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第 51 章
鍛刀室里唯一的旁觀者只有鬧鬧, 它靜靜地趴在彌生前，像河流的堤壩，攔截在彌生和逐漸修復的大太刀之間。
七尺三寸一分的大太刀躺在那里, 碎片擺開的長度比它原本還要更長一些, 橫陳在鍛造爐前，這間小小的鍛刀室差點擺不開。
鍛造爐燒得旺盛，跳躍的火苗將刀背碎開的紅痕照得亮眼，也把陰影中黑暗投射出一道矮矮的影子。
鬧鬧看著它一點一點被彌生的力量包裹，碎片裂口處的黑絲被驅逐，化作黑色絲線蟲跳出, 落到鬧鬧面前。
這只在彌生面前總是很溫順的貓布偶抖著一身炸毛, 胸前的小提琴吊墜閃著微光, 它學貓科動物的習慣，發出低沉的嗚聲警告，絲線蟲們抖了抖，竟聚集到一起, 匯聚成一條手臂粗的黑蛇, 昂揚著三角形的腦袋，對鬧鬧嘶嘶吐著蛇信子，發出警告的聲音。
“哈——！”鬧鬧壓低身體, 步子又輕又慢，步幅小而密集。
黑蛇嘶嘶發聲, 身體小幅度搖擺，蛇身卷到一起, 靜靜蓄力。
越來越多的絲線蟲從大太刀中跳出, 融入黑蛇的身體里，力量平衡的對峙被打破, 已經有大腿粗細的黑蛇似乎不再忌憚貓布偶，它腹下發力，彈射而出。蛇嘴張大，兩顆銳利的毒牙閃著不祥的光芒，猛地朝鬧鬧咬去。
貓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柔軟彎折，避過這一擊，跳到蛇的身側，伸出利爪，白光微現，狠拍向蛇身，毒舌漆黑的身影消散一瞬，很快重現。它翻騰著轉過身，咬向鬧鬧，貓咪卻早有所料，一躍拉開距離。
比起剛才，污穢匯聚而成的黑蛇要小了一些，也沒有出現時體型龐大了。
黑蛇似乎意識到這只貓布偶沒有想象中的好對付，它很快轉變策略，佯攻向貓咪，蛇尾狠狠一甩，蛇頭卻轉向彌生。
此時此刻，彌生就像一塊唐僧肉擺在它面前，只要一口！
一口它就能擁有真正的實體！
黑蛇的舉動惹怒了鬧鬧，原本不想下嘴的貓也狠狠一口咬住蛇尾，黑蛇吃痛，斷尾求生，奔向閉眼的彌生。
糟了！
鬧鬧意識到自己犯下大錯，回防不及，眼看污穢即將纏上彌生的時候——
少年忽然睜眼，眼眸不再是鮮艷的血紅，而是和小提琴那顆寶石同樣的藍，藍得冰冷純粹，毫無溫度。
面無表情的彌生猶如一尊精美的雕像，徒手抓住了那條沖著他來的蛇，黑蛇在他手里猛烈掙扎都掙脫不開，身上發出滋滋響聲，黑煙升起，污穢的蛇抽搐了兩下，竟然在消散！
黑蛇徹底消失在他手中，彌生才重新閉眼。
鬧鬧驚慌跑過去，卻不敢叫醒彌生。
它小心翼翼湊過去看看彌生放下的手，手心一片凍傷，血正慢慢從皮下滲出。
鬧鬧忍著心疼小心扒開傷口，確定是鮮紅的血肉，心里松下一口氣。
紅色的血肉是人類的證明。
“彌彌生……”鬧鬧抽了抽鼻子，蹭了蹭他沒有傷口的手指。
彌生醒來的時候，第一感覺是手上的刺痛，扭頭再看，手邊還窩著一只可憐兮兮的貓。
用另一只手順了兩下貓背，手掌繞過布偶的身體，托著它的胸抱起來。“怎么了？”
貓貓小聲嗚咽：“我好沒用啊……”
“沒關系。”彌生看了眼大太刀，鍛造的爐子還在燒，照出一把紅背白刃的大太刀，火光映在刀刃處，折射出銳利的光芒。“我也好沒用啊。”
“安慰人不是這么安慰的。”鬧鬧小聲吐槽。
彌生也不在意，手指靈活地活動起來，作出撓的動作，鬧鬧很自覺就把貓脖子遞上去，讓彌生可以輕松撓到貓下巴。
這里是貓咪自己無法清理的地方，換成鬧鬧這只假貓，日常也是彌生幫忙清潔，所以當他伸手的時候，鬧鬧很自覺地就把脖子遞了上去。
真是好糊弄。
彌生笑起來。
隨后蘇醒的是太刀太郎，大太刀并不完全清楚發生了什么事，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的敵人一瞬間消失無蹤，睜眼就是不太利落的天花。
木質結構的天花板，看得出來是新手搭建，沒有橫平豎直的干脆利落，說不清哪里感覺就是歪的。
這里是哪里……？
他第二反應才是觀察四周，扭頭就看到他新任主公。
渾身充滿了相同的力量，付喪神不會認錯主公。
火光之下，主公的笑容看起來比壁爐還暖。
太郎太刀愣了一下，沒有立刻化形現身在他面前，擔心自己的突兀出現破壞了這一刻的氛圍.
童磨在中級區居住的地方，以前叫鬼蜮，現在改了名叫無限城。
改名的原因，自然是因為童磨念舊，起碼他自己自認為是個很念舊的人（鬼），哪怕無慘大人不在，也要在研究中心建一座無限城。
如果猗窩座也在這里，肯定會露出一臉被惡心到的表情。
可惜研究中心里，一個童磨的故交都沒有。
不過他還是很喜歡這里的，喜歡這座畸形的研究中心，著迷未知的力量，還有那么多有趣的生物，比如無限城的居民，以及他的教眾們。
念舊的童磨自然把他經營了數百年的萬世極樂教也建立起來了，廣泛吸納了低級區、中級區的人加入，大部分是飼養員，也有除此以外的。
安娜剛開始沒有意識到童磨的毒性，她對所有飼養員一視同仁，直到童磨在中級區挑起小規模械斗。
起因在于萬世極樂教的教眾都被稱為瘋子。
童磨自認是一個很純粹可愛的人，他手下的教眾也是如此純粹，怎么能被叫做瘋子呢？
原因也不重要，大部分的原因都不過是個由頭罷了，結果才是重點——童磨借機殺了無限城臨近區域的所有飼養員。
本來中級區就缺人，缺人缺到安娜時不時得去補個缺……那是安娜第一次想要違背原則程序，放重傷的童磨自生自滅。
反正他看起來也挺享受這種重傷的。
這件事后來驚動了研究室。
童磨和他的鬼蜮，啊不，無限城，引起了院長的注意。
研究室的研究重點轉向無限城，安娜只能把童磨治療起來。
頭一次，機器人知道了生氣、可惜，還有討厭三種情緒，狐貍小姐面具般的微笑對著童磨都掛不起來了。
在猗窩座腦子里出現過無數次的問題無縫銜接到了安娜的程序中：這家伙怎么還不死？
如果這個問題問童磨，他可以一臉感恩的回答：“因為研究中心就是這么慈悲的地方。”
沒錯，對童磨來說，研究中心是個慈悲的地方。
童磨的嘴巴里說出慈悲兩個字，著實有點可怕就是。
更可怕的是，童磨又開始感到無聊了。
“太郎沒有回來，地震也不知道原因。”童磨思考最近的樂子。“小光哪里有什么有趣的消息嗎？”
童磨身邊的侍女還是原來那個，她垂眸斂目，聲音平緩回答道：“佐佐木傳來信息，已經找到了彌生君的管理區域，是本丸，童磨大人。”
“本丸啊。”童磨長長地嘆了口氣。“不愧是小彌生，能夠管理這么有趣的地方。”
侍女眼波微動，依舊如樽精致的人偶，童磨不發出命令，她不會有半分動作。
童磨從回廊走上樓。
萬世極樂教的教眾們精心為教主建起的宅邸，六層高的樓宇足以將整座無限層收于眼下，還能眺望到兩個區域之外的景色。
童磨站在頂層，遙看本丸的方向。“那里，是本丸吧。”
“好遠的距離，我們隔了好多個區域，這樣眺望，也完全看不見本丸。”
侍女跟在他身后，細碎的腳步踏在木地板上沒有一點聲響。
“時子哦，我好想搬到小彌生隔壁去呢。”童磨笑容燦爛地回頭看他身邊的侍女，室內模糊的光線打在他半張臉上，親切的笑容變得格外詭異。“住在小彌生旁邊，一定很有趣吧！”
時子低著頭，她總是很準確判斷出童磨什么時候是在自說自話，什么時候需要她的回應。
“可惜不能發起區域挑戰了，不然安娜小姐會很生氣吧？”童磨抱臂在前，歪著腦袋想，“你說我們跟本丸的鄰居換個位置怎么樣？但是好不容易跟鄰居們相處得這么好，而且換位置之后我可愛的教眾們過來就不方便了。”
“干脆讓本丸換過來好了，隔壁那群，叫什么來著，流星之子？就讓他們和本丸換個位置好了。”
時子：“是，我這就開始和他們交涉。”
“先不要那么著急嘛，時子。”童磨笑著說：“總是一板一眼的就不好玩了，不過這也是時子的優點。”
“馬上就是交流月了，等那個時候再和小彌生討論一下好了，他肯定會參加的吧？真期待再見到我的時候，他會是什么表情。”
第052章 第 52 章
彌生還不知道噩夢1.0即將來襲, 他又被付喪神按下休息，手掌包得像只豬蹄，手指這回是真的彎不起來了。
彌生靠在床上, 能活動的手掌握著跟逗貓棒。
太郎太刀看見那跟簡單到有些簡陋的逗貓棒, 估計是短刀們的作品。
反正玩具就是玩具，貓咪永遠喜歡它，逗貓人也不嫌棄。
彌生不想看書的時候，就喜歡拿這個逗貓。
不過今天他要開發新項目——逗刀。
或者叫玩刀？盤刀？
要是彌生的近侍還是藥研，他肯定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別看短刀看起來小, 嚴肅起來還是嚇人的, 眼鏡一抬, 表情藏在反光的鏡片下，活生生的大魔王。
不過換成了太郎太刀，那就另一回事了。
別看大太刀不言茍笑，其實他對“主公竟然因為我受傷了”這件事很在意, 大概也因為這樣, 付喪神們才讓大太刀跟著彌生當近侍。
彌生的余光在觀察這位跪坐也雙腿嚴密并攏，腰板挺直，手都規規矩矩放在腿上的付喪神。
太郎太刀是個矛盾又微妙和諧的付喪神。
單獨拿任何一部分出來說, 下場上挑的丹鳳眼、紅色的眼影、金色的指甲油，還有那頭長發, 更別提現在他的半張臉上有藍色的鱗片，都覺得更接近妖異、魅惑的氣質, 然而綜合擁有這些的付喪神卻有著截然相反的禁欲氣質和內斂舉止。
他還穿著一身神官服裝。
彌生悄悄動了動身體, 閉眼靜-坐的付喪神視線便跟了過來，彌生似乎能從他的臉上看到, 付喪神在很認真地觀察彌生的需要。
跟長谷部那種精明能干類型不同，他就是……有點笨笨的感覺。
因為太笨拙了，所以在很認真地體察彌生的需要。
彌生就當著他的面，故意歪歪扭扭地躺下了。
他也在看太郎太刀是什么反應。
只見付喪神皺起眉頭，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四掃，略略停留在鬧鬧身上，又頗為可惜地挪開，不知道在找什么。
后來彌生看著他從柜子里翻出夏天用的被子，卷起來，恭敬遞到彌生面前：“主公大人，請用這個墊靠，會更舒適一點。”
彌生：“……”
彌生發現了，看起來板正嚴肅的大太刀，好像是個樣子貨。
換做藥研，他一看彌生的坐姿就開始念叨不正確的坐姿對人體的十大危害這種事，但太郎只會想辦法好讓彌生能坐得更肆意。
哦豁！
彌生徹底放飛自我，不斷摸索付喪神的底線。他歪七扭八躺在大太刀面前他都不管，實在感覺傷眼了，付喪神會選擇把眼睛閉上。
閉眼是什么神奇操作？
但是大太刀自己的舉止是半點都不越矩，坐姿的每個角度都仿佛用尺子量過一樣。
彌生很快抓住了大太刀的第一個點，這是個嚴于律己，寬于待人的付喪神啊。
讓人很想看看他變臉的樣子。
不過少年還是有分寸的，沒真的打算剛認識就惹火對方……等認識久一點再說吧！
無聊“養傷”的彌生開始沒話找話：“太郎，你好高啊。”
太郎太刀一板一眼地回答：“真的很抱歉，我的體格就是這樣，進到房間都會使房間變窄小。”太郎太刀的本體就拿不進房間里，被付喪神留在了門口。
“有兩米嗎？”
“準確的身高是196厘米。”
“好像還沒有本體長？”
“是的，我的本體是七尺三寸一分，換算出來是221.5厘米，很難帶進室內。”太郎太刀見彌生好像對他的尺寸很在意，就多說了兩句，“歷史上能使用我的主公記錄只有一位，我是絕大部分人類無法使用的實戰刀。”
彌生：“所以你進來的時候會撞頭嗎？”
太郎太刀耐心極好，“房間的高度有兩米，可以供我站直身體，進來越過門時要微微低頭。”
那么問題來了。
“你還不到兩米高，但是本體有兩米二，所以你出陣的時候要怎么拿刀？”
面對主公的好奇，太郎太刀極其耐心，“就握在手里。”他比了個動作，“像這樣。”
彌生：“這樣拿著都不太像拿刀了耶。”好像燭臺切他們扛柱子的時候哦。
“是這樣的，因為我的本體比一般的薙刀都要長。”
不太科學，但是很合理。
總比螢丸把自己背在背后合理，彌生難以從現實的角度理解他要怎么摸到后面拔刀。
螢總的身高和他的刀長在彌生這里是個過不去的槽點。
太郎見彌生感興趣，就多說了一些。“戰斗的時候，我必須要提前拔刀，否則很容易落于下風，然后刀鞘也可以利用上，類似使用雙刀。”
彌生的理解：“刀鞘也是你們play的一部分，是這個意思吧？”
太郎聽起來覺得有點怪怪的，但字面意思是對的，而且看彌生偷著樂的樣子，大太刀點點頭。
彌生又問了很多其他問題，類似于“那么大的刀要怎么坐車？”
太郎表示：“付喪神從來不坐車，要不騎馬要不用傳輸陣。”
“戰斗的時候刀太長了卡住了怎么辦？”
“砍掉一切阻礙之物。”
“能打室內戰嗎？”
“有點難，打完可能整座建筑都會塌掉。”
反正就是有問必答，像墊子一樣接住彌生的所有話題。
“螢丸說你是神明使用的刀劍耶。”
太郎太刀思索了片刻才回答彌生：“其實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因為我沒有被使用的記憶，唯一有的記錄也很模糊，而且那位將軍如何揮動兩米多的刀，我也覺得很奇怪。”
“正常來說，也不應該有刀匠打造我這樣的刀。”
付喪神自己都這么說。
鐵在以前是非常珍貴的資源，稀少，昂貴，用鐵打造的刀具更是貴重物品，所以才有小夜復仇劇類似的事發生。而刀匠打刀，大部分時候是先接委托再鍛造，特別是像太郎太刀這種特制類型。
所以這里就產生了一個問題，誰會下委托重金打造一把用不了的大太刀？
絕大多數人，展臂寬都沒有兩米二。
別想大太刀只用一代人，刀劍可是能世代流傳的重要寶物，物吉貞宗就是德川家的傳家寶。
加上太刀有一段時間消失在了歷史記錄的視線之外，所以傳說他是神明使用的刀劍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第053章 第 53 章
第十二次地震。
精靈女王在心中默數, 估算震動的范圍和強度。
半年時間內十二次的地震，而且地震的頻率越來越密集。
女王陛下看向窗外，那個方向再隔四個區域, 就是研究中心的高級區, 研究室所在的地方，也是地震中心。
研究室從第一次地震開始封鎖之后，就再也沒有開放過，只有研究中心的幾個部長還有渠道和研究室交流，剩下的就是日常來收集數據的跑腿。
她曾經讓底下的人和研究室的跑腿交流過，得知他們現在和研究室也是單方面交流, 很難得知內部情報。
研究室的神秘不是紙糊的, 在研究中心, 研究室的成員公開的只有院長一個，除了人力資源部的安娜，沒有人知道那個研究室有多少成員、什么部門、研究內容、研究目的，哪怕精靈也是項目參與者之一。
它是整個研究中心的心臟, 卻沒多少人知道關于它的事。
女王陛下沒有開燈, 昏暗的室內，唯一的光源在窗外。她站在窗前，高掛的月亮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影子的末端猶如暈開的水墨，沒有清晰的輪廓, 融入了室內的黑暗中。
或許要考慮離開的事了。
女王沉思時，侍女通報了第一時間前來匯報的各級管理人員。
“女王陛下, 凱亞向您請安。”精靈的戰士上前求見, 向女王匯報近況。
精靈們已經逐漸適應研究中心的地震，這次的小規模震動不再會引起他們的驚慌, 精靈全民皆兵，大家亂中有序地避難，等地震停止之后按照各自的習慣組成數支小隊開始巡邏，檢查各處房屋以及農田情況。
“……沒有傷亡，但有三處房屋需要修補，另外發現南邊的倉庫墻壁出現積水情況，估計是近期多次地震，墻體有裂痕所致，目前暫時固化藤蔓作為支撐，明天開始將物質暫時搬運到東邊和西邊的倉庫，再加強防震修補。”
女官也依次匯報情況。
精靈女王面容沉著，聲音沉穩，一一了解精靈森林情況，著重問了幾個問題之后，有條不絮地布置接下來的工作，直到先知身邊的醫官跑來，告知她先知蘇醒的消息。
這下精靈女王就顧不上其他了。
“女王陛下。”先知雙眼蒙上遮光的黑布，只能根據聲音朝著一個方向微微低頭示意。
精靈本來就不是將就繁重禮節的族群，精靈樹下每個精靈都是平等的個體，他們從精靈樹來，日后也將回歸精靈樹去。
眼盲的先知在醫官的引領下握住了女王的手，聲音嘶啞而堅定地說：“陛下，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希望！”
“新的希望，誕生了！”
正猶豫是否和先知商量離開的精靈女王十分驚訝。
精靈之中，站在污染前線的就是先知，這次先知忽然重傷，女王心里都是不安的猜測，卻沒想到蘇醒的先知第一句話竟是希望！
女王反手將先知干枯的手握在手心，心情激動之下女王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她忍不住再三確認：“真的嗎？先知，新的希望？”
精靈的先知很理解她的心情。現任的女王是離開故土前最后一個誕生的精靈，精靈母樹耗盡最后的力氣留下的果實，前任陛下為了保護火種離開留下斷后，年幼的女王匆匆上位，在位之日起就是接連不斷的噩耗，幾乎看不到未來的希望。
黑暗當中，污穢纏身，精靈女王以一己之力撐起了所有精靈心中的火把。
年邁的先知低頭靠在她的手上，“精靈母樹在上。”
女王陛下同樣低頭，“精靈母樹在上。”
在場的其他精靈同樣低頭祈禱，“精靈母樹在上。”
精靈母樹早就隨著故土死去，但留下的枝丫在新的精靈森林中頑強地活了下來。
一如這里的精靈。
隨后先知告知女王她之前在里世界的所見所聞，里世界是精靈先知的叫法，是精靈觀察污穢的重要場地。
“第一次，第一次出現了星光！”先知說到激動之處，幾乎要落下淚來。
旁人難以體會在黑暗中踽踽獨行數百年之后看見光芒的激動心情，哪怕適應了黑暗的雙眼被黑暗刺痛也在所不惜。
“它還非常弱小，但是第一次，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見到凈化污穢的時刻！”
女王陛下著急問道：“您有看到星星落在哪里？”
“此地之主將它保護起來了。”先知用力握住女王的手，年邁的精靈用盡她的力氣握住年輕女王的手，“最近頻發的地震必定與此有關。”
“阿米莉亞，不要擔心。精靈樹長大了，你也長大了，再堅持一下，我們精靈必不會就此斷絕。”先知久違地叫了女王的名字，人前堅毅果敢的女王也快要落下眼淚。
女王深深閉上眼睛，不讓眼淚落下，再睜眼，她又是那個站在所有精靈前面屹立不倒的女王。“我明白了，請您放心。”
“還有隔壁本丸，神明后備役越來越多了。”先知一醒來就感覺到了鄰居的變化，猶豫了一下斟酌開口，“交流月的時候，或許可以接觸一下。”
精靈對本丸的感官很復雜，既有憐憫和同病相憐，也有不滿和厭惡。
誠然不是本丸的錯，但如果不是本丸，精靈森林也不必坐落于此。
女王陛下對此一向采取井水不犯河水的策略，安娜要求提供本丸必要的支援，精靈也僅限于提供資源，連最低限度的交流都沒有。
不過她清楚先知的顧慮，不管怎么說，隔壁都是一群靠近神明的存在，強大起來不容小覷，作為他們唯一的鄰居，精靈森林有距離的優勢。
“我接下來會和他們飼養員溝通的。”能在本丸呆那么長時間，也差不多通過精靈森林的觀察期了。
先知握了握女王的手，只是那么幾句話的時間，她已經非常疲憊了，在精靈女王的陪伴下再次陷入沉睡.
彌生休息第三天，趁著藥研藤四郎出外干活，拉著太郎太刀要去鍛刀室。
“主公，你的手還沒有好。”
彌生：“我就是去看看，又不干什么！”
他自認為好像剛剛摸到了一點喚醒付喪神的方法，正是著急的時候，要不是藥研看得嚴，早就想溜去鍛刀室了。
“去嘛去嘛，一天到晚在房間里很無聊的，無聊就容易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傷口就好不了，傷口好不了……那可太糟糕了！”
太郎太刀：“……”
“我就是去看看次郎太刀，你就不想看看你弟弟嗎？”
大太刀：“要去鍛刀室的話就肯定會經過螢丸他們那里。”
彌生早就想好了，“不用擔心，我們可以繞后面這里過去。”
“那門？”
“你身高夠，托著我爬窗就好了。”
太郎太刀：！
“等等，主公……”
“你連大太刀都拿得住，肯定能托起我的，我很輕的！”
“不是，主公……”
“哦，那個窗戶可能你爬不進去，你在外面等我好了，我出來的時候估計還得你拉我一把。”
彌生把付喪神安排得明明白白，鬧鬧自覺爬到他頭上扒住他的頭發，看彌生拉著付喪神就往鍛刀室摸過去。
太郎太刀對他說不出一個不字。
彌生：NICE，計劃通。
有人形梯-子，彌生很輕易就從窗子爬進鍛刀室。
太郎太刀站在外面透過窗戶看他：“主公，請不要做危險的事。”
“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數。”
他快速把次郎太刀拉到跟前，弟弟的長度比哥哥要友好多了，看著就很舒適。
首先，平心靜氣，感覺自己，感覺刀劍。
彌生試了好幾下，還是沒能像上次那么順利，他轉變思路，把自己想象成一個刀匠，將力量化作爐火，鍛造刀劍。
如同他知道鍛造修復小夜左文字。
這次他進入狀態很快。
而這次的觀眾，終于不只有鬧鬧一個。
窗外的太刀付喪神驚訝地睜大了雙眼——白色的微光如水潮漫上刀劍，光芒覆蓋之處污穢盡數消散，還有些頑強不肯就此消失的化作黑蟲鉆出。
鬧鬧這次學聰明了，它不再等污穢匯聚，在它們還是小蟲子的時候就四肢并用，貓爪上是和彌生力量同樣的光芒，一腳一只迅速削減污穢的數量，最后匯聚到一起的只有三指粗的黑蛇，可比上次小多了。
但窗外的太郎太刀不這么想，污穢出現的一瞬就讓付喪神肝膽俱裂。
沒有比保守污染折磨的付喪神更清楚污穢恐怖之處，太郎太刀寧愿自己再受污染侵襲，都不愿意彌生有一絲一毫被污染的可能。
他顧不得動靜，手掌用力，攀著窗戶撞碎了半邊窗戶和窗框，硬是擠進去，滾出好大動靜，嚇得鬧鬧差點沒摁住黑蛇。
黑蛇翻滾離開，確定自己暫時無法跟貓布偶對抗，果斷放棄正面對抗，游動沖著彌生奔去，鬧鬧眼看黑蛇又要脫離控制，情急之下張嘴將黑蛇咬碎。
“呸、呸呸呸！”
貓貓覺得自己也要碎掉了。
第054章 第 54 章
彌生發覺自己很難、大概也永遠無法理解付喪神的化形機制了。
同樣是落到一片雪地上, 站在彌生面前是個盛裝花魁打扮的刀劍，他不僅腳踩目測五厘米以上的木屐，胸前還掛著個酒壇子。
衣服都已經被劃破了, 被大太刀綁在了腰上, 露出一身強壯的肌肉，看起來相當狂放，砍敵人毫不手軟，大開大合，還有各種“哈哈哈，大鬧一場吧！”、“看我揮刀的姿態是不是很美？”、“果然下酒菜就是要刺-激一點才行”等的各種狂放發言。
而那個酒壇子隨著他的動作甩來甩去, 看起來居然還安然無恙。
彌生不理解。
彌生大受震撼。
他覺得再也不能直視付喪神了, 為什么是花魁打扮？為什么有個酒壇子？為什么那個壇子還沒碎？……腦子只剩下十萬個為什么。
以至于他醒來見到藥研的時候, 都是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
短刀這下是真的擔心了，圍著彌生一連串為了好幾個問題，人依舊恍恍惚惚回答不上。
“主公，你在說什么？”
彌生兩眼發直地看了看藥研, 目光又巡游到他身后的付喪神, 最后落在已經愧疚到自閉的太郎太刀身上。
這體格看起來比較有安全感。
“太郎……”
一下子所有付喪神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大太刀身上。
“是的，主公，我在這里。”
彌生雖然表現上是傻了, 但腦子還能思考，深知被發現難逃一頓念叨, 心想他裝病躲過去了也不能讓隊友落下，那么好的貓爬架目前僅此一個！
而且弟弟好可怕, 還是哥哥好！
于是靈機一動鉆進了大太刀懷里, 他們巨大的體型差讓彌生能在里面找到舒舒服服的位置，再把隊友二號鬧鬧抱過來, 完美！
接著彌生閉眼就睡，一下就睡著了。
喚醒付喪神對他的消耗也很大，上次也沒完全休息好，這次徹底睡不醒了。
那個信賴的樣子，刀都酸了。
最酸的當然是朝尊和長谷部，可平和如燭臺切都難免心生羨慕。
藥研藤四郎想訓刀也沒辦法，短刀知道彌生是故意的也生不起氣，只能狠狠瞪了一眼大太刀，表示對他跟著主公胡鬧的不滿，然后就著在他懷里的動作給彌生簡單檢查，得出結論：“只是睡著了。”
朝尊小聲詢問：“污染？”
藥研搖搖頭，沒有檢查出任何污染的痕跡。
他們的目光又落在了太郎太刀身上。
本丸現在完整的就十一口刀，除去蘇醒沒幾天的大太刀，其他刀都被檢查過污染程度，最嚴重的是還沒有蘇醒的鶴丸國永，他比之前的小夜左文字還要危險，被安放在主公的房間里，連帶他出來都不敢，生怕碰一下刀就碎掉了。
然后是一起蘇醒的五口刀，程度相當。
剩下的從嚴重到輕微排下來，就是螢丸、物吉、朝尊和小夜，被修復過的小夜污穢幾乎盡數祓除，宗三得知這個消息高興得眼淚直流。朝尊看起來危險，左手還沒有完全恢復，手掌的位置依舊是觸手的樣子，但檢查下來確實是污染第二低的。
現在還有太郎太刀。
大太刀半面漆黑鱗片，是污染的證明。
“之后再檢查。”可別吵到主公了。
螢丸下決定，其他刀劍也不會反對。
太郎太刀逃過一劫，新蘇醒的次郎太刀就沒那么幸運了。
哥哥闖禍，弟弟受過。
好不容易重新蘇醒的次郎太刀，還沒來得及和他的小伙伴們再續重逢喜悅，就被拉去干苦力。
“等一下，先讓我喝口酒再說！”
“沒有酒！今天干不完，以后也不會有！”
酒鬼大太刀心都要碎了.
彌生再睜眼，身處一片蔚藍之中，身體變成了大海的一部分，像泡泡，隨著洋流飄蕩。穿越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遠處傳來空靈的聲音，隨后跟著聲音到來的是龐大的身影。
彌生瞪大了眼睛往上看，光源在水面之上，被水波達成了粼粼片片，巨大的身體破開流動的洋流，在海洋中姿態舒展而放松。
彌生又聽見了同樣的聲音，他才發現這是面前這種巨大的鯨的叫聲，翻涌的水聲都變成了它的伴奏，悠揚快樂地演奏。
他看著那頭身形龐大的鯨從深海而來，看似緩慢實則迅速地從他身邊掠過，長長的胸鰭微微一擺，找準方向，尾鰭提供充足的動力，靈活地消失在了海洋之中。
“好厲害……”彌生震驚，被這頭海洋巡警吸引，都忘了這里只是一個夢境，下意識想要跟上去。
夢境之主及時出現，握住了彌生想要游動的手，另一條手臂攔腰在他腰上，很自然地將少年抱了起來。
彌生抬頭，看見了黑磨的下巴。
果然是神明大人，就連這種死亡角度看上去都完美無缺。
“總覺得你在想很失禮的事情。”黑磨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彌生眨了眨眼，表情無辜，“你怎么會這么想我？”
黑磨輕笑了一聲，沒有在意彌生這小小的倒耕一把，這就跟貓咪伸爪拍一下似的，還小心不肯露指甲。
彌生和黑磨的接觸不是一天兩天了，于是很自覺地在他懷里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躺下，享受海底靜謐的時刻。
他太過自覺的舉動很好地取悅了最近反復被污穢影響的神明大人。
確定貓還是自己家的貓，黑磨就會很好說話。他單手托著彌生的背，空出一只手來梳理他在水中飄揚的頭發，緩慢的節奏以及恰到好處的力道，讓彌生在夢里也昏昏欲睡。
彌生的身體生長一直都不規律且極其緩慢，他的身體機能被壓制到了一個很低的程度，連頭發生長的速度都很慢，快一年沒有理發了，也僅僅是及肩的長度，梳起來也只有一個小尾巴的樣子。
不過在研究中心好吃好喝好玩養著，彌生的頭發比他剛來的時候顏色好了許多，不再是缺乏陽光和色素的泛白，呈現鉑金的顏色，光澤度也很好，在這樣光線不充足的海底，猶如發光體。
好光的小魚被吸引了過來，小心地游曳在他的身邊，等彌生醒來的時候，已經有一圈形態各異的小魚繞著他轉了。
“累了就再睡一會兒。”
彌生拒絕了黑磨的好意。
小魚們因為他的動作散開了一些，確定沒有危險之后，又再次靠攏過來。
“好神奇。”彌生本來想快速抬起手嚇唬這些小魚，不過在他動手之前水流就暴露了他的目的，機敏的魚兒很快散開，等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吞吞再靠過來。“為什么它們會圍著我們？”
黑磨掃過它們一眼，敏感的魚就開始亂竄散開，看得彌生哈哈大笑。“因為這是我的夢境。”
“你的夢境，它們還是怕你，哈哈哈……”
在彌生面前一直保持好脾氣模樣的黑磨幽幽嘆了口氣：“你看，神明也不是那么有用的。光憑神力我做不出來真實的海底夢境，所以鏈接了云夢之海的夢境。”
“這些小家伙是我能連接到的最小個體了，它們的夢境和思維都非常簡單直接，無法控制，憑依本能行動。”
彌生看著那些磨磨蹭蹭又靠過來的小魚，“所以這是喜歡我，討厭你的意思嗎？”
黑磨無奈，“對。”
少年感覺到了有趣，他逗弄了一會兒巡回不去的小生物，很快就摸到了技巧。
不能總是使用蠻力，在海洋當中，水流就是最好的載體，手指要跟著水流的方向走，慢慢地、打著圈地來，他很快用這種方法降低了它們的警惕，等習慣了之后，在用指頭點了點魚尾巴，那條發光的粉紅小魚遲鈍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咻一下飛的一樣游走了。
惡作劇成功的彌生笑個不停，在這個虛擬的海底夢境笑出了一長串的水泡。
“太好玩了。”
他和魚玩夠了就回頭找黑磨。
黑磨不知道什么時候跟他隔了一段距離，他站在這頭，黑磨站在那頭，海藻般曲卷的黑發在水中飄散開，柔軟的黑袍也隨洋流波動，仿佛要與幽暗的海底融為一體，只有半張蒼白的臉是清晰。
彌生回頭游到他的身邊抓住他的手，黑磨反客為主，與他十指相扣。
指間觸碰的感覺，他下意識想退，又硬生生止住這股沖動。
“你不來玩嗎？”
神祇緩緩搖頭。“我不能靠它們太近。”
彌生回頭，小魚果然不再靠近，它們不太整齊地排成一列，無形的直覺告訴它們，再靠近就會死。
在夢里無聲無息死去。
彌生現在理解為什么黑磨之前沒有連接其他生物的夢境，即便在夢里，也只能遠觀的感覺，只會加深他的孤獨。
那為什么現在這么干……
“因為你會喜歡的。”
彌生不自覺地問出口，黑磨就這樣回答了。
就像之前那個沙灘的夢境，黑磨思考了很久，才發現他是喜歡的。
想也是，彌生出生在實驗室，他大概很少能接觸外面的世界。
在本丸情況好了一點，但本丸沒有海，這樣的景色對他來說是驚奇和陌生。
“這算是驚喜嗎？”
“不算。”
“那什么算是驚喜？”
“等我造夢的能力再提高一點的時候吧。”
彌生驚奇。
你們現在當神明都要那么卷了嗎？
黑磨看彌生，就像看一個不爭氣的學生。“都說了，神明和神力也不是萬能的。”
第055章 第 55 章
神力不是萬能的, 黑磨從不為這個身份自豪，也不完全認同這個定位，所以才能輕而易舉說出這種話。
黑磨甚至覺得有點沒用。
神力也無法解決孤獨, 還不能為彌生造出更好的夢境。
“知道為什么神明在人類面前都要退一射之地嗎？因為如果由神明來主導, 那么世界就要結束了。”
還屬于人類的彌生：“昂？”
“小彌生能想到核心問題在哪里嗎？”
他不確定地回答：“創造力？”
“對。”黑磨將彌生拉過來，拉到和他一樣的視角和視線里面。
他們面對幽藍的海底，靜謐猶如夢境深淵，光從水上透下來，也只照亮了少少一塊，大量的游魚止步在前, 彌生這才注意到, 除了剛剛路過的大家伙, 和他身邊的這些小家伙，這片海洋似乎太安靜了。
“除了創世神，神明都是一群沒有想象力的存在。神力是現有認知再有‘創造’的力量，可人類, 是可以做到沒有認知就去創造。”
神明可以抽去人類頭腦中的概念去“創造”, 但也不過是竭澤而漁，或早或晚帶著全世界一起完蛋的做法。
只是對于統治世界的神明來說，這種“未來”問題就等到未來再解決吧, 維持統治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黑磨想起這些事，內心就無法控制地涌出污泥般的惡意。
“黑磨, 你不舒服嗎？”
神明發散的思維重新集中在身邊的彌生身上，“為什么這么問？”
“因為你感覺不太舒服。”
“我自己感覺很好。”
“不, 不好。”彌生說得比黑磨自己還要肯定。“你在干什么我不知道但很危險的事嗎？”
黑磨沉默了。“你總是這樣敏感可不好, 很容易受傷的。”
“別想扯開話題。”彌生識破了黑磨的詭計。
黑磨拿他沒辦法。“我最近在嘗試重新連接身體，就很容易受到一點影響。”他把量詞著重強調了一下。
“聽起來好奇怪。”
“確實有點, 因為靈魂和身體分開的時間有點長，所以現在想要‘蘇醒’就得一點一點來適應。”
彌生糾結了一下，還是堅定地問道：“黑磨想要蘇醒，是因為我嗎？”
啊啊啊，這話問出來，真的好自戀。
換一個對象，彌生都問不出口。
就因為是黑磨。
然后他就看見黑磨笑起來，彎起的嘴角都能讓人感覺到純然的快樂。
因為是黑磨，所以彌生問題中的未盡之意他全都能理解，還會為他勇敢踏出的這一步高興得不得了。
所以才能問出口。
“不要有負擔。”黑磨像個頂級的紡織工，能輕易梳理好彌生那些不為人知的打結念頭，“說跟你完全沒有關系是騙人，但這是我決定要做的事。我已經在夢境里待得夠久了，也是時候要重新睜開眼看看自己留下的爛攤子。”
“你就當我浪子回頭？”
彌生嘀咕：“浪子回頭才不是這么用。”
“差不多的意思。”
他很快關心另一個問題：“所以會，疼嗎？”
“疼倒不會。”黑磨娓娓道來：“但是情緒上會很受影響，有些平時根本不可能出現的念頭，或者以前可以忍耐的事，都可能控制不住。剩下……我還是很害怕孤獨。”
看上去無所不能的神明大人坦然露出脆弱的一面。
“因此可能會，非常非常，想要和你接觸。”
聽起來都不是什么大事。
彌生安心不少。
“所以黑磨也沒辦法憑空制造一個海底夢境？”發現黑磨的弱點，彌生的話語里帶著難以自禁的笑意。
“是的，我對海洋的認知跟其他人都不一樣，而且……”
他在彌生面前動手做了一條小魚，黑磨的神力構筑了它的身體，每個細節都盡善盡美，然而小魚卻顯得呆呆愣愣，一點都沒有其他魚類的機靈，當它游向那些不敢上前的小魚時，其他魚遠遠的就躲開了，沒有維持多久，那條魚就肚皮朝上，不動了。
“創造生命，一直都是禁區，不論對人類，還是對神明。”
“可是生命最初，不是由創世神創造的嗎？”創世神話彌生都聽過不少。
黑磨笑了笑，“啊，那個啊。與其說是創世，不如說是順勢。”
“創世神也分很多種，當然有獨自創造世界這種出類拔萃的神祇，但也有應運而生的創世神，前者理所當然受人尊敬，后者只是被利用得徹底。”
這種在神明之間都很少流傳的絕密信息，黑磨隨手就分享給彌生了。
“更多的現在不能說了，不然回去又要發燒了。”而且也記不住。
身體為了保護他，會主動遺忘，一如他現在都看不見黑磨的臉一樣，不是他的臉消失了，而是他自己為自己選擇了屏蔽。
不過彌生自己有不一樣的想法：“我已經長大了，我長高了三厘米！而且已經能看到你半張臉了！”
之前才到嘴巴，現在能看到鼻子了！
黑磨聽了很高興，“長大了啊。”
果然喚醒付喪神，掌控本丸，對他的成長有幫助。
那里是污染最嚴重的地方，也是封鎖最徹底的地方。
本丸自帶的時空力量以及付喪神的戰力，將污穢鎖死了在那塊地，自帶污穢的敵人沒有一個走出了本丸，喚醒付喪神和清理的過程可以讓彌生一點一點探索和解封，不會被動污染……雖然小家伙不用擔心那種飄散的污穢，但黑磨總會想要更周全一點。
見黑磨不肯再說，彌生不太高興，又撬不開他的嘴，只能作罷。他倒是想起另一個問題：“對了，明明有能直接喚醒付喪神的辦法，你為什么之前不教我？”
還說坦誠！還說什么跟付喪神說悄悄話！
聽起來就很不靠譜！
“因為那是你掌握力量最直接的方法。”黑磨點了點彌生的胸口，“熟悉自己，直面付喪神，還有本丸和研究中心——以及我。”
彌生：“我沒有回避過好吧。”
“不是回避，只是……你還沒有習慣。”
換了一個新的環境，新的人，所有曾經的羈絆徹底斷裂，要建立新的通道并不容易。
黑磨很高興自己能當他的引路人，有機會帶著他成長.
“主公，您醒了嗎？”藥研早上過來時，彌生已經醒來坐在床上。他捂著額頭，神色莫名，短刀擔心地上前，“是頭痛嗎？還有沒有其他不舒服？”
彌生這才回過神，“不，沒頭疼，就是，”他咬咬牙：“做夢了。”
離開時，黑磨點著他額頭，語氣依舊溫柔，彌生卻感覺到了底下不針對他的冷意。“以后不許隨便趴到別人懷里了，知道嗎？”
那是人嗎！
那是付喪神！
只是一口刀！
可惜彌生沒來得及反駁。
黑磨肯定是故意不給他這個機會的！
可惡。
一口氣卡在中間，不上不下，卡得他難受。
第056章 第 56 章
本丸里出現了神奇的一幕：一群付喪神時不時經過他們主公的小屋, 個個豎起耳朵聽里面得到動靜，稍微有點響，就趕緊派口刀去附近弄出點聲響, 顯示存在感, 做完了又匆忙跑路，生怕惹上大魔王，像極了在海岸邊伸腳的海鳥，踩著線瘋狂蹦跶。
初來報道的次郎太刀，饒有興趣地看他家不善言辭的兄長，混在其他付喪神當中, 貓貓祟祟排隊給主公解圍。
藥研藤四郎快被家里這群豬隊友氣死。
一鼓作氣, 再而衰, 三而竭，短刀也板不住臉了。
“總之，請您不要再做這么危險的事了！”藥研苦口婆心，“不管是下雪天出門, 還是爬窗, 又或者這樣連續喚醒付喪神，都太危險了！”
彌生抱著鬧鬧，看上去乖巧得不行, 但藥研就是知道他怎么放在心上。
“主公大人！”藥研換上了敬稱，氣勢高了一截。
此起彼伏, 彌生乖巧承諾：“我絕對不會再亂來了，我保證。”
目前他的信用在藥研那里還有待證明, 短刀暫時表示愿意相信。
“今天主公有什么打算嗎？”
彌生可以有一系列的活動讓藥研安心, 包括但不限于看書、逗貓、找刀聊天，但他還是選擇在短刀的神經上蹦跶, 幫助他鍛煉更強健的神經：“打雪仗？”
“主公大人！”
有人逼急了口不擇言，有刀逼急了會用敬語。
“今天你們就放一天假吧，天氣看起來快要下雪了。”彌生笑瞇瞇地拿鬧鬧當暖手寶：“下午停雪的話，還可以打雪仗。”
藥研氣又氣不起來，拿主公又辦法，只能說：“下雪天您真的不可以出門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保證只圍觀不下場。”
他暗中給藥研耍了個心眼，達成“打雪仗”的目標成就。
藥研藤四郎不能說完全不知道主公的心態，但人久病成醫，心情也是很影響身體的一方面，堵不如疏，大家各退一步。
彌生對短刀甜甜笑起來。
自從上次被藥研發現他很喜歡寒冷，付喪神就很注意他的衣服厚度，堅定認為彌生超容易著涼感冒的樣子。
彌生很想端起自己飼養員的自信說他沒那么弱，又怕真的感冒自打臉，跟藥研討價還價，像極了青春高中生，充滿了一種我不說你不說我們都知道的極限拉扯中。
下午彌生如愿以償，雪停了。
冬季下雪的天空總是有點灰蒙蒙的，好在厚云層已經散去，太陽的光線有又不至于太好，照在雪上不會亮得人快瞎，無證醫生藥研有備無患給主公準備好眼鏡之后，就要進行今年冬天的打雪仗爭霸賽的第一戰了。
他們的規矩平平無奇，本丸能活動的十一口刀，誰都沒能跑掉，兩兩結隊，其中一組三口刀，分成五組對抗。
“長谷部的眼神好可怕。”物吉和螢丸分到一組，他們在開戰前限時準備各自陣營的躲避堡壘，和大太刀一起堆一個防護壁的脅差，覺得對面的壓切長谷部已經渾身燃起熊熊烈火，全身心投入到這場游戲里了。
物吉給自己打氣：“我也不會輸的！”
螢丸還在看天，聞言分了兩個眼神給打刀，再看其他付喪神，發現大家都興致滿滿。
稍微一想，螢丸就知道原因。現在的本丸沒有出陣的機會，每天都在干雜活，彌生又不是用刀的人，他對刀劍的理解大部分來自于理論，付喪神們要能展示勇武和實力的機會，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沒有刀劍能拒絕這樣的機會，即便是文系刀朝尊和宗三。
這也是算好的嗎？
銀發正太看向坐在彌生的小屋。
主公人還在屋子里，要等到正式開始的時候才會出來。
他們很快就準備妥當，他們的主公彌生作為重磅嘉賓以及付喪神的頭號buff，抱著他的貓布偶出來圍觀。
“沒有一點獎勵的話就不好玩了。”穿得像個球的彌生站在兩隊前面，不嚴肅也不正經地講話：“當成一個比賽吧，比賽獎勵……”彌生想了想，居然想不到什么合適的獎勵。
勝利的一隊獲得手入機會？
不太好，手入本來就是他作為飼養員對刀劍們的定期維護，拿來當獎勵有點敷衍。
獲得他親手做的晚飯？
感覺像懲罰不像獎勵了。
還有什么可以作為獎勵的……彌生回憶以前埃德加的做法。
部長助理在這方面講究一個“投其所好”。
要說這群付喪神有什么“好”的，彌生厚著臉皮繼續：“可以輪流擔任近侍的工作。”
他本來還想補充條件，再看底下的付喪神眼神都亮起來了，就閉嘴了。
好吧。
這也可以。
彌生手指摳了摳鬧鬧，貓布偶雖然沒有癢癢神經，還是感覺到了彌生的不自在，有點奇怪問：“怎么了？”
“只是近侍而已，他們好開心。”
嚴格來說，也不算獎勵。
鬧鬧瞧付喪神的樣子，彌生的話就是火上澆油，剛剛已經很熱烈的氛圍，現在燒得連它都感覺到熱氣騰騰，連剛剛興致一般的次郎太刀都摩拳擦掌。
這是付喪神嗎？這是一群拆家小分隊（狗子）吧！
也確實拆了一回家了。
小貓咪努了努嘴，才不要給爭寵的家伙說話。
它又抬頭看看彌生，對方的表情太過微妙，以至于貓貓都解析不出來是什么意思，他跳上彌生的肩拍拍他的臉，“因為彌生天下第一好！”
得到了少年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說真的！”
“對對對，也謝謝天下第一好的鬧鬧。”
“才不是這樣。”鬧鬧急得轉圈，“你值得所有人喜歡，所以……”不要露出這么奇怪的表情！
感覺自己想說的意思沒能說清楚，貓布偶一口叼起尾巴生悶氣，看得彌生笑出來，擼了兩把貓，把它薅下來抱在懷里。
彌生的注意力放在了場上，五個隊伍，付喪神們很有意識地選擇了“長刀+短刀”的模式，短刀、脅差和打刀、太刀分別組隊，沒有哪個隊伍的兩口刀是同種類的。
在打雪仗正式開始之后，彌生終于領悟到這種其中的策略問題：短刀和脅差機動性更好好，動作快，在躲避方面有優勢，打刀、太刀的能力更強，慢一點，但扔雪球的力道更足，而且他們大部分都有身高優勢，可以跟短刀伙伴組成縱橫點。
付喪神們也很講究公平，因為朝尊只有一只手，他就被安排進了三刀組里，和螢丸、物吉組成一隊。
開打前很公平，開打后……果不其然三刀組成為集火點。
彌生笑得不行。
朝尊單手，身高夠了，頻率跟不少，后來打刀生氣觸手都用上，卷起物吉遞過來的雪球，在幾組圍攻的刀劍當中猛砸，最后不知道怎么的跟長谷部、次郎太刀這一組對上，其他組的付喪神見狀也尋找其他對手，免得被他們誤傷。
彌生的感想：不愧是穿著高木屐戰斗的太刀！
在一眾太刀、大太刀當中，就數次郎最靈活，面對打刀，他的躲避能力也不落下風，身段靈活得像只貓，柔軟輕巧，扔出去的雪球不一定最多，但躲開打擊卻很有一套，才能在物吉和螢丸的圍攻下不落下風，讓朝尊和長谷部有一對一的機會。
不過這兩個又是怎么對上的？
一看就知道不是單純的打雪仗對上，而是早有前因。
看來光是打雪仗不夠啊，冬天打雪仗，夏天滋水槍也要安排上，還有運動會、各種比賽輪番上，總之得給他們足夠多發泄機會才行。
彌生的理解里，刀劍就是兵器，兵器不只要保養，還需要戰斗。
刀劍長期歲月靜好，就要生銹啦。
第057章 第 57 章
冬天的打雪仗爭霸賽的第一戰勝利組, 意料之外，又不是很外——次郎太刀和壓切長谷部。
次郎伸手摟住長谷部的脖子，一向喜歡以可靠形象面對主公的長谷部, 難得沒有拒絕大太刀不嚴肅的親近。
第一次獲得近侍的機會啊！
沒有仰天大笑, 就是他最大的努力了。
他自認為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好，其他刀劍只覺得這家伙想笑又憋住的樣子表情扭曲。
不動行光都忍不住吐槽：“要不要提醒他，想笑就笑唄。”
朝尊站在他旁邊，單手托了托眼鏡，“你看看主公。”
不動行光看看主公，彌生看熱鬧的樣子很開心, 再看看朝尊, 打刀小報一仇的樣子也很明顯。
短刀嘆了口氣。
他就是不擅長混在他們這群心眼跟蜂窩似的刀劍中間, 要是這個時候有酒就好了。
和他同樣想法的，還有次郎太刀，“慶祝的時候居然沒有酒，真是太可惜了。”
感覺彌生不是很喜歡酒的螢丸余光看了眼彌生, 半提醒半警告地說：“主公還沒成年呢！”少教壞人。
次郎嘟了嘟嘴, 相貌姣好的大太刀嘟嘴看起來都像撒嬌，不帶脂粉的清爽，甚至有一點點可愛, 只是再看他敞開的和服領口處露出來的肌肉輪廓，形容詞就變成了“可愛, 但強壯”。
真的有不開眼的看臉調戲他，肯定馬上被大太刀教做人。
彌生給冠軍組鼓掌, 心里卻在反省心血來潮的這次建議有點太倉促, 不僅獎勵隨意，還沒有點紀念品什么, 就算是個獎狀也可以留個紀念啊。
沒有酒，沒有慶祝會，甚至沒能拍一張照。
他看兩個付喪神開心的樣子，稍微有點可惜了起來。
“哎呀，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彌生聞聲望去，是安娜。
在這個冬天積雪都到小腿的寒冷氣溫里，安娜依舊穿著黑紅配色的洋裝，活動輕便，一路踏雪過來，居然沒有一個付喪神發現。
有戰斗經驗的付喪神馬上就意識到了這件事，沒有露出明顯的敵意，也暗自警覺起來。
大意了。
要是來個敵人，不堪設想。
安娜將他們的反應都收在眼底，心里對本丸的評估上升了一點。
好歹不是一群只會戰斗的傻白甜。
這群刀劍付喪神也差不多該真正意識到，這里不再是他們以前那個坐落在時空中的孤島本丸，而是鏈接在中級區的一塊拼圖，如果他們自己不設置哨崗，建立巡邏防衛的體系，很容易會出現安娜今天的情況。
如入無人之境。
更別提中級區每個區域，基本上都會養各自的探查高手。
研究室前一陣子才抓了一批小老鼠，其中以無限城的那個最為出色，潛藏在影子當中，是院長親自揪出來的。
現在本丸還處于特殊“新手期”，之前特意設置的保護位置，安娜和精靈的隱約保護非常有效，要進本丸，經過龍谷還是小事，那群大家伙不在乎陸地上的螞蟻，小心一點完全能偷偷經過，要命的地方是得穿過精靈森林，沒有正當理由踏入精靈的地盤，就要做好被精靈撕碎的準備。
精靈可不光有造物神精心創造的美好外表，還是一群天生高敏捷的戰士，能和龍戰得旗鼓相當。
之前聽說精靈巡邏范圍收縮她還有點擔心，今天再來，發現精靈在通往本丸的沿途都有布置巡邏點，暫時不擔心有老鼠會溜進來了。
“我們剛好進行了今年第一節打雪仗比賽，決勝出優勝者了。”彌生很自然地接話。
他一表態，付喪神就乖巧起來，警惕都藏到心里去。
“原來如此。”安娜表示理解。
她也見識過研究中心不少比賽，大部分都是接著比賽的名義對陣廝殺，倒很少類似比賽的玩鬧。
她看向付喪神，在心里默默更正，類似玩鬧的比賽。
“安娜有照相機之類的嗎？我想拍個照。”彌生很誠懇地說，
準備散開的付喪神，頓時像聽到聲音的狗子，默默豎起耳朵放緩腳步。
安娜沒想到這一層，不過她反應很快，“我讓同事送過來，很快的。”
人力資源的小姐姐很快送來了一臺專業單反相機，是彌生見過那個穿白色洛麗塔裙子的蘿莉，叫露易絲，她一手相機包一手鏡頭包，長槍短炮應有盡有，她提著兩個包輕盈走在雪地上，幾乎不留痕跡。
彌生這次才注意到了她不同尋常的尖耳朵。
露易絲撩起頭發讓彌生看得更清楚一點，反而是彌生覺得自己似乎冒犯了。
“沒關系。”露易絲表現出與精致外表不同的直爽，“我是仿精靈制作的機器人，外表和技能數值都參考精靈的參數。”
彌生了解。
露易絲見他不驚訝，臉上露出了笑容，這時倒看出來和安娜的相似之處，像毛絨絨的北極狐，綜合了可愛和狡猾。
她特別熱情給彌生教學，主動給彌生他們拍照。
從大合照到單人照，當然少不了勝利組跟主公的合影。
“相機給你，但是照片沖印還是得發給我才行。那個機器有點大，現在這里也放不下。”露易絲說：“我給你們人手一份。”
安娜走過來，“說什么這么開心？”
露易絲眼神一轉，神情狡黠：“嘿呀，在說照片的事。一時沒想起來，早知道我就拿臺拍立得過來好了。”
紅狐小姐看出來了她的小算盤。
人力資源部的工作內容分成六大模塊，包括規劃、招聘、培訓、績效、福利、人員分配，露易絲就負責整體的規劃部分，所以她經常會跟著安娜接觸各個區域。
唯獨本丸，從它加入中級區開始，露易絲就沒有來過一次。
假如有一天安娜不幸損壞，接替她工作的人就是露易絲，所以安娜才把她叫來，但目前她并不打算讓露易絲過多接觸本丸。
如果是普通區域，如果換一個飼養員，安娜都不會多此一舉，機器人小姐目光隱秘地掃過趴在彌生頭頂的布偶，再次肯定自己的想法。
露易絲和本丸的接觸到這個程度就夠了。
“沒關系，我下次帶來就好了。”
露易絲瞬間懂了她的意思。
彌生：“那么麻煩你們了。”
“這臺相機當我送給你的見面禮好了。”露易絲環顧一周，真誠建議道：“重建也是很珍貴的回憶，照相機就是能把回憶固定下來的工具，很合適本丸。”
“謝謝。”彌生從她手里接過相機包和鏡頭包，沒有心理準備，差點被這兩個包折了腰。
好重。
這個分量，她到底怎么扛過來的？
安娜及時伸手拎主鏡頭包，無奈又包容地瞧了露易絲一眼。
小蘿莉吐了吐舌頭，笑嘻嘻，“不好意思呀。”
安娜伸手要戳她腦袋，露易絲已經蹦蹦跳跳拉開距離，“好了，東西我送過來了，照片也拍好了，我要快點回去沖印。下次見，彌生！”
安娜回頭叮囑彌生：“如果以后你聯系不上我的時候，就可以找露易絲。”
少年聽出了很多含義。
安娜又說：“主要是交流月快到了，到時候我可能顧不上你。”
“交流月？”
安娜看彌生裹得像顆球，又站在雪地里不肯走，有些猜到內幕，貼心地提問：“叫上付喪神，我們換個暖和的地方說話吧。”
彌生就把螢丸叫了過來。
“其實這次來主要就是為了交流月。”安娜進門就開門見山地開始介紹關于交流月的事。
交流月顧名思義就是人力資源部牽頭組織，其他部門協助辦理的中級區交流時間，時間定在了開春的第一個月。
剛開始只是研究中心和相關區域的小型交流，后來逐漸囊括了整個中級區的所有區域，時間也拉長到了一整個月，就直接被叫做交流月。
交流月慢慢發展之后，就不再限制于研究成果交流，功能逐漸復雜和多樣化。
安娜說到一半，忽然問起來：“對了，精靈森林對你們的建設援助到明年夏天，這段時間他們提供的幫助里面，研究中心出一半，我們部門支援一部分，你們自己還要支付一部分的，別忘了。”
彌生直接傻了。“誒？”
第058章 第 58 章
“你們都不知道這個嗎？”安娜感覺很稀奇。
彌生和螢丸面面相覷, 兩個老實孩子搖搖頭。
金錢和交易兩個概念都離他們很遠，彌生就不說了，螢丸以前也不是本丸的管理者, 兩個完全沒有想起這一茬。
好吧, 我也忘記提醒他們了。
安娜把這口黑鍋也背起來了一部分。
她發現事情和她想象中有出入：彌生完全沒能跟精靈搭上話嗎？
本丸的位置是特別安排的，首先是單向通道，減少外來者入侵的線路，然后是龍谷。那群龍雖然性格一言難盡，但實打實的天賜物種，以身體素質來說, 研究中心也沒有比它們單體強度更高的存在了。
龍族對于小東西可能不在意, 然而強一點的存在, 即便只是在龍谷外經過，也非常容易被這群家伙追上門，類似的問題安娜已經處理過無數回了，霸道的生物不講道理, 狗路過都會繞遠一點。
大家伙有龍族擋住, 小東西就交給精靈森林。
精靈并入研究中心的時間不短，而且他們族里有特殊的先知，據說能在里世界觀察整個研究中心, 對污穢的耐受程度和抵抗力也比較高，加上他們對自己領地的重視, 所以安娜才會特別安排他們在這里，在其他方面補償精靈森林。
安排他們支援本丸, 一方面是距離方便, 另一方面，也有希望彌生和精靈搭上話的意思。
——精靈森林到現在都沒有過一任飼養員。
也就是說, 研究中心和精靈的溝通相當有限。
但精靈如今，已經是研究中心重要的拼圖，下位替代區域，就是無限城。
在安娜心里，寧愿給精靈優待都不愿意跟童磨接觸。
結果兩邊看起來……接觸很少。
明明彌生應該是精靈一眼就會喜歡上的類型。
安娜算盤落空，就只能自己替補了。
“中級區的每個區域都相對獨立，但不是所有地區都能做到自給自足，和本丸類似情況的區域并不少，有些是剛進入研究中心的時候需要援助，有些則是出于各種各樣的需求。比如龍谷的龍，它們就出于對亮晶晶的喜愛，每年都在大肆購買各種寶石黃金，還有精靈女王，也長期購入不同區域的種子回去研究。”
安娜說這話，也有提點彌生的意思。
“以物換物的交換方式也有，更多的是用貢獻值交換。”安娜頓了頓，發現這也是一個需要講的點。“貢獻值最開始是區域配合研究中心研究的數值，后來作為一般等價物，用于和研究中心做相關交易，再后來，各個區域之間也會使用貢獻值交易，借此形成穩定的交易市場。”
“比如你們交給研究中心的，我們都有登記在冊給你們計算貢獻值，考慮到你們近期可能用到，我這次先帶給你們，這是你們的貢獻值。”
安娜遞出一張卡片，卡片上的電子屏幕寫著本丸的名字和貢獻值。
“除了個別相對穩定的渠道，大型的交易都會在交流月進行，你們也可以考慮將本丸的特殊產品拿出來，不管是什么物件都有感興趣的對象，不過研究中心是第一交易對象，你們準備的交易物品請提前給我這邊審核，研究中心確認放棄之后才能交易給其他地方。”
研究中心什么都不多，就是怪人多，不論拿出來什么都很有可能找到賣家。
彌生接過卡片，和螢丸一起看了看數字，然后小心地問道：“這個足夠支付……”
“不夠。”安娜干脆利落地說：“這個數字的三倍，就是你們大概要支付的數額。”
“三、三倍？！”
安娜嘆了口氣。
她原本以為兩邊應該關系不錯了，畢竟精靈，那些精靈居然給他們成本價還打了個折，和研究中心來往交易那么多年，可沒見過有這種優待。
“精靈是研究中心里少有在種植方面的專精種族，精靈森林一直是我們的研究合作對象，常年配合研究室做相關研究。”
精靈森林為什么能坐落龍族旁邊，不就是能打，還是爸爸嗎？
說句難聽的話，這個月精靈斷供，下個月龍就得餓肚子了。
“所以他們的糧很貴。”
彌生顫抖著說：“我也可以吃不那么貴的……”
“那距離就太遠了，運輸成本來說，可能有余力供給過來的是無限城。”安娜心情極好地勾起唇角：“那邊的飼養員是你熟悉的家伙呢。”
熟悉的家伙？
彌生馬上就猜到是誰了，然后抖得更厲害了。
吃了童磨的飯，馬上就會極樂升天吧。
“我建議你繼續吃-精靈提供的食物比較好，他們的糧食研究中心也證明了是有特殊效果，長期食用對身體很有好處，所以精靈森林這邊一直供不應求。”
安娜話剛落音，螢丸就摁住了他家主公大人。
“而且這部分費用也有在建筑材料上，目前使用的，建筑材料。”要把那些東西搬過來，其實運輸費用也很高，不過……
安娜看了看那只貓布偶，這部分費用就由她負責了。
“其他倒沒什么了。”
但這也已經夠可怕了。彌生頭疼地想。
安娜笑了笑，“說回交流月，你們第一次去的話，我建議跟精靈們商量一起出發，要穿過好幾個區域，光憑目前的付喪神，有點太勉強了。”
彌生提出了另一個選項：“本丸，這次可以不參加嗎？”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建議。”安娜瞧了瞧他，發現彌生不是出于畏懼或者退縮的心理提出這個問題。“現在沒有，但以后總得會有這一步，你不也想多了解一點研究中心嗎？這就是最好的時機。”
“我明白了。”
沒去過，想去，但強制參加和自愿參與是兩回事。
“交流月的時間在春天的第一個月，飼養員之外還有五個名額，我在冬天結束之前會再來一次，到時候你們記得要準備好人員名單和交易的物品名單給我。”
第059章 第 59 章
安娜說了一大堆, 重點很多，但彌生對于交流月到最后只有“居然要見到童磨這個人渣”這一個印象。
還有兩個月呢。
您的寶貝·拖延癥·彌生上線。
和懶懶散散的主公相比較，目前的本丸大管家螢丸就緊張多了, 空降一座大山在肩頭, 螢丸立刻召集兩大智囊過來商量。
壓切長谷部的重點永遠是主公，他直接就問：“主公大人是什么想法？”
“沒有什么具體的想法。”螢丸委婉地回答。
朝尊想起彌生，他首先提議道：“我記得，三日月殿下的碎片我們已經搜集得差不多了，主公在這方面似乎也有了一點心得，不如……”
長谷部首先反對：“這太危險了！”
螢丸也有點舉棋不定。
確實喚醒三日月是很好的解決方法, 無論是經驗, 還是武力值, 甚至外貌上，三日月都很震得住場，是值得信賴的對象，然而上次太郎太刀的描述, 讓他對彌生喚醒付喪神這件事猶豫了起來。
同伴當然很重要, 然而因此要讓主公涉險，螢丸難以做出抉擇。
“我知道你的顧慮，但我覺得, 這件事最好讓主公自己判斷。”朝尊看得出來，彌生看起來隨意好說話, 實際上不見得喜歡別人安排他的生活。“我們需要更相信他一些。”
既然承認他是刀劍男子之主，就不能以“為他好”的理由排除在外。
壓切長谷部皺起眉頭, 依舊不太贊同朝尊的想法。“你我都是被污染的付喪神, 應該知道這就是一條絕路，如果主公大人被污染了……”
他都不敢說下去。
光是想象就很讓刀瘋狂。
朝尊說明了一下彌生的體質, 但長谷部還是不太樂意。
“萬一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朝尊和螢丸沉默，他們也知道其中的風險。
“還有那只布偶貓是怎么回事？”長谷部問。
剛開始他只把鬧鬧當成主公養的寵物，后來感覺到了一點神明奇特的氣息，因為類似護身符一樣的力量，長谷部忍著沒有求證，但是就在太郎太刀引得他們沖進鍛刀室時，他在那個布偶身上感覺到了彌生的力量。
那已經不是一只簡單的布偶了。
兩口刀搖搖頭。
他們也不知道鬧鬧的真實來歷。
它的存在太自然了，彌生幾乎去哪里都會帶上它，布偶也從來不會跟彌生以外的刀劍說話。
雖然一直在一起，但刀劍男子們在這刻才無比清楚地發現，他們似乎對彌生一無所知。
他的過去、他的喜好、他的想法。
而且三口刀還沒什么辦法。
他們實在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貼心刀劍。
短刀或許能擔任這個角色，論貼心還是短刀貼心。
以前的人是把短刀貼著肉放的，尤其是戰國那段混亂的時間，別說吃飯睡覺，就算和妻子睡一個被窩都不會放下那口刀。
物理意義上的貼心也是貼心。
本丸里現在有的短刀，唯一往精神意義上貼心靠的，只有藥研藤四郎，但彌生怕醫生怕得要死，天天就會對著藥研裝死，活像遇到了天敵的小動物。
“所以，三日月殿很重要。”朝尊自己做不到，他認為三日月可以。
長谷部還是有懷疑。
南海太郎朝尊很肯定地說：“主公很難招架三日月殿的那種性格。”
螢丸都好奇了：“真的嗎？”
“據我觀察來說，是這樣的。”朝尊又說：“而且主公……我認為我們這方面應該坦誠和主公聊一下。”
“總之，我們也應該和主公好好聊一下了。”打刀堅定地說。
于是螢丸打頭，長谷部、朝尊拉上燭臺切，四口刀一起準備找彌生正經聊一下。
后面被拉過來的燭臺切有些茫然：“但是這……我能幫上什么忙？”
螢丸表情正經地說：“吉祥物。”
“啊？”
朝尊補充：“主要是因為主公很喜歡你……的手藝。”
實在不行，還有燭臺切的美食救場。
太刀陷入沉默。
就你們不行，我來救場的意思，對吧？
燭臺切震驚地看著朝尊。
朝尊啊朝尊，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老師！*
螢丸先詢問藥研彌生最近的身體情況，確定沒問題，才去將彌生請來，這是彌生第一次走進付喪神們的集體宿舍，方方正正的宿舍，鋪上了茶色的榻榻米，有兩個窗子，床鋪整齊地疊在角落處，其余一點裝飾都沒有。
意外地樸素。
明明這群家伙很喜歡往他房間塞東西，從野外的花，到好看的石頭，讓彌生覺得仿佛家里養了一群狗狗，見到什么喜歡的都往他房間里帶，他以為付喪神的房間都會擺滿這樣奇形怪狀的小裝飾。
將主公請過來之后，四口刀把鶴丸國永抬過來了。
還在沉睡的太刀平時放在彌生的房間里，彌生練習的時候偷偷拿鶴丸實驗過，發現太刀似乎不是因為傷得太重起不來，只是純粹不想起床的樣子，賴床大戶彌生表示太理解，就放著鶴丸在房間里。
他們將鶴丸放在了餐桌布上，燭臺切和長谷部將它抬了過來。
彌生代入了一下視角，這應該是鶴丸老爺坐轎子的意思。
他們的表情好嚴肅。
彌生表情疑惑地歪了歪頭，長谷部被萌得第一個敗退，朝尊也似乎恍惚了一下。
喂！你們兩振作一點啊！
螢丸瘋狂給他們使眼色。
這可是很正經的場合！
朝尊按了按胸口，彌生的那滴血還在這里。
這就是為什么他一直看得出來卻沒找過彌生的原因，他真的很怕在主公大人面前失態。
朝尊老師也是有偶像包袱的。
瞪了一眼兩個不頂用的伙伴，燭臺切也派不上用場，于是小個子男子漢只能自己先上。
“是這樣的主公，關于鍛刀的問題。”
螢丸一開口，彌生就知道跑不掉了。
上次睡著了躲過一劫，他就知道肯定還會有回旋鏢！
螢丸鄭重地問道：“那是污穢嗎？”
這個時候應該把鬧鬧帶過來的！
要不是太郎那么一鬧，彌生其實自己都不是很清楚還有這么一遭。
“對。”螢丸太直接也太鄭重，彌生避無可避，只能回答：“雖然斷刀了，但污染還在持續發生，之前他們，”彌生給了個眼神燭臺切，“是由于鶴丸在保護他們，所以碎刀之后污染被擋在門外，但其他刀劍，即便碎刀了，在夢中也不得安寧。”
殘酷，冰冷，永不停歇的戰斗。
這就是彌生在太郎和次郎身上感受到的。
話題太過沉重，付喪神們一時陷入沉默。
就是因為這樣，彌生才不想提。
壓切長谷部蠢蠢欲動上前，生怕他壞事的朝尊對燭臺切使了個眼神，兩口刀一起把長谷部夾在中間，生怕這家伙突然來個“壯舉”把彌生嚇到了。
他們都知道，彌生本來就不太能適應長谷部的態度才一直躲著他的，好不容易打雪仗之后，主公給了長谷部相互了解的機會，不能讓他在這里把人給嚇了。
螢丸在心里斟酌了幾個想法，委婉地問道：“這對您有危險嗎？”
彌生真的驚訝了，他沒想過付喪神在擔心這件事。
跟本丸沒有關系，準確來說，在踏入研究中心的時候，他就有相關的覺悟了。
彌生說自己會為自己的好奇心買單，不是一句玩笑。
可是看看本丸現在的樣子，再看看付喪神……彌生覺得如果他真的說有的話，為了保護他，這群付喪神會不顧現狀，堅決要求他停止繼續喚醒付喪神。
想清楚這一層，彌生覺得有點難理解。
邏輯上是沒問題的，然而感情上……
有必要嗎？
他只是個飼養員，在履行他的職責。
付喪神也不是每個人都會承認是主公。
明明本丸是他們的家，那滿地的碎刀，都是他們無數時間里并肩作戰的伙伴。
無數個疑問涌現出來。
每一個都好像指向了一個清晰的答案。
第060章 第 60 章
在彌生的過去里, 常常被人放在天平的一端，和其他東西比較。
他和戰爭。
他和圣潔。
他和惡魔。
每一次，每一次, 他都在被放棄的那一端。
研究員們從來沒有提過, 彌生卻很清楚。
阿爾瑪還有天真的幻想，和研究員們關系很好，優醒來不久，他自己都沒有弄清楚愛和恨的區別，但彌生不一樣，他總是冷靜而清晰地洞察這些血淋淋的事實, 所以當他們出生的秘密被揭露出來時, 阿爾瑪崩潰, 優被過去的記憶左右，只有彌生是冷靜的。
他早有預感。
第二驅魔師計劃，人造使徒。
自然和圣潔匹配的稱為“第一驅魔師”，數量稀少的第一驅魔師和高傷亡率讓黑色教團劍走偏鋒, 盯上了人造使徒這條路, 將戰場上瀕死的驅魔師送到研究室，通過各種科學非科學手段保存腦活性，移植到從本體提取細胞制造的身體當中, 再嘗試與圣潔匹配。
很冒險和激進的實驗。
失敗率極高。
有違人道主義。
蘇醒的人造人與圣潔的匹配過程也充滿了血和淚。
——但比起戰爭的殘酷、圣潔的稀缺和數量龐大的惡魔，他們的犧牲又如此渺小。
到最后那一刻, 彌生冷靜地執行和埃德加的約定，沒有嘗試阻止在實驗室大開殺戒的阿爾瑪, 而是爭分奪秒去總控室, 拉下緊急狀態的閘，關閉亞洲分部研究室和其他科室通道, 為張莫和其他不知情的工作人員爭取求生時間。
幸好護士長調走了。
那是彌生當時的唯一想法。
現在天平重新放在彌生面前，他，和本丸所有的一切放在了天平的兩邊，坐在他面前的四個付喪神堅定的表情都在告訴他，他們會堅定地選擇彌生。
彌生發生了邏輯錯誤，有可能是理性錯誤，然后他的感性……下線了。
不太……能理解。
他搖搖頭，對四張鄭重的臉說：“沒有危險。”
這段時間的接觸下彌生發現，本丸的污染和惡魔本質上是一種東西，而這個，很早以前就已經打入彌生體內了。
他身體缺陷讓中央研究室的實驗陷入瓶頸，亞洲分部的張家又提出要攬過實驗繼續，認為原來的實驗方案有問題，負責人不甘心之下倉促提出的“第三使徒”計劃也未能通過，他出于種種原因，就將主意打到了彌生身上，給他注射了惡魔血液因子。
彌生自己也很難說明這件事對他有什么影響，最明顯的大概是他的眼睛由藍轉紅。
原本金發藍眼宛如圣經中天使的外表，在亞洲分部再次睜眼時，已經是一雙血眸。
還有灼燒感。
幾乎要把他從里面開始燃燒殆盡。
這讓彌生幾乎難以克制地喜歡寒冷和冬天。
不過這些都已經好多了。
本丸的污染對他來說不算什么。
這其中還有沒有黑磨的原因？
彌生后知后覺想起這個問題。
他的表情誤導了付喪神，螢丸再次問道：“真的沒有問題嗎？”
“鬧鬧會守著我，而且我對污穢……”有經驗三個字堪堪停在彌生嘴邊，他擔心自己說出來這群付喪神就要在他面前爆炸了，就換了一種說法：“我都在本丸呆了那么久了。”
本丸就是最大的污染地。
土地里、空氣中，無處不在。
他的說法勉強說服了螢丸他們。
最擔心的問題——沒有完全解決，只能說是解決了一點。
“下次主公喚醒刀劍的時候，我希望能守護在主公身邊。”長谷部再次提出請求。
彌生還是拒絕了。
“你在我身邊的話反而會增加危險，有鬧鬧在的話就夠了。”
“可是……”
長谷部還想據理力爭，螢丸摁下了他。“那么，請允許我們在鍛刀室外待命。”
彌生對上螢丸認真滿滿的眼眸，無奈退一步，“最多只能三口刀哦。”
他可不想一出門就看到跪坐滿地的刀劍。
本來沒這個意思的螢丸眨眨眼，笑著應下了。他提出了下一個請求，“那么下一口刀，請喚醒三日月殿下。”
還不知道要來一個什么樣付喪神的彌生一口答應了下來。
三日月的名字彌生也從其他付喪神嘴里聽說過，天下五劍之名，聽說是其中最美的一把，光看碎片來說，有點難想象就是了。
天下五劍現在挖出了三口的碎片，其中三日月是唯一收集完整的一口刀，剩下的兩口刀作為靈刀很早就碎刀收藏在原來的鍛刀室，而原來的鍛刀室……還沒看到影呢。
這里原本的建筑是渦郭式，三之丸、二至丸、本丸成漩渦狀分布，彌生第一眼看過去還以為只有二之丸的大小，實際上后來擴建將三之丸建在了河的另一邊，被倒塌的天守閣擋在了后面。
那么大的面積，就算現在有十一口刀進行清理，都只是將很少的一部分清了出來，鍛刀室還埋在堆疊的破碎殘渣之中呢。
喚醒付喪神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不能說得心應手，進入狀態也比彌生之前快多了，要不是螢丸他們堅決阻止，彌生覺得自己完全可以一天一口刀，在夏天之前把本丸的刀劍都叫起來。
咳，只是彌生的想法。
三日月宗近。
這是彌生至今為止見過最破碎的刀，刀片邊緣是腐蝕的痕跡，不只是污染，還有刀劍氧化的銹跡，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手入保養。
沒有明顯的標識，又碎又多的刀片給彌生帶來了不少的麻煩，自認為已經很熟悉刀劍的他都低頭成為自己還只是個門外漢，拼三日月拼得懷疑人生。
蒼天啊。
大地啊。
以為自己手到擒來的彌生，拼刀拼了兩天，消磨光了耐心之后，少年反而斗志滿滿了起來。
這里應該怎么說，不愧是天下五劍？
彌生小心地操控自己的力量，像曾經在夢里嘗試的那樣，金色的絲線在他手中成型，精神力集中地操控它們編織成布，緩慢精確覆蓋上太刀。
這也是他的第一次嘗試，先集中精力處理掉刀劍表面有的污染，初五除垢，再深入內部喚醒付喪神。
經歷過巨無霸太郎太刀和他弟弟次郎太刀之后，二尺六寸四分的太刀可友好太多了，彌生手中的絲線包裹整把刀綽綽有余，還有精神處理那些逃命出來的黑線蟲。
碎片的切面一旦被金線覆蓋，就會發出像炭烤油脂的滋滋聲，感覺到同類消亡的黑線蟲從斷片中探出頭，逃命般遠離寄生的刀派，恍然真實活物。
蟲子出來鬧鬧就沖上去，四爪運力拍向蟲子，堅決不肯給它們匯聚的機會。
一堆堆的蟲子跑出來，貓貓蹦蹦跳跳，看著有點像蹦床上的小跳豆。
這些只是最淺層的。
用軍隊來比喻的話，這些跳出來的只是打頭的雜牌兵，好處沒它們，守門死第一。
“接下來才是重頭戲。準備好了嗎，鬧鬧？”
貓布偶傲嬌地哼哼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