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第 26 章
黑磨的手指微微勾起, 下意識想要拿起點什么,握住了一手的金沙,金色的砂礫從他指縫間流出, 無法把握的流失感仿佛抓住了他的心臟。
“你知道和神祇做約定, 是什么意思嗎?”
黑磨眼里的彌生還是一個少年,年輕有活力,比陽光還要燦爛的頭發(fā),天照都不能媲美,眼眸像光照下的鴿血紅寶石,鮮艷美麗, 濃烈的色彩對黑磨來說具有強烈的沖擊力, 宛如太陽, 但遠比太陽親切可愛。
有種柔軟的暖流灌入黑磨的體內(nèi),流過他的四肢百骸,河流漫入沙漠,彌生看不見的神明眼眸中, 眼白的部分被力量填充, 如同深淵的凝視。
——黑白的神祇想將他收藏在自己心尖上。
他那么弱,又那么小,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 可要怎么辦……
黑磨的力量緩慢而輕柔地攀上彌生,像給心愛的禮物包裝上精美的包裝紙, 充滿愉快的耐心。不能驚動他,不能嚇到他, 要小心, 這是一個足夠敏銳的少年,又像弱嬌弱的玫瑰花, 一點點水,它的花瓣就會腐爛枯萎*。
然后,彌生的每一個動作都纖毫畢現(xiàn)在黑磨眼中,他的動作,他的呼吸,他肌肉舒張收縮,他的心臟跳動……黑磨近乎癡迷地感受關(guān)于彌生的一切。
小心,緊張,又迷戀不已。
彌生扭頭,眼眸里清晰地倒影出黑磨的樣子,充滿信賴地說道:“因為是黑磨啊。”
“我也想跟黑磨一起去玩!
在彌生不算漫長的生命里,和黑磨相處時的彌生是最舒服的。
黑磨張了張嘴,看見他眼中的自己,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不能……
現(xiàn)在,不可以。
理智重新占據(jù)高地,自控力逐漸回歸,黑磨的眼睛重回黑白分明。
難以察覺的神力重回平靜,像粘人的狗,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撤離。
“我也想和你一起,一起,出去玩。”神明大人語速很快,有些急促,似乎生怕彌生下一秒就反悔。
彌生聽著感覺有點不對勁,又說不出哪里有毛病。
總的來說彌生在黑磨這個夢境里,除了還記得提醒自己記住等價交換的原則,彌生的敏感程度下降了不少,說不清楚這是因為在夢里,還是因為這是黑磨。
黑磨是他見過最沒有原則的人。
不對,他是神。
神祇不會錯的吧?
“好啊!睆浬豢诖饝聛。
然后彌生看到黑磨露出一個足以融化堅冰的笑容。
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黑磨。
彌生借著撓癢的動作掩飾摸了摸自己的心臟,很好,很強健地在跳動,不是我的問題。
但是黑磨馬上就察覺,身體靠近,拉過他的手,在彌生可以接受的最近距離里,溫柔地問他怎么了。
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沒有。”被黑磨握在手里讓他感覺到些許不自在。
雖然不是第一次和黑磨有肢體接觸,但這次彌生總覺得自己好像被他略高的體溫燙到了一樣。
“那就好。”黑磨這才松開了手,“再跟我說說本丸吧,彌生。”
“怎么對本丸那么感興趣?”
“我是對你的一切都感興趣。”
這回彌生清晰地聞到黑磨情緒的味道了,要比喻的話,一杯茶,有點苦,還有點酸。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你嫉妒了?”
黑磨愣愣地轉(zhuǎn)頭望著彌生,近乎喃喃道:“嫉妒?”
“這是嫉妒嗎?……原來這是嫉妒的感覺啊……”黑發(fā)的神祇過了好一會兒才恍然:“那我確實是嫉妒,嫉妒他們能和你一起生活,一起吃飯,講故事,甚至一起玩!馐沁@樣想想,就嫉妒得不得了!
有些事情,沒有意識的時候只是一點渺小的火星,被燙傷了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一旦發(fā)現(xiàn),馬上就變成了熊熊燃燒的大火,那點燙傷也成了燒傷。
好在黑磨燒傷之前,彌生摁住了他的火星,抓住了神明的手腕。
好冷。
又冷又黑,還有洶涌強烈的感情如海嘯般將他淹沒。
不太像黑磨的情緒,也不止黑磨的情緒。
“我的負面情緒很容易引起共鳴,你會受不了的……”
“彌生,小彌生,別哭,松開我的手,慢慢來……不要探入我的世界,彌生,你還太小了,意識會被我吞噬的……對,就是這樣……”
彌生緩緩松開他抓住黑磨的手。
他覺得自己的動作很快,實際上卻像慢鏡頭回放,凍僵的小動物一樣,肢體不能自主控制。
然后彌生看到自己的手背上落下一滴水。
啪嗒啪嗒。
水滴像雨幕般落下。
他遲鈍地發(fā)現(xiàn),自己哭了。
“對不起,我對復雜強烈的情緒總是很遲鈍。”彌生說:“是我傷害到你了嗎?”
黑磨的表情變得很奇怪,剛剛那種柔軟的感情再次填充他的身體,神明又變成了那個柔軟溫和的神明大人。
“沒有這種事,是我對自己……應該是我對自己生氣!
彌生哭笑不得:“什么呀!”
“再強大的神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所以我對自己很生氣,嫉妒可以和你在一起的其他所有一切!焙谀ハ肷焓植潦玫羯倌甑难蹨I,中途將袖子拉起,黑色的袍子吸收了淚水,留下淺淺的印子!斑@里其實是一個封印。”
“被關(guān),起來了嗎?”彌生哭得有些口齒不清,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一直流淚,但就是停不下來。
“不是,只是我留在這里,對誰都好,而且只有我可以長期在這里,只有這里需要我!
“對以前的我來說,‘需要”這個詞,有很致命的魔力。反正呆在這里,或者其他地方,都沒什么區(qū)別。”
黑磨仔細地擦拭彌生的眼睛,一個個圓圓的水印,像要永遠留在袍子上一樣。
好可愛。
流淚的時候也好可愛。
是我的情緒感染了他嗎?
還是被嚇哭了呢?
“但是現(xiàn)在,我有點想離開了。”
“因為我?”
“對。”
“可以離開嗎?”
黑磨在彌生看不見的角度抿了抿唇,“理論上我想離開的話馬上可以走,但……”
“實際上不行,對吧?”彌生接話道。
黑磨:“很多人會因此受傷!
為了方便彌生理解,黑磨挖空心思,尋找更方便彌生理解的說法:“就像、就像腌咸菜,咸菜已經(jīng)放進了缸里,正在腌制,我就是壓著咸菜缸的那塊石頭,如果我走了,空氣就會進到缸里,所有的咸菜都廢掉了。”
“像釀酒桶的酒塞嗎?”
彌生不知道怎么用缸腌咸菜,只聽說過葡萄酒的釀造。
“對!焙谀]忍住,用指腹輕輕接了一滴彌生的眼淚,殘留著一點點體溫的淚珠,圓圓的,弧度飽滿,清澈透明,在黑磨手指上顫顫巍巍,恰似彌生給他的感覺。
“但是以后,我們還會一起去游樂園,對吧?”
黑磨:“……”
“……對!
所有因他而起的念頭,那些風波浪濤,都因為這句話平息下來。
彌生聽到孤獨的神明對他說:“我們約好了。”
他點了點頭,“約好了!
話音剛落,彌生恍惚聽到“咔噠”的一聲,好像大鎖扣上的聲音.
與此同時,研究中心正在經(jīng)歷一場地震。
起碼廣播里是這么說的。
從未發(fā)出過聲音的院長廣播,在這個深夜里發(fā)出地震通知,并且告知大家不必避險,只是小小的一場地震而已。
“安保部成員將會協(xié)助各位。”研究中心的神秘院長聲音幾乎沒有起伏,像亡者的心電圖,一條直線,又像一張張死亡通告。
不知道是院長的發(fā)言還是他過于平靜的聲音震懾了蠢蠢欲動的大浪潮,只有飼養(yǎng)物發(fā)瘋時才能看到的安保部成員傾巢而出,研究中心整體看還是平靜的。
當然也不乏悄悄動作的膽大狂為分子。
“地震嗎?”童磨是第一時間感覺到研究中心震動的人,深夜,但他還站在院子里的金魚池旁邊,正隨手灑落金魚飼料,看著五顏六色的金魚搶食,愉悅地彎起眉眼!昂孟癫皇悄亍!
兩個年輕的女性站在他身邊,一人手握照明的燈籠,一人托起盤子,里面是一盤魚飼料。
舉著金魚飼料的盤子的年輕女性,目光幾乎黏在了童磨身上,手臂平穩(wěn)不見絲毫晃動。
童磨也不在意,他笑得更開心了,“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想起小彌生,你說這會不會跟他有關(guān)系啊,小光?”
聽到“彌生”這個名字,名為光的女生眸光晃動一下,立刻恢復平靜。不過這點情緒起伏就足夠童磨注意到了,“不要嫉妒嘛,小光!
“我很喜歡小彌生,也喜歡你哦!蓖セ鹕蠞灿偷募恿艘痪渲螅吐唤(jīng)心地說起其他事:“今天看起來是個好機會,太郎,再去試一次吧!
童磨的影子晃了晃,仿佛有什么東西剛剛竄走,帶起的風震動了光。
“來了那么久,還是第一次遇到‘地震’。”童磨眉眼彎彎,就像撒魚糧一樣,有用沒用撒出去一把。
反正隨手而為,沒消息也無所謂,如果有意外收獲,那就太讓人高興了。
研究中心的地震還要一陣接著一陣的持續(xù)。
剛開始只是輕微的,難以察覺的震動,除了童磨這樣敏感的人,研究中心內(nèi)幾乎沒有其他人注意到。
然而這樣的震動,卻讓安娜幾乎失態(tài),她從初級區(qū)一路狂奔,發(fā)揮她作為機器人的最強動力,順便解決了幾個跑出來的小魚小蝦。
研究中心的所有部門里,只有院長領導的研究室建設在高級區(qū),這里和其他兩個區(qū)有一層無法看見的“膜”,是研究中心院長建設的特殊屏障,童磨嘗試進入高級區(qū)失敗,就是被這層看不見的膜隔絕在外。
現(xiàn)在,包括安娜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擋住了。
安娜:“這是……”
最后一個到的是管理部的部長賈斑,他一臉馬上就過勞死的表情飄過來,站在屏障錢五秒,拉長了聲音說:“都散了吧,院長關(guān)了進出許可,現(xiàn)在誰都進不去。”
安保部的小紫咬牙切齒地“嘖”了一聲,朝著安娜和賈斑問:“你們還有誰有空的,過來幫忙!真是的,院長那家伙突然搞這一出,*&#@¥都亂套了,安保部的人根本不夠!”
“下次讓我見到他我非得揍他一拳!”
賈斑目光呆滯地看向小紫,表情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小紫原本也沒打算從管理部拉人,誰都知道那邊是什么情況,她的目光很直接地看向安娜。
安娜摁下了心里的不安,掛著常用的得體笑容說:“稍后我們就過來!
研究中心,研究室里,紅色的警告燈閃成一片,刺耳的警報聲已經(jīng)被關(guān)掉了,研究員們安靜地聽從院長一道道指令行動,遠看像一個個白色的幽靈在紅光中飄動。
“院長,現(xiàn)在能量波動已經(jīng)平靜下來了。”
同樣一身白大褂的男人帶著一副無框眼鏡,垂眸翻助手遞上來的資料,上面記錄了最近的所有波動數(shù)值和分析,他略過一行行字,直接看圖表,冷聲道:“我知道了!
“院長,其他各個部門的部長們都到了屏障前,我們是不是……”
“不用管他們!
正如院長所言,前后不到一分鐘,確定無法進入高級區(qū)之后,三個部長就果斷分散離開了。
雖然對外說是地震,但研究室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研究中心不可能地震。
地震是佇立在大地上才有的現(xiàn)象,研究中心之下根本不是地,哪來的地震?
但院長這么說,誰都沒有提出質(zhì)疑。
幸好震動很快就平靜下來,研究員們一時不知道干什么,院長揮揮手,讓他們都先回去。
很快,整個研究室只剩下院長。
他還在翻動那份資料。
“要醒過來了嗎?”
沒人能告訴他答案。
第027章 第 27 章
彌生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手腳虛軟肌肉酸痛, 像極了不運動的死宅被逼跑馬拉松第二天起床的樣子,渾身肌肉都發(fā)出了乳酸警告。
昨天見到黑磨干嘛來著的?
彌生揉著太陽穴起床,睜眼就瞧見三小只抱著刀蹲在他床邊。
“怎么了?”
物吉想說話, 被螢丸摁了下去, 小夜見狀,也乖乖坐好不說話。
綠眼睛大太刀說:“昨天晚上你發(fā)燒了!
鬧鬧扇動著翅膀飛起來,落在彌生肩膀上,“睡著了還哭,是做噩夢了嗎?”
彌生內(nèi)心驚訝了,表情只有茫然, 又倒在床鋪上, “怪不得, 我就說不太舒服。”
貓布偶蹭蹭彌生的臉,“今天先好好休息吧!
彌生休息,三口刀并沒有閑著,物吉和小夜今天依舊去清理, 螢丸留下來照顧彌生。
物吉眉頭蹙起, 精致的小王子臉看上去憂心忡忡,“為什么不告訴主公昨天地震的事?”
小夜也有自己的理解:“沒有必要。”
“可是周圍都震得挺嚴重的,那群精靈還特地跑過來!蔽锛Z氣不爽。
昨天研究中心地震, 精靈們除了安排避難之外,就是派出了一隊戰(zhàn)士包圍小屋, 一旦彌生他們踏出小屋進入森林,立刻就會被弓箭手射成個篩子。
這讓物吉很不滿。
小夜慢慢吞吞地說:“小屋沒有, 震動!
如果不是螢丸突然跑回來, 屋內(nèi)休息的物吉和小夜都沒有發(fā)現(xiàn)震動。刀劍之中以短刀最敏感,小夜左文字更是短刀之中的佼佼者, 他都沒有發(fā)現(xiàn)外面地震的事情。
屋內(nèi)屋外被完全隔開,沒有踏出房間的鬧鬧就一點都不知道地震的事。
“是因為主公嗎?”
小夜不說話了。
昨夜的地震、被保護的小屋、發(fā)燒的彌生,三者看似毫無關(guān)聯(lián),又在同一個晚上里發(fā)生。
還有未知的保護力量。
小夜左文字只是隱隱感覺到了關(guān)聯(lián),但他不擅長推理揣測,決定把這件事交給螢丸處理。
他只要保護好主公就好了。
留在屋里的彌生,則被螢丸逮住了。
大太刀伺候彌生左右,幾乎把彌生當成了祖宗伺候,確定彌生精神還好,才提出自己的請求。
“朝尊還不能作為戰(zhàn)斗力,只有我們?nèi)诘恫蛔阋员Wo您!睆某鹱炖锏玫叫畔,螢丸以一種極為正式的姿態(tài)跪在彌生床前,鄭重地請求,把一切攤開來說!艾F(xiàn)在已經(jīng)有三把刀的碎片基本清理出來,也清理出可以建造手入室的地方,請您了解學習刀劍的相關(guān)知識,重新把付喪神召喚重回本丸吧!”
彌生:“!!!”
第二只靴子落地了。
意料之中,又有點意外。
彌生伸手去拉螢丸,但大太刀不為所動。
別看螢丸比彌生還要矮那么多,他們的力量完全不在一個重量級,螢丸鐵了心的時候就是一個鐵坨坨,彌生拿他完全沒辦法。
這么做有點像以退為進的威脅,螢丸也深知這件事,但他也是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了。
彌生不太想被跪著說話,就下床坐在了螢丸身側(cè)!澳阏f的是那些碎刀?”
“是的!
“碎刀還能召喚付喪神?”
“只要把刀修好了……”
彌生覺得有點奇怪:“只要修好就可以了嗎?”
“正常的付喪神會因為本體破碎而消散,”綠色的眼睛里浮現(xiàn)出痛苦,螢丸在盡力控制自己不要在主公面前失態(tài)。“但是我們被污染了!
“被污染的刀劍無法回歸天地,我們會被禁錮在碎片里。”
沒有隔絕保存,又不盡快修復,被污染的付喪神就會成為污染控制的怪物,或者直接被本丸吃掉,同化成污染源。
說白了,從被污染的一刻起,他們就沒有退路。
小夜他們都不知道,即便回歸刀劍、碎刀,都只是延遲被完全污染的過程罷了。
可就算這樣,付喪神也想要堅持自己作為付喪神的尊嚴,不愿成為污染的一部分。
“這樣啊!蔽炌杪犚姀浬f話,“聽物吉說,決定要并入研究中心的也是你吧?”
“對!
然后螢丸感覺有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頭發(fā),“一直以來,辛苦你了。”
“一口刀撐起了本丸,很了不起哦!”
螢丸有點理解朝尊說的意思了。
他好像也有了一顆會跳動的心臟,現(xiàn)在正砰砰砰地激烈泵動著。
他目睹同伴被污染,碎刀,獲知真相,然后又看著剩下的刀劍一個接著一個碎刀在戰(zhàn)場上,生活的本丸變成被污染的廢墟,還要撐住一口氣安撫剩下的三口刀,帶著本丸在時空中穿梭,踏上未知的路,毅然并入研究中心這個不知深淺的地方……
螢丸用力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把所有的情緒都收進心里,甕聲甕氣說:“主公這種說法太奇怪了!”
“一個付喪神撐起了一個家?”彌生思索著更正道。
“這樣說得更奇怪了。”
“是嗎?”彌生趁機把螢丸拉起來。
大太刀這個時候就不好繼續(xù)跪著,只好順勢坐起來,一臉拿彌生沒辦法的樣子。
鬧鬧一直乖巧地裝布偶不說話,小眼睛一時看看彌生,一時又看看螢丸,心里嘖嘖嘖個不停。
“所以,我把刀劍修復好了,就能重新喚醒付喪神嗎?”
螢丸低下了頭,“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話,他也做不到。
“好吧,我知道了。”彌生善解人意道:“不多找?guī)讉付喪神,就憑我們四個整理清潔本丸得干到天荒地老去!
“不過我們現(xiàn)在收集到的刀里,有特別擅長做飯的刀劍嗎?”彌生夸張地哭喪一張臉,“我真的吃膩了生魚片和燒烤了!”
螢丸彎了彎唇:“以前本丸的廚房都是燭臺切的主場,我們已經(jīng)找到他的一部分碎片了。但他是太刀,主公要嘗試鍛刀還是從短刀開始練習比較好。”
彌生悠悠地嘆了口氣,“好,我知道了,那么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感謝主公!”螢丸再次鄭重一拜,收拾好碗筷退了出去。
鬧鬧從床上吭哧吭哧揮舞著翅膀飛到彌生懷里,仰著頭問他:“這樣真的好嗎?”
彌生擼了兩把鬧鬧,“嘗試一下也沒什么。”
“但是螢丸肯定還有事瞞著你!”
彌生笑了笑,“這不也挺好的嗎?我還害怕付喪神全都是小夜和物吉那種類型呢。還是要有點謎題解才有趣,不然我在本丸要無聊死了。”
雖然躲開了童磨,但是長期呆在本丸,沒辦法探索研究中心也很無聊啊。
研究中心沒辦法了,起碼從付喪神身上找點樂子吧!
鬧鬧的尾巴纏上了彌生的手腕,“你不要把自己玩翻車了哦!
翻車就翻車了唄。
彌生在心里說,得有樂子有糖,日子才有趣啊。
但這話,他是不敢對鬧鬧說的,不然貓貓絕對要炸毛。
他還想再擼擼貓呢。
有了新的目標,付喪神們開始以自己為模板給彌生上課,先從刀的結(jié)構(gòu)說起,介紹不同刀劍的每個部分。
“這里是棟,也就是刀背,比較厚,可以承受外力打擊、抵擋攻擊的地方,就像房屋的棟梁一樣,所以叫這個名字。”
“這里是鎬地,棟和鎬之間的平面,然后是刀紋,接著過來就是地,也就是鎬和刃之間的位置!
其中以物吉最積極,他本來就喜歡粘著彌生,現(xiàn)在還能給彌生上課,脅差興奮得不行。
然而三口刀里小夜不善言辭,這段時間說多了之后比彌生剛認識他的時候要流暢很多,還是說話磕巴,螢丸干脆安排物吉講課,小夜補充,晚上分享交流的時間就變成了上課的時間。
“主公可以看看我的,我的刀身是瑤珞、梵字、蓮臺、鍬形紋飾,是不是超漂亮,超華麗的?”
彌生:好抽象。
物吉不說,他還以為是什么甲骨文之類的。
“還有刀紋,是德川家的德川葵和幸運的三葉草組成的,是不是很好看!”
這個彌生倒是看懂了,贊同點頭。
再看小夜左文字,非常簡潔的短刀,完全沒有多余的裝飾。
小夜捧著短刀的時候繃著一張笑臉,看得出來其實很緊張,尤其是站在物吉身邊的時候。
“小夜的刀紋也很可愛。”
“是啊是啊,是月亮和變體的左字!
被夸贊的短刀唇角上揚了一點點,露出一個不明顯的靦腆笑容。
不過兩把刀都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護養(yǎng),小夜不用說,物吉的刀身上也有大小不一的裂縫和銹跡。
也不知道是正常的生銹,還是被污染的后遺癥。
彌生看看他們的本體,再看兩個笑得很開心的付喪神,恍惚間好像見到了阿爾瑪和優(yōu)。
第028章 第 28 章
時間是一件無可比擬的神器, 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東西,都敵不過時間的消磨,比如人, 和記憶。
大概是本丸給人的感覺和亞洲分部有點像, 很自然地就勾起了彌生過去的一點記憶。
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喜歡回頭看過去的人,偶爾望一望就得了。
沒過多久,螢丸他們就把該清理的都清理出來,整理出來的刀劍碎片達到了七口,兩口短刀,四口打刀, 還有彌生心心念念的大廚太刀燭臺切光忠。
彌生看燭臺切的目光過于熱切和火熱, 別說物吉, 連小夜都有點小情緒,他們故意在彌生面前走來走去,逗得彌生哈哈大笑。
小醋怡情,大醋傷身, 這種程度剛剛好。
萬事俱備, 就等安娜了。
物吉:“安娜小姐有一段時間沒來了!
螢丸轉(zhuǎn)移話題:“大概是突然有什么事忙起來了吧,要管理整個研究中心可不容易!
物吉還想說什么,小夜左文字忽然拉拉他的衣袖, “今天,還沒清理完!
“哦哦, 好的,馬上就來!毙⊥踝拥淖⒁饬︸R上就被牽走了。
等安娜來的時候, 他們已經(jīng)又清理出了一塊地方, 原本只夠勉強建一間小手入室,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建多功能豪華手入室了。
紅裙子的人力資源部小姐一如以往, 彌生卻能讀出一點疲憊感出來。
鬧鬧疑惑:“機器人也會疲憊嗎?”
“但是機器人和人類有什么不同?”
鬧鬧抖了抖它的耳朵,試探性回答:“身體不一樣?”
“那內(nèi)里呢?”
“彌生好狡猾!”鬧鬧輕輕地哼了哼,“明明是我在問問題,卻一直用反問句把問題拋給我!”
被識破了的彌生笑起來,揉了一把傲嬌小貓咪的腦袋!澳氵是布偶呢。”
鬧鬧的尾巴甩在了彌生的手腕上,看似用力,實際上一點聲音都沒打出來!澳窃趺匆粯,我可是你的……你的系統(tǒng)!”
“好的,系統(tǒng)大人!睆浬鷫男难鄣靥釂枺骸跋到y(tǒng)不就是人工AI嗎?AI和機器人有什么不同?”
鬧鬧整只貓都僵硬了,心虛的表情想裝瞎逗不行。
“就……就是……”
此時安娜轉(zhuǎn)過身來,“還在說悄悄話,快來看看本丸你們到底打算怎么建。要做好一個全盤規(guī)劃才好開始,不然以后有你們后悔的!”
彌生自然接話道:“這就來了!”
貓布偶趴在彌生肩上,松了一口氣。
建設本丸實際上就是建一座城,以天守閣為中心,規(guī)劃出一座能完整滿足日常所需的小型城鎮(zhèn),包括種植區(qū)、養(yǎng)殖區(qū)、生活區(qū)、活動區(qū)等不同功能的建筑,滿足以后彌生和付喪神的日常需求。
但很可惜的是,彌生對這種日式建筑毫無概念,安娜說什么他都好好好,最后小姐姐都懶得跟這家伙廢話,轉(zhuǎn)頭和螢丸開始熱烈討論起來。
比起彌生這個廢材主公,還是大太刀靠譜。
彌生和剩下的兩口刀湊堆。
“主公喜歡,什么樣的地、地方?”短刀付喪神問道。
最近小夜說話的機會多了,慢慢的也流暢起來了。
彌生:“倒沒什么特別的偏好,不過有機會的話,還是想看看你們以前住的地方會是什么樣的!
“之前的本丸是傳統(tǒng)日式建筑,有漂亮的庭院還有超長的回廊!”物吉高興地說:“后山上還種了櫻花樹,每年春天的時候,大家都會去櫻花樹下賞花!”
“櫻花樹啊……”彌生想起黑磨那棵遮天蔽日的櫻花。
“大家都很喜歡,櫻花樹!毙∫寡a充。
物吉:“春天大家經(jīng)常在櫻花樹下聚餐喝酒賞花,當櫻花花瓣落到酒杯,清酒喝起來都美味了不少!”
彌生聽著聽著就感覺不對勁!澳銈兿矚g喝酒?”
小夜:“不喜歡,嗆。”
物吉:“偶爾會陪次郎殿他們喝一點,不過我對酒一般哦,起碼不會像不動行光殿那樣到處舉著酒杯!
短刀聽著感覺有點怪,目光看向物吉,金色的小王子唇角彎出乖巧的弧度,對著小夜眨眨眼。
彌生對付喪神這個群體又有了新的認識:“聽起來,刀劍里面也有很多喜歡喝酒的付喪神?”
“主公覺得喝酒不是好事嗎?”物吉很懂適可而止,他體察彌生微妙的態(tài)度,立刻打消繼續(xù)上眼藥的舉動,轉(zhuǎn)為關(guān)心彌生的喜好。
“覺不覺得這個問題沒有意義,”彌生歪了歪頭,“我對這件事沒有概念,不過以前我一直禁酒的。”
他被禁酒的理由是未成年,再看看自己身邊兩個未成年外表的付喪神,就不說這話了。
“原來是這樣!”物吉心里松了口氣,“或許主公以后可以試一下?”
彌生笑得眼彎起來,他能一眼看出來物吉打的是什么算盤,不過還是應下來了。“好,有機會的話。”
那邊安娜和螢丸商量到后面,兩個非人類還劃出了張建筑草圖,把本丸的區(qū)域劃分出來,拿來問彌生意見。
彌生看看覺得都挺好的,沒有意見,但螢丸不滿意。
“主公你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添加進去的!”螢丸舉著粗糙的建筑圖寫寫畫畫,“或者有什么想做的嗎?”
這就真的讓彌生陷入苦思。
他想做的事?
“比如說,運動!網(wǎng)球、排球、足球、羽毛球…… 可以建球場!
“這個主意好,不過可以把運動場空出來,到時候再具體布置。”
小夜:“操場。”
螢丸:“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安娜加入他們的討論:“或者可以增加游戲室,這方面研究中心可以幫忙!
“哇哦!電玩嗎?”物吉兩只眼睛都在發(fā)光!拔抑皇锹犝f過,還從來沒有玩過!”
彌生還在苦思冥想:游戲室?
他印象中的游戲,下棋、畫畫、看實驗機器、用酒精燈煮奶茶……
最后那項被揍了。
被揍了,還是會在節(jié)日的時候偷偷摸摸搞。
后來沒辦法,埃德加協(xié)調(diào)節(jié)日開放廚房被他們折騰。
一群四肢不勤的研究員根本做不出什么好吃的,基本上都是搞技術(shù)含量最低的燒烤火鍋,不圖美味只圖創(chuàng)新,立志搞前無古人新口味,交叉盲吃,每次都能吃出一堆人第二天在廁所里出不來。
但大家樂此不疲。
而現(xiàn)在,燒烤成了彌生日?谖抖x一,三口刀廚藝也一般般,已經(jīng)比研究員們好很多了。
只是彌生現(xiàn)在第一時間想起來的,還是外嫩內(nèi)焦的肉,和味道神奇的沙拉。
不過那些倒用不著建什么。
“主公?”
彌生說:“把飯?zhí)煤蛷N房建大一點吧,想要能夠大家一起做飯吃飯的空間!
螢丸的眼睛亮了,干勁滿滿地回答:“好哦!”
將一大堆清理出來的本丸殘骸清走,送來了新的建筑材料,又準備手把手教會付喪神們怎么砌墻建造。
“在本丸練習不行,我們?nèi)ゾ`森林那邊練習吧。”
三口刀沒有異議。
然而等安娜走到他們?nèi)粘>幼〉男》孔忧,忽然停下了腳步。一直笑吟吟的安娜一時之間居然有些維持不住她的面具,她的目光落在了抱著貓布偶的彌生身上。
如果之前只是猜測,現(xiàn)在這個猜測就落地了。
但凡接觸,必留痕跡。
對于神明來說,他們甚至會故意留下印記。神祇的印記分很多種,有些只是接觸的痕跡,有些則是保護的意思,更深一點的,直接抵擋個致命攻擊不在話下。
彌生剛開始的印記有意隱藏,安娜只是在貓布偶身上看出來了一點手筆,現(xiàn)在經(jīng)過前段時間的地震,他身上帶的印記就自然顯露了出來。
具有強烈保護意味的印記。
她看了眼周圍的付喪神,選擇保密。
既然付喪神都看不出來,這就是針對特定人群的警告,比如她。
“我們就在這里練習吧。”安娜選擇了一塊距離他們房間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物吉奇怪道:“不是說去那邊嗎?”
螢丸沒有意見,“好哦。萬一建得太丑,放在這邊當倉庫就算了。”
愛漂亮的小王子想了想,確實也不太能接受一座丑房子建在自家隔壁,于是大家就愉快的在安娜的指導下開始練習。
彌生也在幫忙搬磚,一想起鍛刀保養(yǎng)他就頭疼,幫點忙算是前置鍛煉了。
在四口刀看來(朝尊被放在了旁邊),彌生的幫忙就像小孩子蹣跚學步,可愛得不行,看得四個付喪神心都化了,效率也慢了不少。
完全就是在過家家。
安娜哭笑不得,也沒有阻止。
算了,過家家也沒有什么不好的。
人力資源的小姐姐每天都過來查看他們的進程,把三口刀從清潔工訓練成了建筑工,才準備離開。
在這期間彌生做一休一,三口刀哄小孩一樣把他哄回去休息。
“總覺得我這個飼養(yǎng)員沒啥用啊!睆浬趾脷庥趾眯Α!坝形覜]我都差不多吧!
明明應該是照顧他們的人,彌生現(xiàn)在想想,自己好像才是那個一直被照顧的。
安娜依舊是那張瞇瞇眼的笑臉,“你在這里就足夠他們干勁滿滿了!
“是這樣嗎?”
“因為你跟他們相處得很好!
彌生卻說:“換一個人來也一樣吧?他們對自己的主公有著天然的依賴。”
“哎呀,是這樣嗎?”
彌生:“不是這樣嗎?”
安娜咯咯咯地笑起來,點到為止,提醒他另一件事:“既然本丸開始重新運作的話,研究室估計很快就會派人過來收集數(shù)據(jù)了,你要做好準備才行。”
彌生兩手一攤,窮鬼無所畏懼:“就那些還不夠他們研究嗎?那么快就要過來了!”
“本丸和付喪神,兩手準備!卑材认肓讼,又提醒說:“比起糾結(jié)研究室的人,盡快提升本丸的實力才是正道。”
彌生沉默了一會兒,再問:“研究室會要求什么實驗?”
安娜余光觀察彌生,實在難以從表情上判斷出什么。
她在這方面的能力一直不太強,雖然是做研究中心內(nèi)部資源管理的。
讓機器人去理解人類、管理人類,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天大的嘲諷。
“我不知道!彼卑椎卣f:“每個區(qū)域要求配合的程度都不一樣,但肯定極限測試會有的!
“好,我知道了!
第029章 第 29 章
安娜離開之后, 彌生和刀都開始忙碌起來。
她在那之后送來了更詳細的建造圖紙,三口刀一陣咕嘟商量,決定先把那間三面墻的房間建起來, 再嘗試搞手入室。
螢丸告訴彌生:“那里原本是山姥切他們的臥室, 建好之后可以先做主公你的書房!”
別看螢丸矮,但是大太刀做事真的非常靠譜,像大家長一樣。
彌生稱贊道:“螢丸這是太可靠了!
他有點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這只是個小問題啦!
付喪神忙于建造實踐,彌生則努力學習刀劍知識。
沒有實體,光是看書學習相當吃力。
刀匠在日本一直享有相當?shù)牡匚? 是受人尊敬卻秘密的行業(yè), 鍛造之法口耳相傳, 實行嚴格師徒制,分化出各種各樣的刀派。比如小夜左文字就是左文字刀派的,物吉貞宗來自貞宗刀派,螢丸則是來派的名刀。
每個刀派之間都創(chuàng)造出秘傳的鍛造方法和特點, 這些都是不會寫在書里。
更別提鍛造工藝了。
保養(yǎng)倒是有說, 但這四口刀,真的護養(yǎng)就可以嗎?
還有那些碎刀。
彌生這次真的頭疼了。
“我覺得不用那么糾結(jié)這些!濒[鬧趴在彌生的書旁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比起正確的鍛刀方法,他們更需要修復的力量吧!
“鍛造只是固定他們的形態(tài), 這些以前的刀匠已經(jīng)完成了。”鬧鬧對彌生說:“既然已經(jīng)成為付喪神,內(nèi)里更重要, 彌生要做的應該是重塑他們內(nèi)里!”
“怎么重塑?”
貓布偶朗聲回答:“不知道!”
彌生哭笑不得。
“不過也很明顯啊!
“具體說說?”
“就像房子一樣, 現(xiàn)在付喪神的房子沒有支柱了,彌生要做的就是把房梁和房柱重新立起來!”鬧鬧信誓旦旦, 一臉專家的樣子。
彌生虛心求學:“依照鬧鬧專家的意見,請問應該怎么把房梁和房柱立起來呢?”
貓貓昂首挺胸,氣沉丹田,大聲道:“用!心!”
彌生:“……”
他苦惱地抓了抓頭發(fā),“有沒有唯物一點的方法?”
鬧鬧哼唧了一下,“付喪神就唯物了嗎!”
不得不說,貓布偶的話聽起來好像胡說八道,但又好像真的有點道理。
“彌生生就是現(xiàn)在還沒有掌握自己的力量而已!
彌生開玩笑問:“不知道我偉大的系統(tǒng)鬧鬧大人,有沒有技能書?比如我點擊購買就立刻學會鍛造技能之類的!
“怎、怎么可能!”鬧鬧毛都要炸起來了,“咳,我的意思是,年輕人不要依靠外物,要好好鍛煉自己!”
心虛的樣子,彌生都不好揭穿它了。
誰叫貓貓那么可愛呢?
今天的彌生依舊在苦惱。
苦惱到一定程度,似乎就不完全是鍛刀的問題了。
隨著他們練習和建造,夏天過去了一半,天氣開始熱起來,本丸也熱鬧了起來。各種蚊蟲飛舞,彌生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陪付喪神出來搬磚一整天。
他們嬌弱的飼養(yǎng)員不僅扛不住努力工作的太陽,還像魅惑值拉到最高的昆蟲吸引器,出來一下都被叮出一身的包,在蚊子的圍攻下不戰(zhàn)而逃,幾乎只能躲在房間里。
感謝安娜小姐提前想到防蚊防蟲,不然這個夏天還沒過完,彌生人就要被蚊蟲端上桌分了。
他們?nèi)齻付喪神也相當無可奈何,高炮或許能打蚊子,但長刀就不太好砍了,脅差都勉強,只有敏捷拉滿的小夜還可以努力一下。
就一下。
沒有空調(diào)黑科技,彌生穿著個背心在屋里,一手扇子一手書。
“主公最近好積極的樣子!”物吉和小夜坐在彌生后面說悄悄話。
天氣太熱了,彌生胃口都不太好,燒烤也沒興趣了,每天隨便吃點什么,就重新回到房間里,繼續(xù)翻鍛刀的書。
但彌生的情緒是日漸焦躁。
“聽說,想要盡快,鍛刀。”
物吉又問:“是打算把燭臺切殿下鍛造出來了嗎?”
如果說有哪口刀讓彌生心心念念,只能是大廚燭臺切光忠了吧?
小夜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彌生沒有提過他想先用鍛造誰。
“真好,我也想讓主公鍛造!蔽锛獦O為惋惜,“主公的話一定很溫柔的!”
小夜抿著唇,重重點了點頭。
他也想試試被主公鍛造,對于他們刀劍來說,這就是最好的促進感情的方式。
“話說新找到的刀,是巴形殿下和長谷部殿下的碎片吧?”
小夜點頭。
物吉貞宗糾結(jié)道:“還差龜甲,本丸里最出名的三把主控刀就要齊了!
“雖然我們都是貞宗刀派,但是我得說,不是龜甲先出現(xiàn)真是太好了,他的話絕對會被主公討厭的吧!我一點都不想被主公討厭!”
小夜想起那個白菊般優(yōu)雅的付喪神,有些不確定:“會嗎?”
連性格老實的小夜左文字都這么說,物吉幽幽地嘆了口氣!翱隙〞,因為他一定會很喜歡主公的!
見識過主控刀戰(zhàn)爭的小夜拍拍物吉的肩,權(quán)作安慰。
龜甲貞宗和其他刀劍男士的關(guān)系都平平,是個除了主人之外就沒有其他興趣愛好的刀劍——特指他感興趣的主人。
本丸里,他承認的上一任主公已經(jīng)是很久之前了,后面龜甲在付喪神當中一直安分守己,小夜都有點想不起來他粘人的樣子。
因為兄長們都不讓他看,會捂著他的眼睛和耳朵。
想起兄長們,小夜的情緒就有些低落下來。
他們現(xiàn)在還沒有摸到宗三左文字和江雪左文字的碎片。
物吉和龜甲的關(guān)系一般,小夜和兄長的關(guān)系卻很好。
彌生終于抬頭時,看見的就是兩個少年付喪神坐在一起,因為自己的兄弟嘆氣。
“想什么呢?”
物吉迅速接話:“在想主公什么時候鍛刀!”
“手入室的鍛刀臺已經(jīng)準備好了,這周末手入室也馬上要完工,我們想看主公鍛刀!”
明知道他口是心非,彌生還是順著他的話題說:“鍛刀以后再說,先把你們都護養(yǎng)一遍再說!
打鐵彌生還沒有摸到一點心得,倒是刀劍的護養(yǎng)可以先做做,怎么著也比現(xiàn)在要好。
小夜詫異:“護養(yǎng)?”
彌生笑瞇瞇地說:“是哦,先是小夜然后是物吉,螢丸說他最后沒關(guān)系!
物吉面露喜色,小夜表情繃住了,但亮晶晶的雙眼出賣了他。
彌生笑了笑,眼神斜移,沒和任何一個付喪神對上.
黑磨的夢境逐漸成為他現(xiàn)實生活喘息的間隙。
黑磨會準備好一切,茶、點心、美景……彌生就像是從壓力巨大的現(xiàn)實中找到了不為人知的度假勝地。
只是今天有點奇怪。
在過去每一次的見面里,黑磨都會盡量選擇明媚優(yōu)美的場景,然而今天落地,彌生面對的是一片荒野。
稀疏的植被,裸-露的地面,零碎的石塊,還有厚重的云層。
一眼望過去,土黃色的地面上只有極少綠植,更多的是黃土塊和石頭,黃色和灰色占據(jù)了主體,云層將太陽拒之門外,狂風吹過,刮起一絲絲冷冽,像針-刺的疼,沙被吹進了彌生的眼睛,他瞇著眼揉搓了兩下,眼淚便不斷落下。
有誰抓住了他的手,恰到好處的溫度和力道。
“閉上眼睛!睆浬牫鰜硎呛谀サ穆曇,便安靜閉上雙眼,只覺一陣清風拂過,硌眼的砂礫消失,只參與些微痛感。
“謝謝。”
黑磨笑道:“不客氣!
彌生再睜眼,旁邊站著黑磨,面前是陽光明媚的海灘邊。
一望無際的大海,從淺藍漸變到深藍,風帶起的浪花時隱時現(xiàn),吹來潮濕微咸的空氣,遠處還能看見躍出海面的海豚和飛魚。低頭是銀白的沙灘,細沙軟綿,被海浪一層接著一層帶起來拂過他的腳面。
彌生抓住黑磨的手,有些出神。
“怎么了?”
“有點神奇。”
黑磨笑了一聲,“有嗎?”
有種不真實感。
彌生抓緊了黑磨的手,好像抓住這個世界唯一的真實。
“別站在海邊,這里太曬了,你會不舒服的!
彌生順著他的力道牽引走,目光呆呆地落到了他的衣袍上。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黑磨就一直穿著同款黑袍,漆黑如墨,是人類朝著里面大喊都不會有回聲的深淵,也是每天可以吞掉一個太陽的黑洞。
雖然看上去平順柔滑。
可是現(xiàn)在,彌生看到了這件漆黑的袍子上居然出現(xiàn)了一個個白色的小斑點。
彌生盯著這些小洞出神,沒注意到神祇大人什么時候停下了腳步。
前一個人停下了,后一個人還在依賴慣性前進,一下就撞上了黑磨的背。
“你好像很苦惱的樣子?”
彌生眨巴了一下眼睛,說出口的話卻是:“我準備要鍛刀了。”
黑磨點頭表示了解,彌生又說:“但是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要打鐵嗎?把鐵塊高溫煅燒,然后鍛打、塑形、冷卻、研磨……”
前面還好,聽到后面,黑磨就忍不住噗呲一聲笑出來。
他笑得太厲害了,海藻般的黑發(fā)宛如在海洋中隨波浪擺動。
但是很漂亮。
很漂亮,但是。
彌生不太高興地鼓了鼓臉。
“要用心!毙蛄说纳衩髡f:“修復付喪神,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彌生:“你剛剛,說了跟鬧鬧一樣的話!
“是嗎?因為這是顯而易見的正確答案啊!
好的,彌生又不高興地鼓起了臉。
第030章 第 30 章
黑磨把彌生帶到了有樹蔭的地方。
剛剛彌生并沒有在沙灘上看見有任何樹, 但當黑磨把他牽著走過來的時候,這里就理所當然出現(xiàn)了遮擋住太陽的樹和樹蔭。
這陽光也太燦爛了!
他無法判斷現(xiàn)實的陽光和這里陽光的區(qū)別,總之比低級區(qū)和本丸都要耀眼好幾倍, 淺淺的金黃色打在海面上, 整片海仿佛打磨好的鉆石放在了強光下。
彌生低頭看,自己站在陰影的地方,陽光在距離自己腳半米之外的地方燦爛。
黑磨還牽住他的手。
有點奇怪,最奇怪的地方在于,彌生并不覺得難受。
自從上次之后,他好像就有一點點習慣了黑磨的接觸, 連帶對這種小小的細節(jié)地方包容度都提高了。
如果現(xiàn)在的黑磨告訴他自己是外星人, 彌生覺得自己也能接受。
外星人說, 好像也有人這么猜測過。
說到底,神明到底是什么東西?
怎么產(chǎn)生的,有什么運行原理,又是怎么持續(xù)的……
這些都是很有趣的命題。
而且實際接觸之后, 彌生反而覺得要是外星人就好了。
一群要洗衣做飯、喜歡喝酒聚餐的神(付喪神), 還不如外星人來得有神秘感。
但是這話不能說。
說出來的話,物吉會哇一聲哭出來的吧,小夜說不定也會哭。
好像那樣也挺有趣的, 就是有點惡劣……
性格溫柔的神明大人能接受這樣惡劣的人嗎?
“你苦惱的地方不在這里吧?”黑磨等少年的思維已經(jīng)在外太空溜達了一圈之后才說話,這種舉動可謂是相當體貼。
太體貼, 讓彌生都有點負罪感。
懺悔一下,就三秒吧。
“主要是期待問題!奔热缓谀ヒ呀(jīng)回答了他的問題, 那么彌生自然也會解答黑磨的問題!拔也惶瞄L背負別人的期待!
“太重了, 我負擔不起!
他感覺到了黑磨的視線,興致缺缺地說:“我知道他們想要什么答案, 卻不能肯定自己能做到。”
“憑什么就認為我能做到呢?擅自對別人施加這種幻想不是很奇怪嗎?”
雞娃不如雞自己。
彌生幾乎要把抱怨的話說出口了,但是在黑磨充滿耐心的視線下,他控制住了自己負面情緒的蔓延,“抱歉,我只是有點說不清楚的難受!
這期間黑磨一直安靜地注視著彌生,他們誰都沒說話,只有風帶來海浪的聲音,嘩啦啦的水流聲一次次沖向沙灘邊,留下一線水痕,退去,再留下一線,周而復始。
這種自然的白噪音很好地撫平彌生之前說不出口的焦躁。
“會難受,只是因為彌生是個溫柔的人!焙谀サ穆曇艟拖窈@耍瑴厝岬匕褟浬詈笠稽c焦躁帶走!耙驗闆]辦法責備其他人,所以只能責備自己!
彌生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很快否認道:“不對,我只是不喜歡這樣。”
“但是又無法苛責他們!焙谀ソ釉挼溃骸澳切﹦e無他法,只能依賴于你的人!
往日舊話重現(xiàn)眼前。
“你會討厭只能依賴驅(qū)魔師生存的我們嗎?”埃德加曾經(jīng)這樣問過他。
無法匹配圣潔成為驅(qū)魔師,無法和惡魔戰(zhàn)斗,又不能忍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高智商精英學者們,選擇走上了人造驅(qū)魔師的道路。
人造驅(qū)魔師,說白了就是人體實驗。
人體實驗這四個字,字里行間都是滿滿的血腥氣。
他們身體力行告訴彌生,成年人就是這樣,明知沒有既要又要的選項,又沒辦法走上非黑即白的道路。
彌生回答不會的時候,埃德加看起來更像在哭了。
因為所有人都在戰(zhàn)爭的泥沼中無法自救。
但是我也沒辦法原諒你們。
后面兩句話,因為不想惹哭一個大男人,所以彌生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大概也不會有說出口的機會了。
主要是埃德加有點笨笨的,惹哭他讓人感覺很奇怪。
屠夫問豬的感想,屠夫卻要自己哭起來了。
他妻子張部長那種聰明人就絕對不會問這樣的問題自討苦吃。
彌生又沉默了一下,隨即笑了一聲!昂眠^分,黑磨!
少年抬眸,紅色的眼瞳明亮銳利!懊髅髡f不會窺探我的!
黑磨立刻舉手投降:“上次一不小心……”
“又不小心?”
宙斯也是不小心看見美女,不小心一次又一次地丟了心。
話說這種見一個愛一個的家伙,心多得比批發(fā)市場都要產(chǎn)能過剩了。
簡單來說,這就是標準的渣男語錄。
不負責任的借口而已。
“我……”黑磨卡了殼,最后實話實說:“因為是彌生,所以總是會‘不小心’!
從來不撒謊的神祇大人,只會在這件事上嘗試掩飾。
不過很快就會在彌生的注視下丟盔棄甲,再次變得坦誠起來。
彌生哼了哼。
黑磨覷著彌生的表情,覺得這樣的少年也好可愛。
太可愛了。
他的手指動了動,像神經(jīng)反射的彈跳,但只有一下。
知道自己這關(guān)過去了,黑磨把話題重新拉回彌生苦惱的地方。
“付喪神的問題不在刀上,所以單純的鍛刀是無法成形的。”本來就不是單純地破碎,人類的手段自然也行不通。
彌生垮了肩,“我也知道是這樣……”
黑磨牽起彌生的手,將它托在手心舉起。“但是小彌生你知道嗎?在所有的時間線當中,世界早就從神的世界變成了人的世界,神祇在人類面前都要退出一射之地!
“包括付喪神?”
“包括付喪神!
彌生好像有點懂,又不是很懂。
黑磨繼續(xù)耐心引導他,“應該說‘特別是付喪神’!
“以前就說過吧,付喪神在所有神明備選中是最親近人類的一類,很大原因在于,他們的誕生和人類息息相關(guān)。”
“不是因為時間,而是使用者?”
“對。”黑磨的聲音猶如惡魔低語:“人的使用、人的愿望、人的感情……一點一點,如果說時間是酵母,那原料就來自于人類,只會來自于人類!
彌生望著黑磨。
和陽光、沙灘、海邊毫不相關(guān),漆黑的神明,唇邊掛著一縷吸引了彌生所有目光的笑。
這個時候的黑磨看起來特別有彌生想象中“神明”的樣子。
然后他發(fā)現(xiàn),黑磨好像并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么好脾氣。
好脾氣這個概念,在人和神中間的標準不一樣吧。
就像一個普通人如果不愛說話就被說內(nèi)向、奇怪、不好接近,但換到了天才身上,天才不愛說話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只是不愛說話已經(jīng)很好了。
彌生說:“所以我要做的,就是把我的力量注入到付喪神當中去,用‘我’去重新塑造他們?”
“這樣理解我覺得沒有問題!
彌生苦著一張臉,“我覺得有問題。”
黑磨掩面而笑。
“小彌生是不喜歡分享自己的人。”
彌生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也不是你不小心的原因!”
黑磨立刻沒脾氣地求饒:“我保證,下次一定不會了!”
“你知道嗎,這也是個flag!”
“flag?”
“就是我下次還敢的意思!
黑磨可憐兮兮道:“不敢了不敢了,小彌生好兇哦!
“哼!”
“但是你的話沒問題的!焙谀パ杆侔言掝}拉到了安全的地方,“因為小彌生很強的!
“又消遣我。”
“不不不,這次是真話!
彌生忽然屈腿坐在了沙灘上,撐著一邊臉頰,聲音都悶悶的:“就算你這么說,我還是很生氣!
哎呀,扯開話題失敗。
但是黑磨現(xiàn)在感覺自己的內(nèi)心充滿了棉花,蓬松柔軟。
已經(jīng)獨自鎮(zhèn)守在此很久很久的神祇完全無法抵抗這種情緒。
每次只要彌生在這里,就足夠他快樂了,快樂到他離開的瞬間就開始痛苦起來,然而那點痛苦像巧克力,品著品著就會嘗出一點點甜,那點甜蜜慢慢發(fā)酵,等待就變成了期待,期待都是甜的。
“如果不知道怎么做的話,”黑磨決定給小可愛支個招,雖然會有一點點小小的后遺癥,但是沒關(guān)系,他會處理好的!鞍涯憷硐胫械牡秳γ枥L在刀身上好了!
“啊——?”彌生立刻說:“我不要!
“把你想說的話告訴他們?”
“這又是什么餿主意?”
“并不是哦!焙谀ミ@樣說,但彌生總覺得他彎起來的笑容都有點壞心眼的樣子!霸谀氵沒有學會控制自己的力量之前,首先學會坦率,是最直接的用法!
黑磨又說:“有一點點難,不過小彌生的話沒問題的!
彌生覺得,這話聽起來哪里不太對——不知道哪里,總之不太對。
“睡醒了就嘗試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