
他不知道魏朗星那些小心思,只覺得他頻頻以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來打擾唐玉安不讓他休息。
他這么說也有撒氣的成分在里面,因為他自己也是天天碰壁,好不容易從角落里翻出一點消息,忙了一通卻發現是捕風捉影,那些信口胡言的家伙根本沒聽說過宜心藥業,其實是把一個私人藥坊的名字記錯了。
還害得自己抓錯了人,被通報批評。
他懷著一肚子火氣回來,終于看見了唐玉安——
他今天穿了一件青綠色的長袖,抱著腿坐在床上像個小薄荷。
謝存的惱怒瞬間被熄滅了,他走上前,伸手當著魏朗星的面毫不顧及地把唐玉安一縷翹起的黑發壓了下去,但那頭發不聽話硬要起來,他覺得有趣,捏在手里把玩了兩下。
魏朗星:“洗過手沒,就碰人頭發?”
為防止他們又無端掐架,唐玉安試圖當一個小滅火器:“我不介意的,而且謝存身上很干凈。”
魏朗星嗆咳出聲,自己沒聽錯吧,唐玉安剛才說了什么?他怎么知道謝存身上很干凈?
唐玉安:“真的,他跟我說他一天洗兩次澡。”
哦,沒真的見過就好。
不過魏朗星之前也沒發現過謝存有潔癖的苗頭,難道是跟于遼學的?
他問道:“你出去干什么了,洗那么多回?”
謝存沒回他,拒絕告訴他是因為唐玉安夸自己的沐浴露很好聞。
這可是他專門找人調配的,洗完后會留下淡淡的沉香,有次他刻意在洗后蹭著唐玉安,問他喜不喜歡這個味道。
他從網上的帖子里看到,說身上帶有對方喜歡的香氣更容易獲得親近與好感。
他不像唐玉安,不知怎么自帶清甜的味道,便只能靠后天加持。
香水太明顯太刻意了,所以他選擇了能留香的沐浴露。
唐玉安聞了聞,并不排斥但也談不上多喜歡,不過他看出了主角的期待,便給出了正向的回答。
從那以后,謝存就愛上了洗澡。
他每次一打開沐浴露,就會開始幻想唐玉安會不會貼上來聞,小臉蹭著他,長而翹的睫羽湊到他跟前,低頭就能親到。
天啊,他簡直不好意思想。
不過,唐玉安好像再也沒提過這件事,讓他有些挫敗,懷疑是不是味道選錯了。
這個時候,剛回來的謝存正是剛換了一種沐浴露,為了讓唐玉安聞到,還在玩他頭發的時候直向他面前湊,看得魏朗星在旁邊眼皮直跳。
謝存才不管旁人,他從兜里摸出一個銀色的耳釘,十分硬氣地拉過唐玉安的手放在他掌心。
“這個給你。”
他發現想要給唐玉安塞點東西真是太難了,先前那顆小行星唐玉安就三番兩次地說要還給自己,直到自己說送出去的東西再收回來對他來說是丟了臉面才罷休。
后來,自己又帶來了不少營養品和新奇的小玩意兒,唐玉安每次都推拒,好像不愿意和他染上關系一樣。
有次謝存實在氣惱了,問他為什么收魏朗星的東西不收他的,這樣區別對待,是不是瞧不起他。
這可冤枉唐玉安了,他只是覺得謝存送的都太貴了,即使這錢對人家不算什么,他作為節儉慣了的人還是有些消受不起。
當然,他也沒有說魏朗星窮的意思,只是比起把錢當流水花的謝存,魏朗星似乎更貼近生活一些。
主角因為他的行為不開心了,唐玉安當然要負責解決:“怎么會呢,我只是覺得你對我這么好,我卻沒什么能報答你的……”
放浪慣了的謝存脫口而出:“那你讓我親一口怎么樣?”
唐玉安還沒說什么,他當時就被路過恰好聽見的魏朗星黑著臉揪著他的耳朵丟出去了。
熟知主角的性格,唐玉安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調情對于謝存來說就像喝水一樣尋常,自己并沒有什么特殊的。
開個玩笑罷了,可能是魏朗星更能接受說話正經的同事才會對他有意見吧。
唐玉安的不在意,到了謝存那里,就變成了默許。
從那以后,謝存更是變本加厲起來,除開言語,他也經常根據唐玉安的喜好弄來一些有意思的小東西。
他算是看明白了,唐玉安挑選物品看中的不是東西的價格,純粹看眼緣。
雖然不論拿著什么問唐玉安,他都會給出比較好的評價,但他的表情卻不盡相同。
當他看到喜歡的東西時,他反而會眼神回避,好像賭定了自己不會得到,不看就不會去想一樣。
自從明白了這一點,謝存就越來越琢磨出他的品味來了。
不過,這次的耳釘卻是個例外,唐玉安很少佩戴首飾,顯然對這些沒什么感覺,但謝存就是要送。
他見唐玉安拿著耳釘有些想要拒絕的意思,二話不說就要幫他戴上。
唐玉安只有左耳有一個耳洞,他也不記得是什么時候打的了,那個耳洞還有些歪,可能不是在正規的地方穿的。
他不習慣戴這些多余的東西,但見謝存似乎非要堅持,也就讓步了。
可能……主角看到身邊的人耳朵上亮晶晶的心情會更好吧。
或許是耳洞沒有養好,時不時的會發炎,現在就稍微有些發紅。
耳釘穿過耳洞的感覺有點奇特,唐玉安忍不住發出了一點聲音。
魏朗星當即想要上手,說你給他戴這些東西干什么,看不出他不想要嗎?
而且你就不能輕一點嗎,沒看都弄疼他了!
謝存也很抱歉,連連說自己不是故意的,有點不敢往下戴了。
唐玉安自己扶住耳釘穿了過去,說不疼,只是有點涼。
謝存對著他戴好的樣子欣賞了一下,正想發出評論,敲門聲卻響起。
怎么回事,一個個的都往這兒跑?
來的是左聽寒,要找唐玉安討論一下他的新發現。
其實如果有了進展,應該首先找隊長匯報,但他就是想先告訴唐玉安。
恰好謝存也想讓除了魏朗星這個沒有審美的家伙之外的人看看自己的眼光,問道:“你來的正好,幫我看看他這個樣子怎么樣?”
左聽寒的目光在唐玉安身上聽了兩秒,言簡意賅道:“好看。”
雖然像是凍僵了一樣的表情讓他的話沒什么信服力,但謝存知道他一貫如此,面癱并不影響他說話。
“哈!我說什么來著?”謝存忍不住開始嘲諷魏朗星,“明明是你的眼睛有問題,我選的耳釘最配他了!”
然而,他還沒高興多久,左聽寒就冷著臉拆了他的臺子:“什么耳釘?”
謝存:……
“你在搞笑嗎?這么大一個耳釘看不見?那你剛才說什么好看!”
左聽寒跟個機器人一樣語氣平穩地回答道:“你讓我看,我看的肯定是臉,怎么會注意到耳釘呢?”
謝存想要反駁,卻莫名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最后,謝存略過這個話題,開始解釋他為什么非要給唐玉安這個東西。
“我這可不是普通的耳釘,里面是自帶定位和通訊裝置的,找專人定制成了這樣……”
魏朗星對這個話題很是敏感:“你在他身上安定位?你想干什么!”
“當然是為了安全啊!你想想,萬一下次……不行不能這么說,你這樣想,他要是迷路了,我立馬就能知道他在哪里可以立即去接人,這樣不好嗎?”
魏朗星承認自己也曾經冒出過這個念頭,只是因為怕唐玉安覺得自己被監視了才遲遲沒有提起。
雖然他承認隨身攜帶定位可以給人加上一重安全保障,但一想到唐玉安不管去到哪里,謝存每時每刻都能查看他的動向,心里便像麻繩一樣扭曲。
于是,他反對道:“我覺得不妥,保障局從不在職員身上放置定位,就是為了不侵犯職員的合法權益,你這樣做,不覺得不合適嗎?”
謝存嘖了一聲,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
“你以為我沒有考慮過這些嗎?我這隨時都可以關掉的,不過它的設計具有迷惑性,如果是別人關的,定位和其它功能不會收到任何影響,我會把你的指紋錄入進去,只有你自己將它關閉它才會真的關閉。”
謝存得意洋洋:“所以說,如果又有個精神病想要動你,我隨時都能趕到你的位置,而且就算他發現了你的耳釘是定位將其關閉,其實也是個假動作。怎么樣,我考慮得周全嗎?”
唐玉安抬手摸了摸耳釘,又涼又滑,這種感覺并不討厭。
不過他還是有一個疑問:“可是……如果有人想關我的定位,不應該直接把耳釘丟掉或是踩碎嗎?”
謝存:……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設計有點蠢。
“咳,多少還是能有點作用吧……當然這東西只是我送你的一個禮物,戴不戴都由你,我絕對沒有逼你的意思!”
話是這么說,但唐玉安聽懂了他的暗示,知道他非常想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如果自己戴個耳釘能讓主角有安全感的話,他沒什么理由拒絕。
而且,他不覺得自己的位置有什么不能讓人知道的。
他一點頭,謝存就像炸開的煙花,開始劈里啪啦拉著唐玉安開心地講要如何使用。
“除了定位,它還有通訊功能呢,你沒事就可以給我打電話,跟手機的感覺是不一樣的,這個聲音更貼近,就像我在你耳邊說話一樣,你要是睡不著可以讓我給你唱歌……”
眼看著他越說越離譜,魏朗星打斷了他,說這只是為了安全,讓謝存不要利用它騷擾唐玉安。
謝存把耳釘調好,敷衍地喊了句知道了。
口頭上是一回事,現實生活中就是另一回事了,魏朗星就算是隊長也管不了那么寬。
好像突然和唐玉安建立了一個獨一無二的溝通橋梁,謝存心情很好,連面癱臉左聽寒都愿意給好臉色看。
“你剛才不是說有什么新發現嗎?趁大家都在,趕緊說吧,站這兒半天也不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假人呢……”
左聽寒做了這么多年獨行俠,即使沒有刻意,也會自然地選擇遠離熱鬧人多的地方。
剛剛他見唐玉安被魏朗星和謝存圍著,便主動站到了角落里不打擾他們。
只要唐玉安沒有危險,他就沒必要插手。
他以前不明白為什么總有人喜歡黏在一起,明明是獨立的個體,互不打擾不好嗎?
但看到唐玉安,他又覺得他合該眾星捧月,成為人群的中心。
唐玉安戴耳釘確實很適配,整個人讓他聯想到展臺上最華貴的珠寶,左聽寒一時失了神,等到謝存喊他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還有正事。
他把自己發現的證據調了出來,魏朗星聽著,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問左聽寒:“所以,你認為我們之前獲取的是有人故意插入的信息?”
謝存不太懂這些,有點不相信:“什么人能自由進出保障局的系統還一點痕跡都不留……會不會是你太鉆牛角尖了?”
“我不相信巧合。”左聽寒看向魏朗星,想要知道隊長的想法。
魏朗星點頭:“和我想的一樣。”
謝存驚訝:“你知道?”
“破綻太完美,也會成為一種破綻。”魏朗星分析道:“就在我們無路可走的時候,新線索就自己跑過來了,很難讓人不起疑。”
他問唐玉安:“而且我在想,這個入侵系統的人會不會和提供你位置的無名氏是同一個人……你覺得可能是你認識的人嗎?”
唐玉安一下子想到了鏡子中的K。
被救回來后,他被告知自己是因為有一位黑客主動向保障局提供了他的位置,而唐玉安事后發現鏡子有被啟動過的痕跡,可能是當時自己精神力失控意外波及到了。
之后他沒有再找過K,因為他覺得自己低估了K的危險性。
如果真是他做的,說明他一直在關注著自己,這讓唐玉安有種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監視之下的恐慌感。
但是,他終究算是救了自己,還是先不要暴露他吧。
面對魏朗星的詢問,唐玉安搖了搖頭。
左聽寒插話道,兩次應該不是同一個人,因為入侵手段截然不同。
魏朗星嘆氣:“好吧,也就是說可能有兩撥勢力在暗處試圖干擾我們的視線,我們一直被牽著鼻子走……”
主角要泄氣了,工具人怎么能不出面鼓舞人心。
唐玉安開口安慰道:“沒事,起碼我們一直在努力,說不定馬上就有好消息了……”
話音未落,魏朗星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是他專門給龐晉設置的,一聽到就知道又有活干了。
謝存:“這么靈驗?!”
魏朗星接了電話,臉色一陣變幻。
通話結束后,幾人圍著他追問是不是有進展了,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魏朗星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宜心藥業背后的人查到了。”
謝存當即就要跑去穿作戰服:“那還愣著干什么,趕緊去抓人啊!”
“壞消息是,那個人畏罪自殺了。”
“什么?!”
“還有一個不知道是壞消息還是好消息——這個人我們認識。”
————
兩小時前
鄭直活動夠了,把東西遞給下屬,從高爾夫球場往回走。
他哼著小曲,似乎心情很好。
可是打開門,燈光亮起的一瞬間,他卻看見屋里站著一個人。
鄭直看清之后,捂著狂跳的心臟大罵道:“你這王八羔子,誰允許你隨意進出我家了!”
來人戴著黑色的面具和手套,用發聲器說道:“是你家的防御系統太爛了。”
鄭直哪里肯咽下這口氣,故意戳他的痛點:“我記得……你上次任務失敗的事,我還沒有上報給組織吧?既然你能力這么強,應該也不介意我如實相告……”
“你隨意。”面具男回答道:“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我想知道上次破解我攻擊的那個人,是誰。”
有史以來第一次,有人能提前預判他的一刀斬。
鄭直給自己倒了杯酒,把后背朝向他:“你只是被派過來協助我的,不該打聽的別打聽,這是保障局內部的事。”
黑衣人走上前,把他的輪椅轉過來讓他面對自己。
“他叫唐玉安,防御部門戰略處理中心的新職員,對嗎?”
第39章 限制級電影
鄭直在升職方面可以說是順風順水, 當上部長之后試圖討好他的人更是越來越多,鮮少見到這么放肆的。
他的脾氣早就被慣了出來,直截了當地說:“我說了不關你的事, 怎么打仗還用不著小兵操心。”
說完,他又開始翻沒翻完的舊賬:“你把你的本職工作做好就可以了, 別下次我再吩咐你做什么事,你又灰溜溜地跑回來。”
平心而論暗殺沒有成功怪不了面具男,畢竟誰能想到于遼旁邊的小職員竟可以抵御曾經悄無聲息了結過眾多麻煩人物的攻擊呢?
發聲器讓面具男的語氣顯得很平靜,但他說出的話卻一點面子也沒給鄭直留。
“如果不是你擅自調動實驗品的選擇, 就不會有后面的事, 更不需要我來善后。”
鄭直頓時被戳到了肺管子,一口氣堵在喉嚨。
他承認,于遼也算是保障局的人, 把他拉進實驗計劃是自己考慮不周,但他怎么能想到這人會意外中槍把事情暴露了呢
天知道他最開始只是不想于遼因為腫瘤死掉,畢竟他的病和工作有關,如果死了保障局肯定會將他的檔案重新翻出來后打包封存, 雖然當年自己替換成績的事做的還算干凈, 但如果真被發現了什么蛛絲馬跡……
不是不能解決,但有些麻煩。
所以, 他自己動用權力把于遼的名字添進了實驗名單上,心想這么多年朋友了, 自己救他一命也算是仁至義盡, 他應該好好感謝自己才是。
后來的事逐漸脫離了他的掌控, 宜心藥業被挑到明面, 他擔心于遼泄露更多的信息想要中止這一切,沒想到被唐玉安攪和了, 人沒死,還讓他們加強了戒備。
不過好在于遼最后還是沒抵過藥物的副作用,現在事情都解決了。
為了不讓那些人再往深處查,回頭找個替死鬼算了。
雖然面具男說話讓人不快,但鄭直用他還是用得比較順手。
鄭直將找人擋罪的事情吩咐了下去,沒想到面具男說已經安排好了。
這么快?
鄭直有些得意,心想你再有能力又怎么樣,還不是被組織派過來的一條狗,現在狗繩在我手里,我讓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
他打算慶祝一下自己度過難關,可在他轉身的一瞬間,一顆子彈穿過了他的大腦。
他臉上還維持著喜悅的表情,倒下時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面具男舉起手槍的樣子。
因為安了消音器再加上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鄭直的癱倒幾乎沒有任何聲音。
面具男例行公事一般交代了一句:“你對組織已經沒有用了,但還是謝謝你的貢獻。”
說完,他把手槍塞到了鄭直的右手中,然后從他口袋中翻出接入系統的端口,拷貝了他需要的信息。
瀏覽時他在一個界面上停留了許久。
打開具體信息界面,光標劃過唐玉安的臉,他若有所思。
————
檢查完現場,魏朗星看完報告,直接將文件摔到了桌子上。
他幾乎是怒不可遏:“這是把人當傻子耍嗎?”
自己還沒查到,“罪魁禍首”就在留下完整的證據和認罪書后開槍自殺了,還真是湊巧呢。
可以肯定的是,鄭直確實和宜心藥業有關聯,但他絕對不是幕后主使。
只是一個能夠隨時被拋棄的棋子罷了。
他那份認罪書更是離譜,什么保障局工資太低了才一時起了貪念創辦違規試藥企業,現在害死了人突然良心發現了,決定自裁謝罪。
簡直沒眼看。
那給出的實驗室地址也不用想,必定是提前安排好的幌子。
魏朗星皺著眉問道:“這交上去誰會信?”
龐晉也來到了現場,接茬道:“我信。”
魏朗星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
龐晉把文件拿起來拍了兩下:“諾,證據確鑿,動機明確,時間線完整,可以結案了。”
魏朗星像是第一天認識他:“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這不是我的意思,是上級的意思。”龐晉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你也別生氣,領導做事都是有原因的,他們是懷疑宜心藥業和‘影子’組織有關。”
怒氣消退,魏朗星的大腦逐漸清晰:“之前抓走左聽寒的那個?”
“正是,”龐晉點點頭,“這個組織過于神秘,能掌握到的信息太少,和保障局目前處于你來我往互相試探的狀態。所以,明面上來說,這案子今天就結案了。”
魏朗星表示理解:“轉為暗中調查,我明白。”
“不,對于你們來說,是真的結束了。”龐晉拍拍他的肩,“大家都辛苦了,準備個慶功宴吧。”
哪有手中的案子查到一半就讓停下的道理,而且后面還跟著一條大魚,魏朗星根本不接受,拽住龐晉不讓他走:“憑什么結束了,我們才是對案子最熟悉的人,于情于理都該繼續交給我們!”
龐晉早知道他會這么說,但這是上級的安排,自己也沒法做主。
“長這么大,忘記服從命令怎么寫了?你也別那么緊張,休息休息,過兩天我給你們領點日常任務,能夠輕松拿錢的那種。”
龐晉說完就抽身走人,完全不顧后面魏朗星的抗議。
魏朗星把消息告訴隊員,左聽寒沒什么反應,謝存高興地喊著放假了,而唐玉安……似乎僵住了。
深知唐玉安因為于遼的事耿耿于懷一定想徹查到底,魏朗星當即保證道,即使沒把任務分給自己,自己也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不讓他查,他就一個人偷偷查。
他不知道唐玉安的愣神純粹是因為系統發出了提示音——
【滴——恭喜宿主輔助一號主角魏朗星開啟對于“影子”組織的追查,獎勵已發放,積分+10。】
積分可以用于兌換一些道具,但商城里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說真的,他拿世界上最硬的面包干什么,當磚頭砸死人嗎?
所以,唐玉安換了一個修復工具,修好了他的隨身系統,以后帶東西更方便一些。
這玩意兒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壞掉了,現在終于失而復得,唐玉安有些興奮,開始的幾天用得有些頻繁,有一次拿出一袋小熊軟糖被謝存撞見了,大呼小叫以為他會變魔術,唐玉安這才謹慎了些。
龐晉沒騙他們,確實給他們接的都是些輕松的活。
他們這個部門是唯一一個沒有明確分類的綜合部門,也就是說什么都能干。
保障局還給他們批了一艘飛船,魏朗星想讓唐玉安命名,結果唐玉安一句話令他啞口無言。
“就不能單叫飛船嗎?”
言簡意賅,多好。
魏朗星:……
他從知道唐玉安把小熊玩偶起名為小熊起就該知道他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謝存倒是開始積極地提意見:“王者歸來號怎么樣?一飛沖天號?銀河之劍號?一定要起得霸氣一點,才配得上我這么優秀的船員!”
魏朗星現在覺得飛船也是個不錯的名字。
他不死心地咨詢最后一位隊員:“左聽寒,你覺得呢?”
左聽寒:“第一艘,就叫一號。”
說完,他還尋求認可一般看向唐玉安。
唐玉安把他慣得不行,夸道:“一目了然,挺好的。”
左聽寒一仰頭,十分自豪。
目睹這一切的魏朗星:……
最后飛船在集思廣益下定為“光速”,非常符合它最新安裝的曲率引擎。
唐玉安對飛船沒什么感覺,但飛船里保障局配備的人工智能還是蠻有意思的。
它叫幽靈,也不知是不是開發者自知它無處不在的屬性才惡趣味地這樣設定。
隨便對著一個攝像頭就能跟它對話,開始時還比較正常,但自從謝存往里面投了些奇怪的安裝包說會讓它升級得更智能之后,幽靈的說話方式就越發難以預料了。
唐玉安走進飛船例行檢查:“幽靈。”
“我在,請輸入啟動口令。”
“員工編號B376。”
毫無回應,他只能略有些尷尬地小聲喊出:“宇宙第一無敵爆炸帥哥老鬼,我的員工編號為B376。”
都怪謝存,整出這么多麻煩事。
屏幕上跳出一個電子笑臉:“嘿嘿,我在呢寶。”
唐玉安放下操縱桿:“是一定要這么叫你,你才會回應嗎?”
笑臉上下浮動著,合成音傳出:“怎么會呢寶,看你可愛,逗逗你罷了。”
唐玉安:……
原來是逮著他一個人欺負。
唐玉安試圖挽回自己高大嚴肅的形象,板著臉繼續檢查,但幽靈卻一直在旁邊笑嘻嘻的,圖像擠眉弄眼。
“寶,我們快要出遠門了是真的嗎?本帥哥好激動啊!”
龐晉確實說打算讓他們接個遠程運輸的任務,正好測試一下飛船,大概過幾天就出發。
這是他們第一次去往別的星系,謝存已經開始準備能長期保鮮的食物了,這一點唐玉安非常贊同,因為他不想天天吃營養劑。
“對,不過你為什么這么開心?出遠門幾乎全部時間都在路上,可能會很無聊。”
電子笑臉炸成了一朵小花:“才不會無聊呢,謝存啟發了我,他說我可以自己找點樂子,我已經下載了兩萬多部限制級收費電影,到時候你可以和我一起看啊!”
唐玉安:?
他兩只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生怕一不小心動到哪里就會跳出個播放可怕畫面的彈窗。
這AI智能得他有點害怕,謝存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幽靈發覺了唐玉安的排斥,屏幕變回了笑臉:“你不喜歡?沒關系,也可以看監控消磨時間。”
“監控有什么好看的?”
笑臉邊出現了一個問號:“你們人類不都喜歡嗎?魏朗星每次來例行檢查都會看!”
唐玉安疑惑:“他看什么了?”
屏幕上出現一段錄像,里面赫然是他自己的臉。
唐玉安記得這一次,他當時因為操作不熟練不小心打開了“日常分享vlog”模式不知道怎么關掉,只好隨意錄了一段。
誰知道這新型飛船竟有那么多娛樂板塊!
屏幕中的自己顯然面對鏡頭有點不自在,但還是帶著怯怯的微笑展示他隨身攜帶的糖果和毛絨掛件。
那時唐玉安不知要說些什么,便學著星網上那些網紅在最后說了一句:“今天的分享就到這里,我是你的朋友唐玉安,希望你天天好心情!”
他錄的時候以為會石沉大海,沒想到居然被魏朗星翻出來了!
唐玉安有些想鉆地縫,希望魏朗星只是點開看了一下覺得沒意思就關掉了,卻想起幽靈說他每次過來都會看。
每次都會看……
每次……
他看向下方的記錄,顯示觀看次數:113次。
唐玉安頓時覺得自己沒法見人了。
第40章 端水
網上的黑歷史是不可能留下的, 唐玉安立馬著手把視頻刪了個干干凈凈,以防有錯漏還讓幽靈幫自己檢查了三遍。
幽靈屏幕上的臉變得扁扁的像個呆滯的大面包:“要是魏朗星下次要找視頻發現沒了怎么辦?”
唐玉安根本不想讓這個話題出現,交代道:“你別說是我刪的, 也別說我看到了他的瀏覽記錄,你就說系統更新自動刪除了!”
“但是……我的設定不允許我對授權人撒謊誒。”
唐玉安沒想到它都被謝存改造成這樣了, 底層邏輯居然還沒變。
他手動更新了系統:“好了,這下你說更新時刪掉了就行,總之不要提到我,少說一點不算撒謊。”
這招還是他從謝存那里學的。
電子笑臉旁邊出現了一個感嘆號:“對哦, 你真是太聰明啦!”
夸張的語氣讓唐玉安皺起了眉毛:“你是在反諷嗎?”
“反諷是什么意思?”
這可是當前最高端的人工智能, 唐玉安有些驚訝:“你的數據庫里沒有?”
不應該啊,就算沒特意設定,它也是連著星網的, 應當可以自己搜索才是。
幽靈的聲音很輕快:“謝存說了,人類是一種很難從數據層面理解的生物,需要用心去體會,還讓我不要太相信網絡上的刻板印象!”
竟然讓一個AI別相信網絡, 唐玉安竟不知謝存是不是要發動一場人工智能危機。
雖然知道現在的科技達不到生產出具有自我意識AI的層面, 但由于在其他世界經歷過這種浩劫,唐玉安忍不住問道:“這……是你自己的想法嗎?”
屏幕上的電子臉擺出思考的表情:“這是我的編程推算出的最類似人類的說話方式, 有問題嗎?”
原來還是在模仿,唐玉安放松了些:“沒事, 只是你進化得有點快讓我……”
似乎害怕這兩個字不太好, 話語在舌邊一轉, 變成了“驚喜”。
屏幕上開始放煙花, 幽靈語速提升,顯得很開心, 但應該也是自身的設定。
“這么說寶喜歡我的升級?太好了,我這邊還新下載了一萬多條時尚語錄,寶要不要聽一下?”
唐玉安聽到“時尚語錄”就莫名覺得不是什么好詞,果不其然,幽靈下一秒就開始自動播放各種土味情話,什么你一定累了吧在我心里跑了那么久,被唐玉安緊急叫停了。
“這不會……也是謝存讓你下的吧?”
幽靈自豪地說:“沒錯,我執行得可好了!”
唐玉安:……
“既然是他提議的,以后你對著他一個人說就可以了……對我說相對來說還算好的,要是你敢跟左聽寒那么說話,他沒準備二話不說就把你卸載重裝了。”
電子笑臉變成了哭泣的表情:“嚶,我不要被卸載!”
“那就聽話,”唐玉安戳了一下屏幕,“乖,再幫我看一下里面還有沒有我的視頻殘留。”
成功讓幽靈消停下來,唐玉安結束了檢查工作回到大樓,一開門就差點和謝存撞了個正著。
唐玉安一抬頭嚇了一跳,幾個小時沒見,謝存怎么像被突然抽干了一樣?
他在謝存眼前揮了揮手:“怎么無精打采的,破產了?”
謝存生無可戀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這倒是不用擔心,保障局破產我都不會破產。”
唐玉安:……
原來有錢人的世界是這個樣子。
不過即使被打擊到了,主角的情緒也不能放著不管。
“那你為什么這么垂頭喪氣?”
唐玉安以為謝存會說安排的工作太多了讓他應接不暇,但他卻告訴他說爸媽讓他回去幫忙管幾天公司。
這算什么,不努力就要回去繼承家業?
唐玉安仍不理解:“最近部門事情也不多,你跟龐部長說一下,他不可能不同意的。”
再說了,誰會給財神爺找不痛快啊,龐晉怕是巴不得謝存掛名呢。
“問題就出在這里!”謝存的表情由暴躁轉向委屈:“難道……你也想讓我走嗎?”
也?
唐玉安這時才聽明白,恐怕龐晉早就批準了,是謝存自己不想走。
能回家當總裁還不樂意,反倒想要留在這兒打工,主角的腦回路還真是異于常人。
唐玉安試圖開導他:“這里再怎么樣也沒有自己家住著習慣,你回去一段時間調劑一下不是很好嗎?又不是不回來了……”
謝存高聲說道:“那能一樣嗎,家里又沒有你!”
唐玉安:?
這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
謝存說完覺得有些過頭,找補道:“我……我也不是離了你不行,沒其他意思,就是習慣了在這兒住,這里能有人說話,對,就是這樣……”
原來他是怕孤單啊。
唐玉安想,或許是謝存家里氛圍太糟糕,整天死氣沉沉的,他才不愿意回去。
在保障局,和他交流最多的就是自己,他不想改變現狀也是正常的。
不過看他不情愿但還是沒打電話拒絕父母的架勢,回去一段時間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唐玉安只好寬慰他:“你可以給我打電話啊,你知道我的號碼的。”
謝存想的確是另一件事,和他幾乎是同時開口:“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嗎?”
深知自己對公司管理一竅不通幫不上什么忙,唐玉安回絕了:“我還是留下吧,去了只會給你添麻煩。”
明明是大實話,謝存聽了卻像是如臨大敵一般:“不麻煩,你怎么會是麻煩!”
星網上沖浪沖多了,他順嘴說道:“你是芝麻,只會添香,不會添麻煩。”
這回唐玉安真的確信幽靈的那些操作都是從謝存這里學來的了。
其實……如果主角需要的話,自己陪他去一趟也未嘗不可。
但還要考慮其他問題:“可是我去了也沒地方住啊。”
賓館倒是可以,但他不太習慣那種過于柔軟的床。
謝存吃驚道:“你在說什么,你當然是住我家啊!家里客房可多了,我給你收拾一間最大的出來,帶按摩浴缸的那種。”
說完,他又自顧自補充到:“當然,你要是想跟我住一個房間也是可以的,我這么大方好客,不介意跟你分享。”
看出來唐玉安的猶豫,謝存知道自己有戲,趁熱打鐵道:“而且我家還有好幾個頂級廚師,你想吃什么吩咐一聲就行……”
唐玉安糾結著,還沒回應,魏朗星就從樓梯上下來了,手里拿著手機,剛和龐晉通過電話。
他徑直走了過來:“玉安,龐晉給我接了個運輸物資的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正好測試下飛船?”
本來龐晉是要讓小隊同去的,但這任務太簡單,等級過低,一個人就夠了。
不過魏朗星覺得帶上唐玉安也無不可,畢竟左聽寒出單人任務了,現在謝存也要走,留他一個人可能會無聊。
謝存嘿了一聲:“魏隊長,凡事也要講究個先來后到吧,唐唐都答應跟我回家了!”
魏朗星不甘示弱:“就你?你別把人帶到什么不干不凈的地方去了!”
因為謝存在他這里有過前科,導致魏朗星第一時間聯想到他拽著唐玉安逛夜店的場景。
謝存也不惱,而是把問題拋給了唐玉安:“唐唐你想跟誰一起?”
兩個主角同時盯著自己,唐玉安頓感壓力山大。
如果答應了一個勢必要讓另一個不高興,為了一碗水端平,他決定兩個都拒絕。
然而,系統容不得他這么做。
【滴——新任務已發布,請宿主協助第一主角魏朗星前往B172星球接回物資,同時營救失蹤職員王文并存活。】
這和王文有什么關系?他失蹤了?
而且這不是個簡單的運送任務嗎,怎么還專門提示注意存活?
一定有古怪。
唐玉安臉色一陣變幻,最后站到了魏朗星旁邊。
他不能說是因為任務有危險,只說想借機出去看看。
謝存只好作罷,但仍提醒唐玉安注意看手機,自己會給他發消息的。
魏朗星在一旁潑冷水:“誒呀,那可能有點難,我們要去的B172星球通訊不便,你大概會有一個月聯系不上我們。”
“B172星球,你們要去垃圾星?”
謝存聽過那個地方,那可是個三不管地帶,居民魚龍混雜,混亂得很。
不過他們去領取物資只需要和當地政府交接,不會接觸到底下的人,因為有協議的存在,還算比較安全。
即便如此,謝存還是跟唐玉安提醒道:“到時候你拿了東西就走,最好別在那里停留太久……哪兒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如果想旅游的話,等我回來開私人飛船帶你去。”
唐玉安已經對他不經意間的炫富見怪不怪了,答應下來送走了謝存,然后開始向魏朗星詢問具體的信息。
因為幾十年來該星球和保障局的合作都沒出現過意外,所以魏朗星比較放松。
“很簡單的,我們只要代表保障局去領取幾箱能源晶石就可以了……其實本來用不上我們,是負責這件事的王文傳信過來說他的飛船出了故障現在回不來,需要人去接應一下,可能上面看我們部門最近比較清閑,就派下來了。”
消息是假的,唐玉安想,王文已經失蹤了,是有人偽裝他發送的假消息,這是一個陷阱。
一個針對保障局的陷阱。
他問道:“你剛才說……那里通訊不便?”
魏朗星點頭:“對,除了距離遠,那里還有一種特殊的天然物質會干擾通信,一來一回可能要十多天。”
唐玉安感覺他的胃有些發沉。
也就是說,王文可能已經在一個遙遠陌生的混亂星球失蹤一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