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第 81 章

    當天晚上, 彌生就開始發燒。

    “你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嗎？”螢丸誠懇的向三日月提問。

    太刀也迷茫地撓撓頭。

    本丸的污穢制造了鏡面本丸的空間困住了碎刀的付喪神們，他們在其中沐血奮戰，堅決不肯后退一步, 咬著牙關和污染打消耗戰。

    本來是貓戲老鼠的戲份, 但——三日月意識到，改變應該是從本丸加入研究中心開始的，污穢得到了抑制，不得不放緩了腳步，給付喪神喘息的機會。而彌生入主本丸開始，形勢逆轉, 情況不一樣了。

    在他們意識到之前, 本丸的污穢首先察覺這一點, 傾盡全力制造針對彌生的陷阱。

    三日月站在陷阱之外，最后只看見了溫柔的一刀。

    漆黑的污穢之種從中間破裂，銀白的耀眼光輝在裂縫中綻放，溫柔如同冬日暖陽落在白雪之上, 將他們這些破碎邊緣的刀劍輕輕捧起, 以力量蘊養，然后以雷霆之勢劈開紅與黑制造的世界。

    威嚴不失慈悲，煌煌若中天。

    那攜萬鈞破天之勢的一刀印在三日月眼中, 等他回神的時候，眼前就是倒下的彌生。

    打造自平安京的太刀心頭一慌, 伸手把揮刀者攬入懷里。

    不過他不清楚，應當有刀清楚。

    三日月的目光看向童子切安綱, 才發現一根筋的武斗派付喪神, 從蘇醒至今異常沉默，他默默地救助同伴, 在大隊伍中間和同樣沉默的大典太光世站在一起，以至于三日月都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他。

    現在一看，太刀一臉恍惚。

    大典太嘆氣道：“剛蘇醒就是這個樣子了。”

    靈魂都不知道飄到那里去了，大典太光世干什么，他就跟著干，意識不清醒，全靠本能行動。

    “哇，好厲害，這是主公的力量嗎？”

    “暖暖的！”

    “好純正的力量。”

    三日月上前查看，發現這家伙要類比的話，就是“醉了。”

    數珠丸也上前檢查，給出肯定答案：“被徹底修復，又讓主公的力量從頭到尾洗滌了一番，醉了。”

    今劍湊上前：“真的嗎真的嗎？！居然還有這種事！”

    不動行光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童子切目光一動不動，“真的，完全沒有反應！”

    “可以惡作劇嗎？”

    “嘿嘿嘿！”

    大家長們并沒有阻止他們胡鬧。

    這絕對不是因為他們羨慕妒忌恨的原因。

    主要是付喪神們緊張太久了，好不容易有放松的機會，對吧？

    螢丸安排長谷部和物吉當近侍照顧彌生之后，就催促其他付喪神回去休息，明天還要繼續枯燥的清理工作。

    大太刀表示，照顧主公很重要，但是盡快給主公建造更舒適的住處也很重要！

    三日月笑瞇瞇地服從安排，站到隊伍最后，狀似閑聊問朝尊：“看來大家似乎很熟悉了。”

    “主公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過度運動或者像這次的情況，都很容易發燒。”

    三日月了解地點點頭，又問：“找過醫生嗎？醫生怎么說？”

    朝尊：“研究中心的人來看過，說是先天不足。但我個人感覺不是身體的原因，是靈魂和身體不匹配，限制了身體的發育。”

    一直掛著笑容的三日月頓了頓，朝尊立刻感覺到了異樣，“怎么了嗎？”

    他們兩個聊天落到了最后，其他付喪神都已經走到他們前面了，三日月目光落到了朝尊臉上，似乎在評估打刀的信用程度，“朝尊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身為刀劍學者，朝尊和過往的審神者關系處得還可以，也只是到“還可以”這個的程度，從本質上來講，朝尊和長谷部絕不能混為一談。

    是朝尊的立場改變的嗎？

    三日月望向前面的付喪神，先醒來的很自覺穿插在剛新來的中間，次郎太刀就和哥哥一起夾住了同樣海拔的巖融，次郎和巖融說笑很正常，但三日月居然從太郎的臉上也窺見了一絲放松。

    現在的本丸真的很不一樣了。

    “經歷了那么多，大家都肯定有改變的。”朝尊避重就輕地回答：“現在最重要的問題也不是這個。”

    三日月順著他的話說：“那是什么？”

    “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叫做研究中心，這里是唯一愿意接納被污染者的地方。而主公是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員。”

    “所以，他其實不算是，起碼不完全是本丸的主公。”三日月抓住了重點：“那么主公本人是怎么想的呢？”

    朝尊停下了腳步，扭頭看向三日月。

    從他的神色里，太刀得到了對方不想說出口的答案。

    曾經和彌生短暫交流過這個問題的三日月沒有和他交代，反而進一步地問：“那你是怎么想的？你覺得他會給本丸帶來新生還是毀滅？”

    “當然是新生。”朝尊非常肯定地說。

    彌生身上有很多付喪神捉摸不清的點，他弱小、嬌氣，同時也神秘、強大。很多時候朝尊都不能搞清楚彌生的想法，但有一點是絕對的，他對付喪神沒有惡意，他是朝尊少有的能在他身上感覺到尊重的主公。

    矛盾的結合體。

    “他會為我們開辟新的道路。”朝尊一反常態用不符合他過去作風的肯定道：“不，現在的本丸，已經走在新的道路上。”

    三日月宗近似乎從他的態度上就獲得了足夠的信息，沒有繼續在這個點上糾纏，他問：“那么對于研究中心，你們有什么了解？”

    打刀搖搖頭，“我們了解的很少，我目前還沒有踏出過本丸。不過馬上就有一次機會了，半個月之后，研究中心的中級區將迎來交流月，我們將會前往……”

    他們說話之間，大地突然開始震動，已經有經驗的付喪神立刻帶同伴伏低，等到地震過去，而等地震結束的第一時間，就是回頭往主公的房間狂奔，其他付喪神也知曉輕重，他們已經準備好救援，但主公的房間意外的依舊在地震豁免的范圍內。

    那里好像一座浮空島，懸浮于中級區之上。

    三日月神情莫名。

    這不是自然的地震。見多識廣的太刀馬上能確定。

    這是力量活動的附加結果。

    正如地球的地震是地殼運動引起的大陸板塊碰撞，把中級區的一個個區域想象成大陸板塊，依靠此地主人強大的力量拼合起來，當這些力量進入活躍的時候，就會引發類似的地震結果了。

    三日月感受著地震的脈絡，精靈森林那邊的方向，以及更遠，遠到實現不能及的地方。

    那里，應該是研究中心的“天守閣”了。

    “地震和我們的主公有什么關系嗎？”三日月問身邊的付喪神。

    一眾付喪神沉默。

    太刀得不到答案，又問道：“那主公身上神明氣息，你們有頭緒嗎？”

    “他身上有神祇的庇佑，還有那個布偶……”螢丸一力承擔所有責任：“但因為我們太過弱小了，所以我放任了這個結果。”

    三日月：看來他們主公擁有不少小秘密。

    靈刀們一聽就感覺到了貓膩，不過他們看三日月的表情，沒有立刻開始討論，同時看向太郎太刀。

    大太刀似乎知曉這件事，也沒有反對意見。

    他們的質疑變成了“有待觀察”。

    而房間里的彌生，則陷入了身體疲憊昏迷，但意識異常清醒的冰火兩重天當中。

    第082章 第 82 章

    前面兩次彌生靠著黑磨作弊, 逃開了生病發燒的下場，但彌生這次不想逃了。

    沒有緩沖的直接結果就是發高燒。

    童子切借用他“身體”的疲憊感也正慢慢反饋到他現實的身體上。

    筋疲力盡，肌肉被徹底激活, 高喊疼痛。身體猶如著火的房子, 進入高熱，刺-激免疫系統高速運轉。

    熟悉的感覺，是惡魔因子打進來第一針的時候吧……

    不對，不太一樣，那個時候是身體被迫啟動防御機制，有種身體要從內里和惡魔因子同歸于盡的焚燒感。

    彌生那次真的差點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

    然而現在他聽見了他體內殘留的惡魔因子被焚燒的聲音, 好像他們開宴會時的篝火, 慢慢的, 偶爾發出啪啦的聲音，然后產生暖暖的感覺。

    他的意識十分清醒，靈魂懸浮在身體之上，從更高維的角度觀察自己。

    仔細看, 彌生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了些許變化, 很難形容這種微妙的變化，拆分出來每個零部件都是他熟悉的樣子，可成為一個整體的時候, 說不清楚哪里不一樣了。

    就在彌生奇怪之時，他感覺到了地震。

    這是彌生第一次感覺到研究中心的地震。

    不, 與其說是地震，不如說是力量的潮汐, 沖刷四肢百骸。

    咚。

    停止的血液再次流轉, 從各個拼圖之中運送和吸收氧氣。

    咚。

    心臟再次跳動，血液加速運轉。

    洶涌的潮汐奔流到他面前時化作一陣微風, 撫摸般吹過他的臉龐，它與溫暖積極等印象無關，當它掠過彌生時，恍惚間好像窺見了黑洞，所有的光都被掠奪，深沉的漆黑看不見任何東西，但奇異的是，彌生并不畏懼這股強大的力量。

    足夠長的熱身時間，就在他以為有什么真的要蘇醒時，核心的心臟重歸安靜，中級區區域與區域之間的摩擦逐漸減少，短暫的地震也停止了。

    彌生掙扎想要起床，用身體再看清楚一點，一雙蒼白的手臂破開了時空的規則，在虛空中張開，將暫時虛弱的靈魂摟進了他的夢境。

    守在門口的付喪神都察覺不到室內的空間波動。

    誰？！

    這是彌生的第一反應。

    但下一秒他立刻反應過來：是黑磨。

    神祇大人從背后摟住他，強壯的手臂橫在他的腰間宛如兩道枷鎖，幾乎要將他鎖在懷里。彌生像跳進了陷阱的傻瓜兔子，后知后覺獵人的力量如此強大，難以反抗。

    身體是假的，溫度是假的，他耳邊聽見的呼吸聲也是假的，只有他這一刻的情緒是真實的。

    將他鎖在懷里的神祇從背后抱住他，埋頭在他的頸窩處，黑色曲卷的長發猶如飄揚的海藻，將他們包圍在其中，黑磨用他的身體給彌生鑄造囚籠。

    以前彌生不太懂，但從鏡面本丸回來之后，海佩里恩的記憶和知識盡數回歸，那么強烈的需求感和明顯的舉動就輪不到彌生裝瞎了。

    更奇怪的是，明明處于弱勢，彌生卻出奇的安心。

    他有把握黑磨不會違背他的意愿做過分的事。

    就是這個程度的信賴感。

    因為這是一位孤獨卻溫柔的神祇。

    “以前我就說過，不要把我想象得太好了。”黑磨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彌生咕嘟抱怨：“說好不窺視我的思維呢。”

    強大的神明笑起來，他仿佛聽見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貼在彌生身后的胸膛都在震動。

    雖然身體反應是假的，但這一秒的快樂是真的。

    “抱歉，我們靠得太近了，一不小心就。”

    “騙人，這個明明和距離沒有關系。”彌生很自然地反駁了，“話說類似的對話之前是不是發生過？”

    黑磨沒有說話，他靠在彌生的肩膀上，汲取來自少年的溫度。

    他的小彌生又長大了，力量也比以前要凝實很多，接納了自己之后，彌生馬上就要向未來踏出新的一步了。

    黑磨意識到這一點之后，不安的種子落下，污穢的囈語為它灌溉，讓它生根發芽。

    幸運的是他的跨界行為沒有引起彌生的掙扎，他安靜地等黑磨冷靜下來。

    從這一點上來說，彌生遠比黑磨要強大很多。

    “你一直在這樣告誡我，但我覺得你已經足夠好了。”

    黑磨抬頭望向彌生，現在的彌生已經和當初誤打誤撞闖進來的時候天差地別。

    他已經從少年過度到青年期，此時神情放松地呆在黑磨的懷里，全然沒有戒備和緊張的情緒，篤定自己不會受傷。他長得太快了，金色的短發長成了及腰的長發，飄散在四周，不知道什么時候和黑磨的長發纏在一起，讓他那頭深不見光的黑發中間閃爍著絲絲金光，好像陽光照亮了深淵。

    哪怕只有那么一點點，對深淵來說也是彌足珍貴。

    黑磨心里浮現出彌生剛來的樣子。

    他那時候是那么的小，明珠蒙塵，混在低級區之中像混在晶石中間的珍珠，黑磨稍稍動了憐惜之心，給予了微不足道的一點小庇護，讓他能在叢林般的低級區存活下去，沒想到彌生就靠著那點庇護，下意識地反向溯源，一路闖入他的夢境，照亮了他的星空。

    “你要是再好一點，我就不知道怎么辦了。”

    黑磨發出一個疑惑的鼻音。

    彌生：“你要是像海佩里恩那樣，我可能就不敢見你了。”

    他自問算不上好人，道德底線也不高，任性、嬌氣、沒有自制力，面對海佩里恩簡直要自慚形愧，壓力加滿。

    可饒了他吧。

    彌生滑跪。

    也許就是海佩里恩太好了，才會活得那么艱難。

    彌生自問做不到，也不希望身邊的人做到。

    他是個很自私的人。

    想到這里，他轉身主動抱住黑磨，任由他的力量將自己包圍，后知后覺地發現：“……研究中心的地震是不是和你有關系？”

    黑磨：“……地震？”

    “少裝傻！”彌生氣哼哼地扯住了他的頭發，扯了一下，沒舍得用力。“我明明就感覺到了你的力量，還每次都繞過我！你就是故意的！”

    黑磨又笑起來。

    那點不安在這樣的笑聲中徹底枯萎。

    這次神祇沒有直接告訴他答案，而是留下兩個字：“你猜？”

    呵呵。

    我猜你個大頭鬼.

    彌生呆在黑磨的夢境之中，身體緩慢從病中恢復的這段時間里，本丸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三日月已經從螢丸的手里接過指揮的大棒，組成了以他為首，螢丸、長谷部和朝尊輔助的本丸管理團隊。

    所有付喪神當中最開心的要數螢丸，大量蘇醒的付喪神不僅解決了他的武力不足焦慮，三日月還愿意把指揮的重任接過去，那張沉重的賬單離開了螢丸之后，小個子男子漢都快哭了。

    天知道他為了精靈的賬單掉了多少頭發，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付喪神也會焦慮脫發。

    過于接地氣的付喪神證據+1

    三日月聽聞后笑出聲：“證明你是時候要讓主公好好疼愛一下了。”

    不論是櫻吹雪還是脫發，其實都是付喪神的力量問題。

    付喪神的問題，沒有什么是手入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來一次。

    螢丸大聲吐槽：“三日月你跟青江學了什么啊！”

    路過的笑面青江聽到自己的名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大喊冤枉：“我可什么都沒做！”

    螢丸：“你不是什么方面都很有經驗嗎？”

    以前就很喜歡說這種話！

    笑面青江也懵了：“我們主公還是個未成年啊。”

    螢丸先是愣了愣，然后眉頭皺起，身上仿佛有火星濺出，“成年你想干什么？”

    這下跳進河里都洗不清了。

    “不、不是，剛剛說的明明是爺爺的問題吧！”

    “哎呀哎呀。”三日月一臉無辜笑容。“我們聊的不是關于脫發的問題嗎？”

    幾個付喪神抬著一筐分類好的建筑垃圾路過時，都被“脫發”兩個字震驚了。

    小夜扭頭問哥哥：“我們也會脫發嗎？”

    一頭淺藍長發的江雪左文字默了默，看在螢丸面上，委婉地說：“某些特定情況下，有可能。”

    然后太刀就收到了短刀弟弟驚恐的眼神，他摸摸自己的頭發，沒敢問什么情況。

    惡作劇完成的三日月依舊微笑，將話題成功帶偏，深藏功與名。

    不過建造本丸的事情也要盡快提上日程了。

    三日月心里盤算。

    本丸現有的房間太少，他和螢丸說話都只能站在外面，周圍是工作的付喪神，根本沒有秘密可言。

    突然增加了那么多口刀，付喪神唯一的宿舍根本擠不下，大家每天晚上猜拳決定誰變回刀掛起來。

    更別提主公還睡在精靈的地盤上。

    “現在也清理出來一塊地方了，關于繩張*主公有什么想法？”

    螢丸一臉茫然：“主公沒有意見，他說按原來的就行。”

    三日月笑容頓了頓，張開笑眼看螢丸，發現小伙伴真的沒在開玩笑，而且也真的沒有意識到有問題。

    這下三日月真的驚了。

    第083章 第 83 章

    三日月想了想, 螢丸這樣的付喪神，說完全沒有察覺肯定是自欺欺人的，更大的可能是他自己本能的避免往這方面思考。

    主公的不在意, 對付喪神來說是最大的傷害。

    詳細請見壓切長谷部。

    打刀因為當年織田信長將他隨手送給上門的使者耿耿于懷至今, 換成對象彌生，螢丸那么喜歡他，得知自己沒有被放在心上，估計得哭死。

    “等主公好一點，我們再去問他吧。”三日月笑容不變，“人類可是很善變的, 說不定他現在有了新的想法也說不定。”

    螢丸點頭應下。

    彌生又雙在黑磨的夢境里躲過了最難熬的康復期, 自覺已經好了許多, 但付喪神們有不同的看法。

    有一種虛弱，叫做付喪神覺得你很虛弱。

    彌生本人感覺自己身體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好，刀劍們卻覺得自家主公比之前都要虛弱。

    彌生：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彌生宣布明天要起來活動, 三日月就連夜挑小短刀當近侍。

    小夜……這孩子完全站到了主公那邊, 主公要揭瓦，他就敢背人上房。

    物吉可以，演技一流, 長相可愛，完美刀選。

    不動行光不行, 這孩子腦子不太靈光。

    藥研也不可以，他裝可憐的能力太差了。理智派哭出來或許會有震撼效果, 大底牌, 留到以后再用。

    今劍的話，勉勉強強湊個可愛。

    刀口數量太少了, 不夠用。

    太刀放眼望去，鏡面本丸放出來的大多是太刀，只有一口短刀今劍和兩口脅差，笑面青江和火車切。

    笑面青江就算了，重點是火車切。

    被三日月目光掃到的脅差忽然打了個寒顫。

    “變成貓怎么樣，火車切？”

    貓貓切抖著一頭炸毛，故作冷淡道：“……不怎么樣。”

    “不要這么抗拒嘛，”太刀嘴角依舊彎起，“都是為了我們的主公，這可是很重要的事。”

    火車切眨了眨那雙金瞳，小聲討價還價：“一定要變成貓嗎？”

    大忽悠上線，三日月非常肯定地說：“沒錯。”

    脅差猶豫了好一會兒，三日月也不催促他，等貓貓切自己糾結，然后別別扭扭地回答：“……行叭。”

    “那明天就拜托你了，火車切。”太刀拍拍他的肩。“順便一提，你在這個本丸還習慣嗎？”

    什么這個本丸那個本丸的，不都是一個本丸。

    火車切在心里念叨，但面對三日月他總是心虛氣短，不敢明面吐槽。“很好，這里，很舒服。”

    “是嗎？那就太好了。”三日月得到答案非常滿意。

    火車切，傳說中斬過妖怪火車而得名。

    火車在佛教用語中是指運載惡人去地獄的火燒車，后來被認為是運送亡魂去地獄的貓妖。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這些傳說影響，火車切化形肩頭就有一只毛球貓咪不說，自身也可以變成貓貓，以前干內番的時候，經常用稻草做窩。

    同時火車切還是第一個感覺到污染的付喪神。

    三日月看向主公的小房間，心里可惜現在本丸的小短褲太少了。

    是時候要把粟田口的小家伙們叫起來了，三個還是太少了，要不要把螢丸也算上？

    一直堅持“小個子男子漢”的太刀恐怕不愿意。

    三日月這么盤算著，就笑起來了。

    晚上剛剛洗漱完經過的小夜左文字看見三日月，正打算打招呼，兄長宗三左文字摁住了他。

    “哥哥？”

    “三日月殿下似乎在想很重要的東西，”宗三的笑容在燭光之下顯得特別虛幻不真切，“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哦，好的。”小夜不太懂，勝在聽得進勸，乖乖跟著宗三走開了。

    宗三：三日月殿又要使壞了啊，不知道這次誰是倒霉鬼……

    ——倒霉鬼當然是可愛的主公閣下。

    彌生昨天說要起來活動，但人還是習慣地賴床，忽然他覺得被子上有什么東西在動，睜開眼首先對上了在門口鬼鬼祟祟的兩個付喪神的眼睛。

    物吉默默挪開眼，不敢跟彌生對視，而今劍眨巴眨巴眼睛，對著他露出了燦爛笑容。

    彌生也對他笑了笑。

    再看到床尾。

    夭壽啊！

    他的床尾趴著三只貓貓！

    多出來了兩只黑貓，大的黑底金紋，身形足有兩個鬧鬧大，小的就是個煤炭球，只有手心大小，像個毛絨掛件。

    只見鬧鬧對兩個多出來的同類非常不高興，正對著大的那只使連環貓貓拳，彌生感覺到的動靜就是怒火中燒的鬧鬧，而大黑貓就趴在床尾，像塊安靜的石頭，任鬧鬧無能狂怒，佁然不動，見著彌生，微微晃了晃尾巴，看著似乎有點羞澀地打招呼。

    小的那只被鬧鬧無視，它注意到大貓的尾巴動靜，扭過頭來看彌生，呆了兩秒，眼睛唰的一下亮起來，一蹦一蹦地往彌生懷里跳，被他接住，高高興興在他手心打個滾，夾子音又萌又嬌：“喵~”

    彌生用大拇指捋了捋貓貓球，學著它叫一聲：“喵~”

    鬧鬧：！！！

    被偷家了！

    貓貓球撇著耳朵歪了歪，像小煤球帶歪了帽子，高興地舔舔彌生的手指，尾巴搖得十分妖嬈。

    這些鬧鬧徹底不管那只大黑貓了，喵嗚喵嗚地奔著小貓球去。

    彌生哈哈笑起來，一手托起小貓球，一手接住鬧鬧，把貓布偶摟進懷里，才放下貓球，然后專注揉鬧鬧的臉頰，把生氣的布偶揉到泄氣，抱在懷里，看向床尾多出來的兩只貓。

    大黑貓站起來彌生才注意到，比起貓，它更像小老虎，黑底金紋的虎斑模樣，金色獸瞳看起來具有大型貓科動物的冷靜和兇悍，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家伙居然會被鬧鬧摁著揍。

    確實不會，只是早上三日月過來就把火車切扔了上來跑了，貓貓切還沒有回過神來，鬧鬧先氣勢洶洶沖上來，弓著腰朝火車切示-威。

    火車切不認識鬧鬧，但他知道能光明正大出現在主公床上的肯定不是普通貓咪，他還在猶豫怎么和同僚打招呼，鬧鬧就先下手為強，伸爪給了他一下，軟撲撲的，還沒指甲，火車切扭頭看被打的地方，又回頭看一眼怒火中燒的布偶，干脆任它錘了。

    錘得像撓癢癢，要不是彌生醒過來了，火車切差點睡著了。

    不過他能應付鬧鬧，不代表他就做好準備面對彌生了。火車切坐直了身體，彌生看不見的后背，毛毛根根豎起，尾巴不安地在背后掃來掃去，貓臉露出糾結的神情：“……主公早上好，我是脅差火車切。”

    彌生笑著起來，爬到床尾，朝著火車切伸出手掌，貓貓瞧瞧攤開的手心，又看看彌生，主公笑吟吟看起來脾氣很好的樣子，剛剛那只兇巴巴的布偶正趴在他頭上，注意到脅差的目光，哼一聲別過臉，以示態度。

    火車切正抬起爪子，準備把爪子遞上去，他的伴生寵物貓貓球先貓一步跳上去，滾一圈，大貓瞳圓滾滾的眨啊眨，朝著彌生恬不知恥的賣萌。

    兩只大貓的毛立刻炸了又炸。

    鬧鬧：哪來的不守規矩的家伙！

    火車切：我的貓貓球以前不是這樣的！

    趴在高位以示主權的鬧鬧立馬跳下來攪亂戰局，作為他們的主要戰地，彌生樂在其中，看三個小家伙玩鬧。

    鬧鬧現在對小的那只更加不滿，追著要走小貓球，火車切一邊覺得貓貓球背叛了他，另一邊又舍不得讓鬧鬧揍他，依仗著自己皮糙肉厚，老是攔在他們兩中間，而小貓球喜好特別明顯，它總是找機會往彌生身上鉆。

    三只貓圍著彌生玩老鷹抓小雞似的。

    看著他們玩起來，物吉松了口氣。

    三日月要求他和今劍、火車切要拖住彌生，必要時可以淚汪汪抱著彌生大腿哭，他們的主公身體太孱弱了，雖然似乎好了很多，但三日月還有藥研都認為彌生還是臥床多休息幾天才好。

    物吉貞宗表示：難，太難了。

    他家主公看起來脾氣很好的樣子，可物吉感覺到，彌生說不定跟三日月殿下是一類性格。

    簡單來說就是很難搞。

    而且物吉也不是很愿意違背彌生的意愿。

    等鬧鬧累了，三只貓貓才停下來，物吉揪著空隙上前，小王子猶豫著不敢問，倒是彌先伸手給物吉一個摸頭殺：“物吉這次給我帶來的幸運了呢。”

    今劍好奇地看他們互動。

    作為后來的刀劍，他通過觀察來揣摩主公的性格。

    物吉不太自信：“真的嗎？”

    “真的。”彌生想起兩個海佩里恩，“像是見到了爸爸和哥哥。”

    今劍不太理解，“像是？”在鏡面本丸里？

    他已經不太記得在鏡面本丸的經歷，污穢侵蝕了他的理智和記憶，大部分刀劍在那樣的空間里都記憶不全，但無論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遇到親人的樣子吧！

    接下來彌生說出了更勁爆的話，“我沒告訴你們嗎？我是人造人啊。沒有親屬，所以就是‘像是’。”

    “沒想到兩個都是好人，太好了反而有點……”太諷刺了。

    彌生后半句沒說，但足夠震驚付喪神。

    物吉+今劍+火車切：！！！

    三個如空手迎炸彈，付喪神都好不了了。

    物吉瞠目結舌：“主、主主主公！”

    “人造人可是很脆弱的，心情不好就容易身體不好，身體不好就……所以你們還要把我困在房間里嗎？”彌生干脆挑破話題。

    物吉：“……”

    脅差都分不清他是不是在開玩笑了，聽到這里覺得又心疼又生氣：“主公！”

    “開玩笑的。”

    然而彌生這話并沒有安慰得了刀劍們，兩口脅差都懵了，被彌生開口炸懵的火車切直接被彌生撈到手邊從頭擼到腳，擼了好幾遍才反應過來蹬腿跑了，羞澀地躲到墻角縮成一團，尾巴圈住自己自成結界。

    鬧鬧喵喵喵的抗-議，生氣得話都不會說了，也被彌生從耳朵尖擼到尾巴尖。

    物吉直接把自己主公當成瓷器，當彌生起床穿衣出門時攔都不敢攔。

    還是今劍先走一步去找三日月。

    對不起，三日月，主公段位太高，今劍都沒辦法了。

    第084章 第 84 章

    在彌生醒來之前, 三日月正在召開會議。

    寫作“會議”讀作“聚會”，沒叫宴會的原因是沒有美食也沒有酒，窮到兜比臉干凈的本丸, 現在連一間裝滿付喪神的會議室都沒有, 大家講究一點的自己搞了張凳子，無所謂的直接就坐地上了，而他們中間，連一張會議桌都沒有。

    歷史上最窮點。

    付喪神在覺醒之前跟過各種各樣的主人，小夜的主人里還有山賊和浪人，但被時之政-府喚醒之后還真沒在物質上面少過。

    用的最好, 吃的最好, 宴會從來沒少過酒和食物。

    然而這里, 酒是買不到的，釀造都沒材料，精靈送過來的食物目前是珍惜資源，優先得供應主公, 食物也是同理。

    不過……窮開心啊。

    全場只有三日月是站著, 因此他更能看清楚底下同伴們的心情和狀態。

    在時之政-府的時候，剛開始還好，越到后來, 本丸建得越大，主公換得越多, 付喪神的情緒就越差，倒是現在這樣幕天席地, 大家居然還有說有笑。

    而且次郎太刀和不動行光都沒有嚷嚷要喝酒。

    三日月在判斷彌生在本丸的影響力。

    每口刀都有自己的性格和特點, 這兩口刀就屬于嗜酒如命的類型，不是單純的性格問題, 而是理念和行動導致的。

    次郎太刀熱愛喝醉，在熏熏然間尋覓極樂，人間如浮夢，一醉方休。看他出陣都不忘帶酒瓶，就知道酒對他的重要性了。

    在這樣長期解酒的環境中，次郎都沒有沖上來跟三日月抱怨。

    “這次的會議主要是討論現在本丸的幾個問題，因為主公身體還未完全康復，現在由我先收集大家的意見，然后再匯報主公。”三日月開口先定下基調。“首先要討論是關于精靈的問題，先請朝尊和螢丸描述具體情況。”

    螢丸先開口講了三次和精靈的接觸，先是不愉快的地震被防備，然后是精靈求見和上門的事，重點強調：“精靈長得太漂亮了，主公一看就很喜歡！”

    其他付喪神：“就是就是，他們一直盯著我們的主公看，居心不良，包藏禍心！”

    鏡面本丸回來的付喪神：“……”

    群起憤慨，三日月不得不出面把話題拉回來，“馬上就是研究中心的交流月，這次出陣主公也要一起同行，這里的工作人員提醒我們路上可能不太平安，為了安全起見，建議我們和精靈們一起出發。”

    剛剛七嘴八舌的付喪神默默閉嘴。

    好吧，為了主公的安全……

    “所以我們現在比較迫切的任務有兩個，一是要盡快和精靈接觸，本來這個事情要盡快提上日程的，但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現在還沒有很具體的行動。”三日月在處理這些事情上體現出非常專業的態度。“這件事由長谷部你來處理可以嗎？”

    選長谷部有好幾個原因，有經驗、負責任、理智、冷靜，最重要的是為了主公，他不會搞砸任何一件事。

    打刀挺直腰背，點頭。

    “需要協助的話可以……”三日月掃了一圈，找到了文系刀：“宗三，可以拜托你嗎？”

    粉色頭發的付喪神柔柔一笑，“榮幸至極。”

    OK，下一項。

    “第二件事就是關于交流月跟隨主公出行的刀選。”三日月抬眸掃過現場，所有刀劍都躍躍欲試，比他想象中要積極多了。

    這次三日月沒有直接點人，而是以商量的口吻問道：“可以隨行的一共五位付喪神，但我認為至少跟去十二口刀比較安全，但具體數字，恐怕需要長谷部你跟精靈交換一下情報。”

    現在本丸加上沒蘇醒的鶴丸國永以及神游的童子切安綱，一共二十九口刀，三日月盤算了一下付喪神的力量，缺少相關情報，他只能保守判斷。

    雖然安娜提示跟著精靈走，但三日月可不敢高估精靈的品性。

    #我家主公是最棒噠！

    萬一被精靈擄走了怎么辦？難道要指望研究中心主持公道嗎？

    開玩笑。

    三日月只相信自己和同伴。

    “當然，精靈作為我們唯一的鄰居，建立友好的鄰里關系也很重要。”必要時可以支付一定的代價，這個就交給長谷部判斷了。

    長谷部點頭：“我知道了。”

    關于交流月相關的情報，現在只能想辦法從精靈的嘴里掏出來。

    付喪神開始盤腿坐在椅子上，一臉沉思的樣子，顯然在考慮跟精靈交流的策略。

    彌生就是這個時候溜到現場的。

    頭頂鬧鬧，肩上蹲著貓貓球，懷里抱著快要自閉的貓貓切，后面跟著兩個欲哭無淚的小短褲。

    其他付喪神感覺到彌生，眼睛都亮起來了。

    我家主公好可愛！

    三日月：“……”

    太刀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兩眼今劍和物吉，今劍大大咧咧一攤手，表示自己盡力了，而小王子則羞愧地捂臉，認下了太刀的責怪。

    嗚嗚嗚，他撲過去抱彌生的腿都怕主公拖著他走會累。

    他還能怎么辦，他的本體還被彌生掛在腰上。

    而彌生搖頭晃腦，對他笑得可愛。

    底下有一半付喪神的注意力都放在主公身上了，誠實如小夜的，臉上表情還是淡淡，頭上已經開始飄櫻花，彌生溜過去，坐在人家兄弟中間，摸摸備受寵愛的弟弟腦袋。

    作為被彌生從里到外，幾乎算是重新鍛造的刀，小夜對他是毫無原則可言。

    左文字一派就三口刀，代表復仇的短刀小夜左文字，絕望的打刀宗三左文字，以及兄長太刀，身為刀刃卻厭惡戰斗的祈禱之刀江雪左文字。

    小夜不說了，向來不怎么喜歡靠近主公的宗三對他也難得親近，弟弟高興，江雪自然偏向彌生。

    物吉、朝尊、螢丸就不說了，剩下的織田公一系刀，被彌生抱著逃生出來，很自然把位置悄悄挪過去。

    三日月再看，童子切安綱不知道什么時候溜到彌生后面坐下，身材高大的太刀改變了他盤腿的坐姿，豎起小腿給彌生當靠背，有史以來第一次櫻吹雪了！

    三日月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心情。

    應該說“安綱你居然……”還是說“不愧是主公”呢？

    鬼丸國綱已經不顧現場哈哈大笑了，數珠丸和大典太也少有的彎起嘴角。

    次郎拉著太郎溜過去，那個嘟嘴的樣子，一看就是沒童子切下手快生悶氣。

    鏡面本丸出來的刀本來就對彌生有好感，此時更是好奇滿滿，他們不自覺地靠攏，剛剛的座位就從零散隨便的狀態，變成了以彌生為中心，發散性的圓。

    三日月宗近緊繃的心慢慢放松，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本丸里找到了新的安心感。

    向心力強是好事，重建本丸可不簡單，但有主公在，三日月對此信心大增。

    本丸好像有相機。

    三日月瞇起眼睛。

    彌生一來，原本就不怎么正經的會徹底開不成了，三日月干脆去拿道具。

    全場心情最復雜的要數火車切。他高興又別扭的被彌生抱在懷里，不敢用力蹬，只能抬起后腳努力扒拉了一下彌生的手臂，被主公拖著順了兩下背毛當做安撫，又撓了撓脖子。

    火車切第一下還保持清醒，第二下、第三下……彌生的手指好像天生有吸引力，脅差很快就丟盔棄甲地頭像，瞇起金色的貓瞳享受，喉嚨間咕嚕聲停不下來了。

    貓貓球趁機從彌生的肩膀跳下來，砸在他腦袋上，才把火車切砸清醒了，脅差這下真的不干了，在彌生的懷里掙扎，他的手一松開，火車切三個躍步拉開距離，默默地從貓變回人形。

    火車切再回頭，彌生的懷抱已經被鬧鬧重新占據。布偶貓貓舒舒服服享受彌生的服務，咕嚕聲比誰都大，尾巴有節奏地甩起來，一臉舒服得不行的樣子。

    火車切：“……”

    貓貓之戰第二回，鬧鬧完勝。

    不過有伴生寵的不只是火車切，鳴狐也有嘴替小狐貍，它可比貓貓球聰明多了，很快溜到彌生身邊，心機地搓搓自己狐貍臉，整理自己的狐貍毛，放松狐貍眼，以最蓬松的皮毛和可愛的目光，拉拉彌生的褲腿。

    哦豁，小狐貍！

    小狐貍羞澀圈住尾巴擋臉，含情脈脈的望著彌生，成為主公的新寵。

    其他付喪神扭頭看向鳴狐，打刀一臉“狐貍是狐貍，我是我”的表情，得到了眾刀的唾棄。

    這下其他付喪神是看出來了，彌生的心里，小動物>小短褲>其他付喪神，燭臺切除外。

    燭臺切被其他付喪神不約而同地排擠在外，物理上的排擠在外。

    黑發的付喪神對他的小伙伴都沒脾氣了，叉著腰站在最外圍。

    你們給我等著！下次我就在你們的飯里加芥末！

    不知道什么時候當上攝影師的三日月暗搓搓拍了無數張照片，確定把大家的黑歷史都拍下來了，才繼續剛才討論的事。

    “剛好主公也在，我們可以討論一下本丸的繩張。”

    這件事本來三日月是希望螢丸去問的，但太刀最開始嘴上答應得好好的，不知道是自己想到了，還是朝尊提醒了他，拖拖拉拉不肯去，只能由三日月開口了。

    太刀目光柔和地望著彌生：“本丸是我們的家，以后很長時間里大家都住在這里，所以有什么意見的話，現在一定要提出來。”

    這次沒有時之政-府，沒有其他人，他們要建立一座只屬于付喪神和彌生的本丸。

    擼狐貍擼得正高興的彌生呆了呆，發現所有的付喪神都或明或暗地注意他。

    彌生呆了呆：啊，我是他們的主公。

    不只是飼養物和飼養對象的關系，而是更深入，聯系更緊密的……付喪神和他們的主公。

    雖然是不會用刀的主公。

    彌生還有開玩笑的心情。

    擁有幾百個刀子精，但不會用刀的主公……也不錯就是了。

    “你們的本丸，原來是什么樣的？”

    螢丸：“主公……”

    “我好像沒有了解過你們以前住的本丸是什么樣的。”彌生歪歪頭，對螢丸說：“給我多講一點吧。”

    第085章 第 85 章

    格卿/晉江獨家

    付喪神居住的城最開始是由防守據點發展起來的。

    最開始是只有天守閣, 周圍配置防御據點的櫓以及簡單的土壘、石垣等，后來隨著天守閣的規模擴大，它的配置也漸漸增多, 除了天守閣本身之外, 在原來的基礎上又增加了塀、堀*2、橋等各項防御設施，組成第一道、第二道防線。

    后來天守閣常駐人口增加，防御設施也越來越多，城的雛形就誕生了，從單一的天守閣建筑發展成建筑群。

    天守閣之后從防御性建筑過度到了權威象征，天守閣分出最高的大天守和小天守, 周圍多了辦公用的本丸御殿, 櫓也根據功能分出各種各樣的區域, 女眷更是跟隨入住在大奧*4，城就分出了本丸、二至丸、三之丸。

    付喪神居住的地方叫本丸，因為它本身也是防御性建筑的一部分，刀劍作為戰爭使用的武器, 當然居住在防御據點當中。

    三日月向彌生講解道：“不過正如城的發展軌跡, 時之政-府也將本丸從防御據點變成生活城市，名字雖然還叫本丸，實際意義已大不相同。”

    這里已經從真正的防御性建筑轉變為“時之政-府的本部”, 象征意居多。結果時之政-府留下來的，還真只有本丸了。

    如今本丸要涅槃重生, 怎么建，決定權放在了彌生手里。

    彌生好奇問道：“時之政-府的本丸是什么樣的？”

    “我知道！據說是仿照江戶城建的。”德川家重寶物吉搶答：“仿照的是家康公的城。”

    江戶城, 德川家的集結幾代將軍之力構建的城, 后來毀于大火之中，又經歷空襲和地震, 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時之政-府以時空之力窺視過去的江戶城，以它為藍本構建本丸。

    “不過江戶城的天守閣是五重六階*5的獨棟天守，時之政-府覺得不夠氣派，他們就把天守建成了聯立式。”

    螢丸幫忙解釋：“聯立式就是幾個小天守、櫓和大天守連在一起，組成庭院，大天守的進出口就在庭院里。”也有一點城中城的意思。

    彌生想象了一下，發現這很類似研究中心的結構。

    出入口在低級區（小天守之一），三個區域成“品”字型分部，中間是間隔的小花園，剛剛好是兩個小天守拱衛大天守的模樣。

    所以研究中心也是一個放大版的本丸嗎？

    戰爭防御建筑？

    黑磨就在高級區（大天守）之中。

    “本丸的天守我沒記錯的話是這樣的。”物吉在地上畫了一個正方形，四個角就是天守，其中一個特別大的就是大天守，把它們連接起來的就是櫓。“建的是七重六階的大天守，小天守也有五重五階。”

    彌生看出來了，物吉對“大天守”還挺在意的。

    “你喜歡大天守？”

    物吉搖頭：“但是家康公也好，德川家也好，都挺喜歡的。”

    螢丸說：“他們只是想要通過大天守來彰顯自己的武力而已。”

    宗三：“當權者的通病，而且大名通常都不會呆在天守里面，勞民費財。”

    “不在天守嗎？那平時都會在哪里？”

    朝尊：“大名的話日常生活辦公，還有接待客人大部分時候會在本丸御殿，去天守得是重要祭祀和慶典的時候，有時候來重要客人也會安排在天守居住。”

    所以說天守實際上就變成了沒有特別實際用途的象征而已。

    彌生好奇了：“為什么不住在那里？”

    “因為不方便啊。”物吉聳聳肩：“江戶城是連郭式的，天守在最后面，俯瞰整座城是很爽啦，但是出入很不方便，還得穿過大奧，所以家康公他們都住在本丸御殿，就建在城中心。日常政務”往后就是夫人們居住的大奧，往前就是辦公的中奧，比在本丸方便多了。

    小狐貍也跟著說：“時之政-府的人倒是住在天守里，反正他們也沒什么祭祀活動，直接把天守當成高級官員的宿舍了。”還特意在里面裝了方便出入的傳輸陣。

    彌生：“你們不住在天守里面嗎？”

    付喪神們都表情驚訝，“我們怎么會住在天守？”

    刀劍從以前開始就沒有呆在天守的機會，他們頂多就是被當權者佩戴時跟著進去一下，時之政-府之后更別說住在天守了。

    “因為刀劍也算是武力的象征？”彌生沒說，可他感覺，刀劍付喪神才是本丸真正的主人。

    主公是會一代代更換，只有付喪神會永遠駐扎在本丸，保護本丸，他們才應該是本丸真正的主人。

    三日月似乎是在場唯一看透了彌生想法的付喪神，他笑道：“正因為我們是武力的象征，才不能住在天守。”

    權力和武力相結合，就是當權者。

    而當權者，最忌諱的也是這兩者的結合體。

    彌生很快扯開話題：“那你們住在哪里？”

    小夜：“我們住在表向和大廣間。”

    物吉補充：“這兩個地方原本都是將軍接見和會面用的地方。”

    朝尊唇角彎起，表情是笑的，可彌生又從中窺見一點“朝尊式嘲諷”。“時之政-府時期，沒有夫人之后，大奧就作為員工宿舍，中奧是他們辦公的地方，而我們住的地方在這里。”

    表向和大廣間實際上都在靠門的地方。

    本丸以天守為最后的防御點，門作為本丸、二之丸、三之丸的出入點，付喪神雖然沒有被安置在二之丸和三之丸，卻住在了本丸最外側。

    從地點安排，彌生好像也看得出來了一點時之政-府和付喪神之間的關系。

    光是地點安排就這么復雜嗎？

    “那二之丸、三之丸呢？”

    螢丸對此比較熟悉，“是非常駐員工居住和辦公的地方哦，和我們打交道比較少，他們通常都是階段性來匯報工作的。”

    彌生聽完，下意識看向三日月，太刀依舊一臉笑吟吟的樣子。

    付喪神本身其實不會很在意這種事，他們的關注點向來只有主公。不過主公注意到這件事，更憐愛一點手下的刀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會在意刀劍的主公，不是很棒的主公嗎？

    三日月充分展現平安京風范，不主動，不解釋，不表態*，一切盡在不言中。

    “那我們的本丸不用那么大了，反正也沒有非常住人員。”二至丸、三之丸都很沒必要。

    彌生摸摸狐貍腦袋。狐貍毛沒有貓貓細小柔潤，可摸久了也別有一番滋味，那種順滑中帶絲絲粗糙的感覺，透露野性的質感。

    刀劍們都很高興。

    他們沒聽出彌生沒說的后半句，單純因為“沒有非常住人員”感覺到高興。

    以后的本丸里，只有我們跟主公！

    彌生把江戶城的區域刪刪減減：“所以我們就把本丸建起來好了，天守、本丸御殿和中奧，再建個大廣間。”

    他住的地方，付喪神住的地方，辦公的地方，還有接待客人和開會的地方。

    齊活。

    “我不想自己住在天守啊，可以跟你們一起住在本丸御殿嗎？但是那樣的話，就沒什么必要建天守了啊。”那么大一棟建筑費時費力。

    一直對天守很有執念的刀劍齊聲反對。

    一座城沒有天守怎么行！

    那可是最重要的防御建筑，也是最高的權力象征！

    三日月笑道：“那我們本丸建成輪郭式或者渦郭式好了，兩者都是以天守為中心建成，我們的居所就放在附近。”

    彌生發現付喪神們真的很想把他塞進天守里。

    “那天守不要建那么高了，爬樓梯好麻煩。”彌生一點都不想天天爬七樓才能回到房間。

    螢丸看了眼三日月，沒告訴彌生主公也不是住在天守頂樓的。

    天守本質上是一層比一層小的建筑建構，最高的房間太小反而不好居住，就算是時之政-府的人，也是最高三層做成復式房間。

    “那我們建五層五階的天守好了，這個高度適中，也很方便。一層作為貴客接待區域，二層是主公您的活動區，再高的層數看您的需要安排。”三日月拍板定下基調。

    燭臺切趕緊補充道：“除了這些我們還需要耕地、魚塘、果林還有飼養區。”

    彌生也說：“還有大廚房。”

    其他付喪神都笑了起來。

    不動行光積極回應：“主公，我學會了天婦羅和味增湯，下次晚餐我可以做給您吃！”

    彌生：“好啊好啊。”

    宗三也笑著搭腔：“我們日式肥牛飯非常拿手，改日請主公您務必品嘗。”

    肥牛耶！

    彌生真的很有興趣！

    藥研抬抬眼鏡，不疾不徐地說：“咖喱包和可樂餅我稍微有點心得，或許主公你會感興趣？”

    彌生看藥研，像一只傲嬌的貓貓，假裝經過，不經意地蹭到他褲腳，乍眼一看尾巴尖勾勾，再看時還以為是錯覺。

    傲嬌有一點點可愛。

    大家爭先恐后想要彌生品鑒他們的料理學習成功，剩下幾個實在學不會的，也各有各參與度。朝尊和次郎就假裝自己完全不在意，積極加入品嘗組，想和彌生一起品嘗，也有不為之動容的太郎，靜靜地坐著旁聽。

    這下新來的都知道，自家主公是個老饕了，而且是個來者不拒的老饕。

    話題不知不覺歪到這里，三日月也不在意，“看來以后有口福了。”

    鬼丸國綱哈哈笑起來：“可不是嘛！”

    數珠丸和大典太不重口腹之欲，但很高興現在本丸的氛圍。

    美食，只有在和平富裕的年代里才會考慮的事。

    第086章 第 86 章

    天下五劍蘇醒之后, 本丸終于像一臺上好了潤滑油的機器，再次高速順滑的運轉。

    三日月思路清晰的根據付喪神的性格和能力，將本丸的付喪神分成幾個工作小組, 清理的速度就比之前快上了好幾倍。

    不是螢丸做得不好, 太刀已經盡了全力，但之前由于刀口不足，在清理和分類上總是運轉不順，后者總是跟不上前者速度，現在付喪神的數量多起來，三日月又調整了兩邊的付喪神數量比例, 擺脫了清理半天之后, 需要大家一起分揀才能完成的窘境。

    長谷部和宗三的工作也相當順利, 他們明顯感覺到了精靈的友好，長谷部覺得他們甚至比之前拜訪的時候態度更好，然而他們態度越好，打刀的警惕性就越高。

    精靈帶長谷部參觀了一下他們巡邏據點, 都算不上是精靈主城的外圍, 只是邊界的巡邏點，長谷部就已經判斷出來，他們的生活水平堪比時之政-府鼎盛時期了, 恐怕精靈主城的發展水平要更高。

    在反觀本丸，長谷部產生了深深的憂慮。

    本丸的武力不足焦慮癥, 恐怕是好不了了。

    強者向弱者示好，刀劍可不相信只會是“和平、平等、友好”信仰。

    三日月聽罷, 眺望本丸之中辛勤工作的同伴以及更遠處的精靈森林。

    鏡面本丸是本丸污穢的一面, 彌生破除破除之后，本丸的污穢也隨之一戰殆盡, 現在殘留的都在廢墟殘渣里，就像惹人厭煩的小蟲子，三日月時不時還能看到一兩條，悄悄逃往精靈森林。

    這里有它們的天敵，精靈森林就好多了。

    精靈當然不樂意，但他們沒辦法，現在還沒有跑過來抗-議，恐怕也是看到主公的面子上。

    誰都打不死的蟲子，現在突然出現了除蟲劑，現在忍一忍，以后才有機會把人請到家里來一波清。

    三日月對已經陷入焦慮的打刀微笑：“倒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不過你說得對，友好總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三日月殿下？”

    “沒關系，你要相信主公，也要有自信。”

    本丸是最適合主公的地方，主公也是最適合本丸的主公。

    這是三日月醒來之后深有體會的事。

    長谷部和螢丸暫時參透了后面一點，卻看不到前面一點，因此才常常陷入焦慮之中，但仔細考慮就會知道，彌生的能力和他的體質的錯位，換一個地方，都很可能被分食殆盡。

    象征意義上的，以及字面意義上的。

    有的人守護希望，有的人肢解希望。

    或許這也是彌生經歷過的。

    “你不必全盤接受精靈的好意，保持現在的態度就可以了。”三日月沒有立刻點醒長谷部，自信不是說透了就會有的，特別是長谷部這樣的主控刀，他對主公的追求和憂慮完全刻在骨髓里。

    “好的。”長谷部不理解，但他對三日月的信任壓下了其他。“精靈那邊還表示，主城愿意近期舉辦一場宴會，招待主公前往，商量關于交流月出行的事。”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正常的外交來說，現在應該還是雙方手下人員接觸的時候，就像上次精靈來訪，來的精靈里也沒有身份超標的。從部下開始，一點點接觸和交流，接著到部分官員、重要官員，達成相當一致的默契和信任之后，才會輪到首腦交流。

    這種方式慢，但安全。

    “護衛的問題有和精靈那邊商量過嗎？”

    “他們表示我們這邊多少付喪神跟隨都可以安排。”

    太刀的雙眼微微瞇起來。

    這是在試探本丸有多少付喪神，還是有其他目的？

    又或者，精靈本身出了什么意外狀況嗎？

    太刀嘆了口氣，他還是醒來太遲了，對外界信息太少，現在只能把所有可能性都考慮進去。

    去精靈主城有風險，但相比前往交流月的風險，精靈的危險性要降低不少。

    他們也需要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有盟友。

    彌生告訴過三日月他們龍谷和無限城，三者之中判斷，精靈無論是態度上還是位置上都是最適合。

    必要的交流。

    三日月不斷衡量利弊，“我知道了，我會和主公商量一下的。”

    本丸正有條不絮的運轉，那彌生在干嘛呢？

    彌生被爆炸的課程塞滿了日常。

    首先是鏡面本丸回來之后，彌生得到了一部分海佩里恩的記憶。

    他不愿意說恢復，因為彌生已經將海佩里恩視作跟自己完成不同的個體，他永遠成不了對方那樣的人，對方也不會是他。

    小說里都是主角得到前人功力馬上融會貫通、運用自如，輪到彌生這里，他就像得到了一箱子的考題以及同等份量的答案，要用，還得自己老老實實把題都做一遍。

    可能一遍還不夠。

    脫離了文盲階段，又好像沒完成脫離。

    所以彌生每天早上都在“做題”。

    其次就是小提琴。

    學過器樂的都知道，這玩意有一個著名的梗叫“腦子學會了，手沒有”，彌生該知道的音樂知識都知道了，該練的在鏡面本丸里也練過，結果一朝醒來，發現鏡面本丸里的練習仍然處于“腦子”的范疇里。

    彌生：你不是學會了，練好了嗎？

    手指：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于是和常識部分一樣，彌生只能天天把鬧鬧拿出來練習，還練得不順。

    他要練琴，首先得有琴，但鬧鬧并不是真的琴，它是圣潔，是彌生力量的化形。

    彌生：“……”

    逐漸暴躁.jpg

    也就是說他要練琴，還得先完成前置任務，先練習怎么靈活運用自己的力量，才能自如弄出一把小提琴。

    到了下午，朝尊和物吉就上門了。

    現在打刀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教彌生用刀。

    憑心而論，彌生的悟性不差，體力有限的問題，只要分配得當，就能有最大存活可能，唯一讓朝尊感覺棘手的就是，他感覺不到彌生有很強的意志力。

    那種用手中的利刃破開一切的意志力。

    因為不是主要武器嗎？

    朝尊余光看到了那只布偶。

    相比主公不會用刀，主公的武器不是刀劍這件事更讓付喪神沮喪。

    不管怎么說，彌生還是在認真練刀。

    但這還沒完，每天都不同的付喪神，算著下課的點來找他，主題只有一個——本丸要怎么建。

    比如新的本丸，作為防御基礎，舊的石垣已經沒法修補，只能重新修建，今劍會先講一遍石垣的相關常識，然后問他：“主公喜歡野面積、打込接、切込接哪種？是喜歡布積還是亂積？*”

    第二天是小夜：“我們要準備修堀了，主公是喜歡空堀還是水堀*？”“形狀方面有喜好嗎？箱堀、毛拔堀還是藥研堀？”

    多來兩次，彌生就知道肯定是三日月設計的環節，偏偏抓不到實證，要是他說你們喜歡就好，來問的付喪神就會一臉沮喪。

    太郎太刀也會來，面部表情極少的付喪神學不會裝可憐，他就只能亦步亦趨地跟著彌生，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直到彌生說出一個答案才滿意回去。

    為什么重建本丸會有那么多的事？

    而且這還只是開始！

    彌生相信，等到要修天守的時候，三日月那里肯定還有更多的問題等著他。

    今天，三日月又來了。

    第087章 第 87 章

    研究中心, 人力資源部。

    人力資源部這整個月都在忙碌交流月的事，幾個機器人小姐姐走路都快要開引擎，恨不得把戰斗功能用起來。

    她們已經連續加班一個多月了, 機器人都受不了這種工作強度。

    其中一個滿臉痛苦地說：“我終于知道為什么我們都是機器人了。”換個人類早就猝死了吧。

    另一個也幽幽地說：“真好, 機器人不會死呢。”

    “但會死機，我這個月已經死機三次了。”

    “你少喝點研究室發的新機油，那個太刺-激了。”

    “我就指望著它刺-激芯片了，保我上班了。”

    “不喝點真的扛不住。”

    在安娜的辦公室里，露易絲也在發出類似的痛苦哀嚎：“我去把那家伙暗殺了算了！”

    安娜給她一個“你是不是傻了”眼神，沒好氣地說：“要是能, 我早就下手了。”

    不提童磨那家伙本身就戰斗力不弱, 鬼蜮的麻煩程度也僅次于本丸。

    鬼蜮是破碎世界里飄蕩過來的一片極小的土地, 跟精靈那種強大種族種族不同，鬼蜮原來世界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世界，沒有超能力，也沒有超現實存在。

    如果非要給鬼蜮一個形容的話, 它屬于“幸運”。

    破碎的世界里能分割出火種, 弱小的受污染的居民在無盡痛苦中找到出了融合的道路，加上時空亂流當中被各種沖擊和輻射，鬼蜮的居民最終意外成功和污穢共生, 也成為了難以界定在“人類”的概念上，又保持人類理智的生物。

    他們因此擺脫弱小, 擁有了能夠在研究中心立足的戰斗力，以及瘋狂的精神內核。

    “本來就不該把鬼蜮接納進來……”

    安娜正聲道：“露易絲。”

    蘿莉機器人自知失言, 抿緊了嘴唇, 又叛逆冒頭，不想低頭。

    “接收被污染的世界遺民, 是研究中心從一開始就定下來的規矩。”

    露易絲：“……我知道了。”

    “把他們排到角落好了。”安娜糾結來糾結去實在煩了。

    露易絲這才高興了一點，“應該再給他們一點處罰，那家伙從地震開始都派了多少手下去研究室。”就跟螞蟻似的，露易絲都處理了好多鬼蜮亂爬的小蟲子。

    換一個區域的種族都不敢采取這樣的方式，大部分種族受污染之后繁衍能力都大幅度下降，誰都承擔不起戰爭帶來的種族磨損，所以才有研究中心居中調和，各個驕傲強大的種族和平共處的現狀。

    而鬼蜮又是一個意外，他們選擇與污穢共生之后，繁衍的方式就變得多樣起來，而他們本身也不在意數量問題了。

    一切為了信仰。

    童磨的惡劣性格，加上鬼蜮的特殊，一拍即合，讓它在研究中心都變得不受歡迎起來，像交流月這種時候，他們的位置就特別難安排。

    “把星之子和他們放一起。”

    “好。”

    星之子，居民命運和天上星星聯系到一起而得名，他們自稱星星是他們的力量來源。這群被污染的星之子感情盡失，只講利益得失，不談感情，因為他們需要無限城提供的糧食，所以無限城任何缺點都能接受，可以說是唯一受得了童磨的群體了。

    “跟本丸隔遠點。”

    “好。”

    “精靈和本丸的付喪神安排到一起，龍族還要放過去嗎？”

    “不，把他們扔到童磨那邊。”

    “那我也要坐在那邊！”露易絲討厭童磨，卻很喜歡看熱鬧。

    龍族向來討厭無限城，他們覺得無限城的人都很“臭”，而且腦子有問題，龍族又足夠強大，有話從不憋著，有仇當場就報，于是兩邊每次碰面都會起沖突。

    安娜輕輕地說：“那他們那個角落出事我就唯你是問。”

    露易絲發出夸張的求饒聲，憋回了看熱鬧的念頭。

    “你去給我照顧好小彌生。”

    露易絲歪了歪頭，編成幾股的白色長發隨著她的動作滑落肩頭，藥盒帽上點綴的羽毛輕輕晃動，像狐貍瞇著眼睛，擺了擺它的尾巴。“你好像真的很喜歡他。”

    安娜看一眼就知道她要使壞了，考慮了一下，提醒了句：“他身上有高級區那位大人的氣息。”

    露易絲瞪圓了眼睛。“真的？”

    他們都知道研究室這個冬天完全封閉，各個部門遞進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人力資源部安娜可以做主處理大部分問題，但隔壁跟院長上下級關系更密切的行政部就不行了，賈斑已經快要瘋了。

    “院長會出席嗎？”

    “不知道。”

    高級區是很神秘的區域，跟研究室不相上下，完全由院長監管，就連安娜他們對高級區都了解甚少。

    他們只知道高級區有一個不可說的存在，院長將“他”作為研究中心最高機密保管，只透露了一點消息給各個部長以及繼任者。

    露易絲非常好奇，每次都機會都旁敲側擊，不肯放棄。

    安娜有時都懷疑是不是當初制作的時候，院長給她添加了一點不該有的東西，正常的機器人不該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

    她們都是院長制作出來的機器人，很多東西刻在芯片里，記憶卡里，甚至是零件里，不允許知道的事就算意外得知，沒有被自檢程序刪除，也逃不過每年的定期維修，所以安娜也不懂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樣。

    她們只是機器人，再像人，也不是人。

    不過安娜沒有多說什么。

    露易絲的好奇心，安娜有時候也會有點羨慕.

    本丸。

    三日月來找彌生，彌生不想自己坐在床上，而付喪神跪坐在床邊說話，干脆把談話地點定在了房間的走廊。

    不過跪坐是不可能跪坐的，彌生嘗試過學付喪神跪坐，坐到腳麻膝蓋疼，次郎就和太郎給他做了幾個小板凳。

    他坐著一個小板凳，也遞給三日月一個小板凳。

    太刀先是見到彌生，眼神微微轉暗，再見小板凳，忍不住愣了下神，實在是這個小板凳太過粗糙，除了看出來很穩當，似乎沒有別的優點，再看彌生自己用的也是同樣的板凳，三日月就猜到估計是某位同僚的手工作品。

    彌生很自然地遞給他，三日月斂眸接過，心中失笑，臉上不露半分，也像彌生那樣坐小板凳了。

    要是換任何一個時之政-府的人在這里，都要尖叫，時之政-府重寶太刀，三日月宗近，豈能屈就小板凳？

    得用最好最華麗的托架支撐，收藏在恒溫恒濕的空間里，鎖在九重寶閣之中，保證刀劍不可有半點損傷，付喪神也不能亂跑。

    時之政-府面對刀劍們都是采取類似的策略，所以當污穢來襲時，付喪神天然就慢了一步。

    三日月坐在小板凳上都是姿態風雅，他沒有挺直腰背板正坐下，而是以一種舒適自然的狀態坐在彌生對面，避免給他帶來過多的壓力。

    太刀直白陳述了目前本丸和精靈的情況，詢問彌生意見。

    彌生立刻就答應了。

    太刀感覺到他們中間的信息差，以眼神詢問，彌生也不吝嗇解答：“精靈森林的污穢變嚴重了，他們以前有個……罩子？結界？防護層？反正的類似的東西，最近那個東西好像變弱了，和污穢此消彼長，所以精靈大概也著急了吧。”

    “精靈那邊應該也有可以感知污穢的存在。”

    精靈森林和本丸，又是一個此消彼長。

    數珠丸也有提過精靈森林污穢增長，卻沒說過結界的問題。

    三日月馬上意識到的點是：果然他們主公還有非常多的秘密。

    但這個也不是他眼下最緊張的事，他更注意的是，彌生身上那位神秘神祇的氣息更濃了。強大的神祇落下明確的印記，警告所有靠近的存在——“他是我的。”

    精靈也好，污穢也好，三日月覺得都沒有這件事重要了。

    “今天讓我們來聊聊神祇吧，主公。”

    付喪神隔幾天就會給彌生上上課，講的內容非常隨意，有時是以前刀劍的趣事，有時是品刀賞刀一百條，類似的內容螢丸或者朝尊都跟彌生聊過，卻遠遠沒有三日月講得有意思，所以彌生半推半就接受了這門附加課程。

    “主公對神祇知道多少？”

    哇，真是個好問題。

    彌生仔細回憶，發現自己好像對神祇這類存在其實認識非常少，大部分都是源自黑磨。“神祇就是……強大的存在，掌握一方權柄的力量。”

    三日月聽完就對彌生的了解有把握了，他循循善誘：“在我最初誕生的國家里，任何東西都有可能成為被祭祀的神祇，從路邊長得奇怪的石頭，到略通人性的動物，以及我們這樣存放多年的物件。”

    “在那里，號稱神明八百萬眾。”

    彌生有被驚訝到。

    在海佩里恩的記憶里，神祇是神圣且不可侵犯的存在，正統被承認的神有且只有一位，就是留下圣潔，也就是神之結晶的那位。

    驅魔師被默認視作這位神明的追隨者。

    而他們的敵人，制造惡魔的諾亞一族，自稱是“神的使徒”，他們斥責驅魔師信奉的神是偽神，他們的神祇才是真正的神。

    驅魔師對此的態度，看名字就知道了。

    所以某種程度來說，諾亞和驅魔師的戰斗，是信仰的戰斗，更是兩派神明爭奪正統地位的戰斗。

    彌生之前對此抱有懷疑的態度，之后認識了黑磨這位真正的神祇，身邊又有一群神明后備役，就剩下最后一點尊重了。

    可是再怎么尊重……八百萬神明也太夸張了。

    “你們以前國家人口有八百萬嗎？”彌生脫口而出。

    三日月雖然早有主公對神明不會太尊敬的預感，到這一刻還是被彌生逗笑了。

    意識到自己的說法對信仰者很不友好之后，彌生急忙想要道歉。

    付喪神擺擺手，笑得停不下來。

    “主公你的反應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其實這數字只是個夸張的說法而已。”三日月勉強停下來，眼眸里都還帶著笑。“雖然號稱是這么多，實際上真正的神祇不足半百，真正的神祇和其他所有生物，是兩種截然不同、絕不可能混淆的狀態。”

    三日月鋪墊了那么多，終于進入到了正題：“主公，神祇，是從各個維度上與我們完全不相同的存在，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第088章 第 88 章

    三日月深知一個道理, “知道神祇是危險的”和“知道神祇有多危險”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有可能是危言聳聽，后者是真正的衡量和教訓。

    所以他有責任也有義務, 在彌生受到傷害之前, 告訴他這件事。

    太刀再一次心里嘆息，他真的蘇醒得太晚了。

    “付喪神距離真正的神祇看似只有一步之遙，實際上根本無法相提并論。”

    “成神的必要條件，是從身體到靈魂徹徹底底的能量化，這個過程就是徹底碾碎再重組，過去的立場、觀念、感情、原則, 徹徹底底的改變, 我們不能用自己的思維去衡量神祇, 祂和我們已經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三日月目光籠罩著彌生，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他已經知道彌生本質上是個很難交付信任的人，他的靈魂底色是溫暖的, 但經歷過太多太多之后, 這層暖意被冰層封住，再蒙上一層溫和好脾氣的包裝，以至于他的同伴們大多忽略了他真實存在的疏離與隔閡。

    太刀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信任的建立不是嘴巴上說說就可以，還需要長年累月的相處。

    他們現在最缺的也是時間。

    “八百萬眾之中有一種游戲叫做‘神隱’, 這個游戲最初起源于真正的神祇，他們會將看中的人類收藏起來, 后來在魑魅魍魎之中傳開, 成為鬼怪之間的游戲。”

    三日月沒有重點點出某個詞，他相信彌生能聽得出來他的意思。

    彌生確實聽出來了, 不僅聽出來，還想起黑磨數次起心思的時候，有些疑惑在這時得到了解答。

    為什么每次黑磨有雜念的時候彌生會知道？

    因為空間就是黑磨，當黑磨一次次被污穢誘惑的時候，他本身以及他的空間就會出現被污穢入侵的縫隙，彌生當然會有所感覺。

    那為什么彌生沒有反抗？

    之前是因為好奇，后來是因為信任，現在是沒有必要。

    黑磨和研究中心的關系遠比彌生想象中緊密，就算他逃得出夢境，也走不出去研究中心。

    彌生冷靜中帶驚訝地發現，現在的他已經和離開亞洲分部的時候心態不一樣了，那時候彌生根本無所謂下一個目的地是哪里，反正哪里都一樣，然而現在，對于離開本丸、離開研究中心，他的心里直接給出了答案。

    我不想離開。

    明確清晰的答案。

    太過坦誠，讓彌生都產生了一種“這居然是我”的疑惑。

    原來是這樣嗎？

    那么下一個問題來了。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指尖，他的力量化作金線便是從指尖出現。

    彌生為了讓自己的身體得到喘息和成長的空間，開始學習控制自己的靈魂和力量，他熟悉它、使用它，與此同時，它也會慢慢改變彌生的身體，這是必然的結果。

    ——也是能量化的過程。

    所以黑磨想讓我成為神祇嗎？

    他回憶黑磨談起神明的態度，不能肯定。

    說起來黑磨也覺得自己不是神，在他的理解中，“神祇”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而在三日月的講述中，又如此確定且界限分明。

    彌生暫時也摸不到中間的原因在哪里，就把問題暫時壓下。

    不過他現在就可以回答三日月的問題：“但是從一開始，選擇權其實不在我們手里。”

    神隱與否的選擇權不在人類手里，游戲與本丸也一樣。

    說到底，弱者沒有選擇權。

    三日月沉默片刻。

    好消息：他的主公非常清醒。

    三日月來提醒他的目的并不在“斷絕與未知神祇的來往”上，而是“不能信任神祇”上，目前的本丸和彌生，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

    壞消息：主公對那位強大的神祇非常信任。

    彌生沒說，但三日月看出來了，隱隱有種“孩子頭腦清醒一往情深”的頭痛，比戀愛腦更可怕的是什么？是他已經想清楚所有可能，依舊不回頭。

    三日月很快冷靜下來，想到了比以上還要可怕的事。

    他們其實沒什么立場阻止主公。

    他似乎已經能遇見其他刀劍獲知這件事時得是什么反應了。

    特別是靈刀們在這方面都很敏銳，目前按兵不動，只是看三日月他們有什么行動。

    可惜了。

    付喪神短短幾息考慮完所有的條件之后，從隱隱提醒轉變想法。

    原本是希望彌生能從心理上和危險的神祇拉開距離，這個目標失敗了，那就先從支持主公開始。

    起碼要多了解一點情況。

    “我明白了，主公。”太刀微笑道：“說到底，還是我們不夠強。”

    彌生眨眨眼。

    長相俊美的付喪神迅速改變策略，狀態也相應調整。

    他的背脊后靠，雙肩放松，長睫垂下，蓋過眼中的新月，目光三分難過三分痛苦四分自責，傳遞出“我太沒用了讓主公為難”的低迷，又有“但是我不能讓主公知道為我擔心”的偽裝。

    多一分假，少一分又不夠動人，尺寸把握剛剛好，連彌生都逃不掉。

    只有記憶沒有閱歷的彌生，人生第一次上當受騙就是敗在了這口千年太刀上，也輸得不虧。

    彌生也的口風依舊很緊，只是三日月聊起更多神明秘聞的時候，彌生沒有再吝嗇于交流，讓他有了更多的猜測。

    是個狡猾無恥的家伙！

    鬧鬧趴在房間里聽完了他們全程對話，倒不是貓貓偷聽，而是隔墻太薄了，他們的聲音自己鉆進貓的耳朵里了。

    布偶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甩甩尾巴，心想：要是能阻止，它早就這么干了。

    但是那家伙太強了。

    作為神之結晶，鬧鬧當然接觸過神祇，但還沒有一個比黑磨給它的壓力更大。

    太可怕了。

    可怕到好像只要對方一個念頭，整個世界就會四分五裂.

    同一時間，研究中心，研究室。

    研究室內和其他人想象中的忙碌不一樣，非常安靜，所有工作人員強制休息，大部分時間都在自己的臥室里，只有少數時候能走規定通道前往飯堂。

    在這短暫的碰頭時間里，有學術對頭在討論。

    角落坐那桌坐著的幾個人就在激烈辯論什么，他們壓低聲音又神情激動，像坐在牢房里專心致志完成日心說，他們也抓緊時間辯論，試圖從理論上辯倒對方。

    有人研究小組開組會。

    每個人手里都拿著一疊厚厚的資料，他們抓緊休息的時間整理之前沒來得及整理的資料，然后在這個用餐時間里碰頭匯報，形成實驗報告，好準備之后的申請材料。

    吃飯的研究員都默默離他們遠點，不是所有工作人員都喜歡工作，好不容易得到休息的時間，還是有更多的人愿意閑聊。

    “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去實驗室……”

    “我對精靈森林的種子才研究到一半，再不能回去，好不容易成活的植株都要全軍覆沒了。”

    “真好，我的已經死光了。”

    “……節哀順變。”

    “沒關系，我被分配到本丸的研究小組了，搞凈化研究了。”

    “哇塞兄弟，你怎么搶到這個熱門項目的？本丸的材料太稀有了，比無限城的小白鼠還難搞。”

    “首先，足夠倒霉吧。我上一批實驗品在第一次地震里死光光，手頭沒項目了，本丸剛好立項缺人……”

    他們之中最后總是忍不住提起：“所以院長到底去哪里了？”

    “噓！說那么大聲你想死嗎？”

    “本來也不是什么禁忌問題吧。”

    “探究院長的行蹤本來就很有問題了。”

    提問的人想想也有道理，頓時訕訕，生硬地轉移話題:“現在也挺好的，天知道我多久沒有睡個安穩覺了，感覺這些天把我以前十幾年缺的覺都補回來了。”

    另一個人嗤笑，“那看來你之前還是睡得太多了。”

    提問的人有些惱怒，回過頭干脆不理他了。

    和他關系好又資格更老的研究員提了句：“專心自己的研究項目就好，其他不要太關心了。”

    研究員沒有不好奇的，研究中心的秘密實在是太多又太吸引人了，但在這里的人都安分守己，只是因為這些為了滿足自己好奇心而有所行動的人，最后都無聲無息消失了。

    院長的神秘，并沒有因為研究室與他距離更近而消失，恰恰相反，更加神秘了。

    那么被所有人牽掛的院長在哪里？

    他在研究室的夾層。

    第089章 第 89 章

    在吃飯期間討論的研究室工作人員并不清楚, 他們所有的活動畫面，都成為等比例縮小的立體投影，呈現在院長面前。

    只有棋盤大小的裝置, 是研究室飯堂的縮影, 上面活動的每個小人都是研究室工作人員的面孔，他們的對話以文字對話框的形式投影出來，生成聊天記錄，當他們聊天中觸發某個關鍵詞時，聊天就會被自動播放。

    院長坐在旁邊的工作椅上，身體完全靠在椅背上, 仰著頭閉目養神, 聽監控器偶爾播出一段段的錄音, 雙手放松搭在黑皮的把手上，手指有節奏地敲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等吃飯時間結束, 他也結束了這段工作。

    男人張開雙眼, 長期不見日光的蒼白膚色，襯得漆黑的眼眸猶如深淵，不見一絲光亮, 眉骨鋒利，配合他的壓低的眉, 呈現出極致的冷淡。

    他在系統中記錄了兩個名字，很快負責研究室的安保機器人就會上門處理他們。

    在這些天里, 他不知道通過這種方式處理了多少員工, 只是由于他們飯點都是分批次放行，每次批次隨機, 銳減的數量才沒有引起他們的驚慌。

    以前他并不在意各個區域混進來的探子，在各個世界，研究性人才本來就少，能流落到研究中心的更少，能讓研究中心使用的就占這個“更少”當中的一部分。

    從這個角度來說，研究室才是研究中心最缺人的地方。

    所以院長以前的做法，是將人才關在研究室里，打亂他們的順序，限制對外交流的渠道，有空的時候放出煙-霧-彈假消息，享受一下貓戲老鼠的樂趣。

    然而現在不行了。

    游戲時間已經過去。

    他現在就是通過關、放、關、放的手法，像是過篩子似的提純，將多余的雜質清除出去。

    做完今天的前菜工作，接下來就是正餐的時間。

    燈光隨著他的步伐一盞盞亮起又一盞盞熄滅，只有他所在的地方才有光明，其余地方一片漆黑，沒有窗戶的研究室，外面的日光永遠照不進來。白大褂的衣角隨著他的行動飄起，在空中劃出不同的弧線，似乎連弧度都鋒利得像主人。

    穿過足夠長的走廊，院長站在單向玻璃面前。

    研究中心的空間分布不能以常理判斷，正如光看人力資源部的那棟樓，絕對難以想象竟然包括低級區、員工宿舍和人力資源部，光看中級區的外表，也無法判斷里面到底有多少個分區。

    高級區的外表同樣是一棟樓，研究室守衛高級區唯一的進入口，大量實驗室分布在一三五層中，中間夾著員工宿舍和飯堂等設施。

    在普通員工的印象中，再往上，就是被封鎖的高級區，只有院長及其心腹才有機會接觸的，極其危險的實驗品。

    只有院長知道，根本沒有所謂往上的高級區，非要說的話，高級區就只有一層，夾在員工宿舍與實驗室之間，利用認知盲區和設備誤導所有員工，將唯一的高級區完全隱藏其中。

    這也是童磨派來的人永遠找不到“高級區”的緣故。

    一層的高級區，有也只有唯一的服務對象。

    一座簡約的晶棺擺放在玻璃的另一邊，它簡單的就像個平平無奇的長方形盒子，沒有一點裝飾，也談不上什么美感，但是院長知道，這是研究中心最寶貴的研究資料，甚至可以說，這座研究中心之所以存在，就是因為這個晶棺存在。

    晶棺隱隱透出黑色野獸的影子，它身形隱藏在黑暗之中，咆哮的聲音穿越傳播的媒介，直接傳遞當院長腦中，如同在腦內震蕩。

    換任何一個普通員工站在這里，或許已經命懸一線。

    這還是被保護之后，才留下一條命。

    特殊材質的單向玻璃，與其說是玻璃，不如說是保護層，是研究中心這些年來最重要的研究成果之一，收集了如此多破碎世界的資料之后，才精心研究出來的特殊介質，能夠隔絕大部分污穢的力量。

    倘若有朝一日晶棺破碎，這層“單向玻璃”就是研究中心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曾經這個極限后果院長以為會在很久以后，但現實的發展遠比他想象中要迅速很多。

    意外永遠猝不及防。

    他放眼望去，晶棺之中，在黑霧翻騰野獸騰挪之間，依稀能看見一個人形輪廓，同樣蒼白的皮膚，以及漆黑曲卷的頭發。

    然而在前不久，這座晶棺還是完全不透明的實心狀態，鎮壓研究中心越來越多的污穢核心，污穢的力量也難以穿透晶棺，傳過保護層，但隨著每次研究中心的地震，這座由純粹力量凝結而成的晶棺也一步步變化到如今的樣子。

    它可見性的越來越薄。

    結果也變得可見。

    院長一邊忍受污穢的刺痛，一邊記錄數據。

    沒錯，他將自己也作為實驗的一部分，每天都在記錄污穢力量的變動情況。

    不過實驗從他緊皺的眉頭上可以看出進展艱難。

    沒有任何實驗儀器或者檢測機器可以承受這個強度的污染，院長幾乎嘗試過研究室內所有的儀器，它們都在靠近的時候產生混亂，嚴重者立刻爆炸，給他帶來的不小的麻煩。

    他也試過將研究室的小白鼠抓來，這些探子目前還沒有能堅持超過一周的，最長記錄是鬼蜮的刺客，他堅持了五天半才死。

    很可惜的是，不管他們活了多長時間，都在六個小時內瘋了，根本提取不了一點數據。

    于是院長只有自己作為孤本進行非常不精確的實驗。

    ……如果能將各個區域的強者帶來……

    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并不是處于什么慈悲心理，單純是因為他是這所研究中心的院長。

    正如他嚴格遵守所有實驗準則，他也遵從這所研究中心最初建立的規則。

    “一、平等接納所有世界遺民，保護其基本權利。

    二、不得以任何方式侵害遺民權利。

    三、永遠以抵抗、禁錮、凈化污穢為最終實驗目標。

    ……”

    保護的條例在第一位。

    忍受著污染的劇痛，院長面不改色地繼續記錄這個只能由他完成的實驗.

    另一邊，本丸。

    和三日月談過之后，彌生終于有回房間休息的時間。

    “好累。”他正面倒下，埋頭在枕頭里。

    布偶貓貓跳到他的背上，努力蹦跶給彌生踩背。

    其實布偶的重量太輕，踩起來根本沒有什么實感，架不住彌生喜歡看鬧鬧這副努力的樣子，于是每次都裝作很舒服的樣子騙貓貓賣苦力。

    等差不多了，彌生就轉過身把布偶抱在懷里，埋頭進去狠狠地吸一口。

    平時鬧鬧都會不好意思，沒過多久就會用爪爪撐住彌生的臉，彌生今天是吸了又吸，還沒等到貓貓爪爪撐臉，奇怪地看了眼鬧鬧。

    是的，他也不是非要吸貓，只是看鬧鬧被吸的樣子很可愛。

    他也承認自己是有些壞心眼在身上的。

    可是，貓貓耶！

    那么可愛的貓貓，怎么可能不吸！

    彌生撩撥了幾下鬧鬧的貓胡須，“怎么了？”

    鬧鬧不堪其擾，抖著胡須扭頭躲：“關于那個……神明。”

    “你剛才在騙三日月吧？”

    彌生笑了，“怎么叫騙呢，這叫做語言的藝術！”

    一開始，選擇權確實不在他手里。

    之后呢？

    嗯……

    貓貓焦慮地在床上轉了一圈，也沒想到什么好辦法。

    彌生哈哈笑起來，看鬧鬧焦慮也覺得很有趣。

    “你不信任付喪神嗎？”

    彌生側臥單手撐著頭，另一只手安撫貓貓，眼神游離，“信任對我來說太奢侈了。”

    鬧鬧頓了頓，悶悶地趴下。“可是你信任那個神祇。”

    “我也覺得很神奇，但確實是這樣的。”

    貓貓沉默了，貓貓不理解。

    彌生笑了笑，沒給它解釋。

    也很難解釋。

    像是信任、愛這類很難準確形容的感情，都需要培養的土壤，彌生天生缺乏，可他缺乏的東西可太多了，補都補不回來，這兩種不過是其中之二。

    人為什么非要給彼此關系下一個定義呢？

    親情、友情、愛情，這些對彌生來說都太復雜了。

    好在他從來不為難自己，所以總是能過得很快樂。

    “想太多會禿頭的。”彌生拇指摸摸它腦袋，然后把貓貓摟到自己懷里。“聽說精靈要辦宴會歡迎我們，不知道他們的宴會是什么樣的，到時候我把你一起帶去吧，肯定很好玩。”

    鬧鬧拿他沒辦法。“你肯定要帶我去啊，不然誰來保護你？”

    彌生：“付喪神？”

    “那群家伙都不可信！”

    “剛才你明明不是這樣說的。”

    鬧鬧一jio踩在彌生的臉上，兇巴巴地喵道：“快把剛才的話忘掉！”

    彌生被逗得哈哈笑，抱著鬧鬧就在床上滾，滾到布偶渾身毛毛都亂糟糟才停下來。他點了點鬧鬧的耳朵，布偶就抖，再抖抖，又抖抖，最后生氣地把彌生作亂的手拍下來，氣呼呼地將它壓在爪子。

    和貓咪玩鬧一通，彌生的心情就好多了。

    什么精靈啊，本丸啊，付喪神和污穢，一秒被他拋在腦后。

    嗚，黑磨做的身體是真的好！

    他之前嘗試制作的布偶貓失敗，后來一直擱置，因為自己沒有把握做出那么好的貓貓。

    這毛量，這細膩，這手感……

    第090章 第 90 章

    精靈準備宴會的速度非常快, 幾乎前一天長谷部才和他們談好，下午就發來邀請函，第二天晚上就是宴會時間了。

    這中間的一個白天, 都像是為了禮貌勉強空出來的時間。

    長谷部當時的表情就不是很好了。

    要不是瑪拉穿上了全套的精靈禮服過來, 態度足夠的誠懇，長谷部連邀請函都不想接。

    上次精靈來晚上是上門求見，這次也是他們主動提出的邀請。

    哪有那么急匆匆的宴會？

    總覺得不懷好意。

    主控刀看一切都自帶敵意。

    三日月哈哈笑，心里更加確定彌生的信息。

    精靈內部必定是出了什么他們不知道的事，既然問題不是在他們那邊，那么主動權就在他們這里了。

    那么現在的重點就是誰跟著彌生去了。

    三日月在先擬定刀選再找主公, 還是直接和主公商量之間猶豫, 最后還是選擇前者。

    等彌生對付喪神更熟悉一點的時候, 兩者才會有差別。

    考慮到主公和來得早的刀更熟悉，這次擬定的名單里除了隊長都是來得早的刀劍。

    彌生看了看名單，又看向三日月，從太刀微笑的臉上實在看不出來什么。“把這兩個換換吧。”

    現在本丸在彌生心里可以分成四個組合, 初始刀四口, 織田組六口，練習組兩口太刀，以及數量最多的鏡面本丸組。

    選前三組固然沒有問題, 但不利于和諧，會給付喪神一種“來得早更優先”的感覺。

    別說刀就不會羨慕妒忌恨, 彌生很早就知道，這群付喪神可接地氣了。

    彌生更深刻了解付喪神的本質, 比起神, 他們更接近人。

    三日月微微驚訝，隨即開懷笑道：“我明白了, 非常感謝您。”

    彌生搞不懂這有什么好謝的，不過他要是問出口，太刀肯定會笑得更開心，于是他們年少的主公大人面不改色點頭應下。

    三日月自然也看出來了，他努力收斂臉上的笑容，不過心里笑得更大聲了。

    “既然如此，我有一個請求。”

    當天晚上，太刀就把所有的刀劍見過來進行第二次聚會。

    這次的聚會依舊是露天的篝火廣場。

    沒錯，這塊地方因為常年被付喪神們開篝火宴會，已經自動獲得了它的名字了，新本丸的繩張里也將這塊地方空了出來，準備建一個更規范整齊的廣場作為紀念。

    這次的付喪神們總算都有了足夠多的椅子，不至于大部分成員只能坐在地上，只是三日月看看他們屁-股底下那各式各樣的小板凳，饒是他經歷過的歲月足夠長，眉毛都跳了跳。

    由他們主公開始吹起的風氣，到底還是吹遍了整座本丸，每個付喪神都致力于和主公坐個同款小板凳，只是成品嘛……

    真丑。

    好的椅子千篇一律，結實、穩固、美觀、好用，丑的椅子各有各的丑。

    有懶的直接看了個木樁，稍微磨了磨邊緣就成了一張很原生態的小椅子，主打一個但求能用，不求其他。

    有畫蛇添足組，給自己的椅子增添了許多三日月看不懂的……裝飾，太刀表示真的很不想成為那叫做“裝飾”，高估了動手者的能力又迫害了他的審美。

    如果三日月有足夠的閱歷，大概就會說：真的是丑到我眼睛了！

    事實證明，就算是付喪神，也不能說明動手能力就很強。

    說的就是你們幾個，不動行光！鳴狐！你們兩個那玩意是怎么回事！

    還有奇形怪狀組，千姿百態，好比巖融和他的小凳子。

    三日月對小凳子沒有什么疑問，這大概算全場做得最漂亮的小板凳，問題就是巖融這個兩米多的大個子坐在那么小的板凳上，總覺得可愛的小凳子承受了太多不該是它承受的東西。

    其他的還有……三日月一眼找到了彌生小板凳的出處。

    兩位同樣高大的付喪神也是坐小板凳，不過他們的小板凳造型樸實無華，沒有像巖融那樣為了可愛縮小了比例，長手長腳的兄弟兩坐著有點憋屈，還算正常。

    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

    次郎對上了他的眼神，笑容燦爛的捧著臉。

    三日月：“……”

    下次本丸舉辦個手工大會吧，大家一起做個小手工什么的送給主公，包括但不限于小板凳。

    三日月臉上表情不變，暗自下了個決定。

    太刀想了很多，但實際上只是掃過一眼現場，然后馬上便進入正題。“我和主公商量了一下，這次精靈宴會就當做本丸第一次出陣演習，由主公帶領六位付喪神出席。”

    坐下底下的付喪神立刻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三日月身上。

    “首先是隊長，大典太光世。”

    高大的付喪神抬眸，應了一聲。

    “下一位，壓切長谷部。”

    打刀干勁滿滿，“定不辱命！”

    “然后是，宗三左文字。”

    一直文質彬彬的付喪神，眼神堅定應下。

    “接下來，物吉貞宗。”

    幸運小王子也滿臉嚴肅地蹦起來回來：“是！”

    以上四位都不算意外的刀選。

    這種場合，肯定選擇天下五劍其一擔任隊長，一直負責和精靈溝通的長谷部和宗三肯定是要在隊伍里跟去的，成為主公佩刀的物吉一起也很合理。

    剩下還有兩個位置。

    付喪神們沒說話，有一種默契和無言的緊張在他們之中蔓延。

    第一次踏出本丸。

    保護主公。

    令人躍躍欲試的挑戰！

    三日月掃視在場的刀劍一眼，很滿意從中看到的斗志。

    “禰禰切丸！”

    現場的付喪神驚訝了一瞬。

    禰禰切丸作為靈刀，是從鏡面本丸回來的刀劍之一，也是體型最大的大太刀，比太郎太刀更長更重，歷史上甚至沒有使用者記錄的大太刀。

    蘇醒為付喪神的禰禰切丸，和他的刀體一樣身材高大結實，長相威嚴板正，是本丸付喪神的身材巔峰，配合獸皮出陣服，三大槍都難以望其項背。

    壯實的大太刀看他新任主公總覺得像小孩子，擔心自己會嚇到他，所以禰禰切丸并沒有像其他刀劍男子那樣會主動靠近主公，一直保持相當的距離。

    但——主公并沒有忽視他們。

    這個信息清晰地傳遞到所有付喪神心里。

    朝尊明顯感覺到現場氣氛的改變，心里嘆了一句：主公不愧是主公。

    一個選擇，安下了所有新來付喪神的心。

    朝尊相信彌生肯定還沒能那么精確選擇禰禰切丸，但三日月也不會主動選擇它，那么答案就很明顯了。

    彌生劃定了范圍，而三日月為他選擇了最合適的刀劍付喪神。

    常年收藏在二荒山神社的禰禰切丸，有種其他付喪神都難有的山野自然系氣質，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和精靈的匹配度就很高，不論是好感度，還是作戰，禰禰切丸或許是最適合對付精靈的選手。

    “剩下最后一位，”三日月抬眸掃過在場的付喪神，他們有一部分眼神期待的望著太刀，很希望能聽見自己的名字。“白山吉光。”

    “命令已接收。”銀發小正太面無表情地應答，倒是他肩上的小狐貍看起來很開心，付喪神舉起自己兩邊手臂，像貓爬架似的縱容它跑酷。

    意外，也很合理的選擇。

    出陣一般是短刀、打刀、太刀相配合，根據地形和敵人做出相應調整，隊伍里面是有一口脅差，但物吉的任務是跟在彌生身邊，自然還需要多一口短刀，或者短劍。

    在長谷部、朝尊他們這些有意識的付喪神眼里，選今劍的可能性應該會更大，但刀選是白山，也不奇怪就是。

    他們忽然想起來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白山他有治愈能力。

    他是唯一能夠在戰場上恢復付喪神生命能力的刀劍付喪神。

    “以上六位刀劍男子，請在明天下午正式著裝，你們會在傍晚出發前往精靈主城，我對你們的要求也只有一個，保護好主公，平安歸來。”

    “祝福諸君，武運昌隆！”

    三日月宗近臉上的微笑還是那么溫柔，眼中的新月散發出明亮的黃色，彎起的輪廓清晰，漸變的瞳色之前，比他背后那輪掛在天上的月亮還要明亮和鋒利。

    六位付喪神站在他面前，齊聲應道：“是！”

    本以為今天只有這件事，但三日月并沒有揮手讓大家離開。

    “還有一件事。”他搖了搖自己手上的另一張名單，“明天早上開始，主公會每天給一位付喪神進行手入。”

    付喪神們愣了愣。

    手入，對他們之中部分刀劍男子來說，已經是一個很遙遠的詞語。

    “明天首先是鶴丸國永。”

    全體付喪神：“……”

    朝尊看了眼螢丸，太刀的表情并不驚訝。

    啊，怎么說呢，意料之中。

    打刀在自己心里畫了個十字，為鶴丸殿下祈禱。

    他好像不信基督。

    那改成雙手合十好了。

    祝福你，鶴丸殿下。

    自從上次小夜無情踢爆太刀已經被主公蘊養過，只是在偷懶睡覺的事實之后，朝尊以為他馬上就要遭受螢丸的打擊報復，結果一直沒有等到后續，還以為螢丸真的就這樣算了，沒想到居然在這里等著。

    三日月殿下啊。

    這可比螢丸可怕多了。

    螢丸生氣只是氣一會兒，哄哄就沒事了，可是三日月的話……

    南海太郎朝尊一直覺得這位父親大人（小烏丸）之下第一刀，心里必定有一個小本本，別看付喪神整天笑瞇瞇，平時就是喝喝茶吃吃點心的樣子，誰有什么問題他都記在心里，被他記一筆的刀劍，通常都沒什么好事。

    一直致力于找樂子，捉弄人的鶴丸，遇到三日月都是屢戰屢敗。

    不過他本刀也是屢敗屢戰，永不放棄，樂在其中，給人一種他似乎以“看見三日月殿失態”為終身目標的錯覺。

    “光忠、宗三，明天麻煩你們把他搬到鍛刀室了。”

    織田組的刀劍：“……”

    好的，已老實。

    織田組剩下的五口刀，有賴于鶴丸才能免于幸難，這種時候當然很想撈他一把，但對手是三日月啊。

    太刀一句話，底下的刀劍什么小心思都不敢有了。

    就在所有刀劍都安靜下來的時候，彌生以一種自以為很小聲，實則大家都聽到的音量說話：“三日月好厲害呀！”

    三日月面帶無奈，走向不知道什么時候溜到后面的彌生：“主公大人。”

    想得太入神的朝尊眨眨眼，看向身旁的螢丸：“主公是什么時候到的？”

    太刀也不知道。

    倒是本體在彌生手里的物吉說：“我也是剛剛才感覺到，好像突然就從房間瞬移過來了！”

    “瞬移？！”

    那不就很厲害！