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第 41 章
搭一座篝火也不完全是螢丸要拉走彌生的借口。和之前的小火堆以及小型篝火不同, 螢丸準備大展身手搞一座正式的 “井字型”篝火!
“‘井字型’嗎,那得搭高一點才行。”彌生在他們常用的篝火地點比劃一下,“三個小時大概這么高?”
“要這么高嗎?”小夜左文字不太清楚。
他在這種事上沒什么經驗, 相關的記憶要追溯到流落到浪人山賊手里的時候, 覺醒之后每次舉辦宴會也基本上都會蹲在廚房打下手,要不就是辛苦帶崽(彌生)荒野求生時的小火堆。
短刀看向螢丸,螢丸也撓撓頭,也不太確定。
太刀的篝火經驗也是最近才積累的,說白了以前的本丸富麗堂皇,作為時之政-府的核心本丸根本沒有搭建篝火的地方, 而現在的本丸又過于清貧, 大家白天都要忙碌, 晚上本丸又沒有燈,算來算去竟然是篝火宴會最合適。
他們之前的篝火都是搭錐形火堆或者星型,方便晚上睡覺——彌生的小房子已經堆不下那么多付喪神睡走廊了,如果不想變回本體, 就只能躺火堆里。
但是好不容易才蘇醒, 付喪神們都不太樂意,除非下雨天,否則都是躺在火堆邊上睡覺。
真是聽者傷心聞者流淚。
一眾付喪神幕天席地看星星……星星都是假的。
螢丸歪著頭看彌生:“主公好像很熟悉?”
終于到采分點了, 彌生叉腰道:“理論滿分!”
鬧鬧補充說明:“實踐為零。”
兩個付喪神:“……”
綜合評分,在場三個看起來, 居然還是彌生最靠譜的樣子。
“先搭一個方形架,最上面一層鋪上落葉之類的易燃物, 然后下面是一層的木材, 不要太密,方便空氣進去。”彌生心算了數量, “得砍多一點木材,剛好天氣也冷起來了,井字篝火堆火力很強的,今晚可以燒得暖暖的睡覺了。”
白天還不覺得,太陽一落山,最大的熱源沒有了,彌生就感覺到了晚上絲絲秋冬的寒意。
確定好數量,他們三個就分頭行動,螢丸和小夜一起準備大的木柴,彌生到處收集小樹枝和落葉之類引火燃燒的東西。
鬧鬧依舊趴在他頭頂,充當最高視覺點,指揮彌生撿材料,然后越撿越遠,小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確定距離兩個付喪神都足夠了,才用毛爪子拍拍彌生的腦門。
“彌生生……”得到彌生的回應,貓布偶猶豫了一下才問道:“剛剛,為什么不揭穿他們?”
彌生原本還以為它要問什么呢,結果是這個。“因為沒有必要。我本來就不是追求真相的性格,他們瞞著不想說的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大概率,我猜,是想給我一個驚喜。”
“如果不是呢?我的意思是,還有發生小概率事件的可能性吧?”
“有可能,那事情就會變得有趣起來。”彌生說:“既然有趣,我就更不能問了。”得自己慢慢解密才有意思。
鬧鬧依舊不太理解。
“就像大英帝國打敗西班牙那種,萬中無一的狂風大作,天降神兵的勝利,從此改寫歷史的命運。”
“聽起來好中二哦!”
“嘿嘿嘿,這才有趣啊。”彌生回答:“本能寺其實也挺有趣的。”
鬧鬧不懂:“哪里有趣了?”
“你沒發現螢丸他們的國家,其實很在意忠誠這件事嗎?利益和個人都要排到后面,以一生侍奉一人為榮。”比如刀劍們就非常在意他的態度,也會擔心自己提起前主會讓彌生不高興。
“在這種文化背景底下,背叛需要極高代價,我還挺好奇明智光秀得到了什么才愿意干這樣的事。*”怎么看都得不償失。
“這點在刀劍付喪神上其實也挺有意思的。”話頭一起,彌生就停不下來了,“刀劍也有忠誠的問題嗎?刀劍付喪神呢?他們是把自己視為工具還是某種意義上的自我意識主體?對主公的判斷和甄別呢?”
“就假如,我是一個壞到離譜的人……總覺得能把他們逼瘋啊。”
也不一定要個壞主公,主要把他們放在實驗室里,哦,現在這里也是個大型試驗場。
忠義和正義之間選擇,這群付喪神到底會怎么選?
他不知道這是付喪神這種非人類的群體問題,還是單純的本丸這群刀劍付喪神的問題,總覺得心思太好猜,有種傻傻的感覺,比如對主公天然濾鏡就有50%好感度什么的。
就是這種……心思純凈的存在才容易成神嗎?
那感覺神明也吃棗藥丸了。
肯定要不就是被骯臟的人類污染,要么就是被卑鄙的人類玩弄傷心欲絕墮落。
要是還有一兩個善良純真的信徒,妥妥可以寫成一出時代悲劇。
鬧鬧還不知道彌生的腦洞已經快開成黑洞了,“遇到你也很不走運啊。”
壞心眼的飼養員。
彌生的自我定位很清晰,就是個身嬌體弱的飼養員,但那群付喪神明顯有不同的想法。
要是彌生有一天離開本丸……
鬧鬧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總覺得那群付喪神說不定會抱著彌生的大腿哭。
還有一點良心的貓布偶問道:“彌生打算在這里呆多久?”
“呆到無聊為止吧。”彌生笑瞇瞇回答:“放心好了,現在為止我還覺得挺有趣的,又開心。”
鬧鬧:真的會哭,絕對會哭的。
彌生把收集好的易燃物之后,指揮兩個付喪神干活。
現在的彌生已經不是以前的彌生了,他雇傭童工良心一點都不會痛!
越是粗的木柴就放越下面,整座篝火看上去像座金字塔,小樹枝和枯枝落葉都堆在最高的地方。
“到時候點火,應該就會一層一層往下燒。”
小夜蹲在篝火堆面前:“那會很漂亮的。”
彌生也蹲在他旁邊:“大概?我也很期待。”
螢丸很快加入他們。
其他付喪神帶著準備好的食物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們三個并排坐在一起,主公如此自然坐在兩個付喪神中間,像兄弟一樣。
南海太郎朝尊和壓切長谷部望著他們三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有些不忍心打破著美好的一面,然而背后,不動行光抱著他們今天挖出來的煙花,舉起煙花筒對著他們喊:“喂,這些放到哪里去!”
其他付喪神:“……”
彌生聞聲轉頭,螢丸先他一步站起來,那張笑臉看起來很用力,額頭都快要繃出青筋了。“看來他們需要幫忙,我先過去了。”
小夜:“我也……”
“不,不用。”螢丸把小夜摁下,順便擋住彌生的視線。“小夜在這里好好陪主公好了,我們很快就好!”
很·快·就·好!
大太刀沖過去把短刀先撂倒。
其他刀劍:“嘿呀”、“咦咦咦”、“好可怕!”
看熱鬧不嫌事大,還不讓彌生一起看。
彌生明知故問:“這是怎么了?”
小夜驚得耳朵都要憑空捏一雙出來了,他磕磕巴巴地說:“大概是,不動行光,又干蠢事了吧……”
宗三左文字沒跟著看熱鬧,正走過來弟弟這邊,聽到小夜這句話表情震驚。
他曾經那個老實可愛,罵人都不會的阿豆豆呢……
小夜的耳朵看來是收不回去了,他看天看地不敢看哥哥,“宗三尼……”
“原來小夜你哥哥找到了啊!”彌生抬頭瞧見宗三,非常有情商地說:“你們兄弟長得好像。”
兩兄弟都長得文文弱弱。
同樣是刀派左文字,兄長長得要貴氣很多,彌生之前也聽小夜說過,二哥宗三左文字被織田信長刻上“織田尾張守”的名,先后流傳在織田信長、豐臣家、德川家,個個均是時代霸主,因此又有了“獲取天下之刀”的名號,成為天下之主的象征之刀。
不知是福是禍,作為刀劍的宗三從那以后只作為戰利品在各個家族收藏室中輾轉,幾乎沒有上過戰場。
不過光從外表看,付喪神宗三左文字就不像上戰場的刀,下垂眼加重了無害感,無力柔弱的眼神感覺更加軟綿綿,還有修長纖細的四肢,從體型上就和武斗派不一樣。
而且粉色的長發和深紫的內務服……血濺上去反而會增加他美感的樣子。
小夜聽了彌生的話,耳朵直接消失了,周身噴出快樂的小花花。
宗三異色的雙瞳掃過彌生,轉向小夜,“小夜很開心。”
“嗯,很開心!”恨不得現場表演一個櫻吹雪。
既然小夜開心,宗三就不說什么了。
彌生見狀:哦豁,不愧是在幕府家呆了很長時間的刀。
小夜興致勃勃地和彌生炫耀哥哥:“宗三尼,是代表‘絕望’的刀。”
“復仇然后絕望嗎?果然是兄弟。”
宗三垂下眼眸,淡淡一笑都帶出了些許憂郁感,“這個解釋也非常美,但很可惜,我的絕望不是來自于復仇,而是作文刀劍的我被魔王束縛,無法站在戰場上的絕望。”
原來是愿望和天賦相悖導致的絕望,好像也不太對……
彌生還在努力想形容詞,宗三繼續說:“作為刀劍,本來就應該活躍在戰斗中,而不是收藏在家里,成為籠中之鳥。”
這是在警告我要把他用起來,還是跟我投訴用刀劍搬磚啊?
彌生歪頭看打刀,太過直白清澈的目光,宗三話語不自覺便停了下來。他問道:“怎么了嗎,主公?”
“怎么說呢,你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樣。”彌生坐久坐累了,站起來拍拍衣服,“要派上用場的話你還得加油才行。”
正常來說,比起“復仇”,本丸應該更容易跟“絕望”共鳴,結果后者碎刀,前者卻保留了下來。
因為絕望是這樣的絕望啊。
“這樣說有點狂妄,但是……”彌生看了看小夜,在夜里微弱的光照下笑容格外親切,“——我覺得你的絕望還不夠。”
第042章 第 42 章
彌生站起來拍拍屁-股就走了, 全程聽完他們對話的小夜卻有些不知所措。
主公的話語氣很親切,臉上都帶著笑,但……
小夜看了看哥哥, 又看看主公的背影, 最后像顆小土豆種在了宗三身邊。
打刀笑了笑,伸手摟過弟弟,權當謝過他的安慰。
他倒沒有受打擊,要是這種程度就算打擊,他在漫長的歲月里受到的打擊可夠多了。
“小夜你說,他會是一個好的使用者嗎?”
小夜左文字立刻回答:“會的!”
“嗯, 我也覺得會。”宗三笑著說。
小夜更不明白了。
“好了, 起來吧, 馬上就要一起吃飯了。”宗三沒有給弟弟解釋,伸手將他拉起來,他的目光掃視全場,很快就在付喪神中找到唯一的人類。
他正和其他付喪神一起準備點燃篝火。
“小夜快來!”
小夜左文字看看哥哥, 徘徊一番沒走, 宗三笑著推了他一把,主動把弟弟趕著去。
絕望還不夠嗎……
打刀回頭凝望著陷入黑暗的本丸,除了他們這里, 本丸之中再也沒有一絲光亮,似乎所有的光線都被吞噬了。他又望向弟弟, 短刀的表情又高興又興奮。
“居然讓小夜承擔了這些,果然是我不夠‘絕望’。”宗三垂下頭, 劉海便落了下來, 遮住了他異色的雙眼。
長谷部想過來,螢丸卻先他一步, 招呼宗三:“宗三,干嘛呢,快過來幫忙!”
打刀很快收拾好表情,依舊是那種溫柔無害的笑容,“好,馬上來。”
那頭小夜加入,彌生就要和四口短刀猜拳,決定誰去點第一把火。
“不準拒絕,不準放水,來,石頭剪刀布!”
小夜剪刀,彌生石頭,其他兩個布。
“再來,石頭剪刀布!”
兩個布兩個剪刀,彌生和小夜看兩口短刀決戰。
藥研都有點無奈了,他扭頭看彌生:“大將,要不……”
“沒有要不,這是很嚴肅的決戰啊藥研。”彌生嘖嘖了兩聲,“是刀就不能說不。”
不動行光這個行動派跟著一起叫嚷:“沒錯,來決戰吧,藥研!”
短刀斜了他一眼,這家伙也沒酒喝,怎么先耍酒瘋了?
最后的勝利者,是干勁滿滿的不動行光。
藥研看著自己輸掉的石頭,一邊有點不爽,另一邊又無話可說。
總覺得被大將拉過來的時候就輸了,猜拳輸了贏了都輸了。
其他刀劍付喪神們擺好了桌子和食物,他們一起站在桌子后面,看不動行光點火。
付喪神將上面準備好的引燃堆點著,火焰順著樹枝枯葉一路燃燒,五層木架層層亮起來。井字型的結構能讓篝火內部有充分的空氣,能快速爆發出大量的火焰并充分燃燒,變成這個夜里唯一的巨大光源,將漆黑的本丸照亮了一角。
“好漂亮。”鬧鬧趴在彌生懷里說道。
“是啊,比我想象中還要漂亮。”彌生的目光也黏在篝火之上,著迷似的望著燃燒的火堆,有種移不開眼的感覺。
他從來沒有想過篝火點燃起來會是這個樣子。
小火堆和大篝火帶來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我終于有點理解為什么會出現火神崇拜了……”
物吉過來喊彌生吃飯,就聽到了這句話。“火神嗎?”
“火神幾乎是全世界所有文明不約而同出現,必不可少的神明。”橘紅色的火光映照著彌生的臉龐,紅眸都似乎隨著火焰晃動,流露出興奮的神色。“一個文明誕生之初,就有火神的身影。”
小王子隨著彌生的目光看向火焰。
“象征希望、力量、勇敢,還有新生和毀滅。”彌生笑了笑,“有一種說法,火是最早區分人類和動物的存在,征服火焰、得到火焰、運用火焰,人類文明的發展史,也是使用火焰的歷史。”
最開始是烹飪,然后是鍛造,接著是煉化。
火焰和人類生活太過息息相關了。
“你說,是先有火神再有火,還是先有火再有火神?”
物吉模糊覺得他好像在問一種很重要的問題,但付喪神卻不能完全理解,他嘗試回答彌生的問題,“先有火神……?”
彌生:“原來物吉是這樣想的啊。”
“那主公是怎么想的?”
“好狡猾,這不是我先提問的嗎。”
把問題拋出來卻沒有答案的主公,才是最狡猾的吧!
藥研看物吉遲遲沒有把人叫過來,特意走過來提醒他們,“你們在討論什么那么入迷?”
彌生搶答:“在討論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藥研沒好氣道:“討論出結果嗎?”
“果然應該是先有恐龍吧!”
要不是這邊一個是他主公,一個是他的伙伴,短刀就想給他們一人敲一下腦袋了。
“物吉,那邊天婦羅要涼了,大將,你吃飯的時間也快要過了!”他面無表情地抬了抬眼鏡,透明的鏡片折射出冷酷的光,“我覺得準時吃飯才是好習慣,你們覺得呢?”
物吉一下子也忘了剛剛說什么,被彌生拉著快快跑。
嗚嗚,醫生要生氣了,好可怕!
彌生倒是還能嘻嘻哈哈。
他就是仗著藥研不會跳起來打他。
這可是傳說中能刺穿藥研都不會刺傷主人的刀!
彌生上主座,兩口短刀入座,九個付喪神一個人,湊齊了一桌。
所有刀劍男子望著彌生,少年人眨眨眼,這個時候好適合說點什么……
要說什么呢?
彌生舉起他的杯子,脫口而出的是:“本丸是我家,建設靠大家,干杯!”
新來的付喪神都愣了一下,只有最開始跟著彌生的四口刀果斷跟上,“干杯!”
后面五口刀哭笑不得跟上。
今晚與其說是宴會,不如說是簡單的聚餐,沒有酒,也沒有歌舞表演,連每人單獨的食桌都沒有,就是一人一盤子天婦羅定食,酒更不用想了,飲料都是蹭精靈的,一桶火紅的果汁,喝起來辣辣的,有點像烈酒的口感。
估計精靈不太喜歡這種口感,給彌生他們一送就是一桶,燭臺切特意留下來,今天全用上了。
藥研堅持,彌生那杯換成安娜送過來的牛奶,給他加了一點蜂蜜,彌生一口灌下去,一圈奶胡子。
他沒立刻擦掉,掛著一圈奶胡子探頭探腦,像蹲在飼養員面前的海獺,沒說話,但眼巴巴。
付喪神的都是天婦羅,大廚燭臺切光忠精心烹飪的美食,用玉米淀粉、低筋面粉、冰水和自己炸的植物油特意調出來的面衣,所有食材都切得薄薄的,裹上特質面衣炸得金黃酥脆,旁邊還有用昆布鰹魚高湯、白蘿卜生姜泥、醬油調出來的醬汁,一口一酥脆,咔嚓咔嚓的聲音來撓彌生的耳朵。
而彌生面前一碗油汪汪的綠粥。
在天婦羅面前,再好喝的粥都不夠了。
人類的基因里都鐫刻著對油炸食品的渴望。
彌生的左手邊坐的是螢丸,右手邊是燭臺切,往后是朝尊、長谷部和宗三,接著是脅差物吉和短刀們,所以首當其沖就是兩把太刀。
雖然燭臺切早就猜到有這一茬了,事到臨頭還是覺得有點難以抵擋,夾起美食的筷子都變得異常沉重,他扛不住艱難開口:“主公……”
螢丸遞給同樣蠢蠢欲動的朝尊和長谷部一個眼神,壓過燭臺切說:“主公你不嘗嘗今天的粥嗎?這是燭臺切精心熬出來的,今天還特地加了蟹。”
彌生趴在桌子上抬眸,眼睛看起來該死的又大又圓。
他還是沒說話,一切盡在不言中。
螢丸眉頭跳了跳,發現自己的抵抗力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高。
大太刀求助的眼神看向藥研。
失策了,應該把藥研放上來才對!
短刀也沒說話,這種時候突然開口是一件很失禮的事,不過彌生坐在主位,一眼就能看到短刀,穿著白大褂的短刀正推他的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他的表情,就是鏡片很有威懾力。
唉,好吧。
彌生受不了藥研的注視,沒有繼續作妖,擦干凈了臉上的奶胡子,安安靜靜喝屬于自己的粥。
其實彌生也沒那么想吃天婦羅,只是其他人都有就他沒有的時候,就忍不住要搞點事,特別是其他付喪神都很關注他,朝尊和長谷部兩口打刀的眼神,像恨不得端上碗來喂食似的。
能吃到一塊就是賺啊。
現在也沒虧。
只是藥研的眼神有點恐怖。
自認白大褂恐懼癥的彌生,美滋滋喝自己的粥。
綠色的米經過長時間的熬出,顆顆開花,喝到嘴里的時候綻放出植物獨有的清新香氣,今天的粥燭臺切還放了絲絲蟹肉,一點鮮味,猶如女神的衣擺掠過,讓人魂牽夢繞。
吃得飽飽,彌生心情都好起來,完全沒有吃不到天婦羅的沮喪。
天婦羅,他可以下次寵幸!
燭臺切在手,美食我都有!
彌生心情美滋滋,拉著物吉起哄讓大家輪流表演節目,不管質量好壞,重在瞎起哄。
他也被物吉拉著,兩個狼狽為奸,把小夜和藥研拖下水,湊在一起跳舞。
小王子跳舞最好看了,笑容燦爛,舞姿優美,小夜和藥研也不錯,規規矩矩,手腳改到什么地方就是什么地方,跟著付喪神打的節拍走。
就彌生,跳得最爛就是彌生了,他好像才剛剛認清自己的四肢,同手同腳次數不少,別人打著拍子轉圈,主打形聲色相結合,最后定格在回眸的笑容上,就彌生轉不過來,自己把自己絆倒在地。
其他付喪神看得心驚膽戰憂心忡忡,他自己卻不在意,坐在地上笑個不停。
聚會的最后,是付喪神準備的驚喜——煙花!
從廢墟里挖出來的驚喜,以前他們慶典用剩下來的煙花,完整的數量不多,也夠付喪神給他們新主公打一圈了。
彌生看著彩色的煙花筆直上天,隨著一聲炮響散開,熱烈綻放,在夜空中一朵接著一朵,五彩斑斕的顏色將整個本丸都照亮,也照進了彌生的眼里。
他知道煙花,知道這是金屬在高溫下吸收能量發生的電子躍遷現象,知道這里面還有金屬發光劑和發色劑的功勞,就像他知道篝火——知道和看到是兩回事,知識和體驗也是兩回事。
“好漂亮。”彌生的眼眸都被煙花照得發亮。
鬧鬧在他懷里仰頭看他,喃喃重復:“是啊,真的很漂亮。”
和想象中不一樣,但是這種驚喜,也很有趣吧?
第043章 第 43 章
冬天第一場雪到來的時候, 研究室來人了。
彌生滿心只有一個想法:來得也太不是時候了吧!
入冬之后,彌生感冒發燒又病了兩場,好不容易等到下雪, 正準備瞞著藥研去找刀打雪仗, 人就上門了。
彌生扒拉了一下本丸里的付喪神,在四個成男中間選門面。朝尊觸手還沒收回去,宗三看起來不夠震懾力,長谷部……這家伙看彌生的眼神一直怪怪的,表情超嚴肅。
飼養員大人果斷選中了燭臺切光忠當隨侍。
燭臺切本來要回宿舍換出陣服——他們趕在了下雪之前成功蓋出來一間集體宿舍——被彌生邀請去他房間換,太刀不太理解, 但沒有拒絕。
去到就后悔了。
“主公……”燭臺切感覺彌生的視線太過熱切, 背過身去, 結果他好像更高興了,“請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彌生沒有反省的意思還大聲嗶嗶:“你不要說這種令人誤會的話啊,這可是欣賞的眼神!”
多美好的肉-體!
彌生也不奢望自己長多高,像燭臺切這個高度就很好。
肌肉也是, 看看那腹肌、胸肌、背肌、肱二頭肌, 脫衣有肉穿衣顯瘦。
嘖嘖嘖。
“主公,你嘖出聲音了。”燭臺切不得不提醒。
“哦,那是因為西裝太好了。”
燭臺切的出陣服是和他頭發顏色近似的西裝, 修身的制服外有兩塊護甲,配上太刀在腰間, 妥妥的本丸門面。
“時刻打理好自己也是我們的必修課。”*
一看就知道身經百戰的護甲,筆挺的西裝, 腰間的太刀, 還有銳利的獨眼,看上去就很不好招惹的樣子, 誰能想到這家伙是他們本丸里的大廚!
彌生特意提醒:“記得不要笑哦,燭臺切。”
太刀眼神無奈又帶點拿他沒辦法的意思,“好的,主公。”
很好,叫上本丸實際上的頭頭螢丸,他們三個出發!
……出發。
彌生也想穿得嚴肅一點,但還沒走出房門就被兩口太刀拖了回去,付喪神給他里三層外三層套上,穿得像只海豹寶寶,白胖胖圓滾滾,毛絨絨的外套上還有鑲毛邊的帽子,在雪地里幾乎抬不起腿,嚴詞拒絕燭臺切和其他付喪神抱著他走的建議,慢慢挪著去迎接研究室的人。
總之,下馬威得有。
兩個白大褂,一男一女站在精靈森林和本丸的交界線之前,面無表情,他們之間的氣氛看起來比這個下雪的冬天還冷。
他們遠遠地就看見彌生一行三個。
男人看見彌生的裝扮顯得很驚訝,掃過兩位付喪神以及他們的刀,馬上開始調整自己的溝通方案。而女人的眼神……彌生不喜歡。
那種估價的眼神莫名讓彌生想起童磨。
“您好,本丸的,”男人中間有細微的停頓,他很注意觀察旁邊付喪神的表情,斟酌著下稱呼,“管理者。”
雖然職位上掛的是飼養員,不過中級區的飼養員往往干的都不是什么“飼養”工作。
中級區每塊區域有每塊區域的難搞,男人不是研究室正式研究員,又在研究中心待久了,對這些中級區拼圖來歷有了些理解和猜測,自然有一套客氣和謹慎。
他們原本也是飼養員,看中了某些能力被調到了研究室作為外圍員工跑腿,屬于研究室這個神秘部門的底層,對研究室的了解也不太多。經常和中級區的居民打交道,他們根據飼養員跟原居民的關系,便稱呼他們為“協調者”或者“管理者”。
前者是雙方溝通相處得可以,能代為傳達一些研究中心的指令,幫助他們完成研究室下達的要求,能完成多少就看運氣了。后者,則是和原居民相處得“極好”,飼養員愿意的話能百分百配合和完成研究室的要求,但是飼養員本身好不好說話,又是另一回事。
男人來之前就對彌生有諸多猜測。
一來是本丸在中級區的神秘不亞于研究室,二來彌生也不簡單。
飼養員本身當然需要住在自己分配到的區域當中,像彌生這樣分配到本丸又住在隔壁精靈森林的情況幾乎沒有,本丸不能住,精靈森林就很方便了嗎?
但彌生又沒有被免除,男人一時難以猜測到底是什么意思。
管不了本丸又有研究中心的人做后臺?
總之不簡單。
現在看著他過來對接都有兩個付喪神護送,舉手投足間,默契和關系之好顯而易見。
于是村上搶先一步開口。“您好,我是村上,這位是佐佐木小姐。”
村上介紹時,將他的工作認證拿出來給他看,彌生才撩起眼簾算是正式看他們一眼。
那個表情,村上豐富的經驗告訴他,彌生就屬于不好溝通的管理者!
真倒霉!
穿著白大褂、代表研究室但是沒有自稱研究員嗎?
彌生很快注意到這些細節,看了一眼他們的臉之后,又掃過他們的手、袖子等地方,慢悠悠回答:“你們好。”
連名字都不愿意說。
但村上也不敢抱怨。
他不敢抱怨,彌生就獲得更多信息了。
看來研究室也不完全凌駕在中級區之上,起碼不是研究室來個阿貓阿狗都能要求他們這這那那。
彌生的目光從村上身上掃到了佐佐木身上,女人從見面開始一句話都沒說,而男人也不抱怨。
不是級別問題,如果是上司,村上在介紹的時候就說明了,
不平等的平級,大概是佐佐木身上有些特別,要不是能力,要不是后臺。
“今天我們過來主要是收集一些基本資料。”村上說得很客氣。
面無表情的佐佐木站在他身后,眼神依舊不規矩,但也沒說話。
彌生問得很直接,隱藏一點盛氣凌人的意思:“除了你們,沒有別人了嗎?”
村上擠出一個笑容:“因為現在只是很基礎的數據收集,而且最近研究中心地震頻發,研究員們都在忙那邊的事,這次就只有我們來了。”他會錯意,以為彌生不滿意,還特意補充道:“請放心,以后會有正式的研究員上門。”
村上的說法驗證了彌生之前的猜測。
更重要的是他還說出了一個信息——地震?
彌生余光看向燭臺切,太刀表情微動,還是穩住了。
所以本丸以外的地方都有地震嗎?
本丸呢?什么時候的事?
彌生準備回頭再問。
“行吧,我知道了。”
他的語氣聽起來勉勉強強,村上已經阿彌陀佛,他還愿意配合就行。
本來這趟就來得艱難。本丸不比別的地方,還能走捷徑,這里在中級區的邊緣,必須徒步經過龍谷和精靈森林,這兩個地方,光聽名字就知道不好惹。
特別是精靈森林。
為了拉近關系,村上決定用精靈森林的情報來套關系。
賣點不重要的情報緩和關系,這也是他們常用的手段了。
他徒步來本丸,還帶上佐佐木這個瘋子堆里出來的女人了,再不跟本丸拉好關系,工作還做不做了?
“近期也請您小心,精靈森林和龍谷都不是很平穩。”
彌生半張臉陷在毛絨當中,瓷白的皮膚,淺金的頭發,當真像個貴族世家的小少爺,然而當他抬起眼眸時,那濃郁鮮艷的顏色,和與之反差的平靜眼神,讓村上無法真的把他當成一個無知的少爺哄騙。
更別提他身后還站著個貨真價實的付喪神。
別管是真是假,有個“神”字的都不是好惹的家伙。
見他有興趣,村上就順著說下去。
“具體我們也不是特別清楚,當時兩邊似乎都收縮了防線,根據我們剛剛走來的觀察,似乎有些神經緊張的樣子。”關鍵的信息當然不會說,村上又不是真的想兩邊打起來,“不過您與精靈的關系頗好,想來不用太擔心。”
哦,看來人力資源部和研究室的關系也沒有那么密切。
也不一定,或許是他沒有知道的資格而已。
彌生的態度比剛剛稍微好了那么一點。
村上見他依舊沒有邀請他們進入本丸的樣子,心里嘆了口氣,打算就在邊界這里問幾個問題交差就算了。
這是什么倒霉工作啊。
第044章 第 44 章
無獨有偶, 彌生也看出來村上是個倒霉鬼了。
想象中的研究室,昂貴的器械、高端知識分子、世界前沿科技,空氣里都填充科學與知識的芳香, 實際中的研究室, 一群不修邊幅的白大褂,看著實驗器皿崩潰的實驗狗,天天花錢打水漂的負責人,還有兼職心理按-摩師的行政,以及跑腿的人精。
村上就被彌生歸類到了跑腿人精的這部分。
他們掛著研究室的名頭和底下各個難啃的地區飼養員打交道,早練就一套和別人的交流的方法, 迎難而上, 夾縫生存。只要有必要, 再冷的態度都能熱切以對,保證以春風化冬雪的溫暖體貼關懷每一個工作對象。
彌生以前就是扮演為難研究員的角色,現在完全可以本色出演。
村上問到差不多的信息,就想告辭了, 但佐佐木站在他身后提醒道:“村上前輩。”
嘴上叫前輩, 態度更像使喚下屬。
男人眉頭跳了跳,硬著頭皮說:“方便的話,可以帶我們參觀一下本丸嗎?”
大冬天, 還下雪,彌生站一會兒就覺得冷了, 表情懨懨的。“冬日大雪不便,本丸的清理尚未完成, 不過我們這段時間清理出來的殘骸, 你們可以繼續研究了。”
婉拒,但還是給他們一點交差的東西。
一棍棒子一顆糖。
佐佐木還想再爭取, 村上攔住了她。
他是研究室的人,又不是萬世極樂教的教眾,完成好研究室要求的任務,用不著冒著得罪彌生的風險來幫食人鬼。
本丸才是他以后要長久打交道的地方啊。
“非常感謝您,那我們等天氣好轉的時候再來。”
彌生表情懨懨:“最好等春暖花開的時候吧。”
他再也不想站在雪地里聊天了。
但本丸連個室內聊天地方都沒有。
唯三的選擇,他的房間、付喪神的集體宿舍、鍛刀室,三選一,怎么選都覺得先輸一籌。
還不如站在雪地里。
村上笑了笑,沒有應聲。
“那要看研究情況和研究進度才能確定。”不管怎么說,他都要站在研究室的立場考慮。
彌生站在本丸里,目送他們離開。
安娜提醒之后,彌生本來以為研究室會來人很快,但他們卻拖到了現在才出現,還是這么兩個人物。
本丸很重要,但比獲得時空奧秘、研究本丸,對研究室,不,是對研究中心來說更優先的事項發生了。
究竟是什么,跟地震有關系嗎?
但是地震……彌生想想村上的表情,在他的認知里,這應該是整個研究中心都關注和牽掛的事,彌生卻一點都不知道。
彌生想得入神,燭臺切蹲下來的時候很自覺地趴上去了,走到一半才反應過來。
算了。
彌生乖乖地趴好。
來的時候他堵著一口氣,要撐住本丸飼養員的面子,現在回去……其實讓他走也走不動了。
誠實面對自己的弱點。
彌生早就認清自己在這群付喪神面前沒什么臉面的樣子了。
等回到本丸,彌生換下沾了雪的衣服,開了暖氣,把小個子老大螢丸叫來,進行一次促膝長談。
彌生視角里的促膝長談。
鐮倉時代的大太刀換上內務服,特意在走廊待了一會兒,確定自己身上暖烘烘的,才進彌生的房間。
彌生準備好了一肚子問話,誰知道螢丸一進來先噓寒問暖,把彌生的吃喝拉撒睡關心了一遍,又主動坦誠:“如果主公關心的是地震的話,本丸確實也有,付喪神蘇醒到現在,本丸一共發生了三次。”
“只有三次嗎?”
螢丸跪坐在彌生面前,腰身挺直,眼神清澈,直視彌生,“本丸是三次,但根據我們的觀察,精靈森林起碼發生了七次。”兩倍以上的頻率。
——“而主公的房間,一次都沒有。”
彌生:“……怎么回事?”
“不知道主公對研究中心的理解有多少?”螢丸又拋出了一個問題。
一上來就開大嗎?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
彌生斂目,整理了一下自己進研究中心一來獲得的所有情報。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快要在研究中心里待滿一年了。
是一年吧。彌生自己都不是很確定。
現實、夢境、低級區、本丸……每一個地方,彌生都感覺到了微妙的時間差異,時間不再是一個固定流逝的單位,而變得具象且具體起來,像橡皮泥一樣可以握在手心里捏搓。
他發現自己很難準確形容研究中心,以彌生現在的認識,如果非要給它下個定義的話——“收容所。”
螢丸一驚,綠色的眼眸難以掩飾驚訝。
“我覺得,研究中心像一個巨大、難以分類的收容所。”
付喪神是真的驚訝。
他接觸到的彌生,是知識水平不高、見識不多,愛玩愛鬧的年輕人。他在某方面很敏銳,觀察力和洞察力都是頂尖的,但受限于年齡和見識,螢丸覺得彌生對研究中心應該有更美好天真的幻想。
“我好歹也是從低級區升上來的飼養員好吧!”彌生有點被螢丸氣笑了的感覺。
螢丸更吃驚了,“主公您是從低級區升上來的?!”
“很奇怪嗎?”
“不,那是我淺薄無知了。”螢丸重新定位他這位孱弱的主公。
真的是刮目相看。
他完全沒有聽說過彌生提起低級區。
大意了。
付喪神發現,他或許從未真正認清彌生。
能以這樣的身體從低級區那個絞肉機一樣的地方升上來……
螢丸端正了一下自己的態度,“收容所,目前對我們來說是正確的理解。”
“研究中心收容在時空中流浪的各種世界遺民,這也是我在各個時空當中唯一找到的收容所。”
研究中心可以說是當時本丸唯一的選擇。
“他們收容所有無路可走、無家可歸、被污染的靈魂。”
彌生:“但也不無償的。”
“沒錯,大家以各種各樣的方式維持研究中心的運轉。”螢丸點頭,“收容、研究、利用、循環,這是我們進入這里的一開始就談好的條件。但很可惜的是,付喪神并不了解時之政-府運用的時空力量,我們使用它,但不掌握它。”
很正常的現象。
就像蝙蝠不會研究自己的超聲波,魚也不會思考自己的鰓。
“但當時我沒有精力和研究中心斟酌考究每一條條款,和研究中心只有簡單的協議。”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螢丸當時也瀕臨碎刀,能撐到研究中心已經是奇跡,不能要求更多,而且他本身也不是擅長此道的付喪神。
南海太郎朝尊能做得比他更好,他對文書工作也更加擅長,只是他當時并沒有撐住到研究中心的時候。
螢丸也不懊悔。
現在的結果已經很好了。
彌生也表示理解。“你們提供研究價值,我嘛,大概就是提供勞動力。”
還能保住自己一塊區域、有研究價值的就能并入中級區,但只身前來,或者完全沒有研究意義的,就以各種各樣的姿態生存在低級區,比如高原,比如小狗大佬,他們一起完整組成一個簡單的循環生態,為本丸提供最直接和基礎的能量。
不愧是研究中心。
還真被童磨說中了。
彌生現在想起童磨那雙七彩的眼睛就覺得惡心。
倒不是他對彌生做了很過分的事,只是他單純不喜歡童磨那種性格和態度,居高臨下、肆意玩弄生命和人性的姿態,很容易勾起彌生一些不好的記憶。
更別提那種黏黏糊糊的性格。
“主公覺得什么樣的存在才能組建這樣的研究中心?”螢丸沒有忘記他們最初討論的問題。
彌生不得不承認,在人類的理解,果然只有一個答案吧。
“神祇,非常強大的神祇。”
螢丸補充:“按照我們的理解,起碼要到創世神的那個級別。”
“創世神啊……”
第045章 第 45 章
彌生不知道神明他們自己是怎么分類的, 創世神三個字確實穿越了種族認知,讓人實實在在感受到了分量。
只是也有一個問題。
“如果是創世神,那不就可以創造一個世界了嗎?”不用搞得那么四不像。
螢丸:“我們被稱為‘神明后備役’, 但距離真正的神明還很遠, 很難具體猜測到那么高級別的神祇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就研究中心現在的情況來看,能夠在時空中撐起那么大的一個空間,收容如此多不同力量,容納那么多的世界移-民,承受各個世界污穢,起碼也要到創世神級別才能撐得住。”
“你的意思是……創世神創造了研究中心?”
所以, 黑磨會是創世神?
“不知道。”螢丸沒想過可以跟彌生聊到那么深入, 只能坦率承認自己的不足和無知。“我們討論過這個問題, 但活著的創世神是不可能的。”
也不存在。
創世神,就是創造世界的神祇,但神祇創世的那一刻,就是死去的時候。
創世神是必然逝去的神祇。
“不過朝尊有一個猜測, 研究中心應該是擁有創世神的神祇遺骨的。”
彌生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就是神明的遺體。
“不一定是遺體,只是遺骨。”大太刀著重強調。“創世神在創世之后身體都是要回歸天地才能保證新生的世界能繼續成長,最初的神明也是從其中誕生, 所以理論上來說,不存在完整的創世神遺骸的。”
“所以研究中心就算只有一部分, 也是超乎我們想象的能量了。”
世界和神明都會竭力保護自己創世神的遺骸,這里面不光是尊敬和愛戴的問題。
最初的世界和第一代神明, 本身就是吸收、消化創世神留下來的巨大力量和遺產, 才得以快速成長,剩下的部分, 也是寶藏和底蘊的證明。
彌生回憶了一下自己聽過的神話故事,確實如此。
全球各地的神話,都不約而同的有類似的描述。
盤古開天辟地,身化為大地,日月雙神從他眼中誕生。卡俄斯開創希臘神話世界,第一代神明自他而生。梵天一夢一世界,濕婆、毗濕奴皆為化身。
彌生想的卻是黑磨。
他從來沒有在神話中聽說過黑磨的名字。
單純因為,或許他們不在同一個世界的原因……?
“有可能只是因為研究中心還有大量神明居住嗎?”
螢丸覺得彌生的問題有點怪,但他還是從自己的視角給彌生答案,“創世神和其他神明是不一樣的,不是量的問題,是質的區別。而且……普通神明,是不會有遺骸的。”
嚴格來說,神明的身軀就是壓縮的能量,當神明隕落,身體自然消散,倒是特別強大的神明,或許會遺落結晶,造成種種異象。
不過這些付喪神沒有說得很清楚,主公還是人類,獲知太多不屬于人類的信息不是好事。
人類和非人類的界限,有時候就是不知不覺跨過去的。
“那些神明大人,會是普通的居民嗎?”
螢丸神情微妙,有點像看見自家主子喂野貓的家貓,“研究中心就是一個巨大的收容所啊。”
彌生才發覺自己剛才問的問題太蠢,有點關心則亂,智商掉線。
好在螢丸沒有和他深究這個問題。
“所以這是個根植在神祇之上存在的地方。大地的震動來源自地殼的運動,而研究中心這種整體的地震……”
彌生接話:“來自于創世神的遺骨。”
螢丸聳聳肩,故作輕松地說:“我們是這么猜測的,當然也只是猜測而已。世界那么大,那么多,或許還存在我們付喪神都無法認知的強大存在。”
但彌生并沒有接受他的安慰。
南海太郎朝尊是口謹慎的刀,螢丸也不是會在大事上開玩笑的付喪神,所以彌生肯定他們必定還有沒告訴他的情報,他目光對準螢丸,和他靜靜對視,大太刀嘆了口氣。
果然沒能瞞過去。
他實話實說:“之前的地震,本丸的污穢又活躍了起來。”
“每一次地震都?”
螢丸給出肯定答案。
“什么時候發生的?”
螢丸看了一眼彌生:“都在主公睡著之后,每次都是。”
“但是主公的房間從來沒有震動過,有神祇的力量將您和您的房間隔開保護了。”大太刀心里盤算,覺得是時候提醒主公了。“和那只貓布偶一樣的力量印記。”
是黑磨。
彌生得到了一個不算意外的答案。
螢丸微微瞇起眼睛,語氣恨鐵不成鋼,“主公,我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和那樣一位神明牽扯上關系的,但是這很危險!”
“非常、非常、非常危險!”
“您不知道神祇具體權柄的時候就來往過深,是非常危險的行為,有時候并不是神的想法問題,而是他力量的本身就會帶來災厄!”
正如厄運女神總是形單影只,跟她本身善惡沒有關系,是只有她才能站在厄運的河流之中。
彌生的視線開始游移。
他想起黑磨,在沉默中裝傻。
螢丸生氣又無可奈何。
說到底還是他們太弱了,本丸現在護不住彌生。
第046章 第 46 章
彌生和螢丸討論了一下研究所可能出現的問題, 最后發現,本丸現在還是太弱小,并沒有太好的應對手段。付喪神的首要任務還是按原計劃, 繼續他們的清理, 該有的設施建設起來,最好能盡快自足,少呆精靈的地盤里。
精靈。
彌生想起來抱著刀從天守閣跳下來的時候。
好像有感受到一點點精靈的氣息,應該不是錯覺。
和現在精靈的情況有什么關系嗎?
沒有更多的信息,彌生就沒有分享給螢丸。
最主要還是前后說不清,而且大太刀訓人的樣子真的有點像護士長。
嗚嗚嗚, 好兇的。
而彌生的任務就是養好身體。
六口刀, 五個付喪神回來, 彌生起來病倒,一下就兩個月過去了,又到了冬天。
冬天,人類最脆弱的季節。
“你這樣可不行啊, 小螢丸。”彌生搖頭晃腦裝大人, 雖然活的年頭前后加起來都沒有付喪神的零頭。“雖然我一直贊成卷別人不如卷自己,但是現在我們可是一個集體,榮辱一體, 安危與共。”
不管刀劍男子復雜糾結的內心活動,他們都在盡力照顧彌生。
論跡不論心, 不管是從責任還是感情,彌生都會站在本丸這邊。
螢丸也意識到這一點, 他喃喃正要開口時, 彌生先說:“其實這種時候,我比較希望你們叫我的名字。”
“這樣感覺我們是伙伴, 而不是上下級。”
螢丸的內心又高興又復雜,總算是得到了彌生的承認,但他承認的方式和他想要的又不太一樣。
最后還是付喪神先低頭,“我知道了,彌生。”
忽略這點小瑕疵,他們之間的對話還是很順利的。
彌生說:“那我們先定個小目標。”
螢丸也很配合,“什么小目標?”
“加快手入、修復、鍛造的速度,我需要你們的支持。”
全都是體力活。
歸根結底,現在本丸最大的問題還是付喪神數量太少。
根源在他這里。
好歹他自認也是合格的飼養員。
“主、彌生……”螢丸面露猶豫。
“沒關系,我不會勉強自己的。”彌生咧嘴笑起來,“我還想活到成年呢。”
狠話是放出去了,但是——“我要怎么辦啊?”
彌生一籌莫展,埋臉進鬧鬧的肚子里,“現在鍛煉還來得及嗎?”
毛絨絨的肚皮,也不知道黑磨用什么材料做的,手感好極了,不知道真的貓咪有沒有鬧鬧手感好。
貓布偶很注意清潔衛生,干凈清爽的味道,是和他同款的清潔劑。
鬧鬧蹬了兩腳彌生,布偶的身體殺傷力實在有限,蹬不開亂來的人類,它就佛了。
“你以前也不是走鍛煉路線的人啊。”鬧鬧被吸得生無可戀,肚皮癢癢的。“……你以前身體就算不上好,脆皮精神系……”
話說到一半,鬧鬧就閉嘴了,它看了眼彌生,少年還埋頭在它的肚皮上,一副吸貓吸上癮的樣子。
好像沒在意?
僥幸心理占據上風,鬧鬧裝作什么都沒說過。
“說真的,付喪神還需要鍛造嗎?”
彌生終于抬起頭來,“什么意思?”
“剛剛螢丸不也說了嗎,神明的身體,是力量鑄造的身體。雖然是后備役啦,但是付喪神的身體,就是純粹的刀劍了嗎?”
鬧鬧這么一提醒,彌生就想起黑磨的話。
【“人的使用、人的愿望、人的感情……一點一點,如果說時間是酵母,那原料就來自于人類,只會來自于人類。”*】
“……重要的是人。”
“重要的……是我?”
原來人造人也還能算是人類.
本丸已經不是過去的本丸了,彌生這頭和螢丸說定,大太刀出門就去找藥研和朝尊做計劃,行動力超強。
第二天螢丸將收集到的刀劍碎片送過來,不知不覺,已經又有了十口刀,一口刀一個小包裹,整齊地放在鍛刀室,橫豎對得整整齊齊,一看就知道是強迫癥的手筆。
彌生看向藥研,問:“本丸到底有多少刀?”
“五把木倉,三口薙刀,兩口劍、一百零二口刀。其中二十二口短刀,十一口脅差,三十二口打刀,三十二口太刀,五口大太刀。”
果然,短刀張嘴就能說出一串數據。
“藥研記得很清楚啊。”
“因為我們是家人。”藥研繼續整理碎刀,也不看彌生,“以后大將也會記得的。”
彌生無聲笑了笑。“嗯,我也會記的。”
“今天先從哪里開始好?”
藥研將兩口刀的碎片捧到彌生面前:“可以的話,請從這兩口刀開始吧。”
“哇,這刀,好像很大啊。”彌生也是拼過刀的人了,這碎片數量,看起來就比別的刀劍要多出好幾倍。
藥研給彌生留出足夠的位置。“這是太郎太刀,刀長兩米余,是本丸里最大的大太刀。”
“兩米?”彌生自己在心里比劃了一下。
原本以為螢丸已經夠長了,一米多的刀長,按彌生的身高,別在腰上是不用考慮了,拔刀都有點困難,現實情況很可能是自己的刀還沒拔-出來,別人的刀可能就到脖子邊上了。
而太郎太刀……好家伙。
“什么樣的人才能用兩米的刀?”
“他的主人歷史上只記錄了一位,戰國時期大將真柄直隆,據他所說,也不記得有其他人使用過他了。”*藥研知道彌生不在意,因此也不避諱直接提起刀劍的過去。“后來太郎太刀就被供奉到熱田神宮,因為刀身過長不似人類使用,也有傳說這是神明使用的刀。”
就這刀長來說……你們的傳說是不是有點太隨便了?
第047章 第 47 章
講個冷笑話, 太郎太刀有個兄弟,叫次郎太刀。
彌生聽到這兩太刀名字就想笑,但是藥研完全不知道笑點在哪里。
兩把太刀都是大太刀, 太郎兩米多, 弟弟也一米六多,他們拼好之后彌生和次郎比劃了一下,發現居然差不多。
嗯???
彌生在外面隨便抓到了一只打刀宗三進來,給自己重新量了一下身高,發現長高了三厘米,勉強比次郎太刀高一厘米。
宗三和藥研對視一眼, 決定暫時不告訴主公, 次郎化形有一米九的事實了。
發現自己又長高的彌生, 心情陽光明媚,哼著歌一天之內就把兩口刀拼完了,要是有條尾巴,他今天就能甩上天。
聽藥研說的時候驚訝, 拼出來的時候震撼。
兩米多的刀。
真是漂亮的刀。
刀背還能看到朱漆的痕跡, 像美人眉眼間那道嫵媚的紅,多虧這道朱漆,大大加快了彌生的拼刀速度。
接下來就是要怎么喚醒它的問題了。
事情停滯在這里, 彌生一連試了三天,毫無反應, 在夢里跟黑磨念念叨叨,語氣很是不忿。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 給刀說說心里話?”黑磨語氣帶好笑的氣音。
他姿態放松地斜靠在矮桌上, 衣領隨意交疊,露出小片胸膛, 遮擋在在自然垂落的黑色卷發之下,隱約可見蒼白的肌膚呈現玉質光澤,不像人類皮膚。他撐起的手臂,黑袍自然垂下,露出一截肌肉線條清晰的小臂。
看起來很強壯的樣子。
不過彌生很快想起來對方的身體都是捏出來的,要搞點肌肉就像畫畫一樣。
可能彌生這輩子擁有八塊腹肌的最大可能性就是畫上去了。
不失為一個方法。
“那樣太蠢了。”彌生會想起阿爾瑪。
阿爾瑪就是天天會跑到孕育未蘇醒的人造人池子里天天說話,他白天去不了就晚上去,沒有落下過一天。
他還試過在一個夜晚拉著彌生一起去,后來被查房的護士長提前發現,嚴肅的護士長嘆了口氣,叮囑彌生要穿外套,回頭給阿爾瑪一個額頭彈,要他保證兩個小時內回來,居然把他們放過去了。
后來神田優半真半假地說,他就是被阿爾瑪煩到了,煩醒的。
阿爾瑪能做到的事,彌生可做不到。
“那換一種方法?”黑磨建議道:“從鍛煉自己的力量開始做起。現在小彌生,應該可以做到了。”
彌生有了一絲不良預感,并且實現了。
“先從你最熟悉的東西開始好了。”黑磨問他:“你想象它,描繪它,創造它。”
彌生難以置信,“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輕笑一聲,“這里是夢啊。”
“不用講究邏輯,沒有時間限制,跟現實可以毫無關系的另一個世界。這是你的夢,只要你想要,你確定的事,都可以化作現實。”神明大人的聲音里好像放了魅惑的鉤子,伴隨著迷人的香氣朝著彌生襲來,勾住了他的注意力。“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希望的,就是夢里的現實。”
但是彌生沒有上鉤,沒有完全上鉤。
他的思維邏輯還在頑強運行。
“但是……”
“這里只是夢。你和我共同的夢境。”黑磨強調。“閉上你的眼睛,想象,描繪,創造,你可以的,很簡單的事。”
好吧,起碼要試試。
彌生實在找不到出路,只能順著黑磨的話嘗試。
第一步要想象。
想象什么東西好?
彌生的腦子里閃過很多亂糟糟的東西,日常用品,杯子、桌子、椅子……毫無特色,然后是人,埃德加、阿爾瑪、神田優……感覺有點奇怪。
其他我熟悉的還有什么?小夜左文字、物吉貞宗、螢丸……但果然還是——還是鬧鬧。
彌生在許多個夜里靠它陪伴度過,聽它沒頭沒腦說話,驅散了實驗室的很多個黑夜。
不知道什么時候,它已經陪彌生走過了那么長的路。
最開始,只是因為彌生覺得它有趣。
但它,又是為什么呢?
“你叫什么名字?”
“我嗎?我沒有名字。”
“那我給你改個名字?”
“真的嗎!太好了!”
當時彌生只是隨口一說,甚至算不上一個正式的名字,可它非常高興,高興得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鬧鬧的樣子……彌生思考著描繪。
果然還是貓吧。
聽過奶牛貓最咋咋呼呼,那鬧鬧必定要黑白的,背上毛黑色,肚子的毛要白的。
眼睛這里給它畫一個眼鏡。
肚子要不要畫腹肌?
算了,要純白的毛。
在黑磨的眼中,創造的彌生手指尖延伸出來了絲絲金線,靈巧的手指將它們編織出一個模糊的形狀,像造物主正準備他的第一次創作。
一旦投入進去,彌生就興致勃勃設計每一個小細節,各種奇思妙想像活潑的小精靈,在他耳邊吱吱喳喳出意見,讓他手里金線一會兒一個樣,變來變去。
太多的選擇放在彌生面前,從無到有就像小孩在白紙上畫畫,成功的作品固然有,更多的可能是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成果。
彌生也沒有例外。
特別是他還沒有自由畫畫的經歷,此時更放飛自我。
不過這只是第一步。
創造的第一道坎。
“小貓”還沒有成型,金線就無法承載彌生的奇思妙想,砰得散成一地金光。
“失敗了?”彌生愣了下,有點反應不過來。
黑磨聲音里還帶著笑,“是啊,失敗了。”
彌生表情變得有些奇怪。“怎么會失敗呢?”
“對哦,怎么會失敗?”
在這種地方,黑磨不會擅自給他降低難度。
雞蛋從內打破是生命,從外打破是食物。*
創造也是這樣。
所以黑磨一個字都不能說。
彌生有點惱羞地不高興,“你不要學我說話!”
黑磨忍了又忍,才忍住沒有笑出聲。
逗一下可以,逗太狠了他就要生氣了。
“慢慢來好了,這也不是著急就能成功的。”
彌生拒絕了黑磨的安慰,“那不行,來不及了。”
“什么來不及?”
“本丸要等不及了,還有好多刀劍。”彌生正嘗試再次進入那種奇妙的狀態之中,想要再次感受剛才的那種感覺。“本丸的污穢雖然好像變少了,但污染的過程很難逆轉,付喪神還好,碎刀之后更危險。”
螢丸他們好像覺得當付喪神回歸刀劍之后更容易抵抗污染,彌生卻有不同的猜測。對污穢的耐受程度是更高了,也更容易被鳩占鵲巢。
就像打仗一樣,堅壁清野固然是有效的防守方式,但是這種龜縮性的防守能堅持多久?一個月?一年?一百年?
付喪神徹底消散之后,刀劍里面還剩什么?
不及時喚醒付喪神的話,說不定就醒過來的就再也不是他們認識的伙伴了。
或許還會像惡魔一樣。
不是西方傳統故事里長著羊角牛角的種族,而是以人類靈魂作為燃料的人形兵器,它們殺死呼喚逝者的親友,束縛逝者的靈魂,占據親友的皮囊。
彌生想到這里,手指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忽然意識到,或許螢丸他們也沒有期待過重逢的那日。
黑磨問他:“你好像很不開心?”
“就是,”彌生頓了頓,“有點不爽。”
“有點不爽而已。”
同樣的身體不同的靈魂,同樣的靈魂不同的身體。
這種戲碼,彌生有點煩了。
僅此而已。
第048章 第 48 章
黑磨對彌生的喜歡, 是連他這種嘴硬心軟的地方都很喜歡。
所有地方都很喜歡。
所以他不會對彌生的決定提出異議,他只是說:“那你得好好加油才行。”神明大人還是忍不住給他降了一點難度:“付喪神,喚醒最難的地方是要找到他們的‘靈魂’。”
“不需要無中生有的想象來創造, 付喪神是憑依實體降生的, 描繪他們的本體,注入力量,喚醒他們……可以理解成是一個初級練習。”
無中生有,往往是最難的。
但是有實體了,難度就瞬間下降好幾個等級了。
黑磨這樣說,讓彌生感覺上次鍛刀的時候非常傻, 傻到冒煙了。
“尤其是你摸過刀劍, 親手鍛造過他們之后, 對他們的結構更加清晰,就更好從有形的外在尋找內里。”
好吧,勉強安慰了彌生摳腳趾的尷尬。
假裝被安慰到。
彌生保淡定的樣子。
黑磨很想說,其實笨一點的方法也不錯, 和刀劍付喪神相處最笨的方法就是把自己變成刀匠, 再不濟也得是個刀劍專家,這種方法是最笨拙也是最能打動人的方法,既然已經要成為幾十上百口刀劍的主公, 對刀劍知道更多不是壞事。
只是他這只嬌氣的小鳥雀估計不想聽。
不僅不想聽,還很可能惱羞成怒起來叨他兩下。
好像也蠻不錯的……
黑磨按下了自己那點小趣味, 繼續說道:“最先沉睡的靈刀們可能難一點,那個可以作為進階學習, 等你熟悉這一步之后再說。”黑磨給出了練習的道具, 黑色的絲線無端出現,黑磨抬了抬手指, 一個足球就落在他手心。
黑磨將球遞給彌生,“從這孩子開始好了,感受它,把你的力量傳輸進去,激發它。”
彌生表情有些古怪地問道:“鬧鬧的身體你也是這樣創造出來的嗎?”
黑磨如實回答:“是的。”
其實他這里有數不清的替代品,更多功能、更合適的,需要什么樣的都能找到,可是一想到這些創造于他人之手的東西,會日日夜夜跟著彌生,甚至睡在彌生的床頭邊,黑磨就不想用,所以想來想去,他做一個更方便。
他做的最適合了。
只是神明大人已經很久沒有動手了,他不滿意的半成品可以堆滿這里整個房間。
要最柔軟的,舒適的,要有一點保護性。
黑磨仗著彌生不懂,還在貓布偶身上加了不少隱蔽私貨。
目前除了安娜稍微感覺到了一點,付喪神都只感覺到了半點。
當著彌生的面,黑磨沒有細說,他只是給想要努力的好學生一點點目標:“等你學會了之后,就能給你的小朋友再做一個身體了。”想了想,黑磨忍著酸意又添了一點:“作為禮物,它應該會很高興吧。”
彌生突然感覺有點發毛,往后看,背后只是面墻,往前看,是黑磨平靜的面容。
神明大人總是保持一臉平靜溫和的表情,仿佛真的無欲無求,但彌生知道不是這樣,平靜只是他的表現,他把自己和自己的欲望分隔了。
就像他把自己的靈魂和身體分離了一樣。
彌生不知道其中的必然性,但他相信黑磨這樣做有必要的理由。
會是因為創世神嗎?
還是因為研究中心?
彌生好奇這位居住在高級區的神明在其中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
他們總是這樣,好像很近,又似乎很遠。
他將心思斂藏,“那下一步我要學構建場景。”
“好。”神明大人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心情馬上晴朗起來。“我會很期待那一天的。”
然后彌生就投入練習當中去。
這個時候的彌生,還不知道神明大人夾藏了多少私貨給他學,他只知道很難,非常難,難到頭禿了。
心理意義上的頭禿。
太難了。
彌生第一次知道,思維原來是如此難控制。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而容錯率又是如此之低。
黑磨教學的第一步,穩定自己的夢境。
彌生以夢境作為練習的場所,要做的第一步,首先要構建穩定的夢境。
有種上學還得先搭建教室的錯覺。
也許不是錯覺。
沒有了神明大人作為支撐點,彌生的夢境就歪七扭八的,像小孩子隨手搭建的積木,三角形上面頂個圓球,根本沒有支點。
彌生起床的時候一臉菜色,睡醒比睡前臉色還要差。
藥研找不出問題,彌生也不敢說,于是連喝幾天粥,喝到人麻了。
但是承諾了就要做到。
這是唯一他能做到,也是只有他能做的事了。
過了幾天,他的夢境從完全找不到支點,變成了“動態平衡”,要類比的話,就是暴風雨中的小船。
很危險,但熟練的船長總能平安穿越。
彌生不熟練,但他可以練。
一個晚上不行,就每一晚上。
練到不暈船為止。
一關關過,一關關難。
白天彌生堅持活動,長高這件事,大大刺-激了彌生戶外活動的欲望。
黑磨也說了,他還能長呢!能長一點是一點!
彌生參與付喪神們的各種活動,從掃雪到清理,最有興趣的就是蹲在灶爐旁邊看著燭臺切做飯,像只站在糧倉邊上的小鳥,喜滋滋地看自己鳥飯怎么做出來的。
托他的福,燭臺切成為一眾付喪神羨慕妒忌的頭號對象,廚房打下手的工作也變得搶手不少,以前對做飯沒有興趣的付喪神都想來跟燭臺切學兩手。
投喂自己的主公耶!
有多少付喪神能拒絕這個誘惑。
于是九個付喪神里,第一代廚房殺手光榮登榜——南海太郎朝尊,他的光榮記錄是拿水潑油鍋,差點把鍋得燒穿了。
“老師,不用這么糾結,鹽其實酌量就好了。”烹飪老師燭臺切說。
知識分子較真道:“酌量是多少?”
“呃,一小勺?”
“怎么樣算一小勺,三分之一?五分之一?要堆起來嗎?堆到多高?”
問得燭臺切頭痛。
“要不你一點一點加,你試試味道覺得合適就行。”
“不行。”朝尊正經表示:“不是要我覺得合適,而是主公覺得合適,主公的口味是多少才是問題!”
壓切長谷部原本是來打探敵情的,聞言覺得很對,掏出小本子,跟著一起問:“沒錯,主公的口味才是關鍵,所以主公喜歡什么樣的咸度?請把比例精準到毫克。”
燭臺切光忠:“……”
說好是研究刀劍的專家呢?
朝尊你變了!
燭臺切借口要趕著做晚飯,把他們兩個趕了出廚房。
大廚呆在廚房里面認真思索,發現彌生好像真的沒有表現過很明顯的喜好,如果非要說的話,正常的菜都可以。
口味啊……
燭臺切找到新的目標。
他去找螢丸商量。
現在本丸的清理工作是大太刀在主持,清理哪里怎么清理都是他說了算。
時間慢慢過去,彌生總算能穩定撐起一個小房間,真的是一個小房間。
十米乘十米的正方形房間,沒有任何裝飾,像個普通的紙盒子。
彌生終于能開始練習了,他掏出黑磨的道具,認認真真地看,把足球的每條縫都反反復復地觀察,直到了然于心,才開始練習。
以后也不一定要進研究室實驗室了,我可以去當個做足球的手藝人。
彌生在心里開始描繪、想象、構建,然后……
得到了一塊足球皮。
彌生:“……”
嘿呀,我好生氣啊!
第049章 第 49 章
彌生扒著足球皮看了半天, 發現是自己的邊緣沒處理好。
足球的縫隙到底是怎么縫合的?
他轉過頭去看黑磨的球,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東西拆開,看到里面的結構。
看上去是一層, 其實包括了最外面的覆蓋物、襯里和球膽。
彌生感覺到了頭疼, 恍惚好像看到了頭禿的未來。
接下來的一周,彌生得到了方的、扁的、橢圓的各種各樣的球,有的球看上去是圓的,卻是個實心球,根本彈不起來,還有面子貨, 彌生稍微顛一點就沒氣了。
彌生也沒氣了。
這還是最簡單的呢。
足球表面光滑, 襯里和球膽也沒有多少細節, 要是做個貓布偶,光是那個毛量想想就能讓人飄飄欲仙了。
所以問題在哪里?
要說彌生性格有什么好的地方,大概就是足夠有耐心,也足夠有恒心。
很可惜不是天生的, 而是后天被磨出來的。
不論如何, 現在他都受益于此,能冷靜待在這個10X10的盒子里,一夜復一夜地琢磨怎么在夢里創造一個皮球。
什么材料, 怎么縫合,怎么填充……
不知道, 一個一個嘗試。
列舉,組合, 嘗試。
彌生想起他聽過的神話故事, 深深感受到了人和神的參差。
上帝造人有這么麻煩嗎?不是神說要有人就有人嗎?不對,上帝好像是用肋骨造人的。
換個對比對象。
女媧造人有那么麻煩嗎?不是用泥捏就完了嗎!
他還只是造個皮球呢。
該死的皮球!
彌生無數次感覺自己像個皮球, 在他撐起來的夢境里滾來滾去,模擬足球的彈力和韌性,恨不得列個公式計算,一直到第二次見到黑磨的前一個晚上,他才有了第一個合格的成果。
黑磨接過彌生的足球看了半天,輕輕笑了起來。
“喂喂喂!別笑啊,這是有什么問題嗎?”小鳥彌生要炸毛了。
神明大人忍著笑意,“沒有。”
“沒有你那是什么表情。”
“啊,這個啊,怎么說呢……就是,很難形容。”
其實黑磨教給了他取巧的法子,結果彌生遞上來的成果,卻是用踏踏實實的方法做出來的。
也不是說不行,只是……怎么這么可愛。
偷懶都不會。
黑磨沒發現,彌生自己也沒有想到這層——他用的方法是實驗室里常用的解構分析,列舉組合。
常年生活在實驗室研究室的彌生,受到研究員們的耳濡目染,不可避免地接受他們的思想和方法來看這個世界,他的好奇心,他的趣味,和他理解世界的方式,不能完全說沒有他們的影響。
就像彌生以前說的,他人生已經和實驗室、研究室無法分割地糾纏在一起。
“快點給我說清楚!”彌生第一次“交作業”,絕對不肯就這樣被含糊過去。
黑磨說:“比我想象中好。”
彌生保持懷疑態度:“真的嗎?”
“真的。”
“為什么你剛才是那種表情?”
“嗯……因為很難形容。”
就像黑磨手把手教彌生作弊,把試卷答案都放在他面前了,結果這個不知道該說聰明還是笨蛋的學生回頭把知識點從頭到尾學了一遍。
這就讓黑磨覺得……很高興。
作弊就是作弊。
雖然黑磨出于私心教彌生作弊,見不得他吃苦,但作弊就是作弊,作弊遲早要付出代價的。
當然,這個代價,黑磨打算他來支付。
所以還能怎么說。
他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
“你做得太好了,出乎我意料的好。”
“其他人的足球不是這么做的嗎?”
黑磨回想了一下其他神明的信徒是怎么形容的。“不需要,神力,神明的力量會創造奇跡。”
彌生的表情很奇怪,這句話聽起來怎么……“好像嘲諷啊。”
“聽起來像嘲諷的話,就是我的問題了。”
彌生噎住,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他忍不住靠近黑卷長的神明大人,伸手摸摸他的臉。而黑磨也待在原地不動,看著他的小可愛靠近,抬起他的手臂,舉起他的手掌。
一切動作在黑磨看來都很慢,而他享受這樣的慢動作。
這一刻,就算被殺死也無所謂了。
這是他發自內心的真實想法。
彌生并不清楚這位端莊的神明內心真實想法,他只是單純地想來確定一下是不是黑磨本磨。
雖然看不見面容,但好像可以摸得到。
彌生的手捧在他下顎骨的位置,手指一點一點往黑霧的邊緣靠攏,試探著要突破保護膜。
黑磨側過臉,像小動物眷戀主人的手掌那樣蹭蹭彌生,卻很堅定地握住了他的手指,阻止了他進一步的舉動。
現在還不可以。
彌生還太弱小了。
只要看一眼,僅僅一眼,他就會像歐律狄刻*那樣消失。
“我這樣說你很意外?”
“啊,這個啊,怎么說呢……就是,很難形容。”
報復心強的小家伙,把他剛剛的話原封不動馬上還給他了。
黑磨依偎著彌生的手掌,讓少年的手心完全貼合他的臉,順從地問道:“請彌生大人不吝賜教。”
神明軀體傳來的溫度似乎從手心一路燙到了心臟,彌生有一個瞬間差點傾倒在這樣的溫順當中。
但是他也很清楚地知道,軀體是捏造的,溫度也是調控的。
他們嬉笑打鬧,談天說地,都在夢里。
彌生垂下眼眸,血紅色的眼眸當中倒映著神明的身影,彌生看不見他真實的面目,黑磨卻能清晰地看盡自己的模樣。
他們靜靜對視。
“只是覺得有七情六欲的黑磨也很漂亮。”起碼那一秒的情緒是真的。
過了一會兒,黑磨才說:“你真的這么想嗎,小彌生?”
“當然。”他頓了頓,無法看見黑磨的表情,難以猜測他的想法,只是彌生還是想按照自己的想法說,所以他就這樣說出口了,“大概因為黑磨對我來說并不是神明。”
不需要跪拜、祈求、信仰。
不真實的,卻在身邊的,神明。
果然很奇妙。
他對黑磨來說是特別的,神明大人從來不掩飾這一點。
黑磨對他來說也是。
“你可真是……太會讓我高興了。”
彌生看著黑磨攤開他的手心,捧在手上,像是朝圣的信徒,低頭親吻他的手心。
好燙。
這次是真的好燙。
彌生手指下意識蜷縮起來,他好像失去了身體某一部分的控制力。
“說回剛剛的話題。”黑磨倒是收放自如,他還記得自己最終的目的,所以這樣小小的插曲也不能打斷他的話題。
要反過來說,就是因為他越眷戀,才越需要堅持。
黑磨感覺自己現在仿佛在用血肉喂養自己的伴侶,必須要持續不斷,才能將雛鳥一樣的彌生喂得茁壯成長。
快點長大吧。
我快要等不及了。
然而彌生就沒有那么快轉變狀態了,他不知道自己已經一臉紅霞,完全想不起來剛剛在說什么。
“在說神力,親愛的。”
對,在說他的作業,和神力。
“神力創造一切奇跡,人們什么都不用考慮,只要祈求神靈的庇佑,自有神來解決一切。”
“……神明用神力圈養人類?”彌生神色莫名。
如果說人類在一眾生物當中真的有什么優勢的話,大概就是創造力。
然而萬能的神力會破壞一切創造力。
比起費心費力還不一定能完美的創造,祈求神明不是更直接安全的方法嗎?
黑磨嘴角彎了起來,毫不意外他家小朋友直指中心。“沒錯。”
“所以神力,是作弊器。”
彌生瞠目結舌。
不論從哪個角度講,這話都算得上大逆不道。
也就是黑磨了……
“那我這個……”
“你知道嗎,我的足球是模擬神力捏造的,除了我以外再也沒人能做出同樣的球。”黑磨笑了出聲,“但你的球,是通過實驗做出來,即便放在現實當中,只要使用相同的材料,任何人都可以制造的足球。”
“不過很可惜的是,你這次的作業,”黑磨忍著笑拖長了聲音,“——不及格。”
第050章 第 50 章(小修)
“主公是遇到什么事了嗎?”物吉貞宗一邊清理一邊貓貓祟祟觀察彌生。
最近都是藥研藤四郎在做近侍, 他每天都在觀察這位新任主公,已經慢慢能猜到一點對方的心思,唯獨這件事, 藥研也摸不清頭腦, “今天一早上起來就是這個樣子了。”
短刀之二不動行光也湊過來:“氣鼓鼓的呢。”
“氣鼓鼓的。”第三口短刀小夜左文字也湊過來。
四個小家伙就像在家門口眺望的貓鼬,整整齊齊排成一列。
螢丸混在太刀堆里擔任海拔最低氣場最高的重任,抱臂嘆氣:“太明顯了。”
宗三哭笑不得:“就是故意這么明顯的吧。”
小家伙們的心思還是很好猜的。吸引主公的注意力,逗樂主公,排解憂愁。
他們意識到自己的外表能在彌生那里占優之后,就開始很主動地利用這種優勢。
打刀的余光瞟向螢丸。
旁邊這位也有青睞, 不過和小家伙們不同, 螢丸更喜歡偶爾猛虎化身大貓咪, 咕嚕咕嚕蹭人,走的是反差萌的路子。
還有燭臺切,獨一手的廚藝,讓他在主公那里占據獨一無二的地位。
現在還沒能找到自己優勢的大概就是他、長谷部和朝尊了。
長谷部和朝尊著急但不焦慮, 因為他們很清楚, 自己的優勢不在前在后,等本丸的付喪神多起來,主公勢必需要幫助, 他們兩口刀就是不二刀選。
所以……只有我嗎?
宗三垂下眼瞼,蓋住異色眼眸中的神色。
長谷部關心的重點永遠是主公, 主公在哪里,他的注意力就跟著跑到哪里:“那么明顯主公都沒有理會, 看來是真的很苦惱, 身為刀劍的我們不能為主公分憂,真是太失職了。”
其他刀劍默默遠離他一步, 再一步。
主公腦殘控也是沒救了。
那么彌生在氣什么?
當然是氣自己。
第一次正兒八經做作業的彌生,沒想到自己居然“離題”!
沒錯,就是完完全全離題了。
他的目標是要學會用自己力量喚醒付喪神的方法,黑磨給他一個球練習——不是練習做球,不,重點根本不是球!
球只是力量的擬態,就像刀劍是付喪神的擬態……不對,好像付喪神是刀劍的擬態……總之本質上來說,是用他的力量“理解”刀劍付喪神的力量,描繪它、模擬它、刺-激它。
而不是做一個該死的球!
“付喪神的力量都是模擬神力而來的。”黑磨重新將他的球給彌生,把彌生的作業收了起來。“從神力的維度去理解之后,你對付喪神的問題就能更得心應手了。”
彌生沒有注意自己那個失敗品的去向,他氣鼓鼓地醒來,然后沖到了付喪神工作的地方,開始賣力的干起了清理的工作。
本丸的清理并不容易,特別是下雪的冬天。
厚重的衣服穿在身上活動很不方便,要用平時兩倍的力氣才能干同樣的活,動作笨拙而緩慢,外冷內熱。
正常來說冬天應該是休息的時間,但螢丸他們都不想放棄冬天漫長的幾個月,大家只能一邊清積雪一邊整理。
一批付喪神把本丸的碎片和雪一起鏟起來,裸-露出的地面還要再鏟一層土,凍硬的土地非常難下手,短刀們都鏟不動,只能由更強壯的付喪神動手。
廢墟碎片拌雪一堆,土是一堆,另外有付喪神負責篩選破碎的刀片。
如果說刀劍碎片是付喪神的身體,那么現在的他們就是在收集身體部件,為了避免同伴缺胳膊少腿,螞蟻大小的碎片都要收集起來。
彌生連續干了兩個小時,累到手臂都抬不起來才愿意坐下來休息。
好冷,又好熱。
戴著手套不好干活,脫下手套又冷得刺痛。
他自虐性地勞動之后,那股郁悶散去了許多,另一個問題涌上心頭。
“我說,長谷部好像一直很關注我?”
此時在他身邊的是宗三,打刀今天負責篩選的工作,他聞言有些驚訝。
其他刀劍都在工作,宗三確定現在彌生身邊只有他一口刀。
他一直覺得彌生是不會主動靠近他,因為他似乎并不是彌生喜歡的類型,他們第一次接觸也談不上愉快。
不過彌生開口,宗三也不會置之不理。
“因為長谷部是主控刀。”
“主控刀?”
“就是非常忠誠于主公的意思,只要主公開口的話,無論是多么骯臟的工作他都能盡力去做。”
彌生眨眨眼,沒立刻反應過來,“現在還不夠臟嗎?”
宗三也沒能立刻反應過來,他過了三秒嘴角不禁彎了起來,“當然也包括這種骯臟。”
彌生:感覺有被宗三調侃到。
看來粉毛付喪神沒有看起來那么喪。
他們說話的時候,彌生又注意到長谷部的視線了,打刀付喪神似乎很想湊過來,但是手里還握著鏟子,工作和主公之間,責任心努力把親近主公的念頭給壓了下去。
他已經蘇醒有一段時間了,始終沒能和主公說上幾句話,這讓長谷部靠近主公的心情幾乎上升到了極致,目光幾乎不受控制追著彌生跑。
如果把長谷部比喻成修狗,這是只高需求型的修狗。
可惜郎有情,妾無意。他越是追著彌生,彌生就越是躲著他。
那種堪比X光的視線,很容易讓彌生聯想到中央研究室的研究員。
觀察他的生活,觀察他的喜好,記錄他的言行舉止,從進食的數量到排便的次數都要準確登記,非常窒息。
更窒息的地方在于他們根本不把實驗體當做可交流的對象。
實驗體就是實驗體而已。
那個時候彌生甚至沒有自己的名字,他只有一串編號。
宗三敏感地感覺到了彌生的不自在,在同伴和主公之間選擇了主公,微微側過身,擋住了長谷部若有若無的余光。
“長谷部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喜歡主公而已。”
彌生挑眉看宗三一眼。
這兩口刀平時好像也不怎么來往,不知道什么原因宗三和長谷部似乎都有點避著對方走的意思。
刀劍付喪神奇妙的友誼啊?
“放心好了,我沒有不喜歡他。”只是也沒有喜歡而已。
彌生把后半句吞下肚子。
他不說,聰明的宗三也能意會到意思,打刀抿著唇微微笑起來,有種無聲的縱容,那眼神就像看小夜左文字一樣。
不過小夜可比彌生要乖巧老實多了。
下午彌生抱著鬧鬧去鍛刀室。
夢里沒有成功,現實還是要嘗試。
他盤腿坐在太郎太刀面前,目光掃視大太刀的每一寸紋理,每一道裂痕。
描繪刀劍。
模擬刀劍。
刺-激刀劍。
平心靜氣,摒除雜念。
過去付喪神教的話重回腦中。
“呼吸,彌生。”鬧鬧的聲音輕輕在他腦中提醒。
不知道什么時候進入了玄妙狀態的彌生回神,感覺到身前的刀劍碎片在呼吸,仿佛活著的生命體,屹立不肯倒下的戰士。
“哈……呃,呼……”凌亂而沉重的呼吸,高大的身影手握大太刀,兩米有余的刀橫在身前,先是刀,再是人,然后才是彌生。而他要面對的,是十數倍于己的敵人。
不帶感情的視線,似乎能將付喪神凌遲。
“休想,再前進一步!”
彌生能感覺到他即將力竭,沉重的步伐和艱難的揮刀,還有落在地上的血,無一不再說明眼前這位刀劍付喪神快到窮途末路,他卻死守不肯退一步。
一條無形的線劃在他的身后,彌生站在這邊,他站在那邊。
落日的余暉撒在他的背影上,預兆一日的結束,又似乎在暗示付喪神的命運,有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壓在了彌生的心頭,他下意識伸手想拉住付喪神的衣袍,宛如伸手留住最后的日光。
如果命運是一把琴,那么現在彌生想要撥動琴弦,為站在前線奮斗的人拉上一曲。
這就是污染。
碎刀不是終結,只是漫長抗戰之中的一個節點。
越過那條線,那邊的世界冰冷沉重。
彌生想要抓住付喪神,把他拉回來這邊的世界。
這可比挖土要難多了。
可惡,手指冷得彎不起來。
抓不到……
彌生的目光落在了付喪神散落的頭發上。
真是的,冷死了!
僵硬的手指夾住了一縷頭發,彌生發狠用力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